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颗粉蓝黄等各种颜色的妖丹被瞬间取出,如夜明珠般悬在空中。

    眼看着手里从花栎体内力中凝练的粉红色的妖丹,冯婵心道:我这体内究竟是个什么妖兽啊,能直接将妖灵化作妖丹,太牛了!

    想完,泛着黄光的牛妖丹缓缓飘逸到面前。

    她后退半步又上前仔细眨眼。咦?好像能辨色了,虽然只能辨别这些妖丹发出的颜色。

    “啊啊啊啊啊!”小修士们看着满地的怪人,尖叫声差点穿透了冯婵的耳膜。

    朝雾阁的结界彻底消失,散在周围的红光也不见,冯婵虽然已经适应了人声的惊吓,但低头看到花栎被蛙光照映泛青的脸庞,和一群蛇光照映泛紫的娃娃脸,两眼一翻,双腿一软,差点晕倒。

    也许有时候假颜色比真颜色更吓人,做人比做鬼更难。

    “先把妖丹都收起来吧。”她紧闭着眼睛,被人扶着坐到了一块蒲团上。十九只变异的妖兽的形容似乎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一般,循环闪现着,都是她在妖兽谱上见过的模样。

    小修士们见花栎昏迷,门窗封印尚在,听话将妖丹收起后,围成一团坐在冯婵身旁,害怕道:“……一共十九颗,冯,冯姐姐,他,他们中有七人已经气绝了。能,能,给我们讲一下吗?”

    冯婵依旧闭着眼睛调整气息,听着小修士的颤音,心想不能在小孩面前露怯,咬着牙齿问道:“何为妖丹?有何用处?”

    他们第一次外出实践,虽然没有彻底参与,但直观看到了妖丹的形成过程和妖灵的原貌,好奇心慢慢战胜了恐惧,眼睛时不时的瞅一眼两旁摆放整齐的非妖似人的东西,左边是死人右边是怪人,都还没有恢复原貌。

    “妖丹是用内力凝聚妖灵后的珠子。”

    “凝聚的妖丹后可以净化妖灵。”

    冯婵眯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只看屋内的十几根半截蜡烛被重新点上,角落昏暗处也用明符照亮,诡谲的气氛消散,好像从阴间重新回到了人间,接过茶杯压了压惊,依旧只问不答:“妖灵应附何人?能附何人?不可附何人?”

    “妖灵应附毁约之人,强制收灵之人。”

    “能附灵脉微弱之人,不可附自封灵脉之人和没有灵根之人。”

    一对竖起的巨型兔耳朵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她收的第一只妖灵,白绒绒毛发扫过她脖颈的水泡,瞬间自愈。正要继续问妖灵会不会帮助人恢复伤口,屋内的明火符全部燃尽,簌簌的白灰落下,一阵带着苦味的清香袭来。

    空气中的甜腥气被压下去一部分。

    夕阳冲破云霞露出最后一缕余辉后彻底落幕。

    姜仇站在门口,脚边是断裂的矮桌,头上是被撕烂的布条,如果说现在的蝉鸣馆是被山贼洗劫后的黑店,那他就是被土匪打劫后的乞丐。

    小修士们揉眼后静默的两秒,通过姜仇的腰牌把人认出来后,不知道是谁带头开始哭唧唧。

    这应该是看到熟悉的人不熟悉的模样被吓得,冯婵看他们的腰牌只是红光一闪,并没有形成结界,想来姜仇已经解决了自己的麻烦。

    目光逐渐移到站在楼梯口的陈店主,还剩两只妖灵始终没有发作。

    “得罪了!”

    一道火光朝她劈来,姜仇手中的剑气可不是和花栎一样不能控制,正冲着她的脑袋劈来。

    一闪身,冯婵旁边的蒲团就被点燃,顷刻间化作了灰烬。

    “你这是要我命还是要取妖灵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姜仇,开始怀疑人生。她是妖灵附体不是妖兽本身啊!

    拍在陈店主身上的定身符咒两个时辰已过,剑落之时,他翻身藏到了楼梯之后,那动作,矫健得另冯婵羡慕。

    至少附在陈店主身上的妖灵是能帮他保命的。

    小修士:“冯婵姐姐左边!”

    茶壶杯盏散落一地,冯婵爬上二楼,指着陈德元藏身的地方,大喊:“其实,你不用追着我的,妖灵不发作可以用乐灵器逼出的不是嘛!你先去管他的吧!”

