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先生好点了吗？”热烘烘的被炉边，栗原葵撑着脑袋询问道。
黑发青年一副下一秒就要升天的样子，他仰面躺在毛毯上，身体像液体猫一样软绵绵摊开，仿佛可以被随意地压扁搓圆。
“一点都不好——”他吧唧了几下嘴，皱着脸瓮声瓮气答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栗原葵安慰道，“药虽然苦，但吃了才能好得快。”
太宰治睁大了眼，他扭过头，不可思议地控诉道：“那这也不是葵酱你掐着我的脸硬生生给我灌下去的理由吧！”
“谁叫太宰先生像个小孩子一样，我哄了好久都不肯吃药。”栗原葵理直气壮地反击。
太宰治小嘴一歪，一副“要闹了”的表情：“小孩子吃药都有大人哄着喂糖吃，而可怜的太宰先生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而且电视里不都是那样演的吗，男友在女友吃药后嘴对嘴喂糖之类的！”
太宰先生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而且还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比作生病的女友！
栗原葵涨红了脸，她爬过去想捂住太宰治叭叭不停的嘴。
黑发青年一个猫猫翻滚，携带着身下的毛毯敏捷躲过，他继续叭叭：“然后男友就会说‘这样我就可以分担你一半的苦了’之类的话。”
啊啊啊啊啊！
栗原葵要原地爆炸了。
她手脚并用，心里只想着快点抓到太宰先生，但是黑发青年像是一只灵巧逃窜的猫，完美闪避了她的每一次抓捕行动。
栗原葵放弃了，她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脑袋向后靠在沙发座上看着天花板。
……真是败给太宰先生了。
“葵酱生气了？”
“没有，”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去看太宰治，“我——啊？！”
栗原葵的瞳孔发生了十二级地震四级海啸十七级台风的灾难事件。
黑发青年的身体被厚厚的毛毯严丝合缝地裹成了一条毛茸茸长虫，只剩下一颗脑袋露在外面，长虫宰此刻正在向她的方向阳光地爬行蠕动。
……阳光到有些刺眼了。
长虫宰继续蛄蛹。
栗原葵持续掉线。
长虫宰抵达目的地，他灵巧地一扭身子，整只虫便原地弹跳了起来，成功立在了地面上——与地面呈完美的九十度角呢。
长虫宰居高临下地看着栗原葵，双眼沉沉，抿直嘴角，一脸高深莫测。
栗原葵严阵以待，却听到他开口道：“葵酱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所以都不肯给我糖吃。”
“葵酱是不是变心了。”
“哈？”怎么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啊？是说这个话题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吗？！太宰先生你果然是三岁小孩子吧！
太宰治坚持不懈道：“难道是小蛞蝓？还是乱步先生？总不可能是织田作吧！——反正不可能是森先生。”
不要擅自牵扯其他无辜的人进来啊！还有，不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拉踩森先生！
“我没有。”栗原葵立刻反驳，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拉近距离，努力仰头看着青年，“全世界最喜欢太宰先生。”
青年微微低头注视着她，眼神有些波动。
她似觉得还不够，又踮脚伸出右手想要拽住毛毯顶部，迫使青年低下头，再对他说几句认真的话。
——拽住是拽住了，但是青年显然没有任何防备，又或者是没来得及防备，在她用力往下拽的过程中，几乎没受到反抗的力量，因此理所当然地失去了平衡。
“！！！”
被裹成长条的太宰治“哎呀”地叫着倒在了她的身上，她显然无法支撑这么沉重的重量，带着黑发青年向后跌入到沙发里。
身体陷入到柔软的沙发里，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于云朵之上，属于另一个人的热度从上方传递过来，目之所及是青年的凌乱发丝，还有头顶耀眼的灯光。
青年的脑袋埋在脸侧的沙发里，下巴正好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微的呼气铺洒在她的脖颈，湿热的气息逐渐攀升至脸庞。
“…太宰先生？”栗原葵轻轻叫了他一声，像是怕吵醒他一样。
沉默了许久。
“…嗯。”太宰治像是终于缓过神来，含糊应道。
“起来啦。”
青年动了动，像是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拱了拱她的脖子，又停了下来。
“…不行，裹得太紧了。”
……也是。
栗原葵腾出手来，她抱着身上的长虫宰努力在沙发上滚了一圈，位置置换之下，成功把自己解救出来。
她趴在太宰治的身上停了一下，觉得这个姿势不错，顺势压了下去。
