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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br>*Saga是螽斯的一个品种
*设Synanceia为一种Hard drug
秦夜弦、姜丞柠、云寻之间存在利害关系
姜丞柠和云寻不能算朋友，相互了解相互沟通但是关系一点都不好，姜丞柠不希望云寻死掉“血瘾”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姜丞柠对血液很敏感，由于脸盲得很奇怪，换个发型或者脸上长了个疤就认不出是谁，所以靠血液认人。
月见山知枫的异能【人偶】挺多功能<hr size=1 />
</div> “她为什么不在你住进去之前装监听？”油炸的脆香让果戈里一瞬间想念起姜丞柠煎蛋外脆里嫩的质感，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煎蛋，厚薄均匀从未煎焦、香而不油、滑而不腻。
无人途经的湖畔小树林死气沉沉，断断续续的对话绘造出林间细细虫鸣的错觉，夜风淌过拉紧了男人披风的领口，他淡雪般的声线缠着松散的笑：“她知道我会查房间里有没有东西，所以在我查完房间后再装不容易被发现。”
但她移动了接线板，潦草的手法没能躲过他的眼睛。
果戈里朝抓过烤翅啃咬，他不像平常那样鲜活，反倒把寂落笑意投入无波无澜的湖面，齿列间咬着翅肉说话含糊：“我告诉你啊，秦夜弦和坂口安吾有往来，和月见山风遥关系也不错，还和阿法那西耶维奇·布尔加科夫有婚约，跟侦探社的那个社长似乎也有些小秘密。”
“恶人从善的聚落啊……”现在的那些证据还不够，组合对侦探社的手段太温和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垂着视线从湖面掠过，对侦探社的打击，这条火线已经埋好了。
“我会尽快找到实据的！”果戈里提起这个就兴奋，仿佛制造灾难是一场极为有趣的事情。不过的确如此，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么认为，果戈里这么认为，云寻也没有否认过：他们谁都没有对亲手给予他人痛苦说过一个“不”字。
途中的街道充满了死寂，几辆摩托车飞驰而过的余响也没能吵醒黑夜，浓黑黏稠的夜色搅起漫天的星光月色，在一栋公寓楼下，果戈里质疑自己的际遇，于是向早有把握的“高人”发问：“月黑风高容易逃，你真不担心她今晚直接去了长三角？”
“她需要休息，而且夜盲，还有起床气。今晚不会走。”陀思妥耶夫斯基顿住了肩膀，半收回了转身的动作，他理解今天有点儿特殊的氛围了——果戈里的租友不见了。
不想回到动物一人的租屋里的果戈里跟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回到地下据点，马卡尔在只能装下一个人的空间里处理着一堆混杂信息，要删选无用信息提取紧急因素，属于首领的狭窄房间内挤满了电子显示屏，可微弱的光连狭窄的一半都填不满，果戈里蹲在转椅旁，没正形地斜眼笑了一阵，“陀思君你不会是怕忍不住对未成年人犯罪才不回去的吧？啊？”
这个玩笑半晌都没回应，腿麻了的果戈里只好直接坐在地上，磕磕哒哒的键盘敲击声回荡着巫符厄咒般的诡异，荧光照亮病态的泛着青白的脸，幽夜深邃的眼眸平静不起波澜，陀思妥耶夫斯基扫过眼前的一行代码：“塞维圌尼夫人安排了云寻的‘友方’监视者，她让我别被发现，我本以为只是云氏与月见山一族，想不到还有军情六处和法国对外安全总局。”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说话的隙余用视线划过显示屏的角落飘过虚掩的门，仅一瞬果戈里明白了他的怀疑：马卡尔或许是云寻的“友方”监视者之一。
