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云遮日,窗子上斜入的晚霞消失不见,烛台上的红烛被依次点燃,映照出墙壁上大大小小的人影。

    妖灵附体除了控制人的行为外,还会无限扩大人内心的欲望和野性,使之与他人相斗,灵力外泄,进而夺回自己损失的灵力。没有灵根的人和自封灵脉的人不会被妖灵附体,而其他灵力薄弱或者曾毁约收灵的人都可能成为妖灵附体的对象。

    原本分散四处的六个人被定身瞬移,或弯腰拔剑或探囊取符,皆是御敌姿势。

    冯婵周身被几个才到她肩膀高的小孩团围起来,一支蜡烛在黑暗中正冲胸前,左一寸烫下巴,右一寸燃头发,她恰好歪头配合,映照出一张阴森森的可怖面容。

    在坐的客官一部分疑惑地望向发出的哼叫的肥耳男,一部分惊悚地看着冯婵的表情。胆小清醒的直接晕倒,胆大喝醉的慌乱地在身上搜寻护身法宝。肥耳男听到自己的声音后捉急地摸鼻抓耳,彻底酒醒过来,就要扑倒最近的一位女修身上,去抢她的护身符。

    “花栎,救人!”小修士急得大喊二师兄的名字,身体前倾,想要冲破这红光闪闪的结界。可朝雾阁的腰牌在佩戴者的内力不足,受到妖力威胁时会相互感应自动连接形成结界,被保护人想出去的蛮力越大,结界范围就越小。

    一丈左右的范围倏尔变小,冯婵即刻吹灭了眼前的蜡烛,吸气收腹,只感到身前是人的胳膊肘,腰后迎着人的剑刃,实在难受,吊着一口气发问:“能强破结界吗?”

    小修士颤颤巍巍地举着冯婵身前的蜡烛,犹豫道:“……从未强破过,危险解除或者一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如果我们内力足够,就不会被困……”

    冯婵:“罢了,你们自己封住灵脉,我强破出去,一起去那边看看。”

    几个少年瞬间捣蒜般点头,其实心里就烦透了这红光闪闪让人眼瞎的结界。等她脚底一转,周身的光亮顿消,少年们蜂拥到花栎身边。

    “师兄,你看到妖灵本体了吗?妖灵是我们丢失的吗?”

    “师兄,我们这边结界红光太亮,没看到你的招数,能复述一遍吗?”

    冯婵蹲下来观察躺在地上哼声大睡的男人,他仿佛一瞬间被吸取了全身的肥肉,原本泛着油光横肉肆虐的大脸,现在如一张皱巴巴的软皮罩子,在耳边堆积成褶皱,显现出头骨的轮廓。整个脑袋像是不蒸汽的包子,闭着的眼珠则像是两颗立刻要撑爆的黑豆。松垮的衣服贴在地面,肚子上的三层肥肉消失不见,他的身体让人想到飘在死水之上被腐叶遮盖的干枝。

    冯婵:“这是猪——”

    花栎:“你为何能打开朝雾阁的结界?”

    未起身,她便察觉到身上四处游走的痛感,额上的伤口刚刚止住,后腰的裂口也已被灵力修复,除非是又添了新伤。抬眸,眼里一片讥讽,冯婵冷声呵斥道:“朝雾阁的结界难道是什么铁壁铜墙不成,找到破绽一击即破,不过如此。花栎,做人不能太过自信,杀人不如救人,救人不如救己,如果我没猜错,你只是将妖灵引入自己体内,并未收得妖丹。”

    虽是猜测但她不容质疑的语气让花栎定住,气势全无。

    “师兄,你说话呀,师兄?”几个小孩拉着花栎的衣带,用烛火照亮了花栎的脸,只见他因妖灵附体导致汗如雨下,手中的剑也发出兹拉兹拉的动静,热气腾腾冒着白烟。

    转瞬,他身体僵硬地再次朝冯婵行了歉礼,道:“这结界除非阁主无人可以提前打开,冯姑娘片刻解开只有一种可能。”

    小修士们纷纷后退到他的身后,眼神里似乎都发出警惕的红光,以花栎腰牌为中心的结界再次形成。

    朝雾阁的剑气属火,冯婵的脾气也属火,挽起头发,脖子上仿佛带上了半串晶莹剔透的玉珠。

    花栎将妖灵引入体内后,自身内力不足以再去逼出其他妖灵,而冯婵身上不知何时已被妖灵附体,待腰牌察觉不是自己人后拒绝保护。正常情况下,她可能一会儿上窜下跳,活动自如了,说不定还能减个肥抽个脂什么的。

    不敢细看周围已经开始进入行为激化期的诸位,因为行为不雅,大家都慎重地互相点了哑穴。但还是会有身体扭动和地板的撞击声,抱着柱子叨叨的咯吱声,双手手腕疯狂旋转的摩擦声……以及透过墙壁的影子看到一位蛙兄开始练腿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冯婵歪脖小心不碰着脖子上的水泡,一阵摸索寻找后,将三只不同大小的竹节杯,两个碎花纹四方壶盖和一组牡丹花攒盘一齐摆上矮桌。

    人圈中打坐的花栎以自身内力度化妖灵,腰牌之力除结界外都灌注到他一人身上,周身小孩也都打坐练功,全不似和她在一起时候的妖娆,几个人活像山庙里的佛像,脑袋顶散发着淡淡红光。

    花栎:“你找它们做什么?”