    轻功飞上二楼的姜仇,手里的剑势不断,剑气一寸寸的逼近冯婵,他乘隙解释道:“你身上这只是被强收的犬妖,必须在发作前以武力逼出。”

    一开始,她还在回想,是不是自己没憋住笑才会让这人追着她打,想要把她衣服烧烂的,但是现在——

    犬妖!不就是狗妖!冯婵心要裂开了,妖灵未发作,她就在二楼的走廊上飞奔起来。

    被强收的犬妖灵被放出后首先会找到体弱且灵力微薄的人附体,潜伏在人的体内,甚至会有助于修炼,但等被附体的人的灵力增长最快的时候,它就会发作将灵力耗完,再去找寻下一个不幸之人。直到它满意后,才会找到最开始强收它的人身上,将那人的情绪放大千百倍,激怒其使其灵力外泄,毁掉灵脉,索取性命。

    长痛不如短痛!

    冯婵察觉到自己的内力已经恢复到了五成,借妖灵恢复了筋骨,翻腰躲过姜仇的剑也不会腰疼。跳下楼又躲过三道劈头而来的剑芒,道:“你们斗妖的时候好歹还奏曲啥的,能不能给我留点灵力啊!”

    姜仇劈来的剑一顿,明白过来冯婵是想着乐灵器可以帮她护住原本的内力,但花栎昏睡,小修士们分为两拨,一边追着陈德元一边在下面追着冯婵,指望不上,他也不能一边吹笙一边打斗,想了想还是武力逼出最佳!

    单脚踩过柜台,剑芒朝冯婵的心口刺去。

    “停。”冯婵虽然不想妖灵发作时候狗叫,但也实在没有力气这样一直像丧家之犬一样跑。

    快速收回剑刃,姜仇将剑柄直指冯婵,又将花栎的剑扔给她,急道:“快!就要把它逼出来了,来打!将内力化作剑气,和我来打!”

    一点也不考虑她会不会剑术啊!冯婵拖着这瘦弱的身体,气喘吁吁地求饶:“不打,不打,我不会武功啊,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你不会武功?”身后的花栎不知何时清醒,在她身后坐起来,脸白如纸,“不会武功,你为何拿着我的剑?”

    她将剑一扔,累瘫道地上,“对啊,我就一弱女子,不会武功,哪里能像你们一样通过练武逼出身上的妖灵啊?”

    姜仇:“可刚刚马上要发作了!”

    冯婵:“你被追着打的时候不跑啊?!”

    花栎仔细揉了揉眼睛认出眼前的人,惊讶道:“姜仇,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脑海里绷着的最后一根弦被花栎斩断,姜仇:“捕妖囊里的东西跑出去了。”

    “等等!”冯婵弹坐起来就往外跑,“阿月人呢?”

    姜仇:“她身上有个净心铜铃护住了灵脉,在外面呢。”

    因为察觉到妖气,路上空无一人,更别说零零散散的几家农舍大门紧闭,看门的狗都被拉进屋里了。

    流苏树下,阿月周身泛着红光,睡姿奇怪,身体弓起,如同酣睡中的婴儿将自己蜷抱着。

    冯婵做的的净心铜铃有着和朝雾阁结界相同的示警和防御的功能,在佩戴者遇到危险时候会保住灵脉,唯一不同的是她的东西都认主。

    姜仇腰牌结界消散的同时,净心铜铃重新回到她的手上,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为什么?”冯婵心情有些压抑地问跟到身后的姜仇,她身体里是犬妖,那捕妖囊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被人欺负够了还要无缘无故地被妖欺负。

    姜仇:“捕妖囊里的东西跑出去了,她只是收了点惊吓,无性命之忧。”

    “什么东西?”冯婵不相信他们口中的意外,什么意外会将人全部封锁在客栈里,什么意外能让法力加持的锁灵囊和捕妖囊全部打开,什么意外能正好二十一只妖灵对应屋内二十一个人。

    姜仇:“这……不便告知。”

    冯婵已经恢复了全部内力,花栎的剑破窗而出,被她拿在手中,直指姜仇,“这些妖灵是谁让你们放在这里的,说!”

    因为莫深的出现,前堂里的人必须减少一个,无论她贴不贴那张定身符,姜仇都会再带走一个人。整个蝉鸣馆的封印是在她去后院时候还没有,是花栎带着人出去布置的。而引冯婵进去后,二十一只妖灵突然出现,大门被封,整个屋子暗无天日,像极了她画册里的一个阵法。

    毁约的斗妖人,灵力薄弱的自己、强制收灵的花栎、呵!