在挤满了显示屏的空间里，电子设备运作的声音清扫开四方狭窄的空寂，门缝外的漆黑里有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在远离。等门外的漆黑如沉睡般死寂，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理会显示屏光标闪烁着的催促，手指缓慢敲打着键盘：“云寻知道这个可能性，有天晚上她问我了，她以为我会是。”
那晚温暖灯光之下，闲适和缓的气息像把生命中所有的波澜都抚平。
“你是俄罗斯驻防兵吗？”——你和俄罗斯驻防兵有什么关系？
陀思妥耶夫斯基当时笑着：“错了。再猜吗？”——不是。
云寻接下来的猜测很准确：“不然还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不然你还和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有关系？
“你都可以和军情六处还有法国对外安全总局做交易，我为什么就不行？”——你是对的，这儿的确有一个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相关人员。
月下夜里，星空浩远，地下室触摸不到天堂美景，苍白的指尖落在键盘上，咔哒敲击声后掩藏着男人的得意，果戈里裹紧了衣服，环抱自己搓揉着肩膀一脸恐慌却放肆笑着，“可怕的小姑娘。装傻充愣假装乖巧骗过云无蔽、月见山知枫，不去演戏可惜了。”
“啊、对，挺能耐，突然有些想看她哭着求饶的样子。”陀思妥耶夫斯基咬着手指轻笑出声，双目弯眯却一脸淡漠，唇畔勾起像是寒风吹雪的弧度，“不会哭的小孩会吃亏的，得教教她才行啊。”
果戈里在心底默默画了个十字，埃理诺请珍重。
窗外日高风清，车流忙碌，一间被窗帘笼罩得宛若黑夜的房间里睡了长达十二小时的云寻从被窝里伸出手臂在墙上拍亮了灯的开关，被窝卷起来滚动了几下，随后一个脑袋顶着半披半乱的浅木色发丝钻了出来，她拿到手机闭着眼拨了号码，睡眠时间过长把原本清润嗓音压得黏糊却不乏二分笑意：“夜弦姐，我起床了。”
挂断电话从被窝里挪出来坐正的女孩仰头打了两个哈欠，这个觉睡得悠长舒坦，身上的衬衫除了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味道外没有什么缺点，材质和针线以及贴肤程度都达到了完美。
秦夜弦效率很快，在云寻啃着冰箱里蔫软了的土司时，没有化妆的成熟女人敲了门，雾蓝风衣内的衬衫荷叶领优雅俏皮，长期伏在室内工作所以皮肤不如前几年前健康，人瘦了不少，棕黑头发烫了大波浪，斜披在肩头，与初次离别时柔顺自然的短马尾的清新温朗相差太多，半带成熟娴静的眼角尚残留着少女时的轻妩。
“胸太小了啊，空荡荡的。”秦夜弦朝后撩拨卷发，刻意把视线放在云寻胸上打趣着，一双杏仁眼黝黑晶亮，像七月冰碗里被遗忘的夏黑葡萄，可眼里没有可攫取的甘美笑意，剩下的温柔娴静仅是葡萄皮上的果霜，她脱掉雾蓝风衣递给女孩，“换上吧，比穿着男人的衣服出去好多了。”
成熟女人白色荷叶领衬衫的腰间褶皱压得细致，鱼尾裙勾勒臀与大腿的优美线条，把娴静优雅气质包裹得妥帖。云寻进屋脱换好衣服，雾蓝风衣的下摆长到小腿肚，她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衬衣和裤子叠放到沙发上，玻璃窗上的浅影映出穿着成熟女人衣服而更加奇怪的身形。
多年不见的两人只剩沉默交代对方的期许，谁都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去，门口白色道奇的公羊头标志格外拉风，谁能想到娴静淑雅的质弱女人曾经与云寻相约要做酷哥呢？云寻坐在驾驶座的后座，手指捻着雾蓝色风衣，在等红绿灯时她戳破了一份难堪：“还是不抽睡不着吗？”
可能车子里烟味太重了，秦夜弦意识到这一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捏紧了几分。
