为了至音的去处,容薏让竹雨递了消息,约裴诉几日后在茶楼见面。

    上元节一别,二人也许久没有见过面,为了掩饰这其中的一些尴尬,裴诉没到之前,容薏一直与竹雨说话。

    “竹雨,‘中枢’之中有没有教授乐器的师傅?”容薏想庄岁晴给孩子起了至音这个名字,或许是想让她日后在音律上有所进益吧。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学习的都是些吃饭的本事,曾经有师傅说过,精通乐器若是没入了教坊,算不得是什么有前途的事情。”从前竹雨也不甚认同,后来慢慢见识的多了,才明白师傅说的话是真的。“不如打铁做豆腐这些手艺活,学会了都是自己的真本事。”

    “也不知至音会适合学些什么。”

    竹雨宽慰姑娘道:“她的年纪还小,如今才半岁,哪里能看得出来适合什么呢,等到再长大些,才能够展现一些天赋。”

    窗外接连飘着鹅毛大雪,洋洋洒洒的铺满了整个街市,这样大的雪路上行人稀少。一眼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

    裴诉骑着马穿过街市时,被雨雪裹挟着向前,面具之下眼神依旧锐利,眉宇之间依稀有些烦扰。

    当容薏看到他进来时,已经无法在他的眼中看到半分冷寂,取而代之的是满满柔光。

    “好久不见。”

    听到容薏这么说,裴诉也是开心的,“好久不见。”

    竹雨和清风是很会审时度势的,双双退了出去,把时间都留给他们。

    “其实,我今日找你,有一桩小事想问一问。”

    “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裴诉答得斩钉截铁,倒是让容薏有些不好意思了,“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身份稍稍麻烦了些,你也知晓,琴女之中并没有庄岁晴。”

    琴女之事裴诉是知晓的,但是对于庄岁晴的去向,他确实在之后没有了解过,此时变认真的听容薏说。

    “她,一直在京城,在孙夫人的庄子上住了一段时间。前些日子孙夫人殁了,她便离开了田庄,但是留下了一个半岁的孩子在田庄。”容薏也解释了孩子身份的问题,“至于孩子的身份,田庄上的婆子有女儿没了,就把身份给了庄岁晴,这个孩子现在只是庶人的身份,没有人知晓她的外祖父是谁,更不会有人知晓她是庄岁晴的孩子。”

    “你想要照顾这个孩子吗?”

    原本容薏是有这个冲动的,但是实际的情况确实不允许她这么做。“我今日找你,就是想问一问,“中枢”能不能先收留她,所有需要的银钱我都以供给,唯愿她能够平安长大。”

    “自然是可以的。”裴诉非常痛快的答应了下来,但是有些事情也要提前说清楚些,“只是‘中枢’的孩子很多,都在慢慢的学手艺自食其力,她在那里不会有太多特别的照顾,也不能常常去探视她。”

    这个道理容薏也是明白的,“没关系,只要她健健康康的长大,不能去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裴诉拿出了带给容薏的糕点,依然是糯糯的青绿色薄荷糕,这个糕点是容薏的最爱,唯一的缺点是,吃的时候不能吸气,不然在冬天会凉彻心扉。

    容薏看了又看薄荷糕,像裴诉解释道:“其实,我也有其他喜欢吃的东西,梅花酥和定胜糕都很不错的。”

    这两样点心很是常见,裴诉默默的记在了心里,“好,下一次我换些别的。”

    “我听闻眼下正在选镇守边关的人选,”这件事情容薏多少事有些忧心的,“南边匪患猖獗,且多瘴气,你不会主动请缨了吧?”

    这也是裴诉今日想要与容薏商议的事情,“还没有,但是圣上似乎主意我前去。”

    不在朝堂之上,有些事情容薏并不能得到最直接的消息,地下赌坊里下注的人选却是显而易见的。

    “在昧庄的投注人选里,押你的人可不少。”

    “昧庄”的本名是万贯钱庄,由于过于黑心了,便得了昧庄这个称号。

    容薏的私心里,并不希望裴诉被派过去,那便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这一次,鹿蹊下了注,直指裴诉,押上的银子不少,所以容薏才更加的担心。

    “放心吧,”裴诉安慰容薏道,“这一次并不是常年镇守,只是去清除匪患,数月之后便可以归京。”

    “哪里是担心你,”容薏咬了一口薄荷糕,声音也被糕点粘在了一起,“只不过是怕赔了我的银子罢了。”

    这句话让裴诉笑起来,“原来,你也赌的是我前去?”