    “真是难为你们用这对蛊阵,找来这么多人,究竟意欲何为?”冯婵看着眼前人,只觉得自己成了别人的棋子,被当成了一件摆在阵中的物品。朝雾阁的腰牌会保护他们的弟子,花栎即便强收灵,他的灵脉不会受损,只有她,只有她被这该死的犬妖附体。

    花栎出来看到自己的佩剑在冯婵手中充满灵气,她不似自己在朝雾阁所修的剑术,运功时传到剑身周围的空气流动,远远看去,他的剑在冯婵手里如同一枝弯曲的木棍,失去了原来笔直的形状。

    “你知道对蛊阵?”姜仇累极了,和身后的花栎一对视,将佩剑一扔,躺倒在草地上,“花栎,你来解释,我要躺会儿。”

    克制住体内狂涨的灵力,冯婵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要爆炸了,看花栎不紧不慢地第三次向她行了个歉礼,坦白道:“冯姑娘莫生气,对蛊阵确实是我们布下的,妖灵也是我们放出来的,但是你没有发现屋里的人比你回来的时候少了五六个吗?”

    冯婵将剑移到花栎的脖颈处,威胁道:“我不想猜。”

    姜仇:“这些妖灵作乱,断了三百多人的灵脉,我们追至药灵山才将它们全部捕获,你也知道妖灵会感知毁约的人,里面的死掉的七人至少将它们强夺了它们……呃,没算过。”

    花栎伸出三个指头,冯婵将剑移开,道:“三百年灵力,那十九只妖灵被夺走的灵力是灵脉畅达的的人日夜修炼,不吃不喝三百年才能得到的灵力。”

    万物都有平衡,一旦失衡,造成损失的一方必然会遭到报应。

    花栎席地而坐,对着左边的冯婵接着说道:“陈德元陈店主,他是知道情况的,姜仇和他说了我们要收妖的打算后,他还帮我们送走了那几位清白的客官。”

    看着冯婵越来越差的脸色,姜仇将她手里的剑扔给花栎,继续解释道:“我看到你出来就开了阵法,但是我太心急了,不知道你又回去了,就传音让……”

    对蛊阵要求严谨苛刻,普通人一般用不着或者说不敢用,阵中斗妖毁约之人必须和妖灵一一对应,需要一个收灵之人与阵外人配合。除此之外,还要一个灵力薄弱的人作为阵眼,难听点就是阵法里的引子,一个妖灵最容易附体的容器。原本莫深是这个引子,但灵力更低的冯婵进去后自动代替了他直接引出了最强的妖灵,蝇妖灵则是姜仇趁机放进去平衡阵法的。

    姜仇和花栎互瞪着对方,都等着对方开始解释这复杂的缘由。

    “嘘!”冯婵看着窗户上一群偷听的萝卜头突然压住了两人的声音,她自己也已经理清了事情情况,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低声道:“你们这么带孩子,出了事情,他们父母饶得了你们朝雾阁吗?”

    对蛊阵就算是有几十年经验的斗妖修士也不敢轻易使用。朝雾阁的腰牌一旦不慎脱落或者毁约的人中有任何一人提前自封灵脉,阵法就会失去平衡。而且阵中的突发情况会很多,比如花栎提前收灵,将妖灵引入体内,就是因为猪耳男不受控制抢了别人的护身符。若毁约之人也没有被妖灵附体,那么这些孩子是不是随时就是他们的替代品呢?

    冯婵习惯将事情往最坏的结果去想,言罢她在主谋姜仇的脸上看到了惊慌,证明了这是一次大胆临时的冒险。

    花栎也想到自己虽然带着人将客栈里的人偷偷搜查了一遍,但还是落下了那名女子的护身符,导致阵法差点失败。

    “你的捕妖囊里究竟是什么?”冯婵接着问沉默的两人,可他们缄口不语。

    花栎脸上甚至释然一笑,和姜仇一样躺在草地上,道:“那些腰牌都是阁主用法术给他们系上的,如果出事我也不会拿师弟们当作引子的。”

    冯婵不愿在想那么多,打坐运功,感觉自己的内力不仅恢复了十成而且比她任何时候都要厉害,纯正的灵力萦绕在她的周身,她感觉体内的妖灵正在融入自己的身体。

    一阵空灵的埙声传来,清幽寂寥,似山间岩泉,沁人心扉,音灵悦耳,窗沿下的几人倒下,冯婵周围的两人发出的呼吸声深远延绵,进入深梦。

    黑夜终于得到了它应有的宁静,星星也阖住了久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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