“太宰先生，”她学着之前太宰治的表情，双眼沉沉，抿直嘴角，高深莫测道：“猜猜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青年一副状况外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没退烧的缘故，又或者是被奇怪的氛围影响，他的反应有些迟钝，停顿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牵连着黏黏糊糊的物质：“葵酱要干什么～”
他不回答，只是顺着提问继续往下问。
栗原葵想了想，她看着青年一副躺平任凭摆弄的样子，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太宰治诧异地眨了眨眼。
他轻微挣扎了一下，“呜呜”了几声，声音被局限在手掌心里无法挣脱。
“别动哦，”栗原葵嘴角噙着笑意，不怀好意地“嘿嘿”几声，“谁叫太宰先生作茧自缚，哼哼，这下被我逮到了吧——”
“我要对太宰先生上下其手。”
她发表完自己的宣言，继续贴进脸与脸的距离，直至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鼻尖若即若离地碰触着。
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呼吸仿佛都放轻了。
栗原葵看着青年轻颤的眼睫，纯黑的瞳孔，还有余光里绷紧的侧脸，她感受到了青年轻微的不安。
她停住了几秒，交缠的呼吸在狭小的缝隙间凌乱地逃窜，湿热的空气在寂静里缓缓升温。
片刻后，栗原葵微微低头，唇瓣珍重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手背下方是太宰先生紧闭的嘴。
“太宰先生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栗原葵罕见地升起了捉弄的心思，右手的食指轻轻挠了挠青年的下颌，“太宰先生感受到我的心意了吗？我最喜欢太宰先生了哦。”
青年轻微瑟缩了一下，似乎是受不住痒，他努力用谴责的眼神瞪她。
栗原葵自然毫无心理负担地回视，好整以暇地等待太宰先生的回答——她甚至觉得太宰先生的每一个小动作都非常可爱。
时间在对视里悄然流逝，墙上的钟表尽职尽责地“哒哒”响着，每走一格，空气中就多一分暧昧。
她感受到青年嗫嚅了一下嘴唇，像是想说些什么，她稍稍放松了一下手心，下一秒，湿润的触感一闪而过，栗原葵吓得一缩手，迅速直起上半身拉远了距离：“太宰先生你！”
太宰治缩回了舌尖，无辜地看着她，然后长长地“诶——”了一声：“好失望，还以为葵酱真的会对我做什么呢——”
他眼睛里冒着星星，背景仿佛旋转着粉色的小花花：“我都可以哦，葵酱色心大发对我饿虎扑食什么的，唔，想想就很刺激呢！”
他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请不要大意地来唔唔唔！”
“哒咩！”
栗原葵害怕青年再次舔她手心，索性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他的上下嘴唇，强行让他闭麦，“太宰先生就只会逞嘴上的威风，实际上却很少主动。”
太宰治被拿捏住了言语利器，他不停地眨着眼，不断地发出“唔唔”的声音。
“虽然太宰先生现在发出的声音很可爱，眨眼的表情也非常生动，”栗原葵露出和善的笑容，话锋一转，“——但是这些都无法掩盖太宰先生的恶劣。”
她一条一条数落罪名：“不吃饭、不重视身体、作息混乱、在一起后总是没有安全感、还经常作弄我，最重要的一点——身体难受却不及时告诉我。”
她说着说着变得严肃起来，收起了笑容：“如果不是我昨晚察觉到不对劲，太宰先生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呢。”
“太宰先生是不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太宰治在一连串的话语中逐渐安静下来，他的神色有些怔忪，鸢色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栗原葵收回了手，她看了一会青年的眉眼，又说：“太宰先生想说‘不是’，是吗？”
太宰治似乎想说些什么，他的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无力地停滞住了。
他只能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在传达肯定的意思。
“也是，如果太宰先生不在意我的话，我也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算了，我在纠结什么呢，”栗原葵自言自语嘟囔着，“明明知道太宰先生就是这样习惯掩藏的人，还要强迫他说真心话，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很恶劣啊。”
“对不起。”她的情绪有些低落，摸了摸青年的头，便想要翻身下来。
“葵。”太宰治突然叫住了她。
栗原葵停住了动作，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她很少能听到太宰先生这样认真地叫她名字。
为数不多的场合里，让她印象最深刻的、表情焦急且几乎失去冷静地叫她，还是在那件糟糕的事发生后。那时的她整个人陷入到虚无里，躯体与记忆的概念几乎要被消弭。