“俄罗斯的kiss。”开车的女人扭过头来浅笑，嗓音带着细腻的沙哑，“巧克力爆珠，有点苦，有点甜。我想试试草莓的，奶油花香的也不错。”
秦夜弦笑得费力，还好云寻不会拆穿秦夜弦的精心掩饰，那不愿意被人发现的软弱，她又怎么忍心撕开纱布纯白的包装窥探别人血淋淋的伤口。
“许先生找过我，说周先生整天待在海关要拘捕你。”秦夜弦打转方向盘，她劝云寻放弃去长三角的念头，又塞了一个谎言，“不过我真不知道姜丞柠的去向。你们俩打架可别牵扯到我，我年纪大了腰腿不好。”
秦夜弦明白，云寻就算知道是个谎言也不会拆穿，所以和她谈话毫无负担可以畅所欲言，她不会因为自己的无数个谎言而指责、疏远自己，果然，没有提到姜丞柠，只有一处纠错。
“在C国法律上只有拘留和逮捕。”云寻的右手顺着脑后的长发，顺便把右臂垫在后颈处，她也知道夜弦姐姐在撒谎，可明知这样的暗示会刺痛女人的无助与慌张，但仍旧拒绝了她的劝说，“夜弦姐，或许有些人认为逃可以避免一切灾祸，我认为拖拉消磨不如面对来得容易解决。”
道奇一路飞驰最后驶入地下停车场，像逃离一场灾难般从白昼窜入漆黑微亮的地下，意有所指的话引爆了一点点失望，还好地下停车场的昏暗，秦夜弦的双眼可以闪躲，清亮的琥珀色仿佛能看透一切念头，女人先走在前面，鞋跟敲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哒的脆响，藏住轻微的颤抖声音：“你喜欢他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
“不会。”云寻跟在秦夜弦身后盯着她步伐起落，后一句像自言自语也像告别，“我想我十八岁会死。”
嗓音里天生的两分笑意如夏夜的风，从高天而来的凉爽吹散闷热，却把人心吹得愈发空荡单薄。这不是玩笑，不是瞬息而生的想法，秦夜弦在那一瞬想把云寻不曾在意的、从未知晓过的事情统统告诉她，这股冲动告慰自己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对她所有的伤害与愧疚，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响成为了此起彼伏的呼吸间最为清脆明快的音调。
钥匙打开四楼的公寓的门，明快简约的装修风格有些随意，地砖冰冷而干净，鞋柜里的布艺拖鞋又透露出柔软的小心思。
“昨天接到电话给你买了衣服。”秦夜弦说话间的细腻掀起了多年前那样的宠溺笑意，声音落在耳中旷远而迷离扑朔，但当年早就丢了。
试衣间有全身镜，一旁入壁衣柜里都是吊挂、折叠、安放整齐的衣服，孔雀蓝的绒皮方凳上放着一件水洗做旧的牛仔衬衫以及一条高弹牛仔裤，牛仔裤不太容易打架，望着全身镜里合身的衣服，云寻想通了秦夜弦想要的结果，那只要给秦夜弦看到想要看到的就可以了。大中午的阳光蒙上一层阴翳，看似要下雨，云层却像干涩得出现了裂纹的大地。
坐在梳妆台前的秦夜弦换了套橙红雪纺裙，她朝换好衣服的女孩伸手，掌心躺着一个美妆蛋，云寻的化妆技术跟秦夜弦学的，从前还住在一起时就经常帮忙化妆，几年不见手法却丝毫不生疏，妆前之后上粉底液按压均匀，再挑眼影晕染。
“知道Saga吗？高加索地区的流浪异能者，有人暴露说她要来横滨。”秦夜弦无法向云寻坦诚自己所做的一切，只能诉说着云寻从不在意的、从没听过的别人的故事，可她不知道真相。
“这个代号还真恶心。”云寻扫散粉的手腕轻转，左臂的麻木与疼痛锥了肘关节一下。高加索的Saga，凶猛嗜血，而她忘了不少往事却没有把Saga忘记，这个杀手帮忙拦下了很多次暗杀，两人之间也有过不愉快。
西柚色微闪的眼妆、薄涂的橘调番茄色唇釉，酸甜的活泼，似乎少女般的灿烂岁月回到了手心，秦夜弦用“这么好看怎么可以不出去”的正当理由带着云寻去逛街，但逛街购物就是个借口，她们走的路越来越偏僻，并且一句重逢后的话都没有，此时懒于思考的云寻也无法不去在意本能下的危机感。