    “给您上供啊。”她顺序在竹节杯中倒入不等量的茶水,擦掉壶盖上的茶叶,抓了一把攒盘里的瓜子,想到自己的妖灵还得靠他们帮忙,重新扯开了话匣子:“你们朝雾阁的结界都这样啊,还挺好玩儿,腰牌还能储存人的内力。但若是丢了,还能找回来吗?”

    “不能。冯姑娘,二师兄他被妖灵附体,自身的灵力不能很好的控制,他不是故意伤到你的,至于腰牌结界,没想到你的灵力薄弱却没有自封灵脉……实在是……对不起。”小修士的声音越来越小,只见红黑中冯婵的脸色忽明忽暗,嘴角的笑意冰冰冷冷,看不出任何感情。

    听清最后三个字后的冯婵觉得可笑,“朝雾阁的人不会都像你们这样先礼后兵,先给个甜枣在给人一巴掌吧?妖灵是不是你们放出来的先不论,你们大师兄姜仇是吧,在外面把蝉鸣馆的门窗全部用法力封住,这里面的人成了你们“意外”的牺牲品,怎么说?”

    先前在二楼吵闹时,她并未察觉到他们身上有任何妖气,想来当时锁灵囊确实尚未被划破,当他们离开后,蝉鸣馆内也没有任何妖气,而他们再次进来,大门一开一合后,冯婵探了一下,二十一只不同妖灵骤然涌入,仿佛受人指令般瞬间附在了人的身上。

    “救……救救我!”一股温热覆在脚面,浸染了布鞋。只说完最后一句话,昏暗中那人的头颅就重重的砸落地面,闷哼一声,被妖灵毁了灵脉,甚至取了性命。

    不想发作的如此之快,也不知道这人斗猎时吸取了多少不属于自己的灵力,竟被反噬至此。冯婵脱下染血的鞋子,不再试图从一群孩子嘴里获取信息。

    刹那间,银箸脆盘轻响,四周的狂音如海浪般涌来。

    妖兽的声音帮助冯婵辨别方向,借着朝雾阁结界的光芒,她看到了似妖之人,形态各异,或露出獠牙锯齿,或长舌钩鼻,皆眼冒绿光地看着刚刚倒下的人。

    被妖兽侵染的血液带着一股甜腥味,会急烈激化人做出似妖的行为,而此刻他们静而不动,都在审视着对方的实力和自己有无去分食的机会。

    慢慢地冯婵放缓了手里的动作,只剩指节一下两下的敲击着攒盘的内侧,最后在空中留置的食指轻落。

    一个黑影首先发动,他双侧拳头大小,红灯笼似的复眼,和身上胸前手臂的毛发,让冯婵清晰分辨了这是个什么东西——麻蝇。

    但被附体后的莫深还在努力控制四肢,他明白自身灵力薄弱,没有乐灵器更别说违背约定强行收灵了,只要坚持一个时辰,丢点灵力,再睡上两个时辰便是最好的结果。且他体内的妖灵也不想和其他妖灵相互合作,独自绕着柜台发出嗡颤声。

    再没有灵力薄弱,不曾强行收灵的人了吗?

    屋外风声飒飒,似催促着屋里人抓紧行动。她手里的敲击声压住妖兽们再次发出的吼叫。

    门窗上的封印光亮渐消,开始发挥最大的效果。

    屋内彻底黑暗之前,她辨出十九只各不相同的妖兽本体,绝不是在一方收齐的物种,也绝非为一人所收。

    冯婵心中忐忑不安,开始打坐运功,她内力只恢复不到两成,动武无异于送命,可她只想活下去,也必须活下去……

    “嘿!能不能把视障撤了,我们想看!”

    小修士们在突然兴奋地齐声大喊着,使她额上冒出一层冷汗。回头发掘朝雾阁的结界除了视障结界外还有两层,分别是第二层听障结界和内层护灵结界。

    此时最内层护灵的结界已经打开,如一朵将要□□的内芯,听障结界被小修士们强破,通过红光,冯婵隐约看到里面皱眉持剑继续破阵的人影,心中疑惑:是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还是花栎身上的妖灵已经解决了?

    巨大的花瓣散发出耀眼的光亮,结界如芙蓉花般骤然盛开,被花栎内力包裹的粉红妖丹渐渐升起。

    冯婵心里即刻有了注意,将沾满鲜血的鞋子抛出,数十只妖兽竞相奔食的同时,她猛地起身,一阵耳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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