沉默又死寂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急促又真实，下一秒，伴随着力道沉重的触碰和刺目的蓝光，熟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葵！”
“葵。”
黑发青年又叫了她一声，瞬间把她拉回现实。
“…嗯？”栗原葵有些恍惚，她使劲眨了眨眼，勉强看清了眼前依旧被毛毯裹得严严实实的太宰先生。
青年微侧着头，额前的几缕发丝随着他的姿势垂到眼前，挡住了几分神色。他的脸有些紧绷，眼睛也不与她对视，只是盯着虚空中的某处，仿佛刚才叫她的人并不是眼前的这位青年，而是别的什么生物。
过去了一秒，又或者两秒，时间很短暂的，青年又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
“我很害怕，”青年终于开口道，他说得很慢，每个音节都被他清晰地表露出来，“害怕葵酱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消失。”
他将全部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专注又温柔。
“我昨晚又做梦了。”
“梦里没有你，”青年露出不想回忆的表情，但他还是不情愿地继续说下去，“首领室的桌子上堆满了文件，每天包围我的只有工作、工作和工作。”
“……”栗原葵安静地沉默下去。
太宰治继续说：“我问了很多人，但他们都不记得你。他们忘记了所有关于你的事。”
他说到这里就不想再说了，嘴巴紧抿着，情绪明显跌入了低谷。
栗原葵没办法说出“梦里都是假的”这句轻飘飘的话，因为她和面前的青年都知道，这是真实存在过的事。
“我在这里，”她咬了咬牙，最终说，“太宰先生现在也不是首领。”
栗原葵觉得自己说的话干巴巴的，没有一点安慰的作用，但她尽力了，在说情话这方面，她没有一点天赋。
更何况，一提及太宰先生当首领的事，她便浑身颤抖着发冷，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连自己都要顾不过来了，更不要说去安慰太宰先生了，那只会雪上加霜。
她俯下身抱住青年，侧脸贴在他的胸口处。
她听着微弱而又健康的心跳声：“太宰先生平安地活着呢，真好。”
不会突然从天台上坠落，躺在目不能及的一片血污里，心底也不会是被狂风侵袭过的破碎荒原。
她真的害怕太宰先生再次以那种惨烈的方式死去，留下她一个人崩溃地伸出注定会落空的手。
很绝望的记忆，绝对不想再回忆一次。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栗原葵紧紧地抱住青年的身体，呼吸有些急促。
“葵酱？葵酱！”
栗原葵微仰起头，正对上了青年担忧的双眸。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他有些不知所措，身体动了动，最终努力地从毛毯里挣扎出两只胳膊。
他犹豫地抬起手，轻轻点了点女孩泛红的眼角，指尖沾染上了许多透明的水珠。
“我可是最害怕葵酱哭了。”
他轻声叹气，从沙发上直起身，往上抱了抱栗原葵。
胸口处已经湿了一片，她靠在上面无声地流泪。
太宰治帮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又按了按她的发顶。
“只要葵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的太宰先生就不会轻易死去。”他温柔叹息着，耳语般说出这句话。
“抬头，葵酱。”
栗原葵哭得有些犯晕，她额头抵着青年的胸口缓了缓，接着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太宰先生的笑容真切又温柔。
她感觉到侧脸被青年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下一秒，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鼻翼。
青年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她愣愣地看着，忘记了哭泣。
嘴角传来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
栗原葵止住了泪，她顿了一会，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道：“……太宰先生、不怕传染给我吗？”
太宰治酝酿好的情绪瞬间垮了下来，他扶着栗原脸颊的手指僵了半天，随后怏怏开口：“差点忘记了，我……”
他说着就要松开手往后靠。
“我不怕。”栗原葵没等他说完，开口打断了他。她摁住了青年想要往后靠的脑袋，仰起头闭上眼，一往无前地吻了上去。
*
唇瓣相贴。
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其中还掺染着不知是药还是眼泪的苦涩味道，浓灼的感情正源源不断地伴随着触碰传递而来。
心脏被灼烧得发疼，心里的小人被烫得几乎要蜷缩成一团。
小人一边蜷缩一边朝他叫着：“不要逃避！不要逃避！”
太宰治垂眼看着闭眼的女孩，她的眼角含着脆弱的泪珠，眉目间染着绯红的色彩，被打湿的眼睫轻轻颤抖。
是真切存在着的，不是梦。