行人减少，车轮的痕迹随着目光的延长变得稀零，几个小时后暮色正浓，风意渐歇，堆在远天边的云被燃得赤红，天穹露出夜的灰沉墨蓝，时间将白昼逼到尽头，高低交错的楼房切割暮色余晖，光线规矩地落在层叠的阴影之外，折断的钢筋、生锈的铁皮屋顶、上了锁的木门、断了的铁链，一个破旧的地方连呼吸声都难以察觉，秦夜弦往废弃建筑林立的深处走去，逐渐低矮的居民房檐瓦上挂满了一团浓淡不一的橙红。
耳旁的风声渐大，云寻熟悉风刃聚力的前兆，危机的前一秒，顺着风的源点望去，老旧装修的房子的屋顶站着逆光而立的飞廉，还有看不见的几百米外黑亮的圆孔，故意松懈之下，云寻的肩膀被猛地一推，往前踉跄之际，红点一闪而过，为避免右侧受伤而扭转身体顺势降低左肩位置，本以为可以躲开消音后出膛速度降低的子弹，却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疼痛擦过左肩，子弹窜入身后的墙，肩上疼痛没完全消化，一道锐痛穿透腹右侧，血滴顺着无形透明的刃渡滴落在地。
“别去。”沙哑两字后飞廉瞬间消失，横滨的风窜流着吹散活物所有的体温，无法承受疼痛侵蚀的女孩跪倒在地，左手捂住腹侧伤口的动作牵扯到左肩，子弹划出的伤口又撕裂了几分，她张口呼吸着减轻痛苦。身边的人都在以剥夺行动能力的方式企图阻止她去长三角，而她也需要演一场戏让一些人掉以轻心，可这也太疼了！
血液染红牛仔衬衫，正失血的身体提不起劲，暗地里不知道进行着什么交易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从身旁一处角落里踩着阴影出来，秦夜弦早就飞奔离开现场，端着狙击枪的姜丞柠在几百米外撤离，只剩面前站着的男人。
男人弯下腰，云寻半合着眼抬头对上幽寂深沉的双眼，暮时残阳吻在他脸上晕开温柔的暖橙，夜与红葡萄酒相错相融的眼眸中坠入细碎光点，清凉又讽刺的声音落着轻笑：“哎，走路要小心啊，摔到了吗？”
摔？看起来你脑子才摔了吧！云寻一阵腹诽。
然而看着冰凉诡诈的男人竟然出于良心拉着她起来，半拎着她的后颈带到了附近的一家月见山一云的私人医院，医生处理了子弹划伤，腹侧伤口贴了敷料缠了纱布，还打了破伤风疫苗，已经入夜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回去的路上也不忘嘲笑小朋友：“和你在莫斯科那个晚上自己划伤脸相比，有不同吗？”
路灯把影子拉长，月色推开云层吞噬了星辰的晦暗，一枚温润浮在夜幕上，星点细碎零落于暗夜孤寂漆黑的角落。云寻拎着药袋忍耐着缝合后与左臂同时刺激神经的疼痛：“自己划的好——歹有点技巧，莫斯科那时候也只——是锋利的刀片，又划得浅。”
拜实验体质所赐，两个礼拜不到就能够好全还不留疤。
疼痛让语言失去流畅，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她两眼，平日里温朗清和的笑意维持得没有半点儿差错，泛白的唇角拦着溢出口的痛苦与忍耐，她已经可以做到忍耐左臂的疼痛而面无表情不动声色，但这并不代表着消化疼痛她不需要浪费体力。陀思妥耶夫斯基任由她跟着到了地下据点，不问也不拦。
一关门，云寻就坐到了床上，黏糊糊的腹侧崩开，伤处滚下大滴鲜艳腥浓的红：“你和谁商量好的？”
真直接啊。
“借你的手机号查到通话记录很容易。”陀思妥耶夫斯基语气平淡的话带有明显的安慰性质，极为温和又委婉地告诉云寻是他要求的并非秦夜弦自愿的想法。