    “怎么会,我的银子可都是清清白白赚来的,”容薏稍稍犹豫,还是没有把容瑾授意鹿蹊的事情说出来,“管得住我自己的银子,管不住我给出去的银子而已。”

    这话再聊下去要说个没完了,容薏看了看天色,出门了许久,又该回家了,便嘱咐裴诉道:“我的人在盯着,岁晴或许更加谨慎了,至今还有在京城中发现她的踪迹。若是你的人遇见了,差人与我说一声。”

    “好。”裴诉也叮嘱容薏说,“过了年节,有些流民聚集到了京城周围,各家必然是要开粥棚施粥的。你若是出门去,定要带上竹雨。”

    容薏俏皮的笑了笑,戏虐的说:“多谢裴大将军,小女子记住了。”

    离开茶楼的时候,容薏先行一步,掀开马车的帘子,回头仍能看到裴诉在窗前望着这边。放下帘子,容薏的心情有了一瞬间的低落,他们二人似乎始终要有一人,远远的望着另一人离去。

    青叶看出了姑娘的低落,打开了装着桂花糖的小盒子,递到姑娘手边,“鹊枝妈妈说过的,吃了桂花糖,什么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

    施粥的事情,果真如裴诉所说,自各大亲王府和国公府开始在城外施粥,有头有脸的人家纷纷跟随。

    由于流民的数量非常之多,一时间城外搭的粥棚看起来有些供不应求,常常是没有盛到粥的人要多跑上几家,才能够堪堪盛满碗底。

    容府搭粥棚的事情,确实难住了温氏,如果按着从前的例子来,显然是不够撑到后面的。可若是多加些米粮进去,免不得就要省出来其他的花费,整个容府又有哪个院子是愿意削减花销用度的。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身边有丫鬟给温氏出了主意,“大少奶奶,咱们是没有多的银钱砸在粥棚上,可是二房有的是银子,何不从二房想一想办法。”

    听了丫鬟一番耳语,之前管家一事,温氏多多少少对二房有些意见在心里,这事若是能成,既能减轻银钱的事情,也能给二房添点堵,何乐而不为呢。

    温氏使了点小钱给家庙里的人,隔日化心师太便上门,径直往老夫人的院子去。

    这些年,徐氏没少在府中做事的人身上花银子栽培,师太刚刚进二门被大房的丫鬟接着,立刻就有人把消息报给了徐氏。

    家庙的化心师太上门为的是何事,徐氏的心里像明镜似的,对温氏十分不齿。怪不得与符氏能成为婆媳,这种招数,多年前符氏就已经在用过了。

    二房的人在化心师太进静心院之前,就与她们打了照面,鹊枝略略问了几句,“化心师太许久不见,我也有些心愿想麻烦师太,不知忙完了能不能略等等我。”

    师太并不答话,却微微点了点头,明显是看到了鹊枝手上示意的数字,家庙清苦能多得些银子自然是好的。哪怕是出家人,在偏僻的家庙也不得不将打细算的养活上下。至于话怎么说,就看她的心意了。

    静心院里,老夫人常年礼佛,唯有格外亲近的嬷嬷才知晓,老夫人娘家军功起家,对神佛之事看的极淡。若当真是心诚则灵,为何许多的将士都不能再归家呢。只是常常在佛龛前静心,让心中的忧愁苦闷消散些。

    化心师太进了静心院,与老夫人说了会话,谈起了近来的事情。“您福泽深厚,不过行善积德的事情是只能多不能少的。”

    “依你的意思是,我需要多几盏海灯?”不过是点几盏灯,老夫人还没有那么不愿意。

    化心师太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其实也是不必的,近来流民颇多,施粥也是一项功德,若是府中再多加一些米粮,也可保佑府中的哥儿们读书进益,日后一举夺魁。”

    老夫人与化心师太说不上多熟悉,但是因为化心师太管着家庙,这么多年也时常会见上一面。今日竟然没有借着功德狮子大开口,老夫人多少还是有些诧异,怕是还有话没说完。“是否还有其他的事项要做?”

    交道打的多了,双方都能猜到一些对方的行事方式,化心师太一人收了两家的钱,这场面话自然是要圆回来的。

    “老夫人不必烦忧,只需多些米粮,但是这件事只由下边的人去做,或许在功德上要少一些。”

    言下之意便是,还需府中的主子亲自去施粥,这功德才能落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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