他闭上眼，回应了她。
黑发青年一副下一秒就要升天的样子，他仰面躺在毛毯上，身体像液体猫一样软绵绵摊开，仿佛可以被随意地压扁搓圆。
“一点都不好——”他吧唧了几下嘴，皱着脸瓮声瓮气答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栗原葵安慰道，“药虽然苦，但吃了才能好得快。”
太宰治睁大了眼，他扭过头，不可思议地控诉道：“那这也不是葵酱你掐着我的脸硬生生给我灌下去的理由吧！”
“谁叫太宰先生像个小孩子一样，我哄了好久都不肯吃药。”栗原葵理直气壮地反击。
太宰治小嘴一歪，一副“要闹了”的表情：“小孩子吃药都有大人哄着喂糖吃，而可怜的太宰先生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而且电视里不都是那样演的吗，男友在女友吃药后嘴对嘴喂糖之类的！”
太宰先生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而且还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比作生病的女友！
栗原葵涨红了脸，她爬过去想捂住太宰治叭叭不停的嘴。
黑发青年一个猫猫翻滚，携带着身下的毛毯敏捷躲过，他继续叭叭：“然后男友就会说‘这样我就可以分担你一半的苦了’之类的话。”
啊啊啊啊啊！
栗原葵要原地爆炸了。
她手脚并用，心里只想着快点抓到太宰先生，但是黑发青年像是一只灵巧逃窜的猫，完美闪避了她的每一次抓捕行动。
栗原葵放弃了，她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脑袋向后靠在沙发座上看着天花板。
……真是败给太宰先生了。
“葵酱生气了？”
“没有，”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去看太宰治，“我——啊？！”
栗原葵的瞳孔发生了十二级地震四级海啸十七级台风的灾难事件。
黑发青年的身体被厚厚的毛毯严丝合缝地裹成了一条毛茸茸长虫，只剩下一颗脑袋露在外面，长虫宰此刻正在向她的方向阳光地爬行蠕动。
……阳光到有些刺眼了。
长虫宰继续蛄蛹。
栗原葵持续掉线。
长虫宰抵达目的地，他灵巧地一扭身子，整只虫便原地弹跳了起来，成功立在了地面上——与地面呈完美的九十度角呢。
长虫宰居高临下地看着栗原葵，双眼沉沉，抿直嘴角，一脸高深莫测。
栗原葵严阵以待，却听到他开口道：“葵酱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所以都不肯给我糖吃。”
“葵酱是不是变心了。”
“哈？”怎么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啊？是说这个话题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吗？！太宰先生你果然是三岁小孩子吧！
太宰治坚持不懈道：“难道是小蛞蝓？还是乱步先生？总不可能是织田作吧！——反正不可能是森先生。”
不要擅自牵扯其他无辜的人进来啊！还有，不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拉踩森先生！
“我没有。”栗原葵立刻反驳，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拉近距离，努力仰头看着青年，“全世界最喜欢太宰先生。”
青年微微低头注视着她，眼神有些波动。
她似觉得还不够，又踮脚伸出右手想要拽住毛毯顶部，迫使青年低下头，再对他说几句认真的话。
——拽住是拽住了，但是青年显然没有任何防备，又或者是没来得及防备，在她用力往下拽的过程中，几乎没受到反抗的力量，因此理所当然地失去了平衡。
“！！！”
被裹成长条的太宰治“哎呀”地叫着倒在了她的身上，她显然无法支撑这么沉重的重量，带着黑发青年向后跌入到沙发里。
身体陷入到柔软的沙发里，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于云朵之上，属于另一个人的热度从上方传递过来，目之所及是青年的凌乱发丝，还有头顶耀眼的灯光。
青年的脑袋埋在脸侧的沙发里，下巴正好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微的呼气铺洒在她的脖颈，湿热的气息逐渐攀升至脸庞。
“…太宰先生？”栗原葵轻轻叫了他一声，像是怕吵醒他一样。
沉默了许久。
“…嗯。”太宰治像是终于缓过神来，含糊应道。
“起来啦。”
青年动了动，像是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拱了拱她的脖子，又停了下来。
“…不行，裹得太紧了。”
……也是。
栗原葵腾出手来，她抱着身上的长虫宰努力在沙发上滚了一圈，位置置换之下，成功把自己解救出来。
她趴在太宰治的身上停了一下，觉得这个姿势不错，顺势压了下去。
“太宰先生，”她学着之前太宰治的表情，双眼沉沉，抿直嘴角，高深莫测道：“猜猜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青年一副状况外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没退烧的缘故，又或者是被奇怪的氛围影响，他的反应有些迟钝，停顿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牵连着黏黏糊糊的物质：“葵酱要干什么～”