这带刺的温和、这样的安慰看轻了女孩的承受能力，其实云寻对背叛与否不会有太大的感知反应，只要自己的计划能照常进行并且事态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小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你没有查，她找你的。”云寻嗓音中笑意平稳，听着他的话心底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无可形容的酸涩像炸开在热油中的番茄酱难以下咽，她不在乎秦夜弦的做法，只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施舍般的安慰带着他清冷的高高在上还贬低了她的承受能力，像是对待一个涉世未深、极为幼稚、偏激冲动的小孩。
自己哪有脆弱到需要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安好心、讥笑夹着嘲讽的装模作样安慰啊？她怎么会不知道秦夜弦所计划的：“你最好别妨碍——”
“怎么？”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的轻蔑打断，语气太过轻巧就像空气中浮动着的雁羽鹅绒，“你提的动12.7mm口径的重机枪还是想拿□□□□抵着我？”
他像天鹅，高傲清冷，云寻也真的想拧断那条弧度优美优雅清傲的脖子把他做成俄罗斯烤天鹅，在某幅俄罗斯的油画上见过的一席流的菜式，最让她吃惊的就是端着上来的烤天鹅。不过她已经过列了一遍新计划，这就是随心所欲毫无安排的好处，不必为先前制定的计划的失败所烦恼苦闷。
“让我省点心，我会做剥夺行动能力的事情，你忍耐的疼痛的阈值很高，但不代表你能接受疼痛不是吗？”看破了女孩的暗自计划，陀思妥耶夫斯基从桌柜里拿出了小药箱，敲了敲铁盖，“换敷料的东西里面有。”
“哦……”云寻抬头看了眼微弱亮光下的小药箱，显示屏荧光随着光标闪动而不稳定地跳跃着，她坐在床上仰着头，持续思索分析的思维已经惰于迎合激进想法的诉求，她陷入了典型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更直接地说，她想好好休息，一点都不想搅和进异能者的事情中来，哪怕她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这真的是她的一次意外，感情就是这么自由随意放荡不羁地不由她理智约束，能有什么办法？
“你知道那行被改得很严重的文字吗？”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眼云寻，双瞳含光的少女已经半歪着脑袋进入类似冥想的虚无境界，光泽盈满的双眸出神已久。
“难道你知道？”仍旧出神的云寻没有延迟对外界问题的接收，莫斯科的那间屋子的地下的一牛皮袋的数据以特殊纸张与防潮墨水配合写成，所以只能涂抹划掉，看不清楚。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唇畔勾出淡如月辉般冷清的笑意，下一秒门被打开，一个端着咖啡的头缠绷带的长发男人冈察洛夫快步走上前恭敬而喜悦地把咖啡放在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前：“主君！请享用！”
夸张的尊敬让云寻耳根一酸，这个有些疯癫的男人穿着得体整齐，那件马甲让云寻想到杀死列昂尼德的时候：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穿过类似款式的马甲，外面套着装模作样的短燕尾服。
看到多余的人的存在，长发男扭头睁眼直直看向她，他的瞳孔有些小，还有些神经质地震颤着。
看到眼前这疯怪的男人，云寻第一次真心感谢陀思妥耶夫斯基没对她动手，真的谢天谢地称赞他是好人以后他被公审时她还可以很有良心而略感伤感地摆出做作的宽容姿态告诉所有人——他不算太坏。
这有趣的想法被尖锐的注视打断，冈察洛夫看向云寻的视线并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排斥针对，质问音调尖锐得足以刺破耳膜：“这位小姐你和我的主君是什么关系？！”