他不回答，只是顺着提问继续往下问。
栗原葵想了想，她看着青年一副躺平任凭摆弄的样子，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太宰治诧异地眨了眨眼。
他轻微挣扎了一下，“呜呜”了几声，声音被局限在手掌心里无法挣脱。
“别动哦，”栗原葵嘴角噙着笑意，不怀好意地“嘿嘿”几声，“谁叫太宰先生作茧自缚，哼哼，这下被我逮到了吧——”
“我要对太宰先生上下其手。”
她发表完自己的宣言，继续贴进脸与脸的距离，直至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鼻尖若即若离地碰触着。
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呼吸仿佛都放轻了。
栗原葵看着青年轻颤的眼睫，纯黑的瞳孔，还有余光里绷紧的侧脸，她感受到了青年轻微的不安。
她停住了几秒，交缠的呼吸在狭小的缝隙间凌乱地逃窜，湿热的空气在寂静里缓缓升温。
片刻后，栗原葵微微低头，唇瓣珍重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手背下方是太宰先生紧闭的嘴。
“太宰先生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栗原葵罕见地升起了捉弄的心思，右手的食指轻轻挠了挠青年的下颌，“太宰先生感受到我的心意了吗？我最喜欢太宰先生了哦。”
青年轻微瑟缩了一下，似乎是受不住痒，他努力用谴责的眼神瞪她。
栗原葵自然毫无心理负担地回视，好整以暇地等待太宰先生的回答——她甚至觉得太宰先生的每一个小动作都非常可爱。
时间在对视里悄然流逝，墙上的钟表尽职尽责地“哒哒”响着，每走一格，空气中就多一分暧昧。
她感受到青年嗫嚅了一下嘴唇，像是想说些什么，她稍稍放松了一下手心，下一秒，湿润的触感一闪而过，栗原葵吓得一缩手，迅速直起上半身拉远了距离：“太宰先生你！”
太宰治缩回了舌尖，无辜地看着她，然后长长地“诶——”了一声：“好失望，还以为葵酱真的会对我做什么呢——”
他眼睛里冒着星星，背景仿佛旋转着粉色的小花花：“我都可以哦，葵酱色心大发对我饿虎扑食什么的，唔，想想就很刺激呢！”
他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请不要大意地来唔唔唔！”
“哒咩！”
栗原葵害怕青年再次舔她手心，索性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他的上下嘴唇，强行让他闭麦，“太宰先生就只会逞嘴上的威风，实际上却很少主动。”
太宰治被拿捏住了言语利器，他不停地眨着眼，不断地发出“唔唔”的声音。
“虽然太宰先生现在发出的声音很可爱，眨眼的表情也非常生动，”栗原葵露出和善的笑容，话锋一转，“——但是这些都无法掩盖太宰先生的恶劣。”
她一条一条数落罪名：“不吃饭、不重视身体、作息混乱、在一起后总是没有安全感、还经常作弄我，最重要的一点——身体难受却不及时告诉我。”
她说着说着变得严肃起来，收起了笑容：“如果不是我昨晚察觉到不对劲，太宰先生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呢。”
“太宰先生是不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太宰治在一连串的话语中逐渐安静下来，他的神色有些怔忪，鸢色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栗原葵收回了手，她看了一会青年的眉眼，又说：“太宰先生想说‘不是’，是吗？”
太宰治似乎想说些什么，他的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无力地停滞住了。
他只能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在传达肯定的意思。
“也是，如果太宰先生不在意我的话，我也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算了，我在纠结什么呢，”栗原葵自言自语嘟囔着，“明明知道太宰先生就是这样习惯掩藏的人，还要强迫他说真心话，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很恶劣啊。”
“对不起。”她的情绪有些低落，摸了摸青年的头，便想要翻身下来。
“葵。”太宰治突然叫住了她。
栗原葵停住了动作，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她很少能听到太宰先生这样认真地叫她名字。
为数不多的场合里，让她印象最深刻的、表情焦急且几乎失去冷静地叫她，还是在那件糟糕的事发生后。那时的她整个人陷入到虚无里，躯体与记忆的概念几乎要被消弭。
沉默又死寂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急促又真实，下一秒，伴随着力道沉重的触碰和刺目的蓝光，熟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葵！”
“葵。”
黑发青年又叫了她一声，瞬间把她拉回现实。
“…嗯？”栗原葵有些恍惚，她使劲眨了眨眼，勉强看清了眼前依旧被毛毯裹得严严实实的太宰先生。
青年微侧着头，额前的几缕发丝随着他的姿势垂到眼前，挡住了几分神色。他的脸有些紧绷，眼睛也不与她对视，只是盯着虚空中的某处，仿佛刚才叫她的人并不是眼前的这位青年，而是别的什么生物。
过去了一秒，又或者两秒，时间很短暂的，青年又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
“我很害怕，”青年终于开口道，他说得很慢，每个音节都被他清晰地表露出来，“害怕葵酱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消失。”
他将全部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专注又温柔。
“我昨晚又做梦了。”
“梦里没有你，”青年露出不想回忆的表情，但他还是不情愿地继续说下去，“首领室的桌子上堆满了文件，每天包围我的只有工作、工作和工作。”
“……”栗原葵安静地沉默下去。
太宰治继续说：“我问了很多人，但他们都不记得你。他们忘记了所有关于你的事。”
他说到这里就不想再说了，嘴巴紧抿着，情绪明显跌入了低谷。
栗原葵没办法说出“梦里都是假的”这句轻飘飘的话，因为她和面前的青年都知道，这是真实存在过的事。
“我在这里，”她咬了咬牙，最终说，“太宰先生现在也不是首领。”
栗原葵觉得自己说的话干巴巴的，没有一点安慰的作用，但她尽力了，在说情话这方面，她没有一点天赋。
更何况，一提及太宰先生当首领的事，她便浑身颤抖着发冷，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连自己都要顾不过来了，更不要说去安慰太宰先生了，那只会雪上加霜。
她俯下身抱住青年，侧脸贴在他的胸口处。
她听着微弱而又健康的心跳声：“太宰先生平安地活着呢，真好。”
不会突然从天台上坠落，躺在目不能及的一片血污里，心底也不会是被狂风侵袭过的破碎荒原。
她真的害怕太宰先生再次以那种惨烈的方式死去，留下她一个人崩溃地伸出注定会落空的手。
很绝望的记忆，绝对不想再回忆一次。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栗原葵紧紧地抱住青年的身体，呼吸有些急促。
“葵酱？葵酱！”
栗原葵微仰起头，正对上了青年担忧的双眸。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他有些不知所措，身体动了动，最终努力地从毛毯里挣扎出两只胳膊。
他犹豫地抬起手，轻轻点了点女孩泛红的眼角，指尖沾染上了许多透明的水珠。
“我可是最害怕葵酱哭了。”
他轻声叹气，从沙发上直起身，往上抱了抱栗原葵。
胸口处已经湿了一片，她靠在上面无声地流泪。
太宰治帮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又按了按她的发顶。
“只要葵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的太宰先生就不会轻易死去。”他温柔叹息着，耳语般说出这句话。
“抬头，葵酱。”
栗原葵哭得有些犯晕，她额头抵着青年的胸口缓了缓，接着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太宰先生的笑容真切又温柔。
她感觉到侧脸被青年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下一秒，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鼻翼。
青年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她愣愣地看着，忘记了哭泣。
嘴角传来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
栗原葵止住了泪，她顿了一会，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道：“……太宰先生、不怕传染给我吗？”
太宰治酝酿好的情绪瞬间垮了下来，他扶着栗原脸颊的手指僵了半天，随后怏怏开口：“差点忘记了，我……”
他说着就要松开手往后靠。
“我不怕。”栗原葵没等他说完，开口打断了他。她摁住了青年想要往后靠的脑袋，仰起头闭上眼，一往无前地吻了上去。
*
唇瓣相贴。
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其中还掺染着不知是药还是眼泪的苦涩味道，浓灼的感情正源源不断地伴随着触碰传递而来。
心脏被灼烧得发疼，心里的小人被烫得几乎要蜷缩成一团。
小人一边蜷缩一边朝他叫着：“不要逃避！不要逃避！”
太宰治垂眼看着闭眼的女孩，她的眼角含着脆弱的泪珠，眉目间染着绯红的色彩，被打湿的眼睫轻轻颤抖。
是真切存在着的，不是梦。
他闭上眼，回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