面对莫名其妙的敌意，还有陀思妥耶夫斯基托颔淡笑的优雅模样，云寻没有说话。
“噢！”谁知冈察洛夫又瞬间换了表情，皱眉捧心一副感动涕泪的样子，“难道你愿意和我一起侍奉主君？啊！我的主君将给世间带来幸福！”
什么羞耻话？云寻脸皮一僵，呆呆地眨眼又僵硬而尴尬地笑着向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伸出了手，想要握手示意问好，陀思妥耶夫斯基抿了一口咖啡笑得戏谑。
“我叫埃理诺。”心底的算盘轻轻拨动，她想要引发一次小骚动。此时，马卡尔在地下厨房的门口打了个颤，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凉。
“伊凡·亚历山大罗维奇·冈察洛夫。”他的语速很缓慢，云寻没有听过这么庄重而又富有张力的方式来念自己的名字的人，把名字、父名、姓之间硬是格出了两三秒的停顿，来到云寻面前，他俯弯下腰轻拉过她的手指，他的理解偏差太大，云女孩正要抽手制止，一旁咖啡杯在杯碟中敲出琅脆的声响，男人的唇距离云寻的手背有很长一段距离。
“冈察洛夫，咖啡还有吗？”好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及时打断，这句话更让冈察洛夫眼前一亮，瞬间忘记云寻的存在几乎是跳芭蕾般轻盈的姿态走过去拿走了杯碟与其上的瓷杯，还朝电脑后的男人深深一鞠躬，缓步退出去合上门。
云寻的视线撤回，扫过陀思妥耶夫斯基时恰好与这个雪般苍白的男人的眼眸撞上，一个实例放在自己眼前，足以威慑到从前企图从他身上打算盘的心思。男人似笑非笑，女孩眼中的警惕和审视比起泪眼朦胧的恐慌更加美味，“世间一切的美好都建立在废墟残败之上，最为恢弘的柔弱是开在嗜血恶魔领地里的一片纯白羽毛。”
“最撼动人心的，永远都出自自己的所见所想。”云寻觉得腹侧的伤口又一阵抽痛，头皮还隐隐发麻。
巨大反差所带来的冲击是惹人侧目惊叹还是让人心存怜悯爱惜？自己的认知是自己的事，分歧与否认的存在无可避免，最能赞成自己感受的人只是自己。
挺好的回答，小朋友不想伤害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并不代表她不会，她想把报复合理化，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让旁人抓不出一点错误。陀思妥耶夫斯基敲了两下键盘，收回了目光，云寻不会被外界影响，或者说她对外界所产生的任何情况几乎都毫不在意，如果按她的想法来，任何事都能以“关我屁事，关你屁事，关他屁事”撇清关系、拒绝回应。
两米半的距离无法丈量虚无的安全感，被迫保持清醒的女孩坐在床沿，陀思妥耶夫斯基靠在椅背上，荧光闪烁着的显示屏上形状奇怪的符号成排飞快划过，送咖啡的马卡尔恭敬局促又小心翼翼，和冈察洛夫类似于疯癫的神经质大有不同，太过沉重压抑。
“要带她去换衣服吗首领？”马卡尔俯身请示。
把精力投入显示屏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看都没看身边的人，接过咖啡后：“有劳了。”
“小姐，请和我来。”马卡尔垂眸避开女孩质问与疑惑的眼神。
狭窄的通道里只有几枚蒙尘的灯泡□□地亮着微弱的光，每一个脚步落下的声音似乎都伴随着墙壁上水滴的滑落，周身都是湿漉漉黏答答的潮气感。马卡尔递给她一件宽松的米色苎麻长袖衬衫和浅色铜氨丝的短袖，有一张小纸条合在苎麻衬衫中，纸条上熟悉的字迹写着时间和地点。
还以为姜丞柠哪来的莽气玩起了失联，原来还有内应的啊！女孩轻笑出声，推开泛潮又朽软的木板门，擦肩而过时扭头轻声，狭窄的过道把两人的距离贴得过近，女孩清冽的声音低微，胜过雪原上的融水：“推迟到三天后吧。”
女孩语气中的笑意还是那么一成不变的轻松阳光，但她踏入暗室合上木门之前，昏沉的背景下那双琥珀瞳深处的阴森让马卡尔在昏暗光线的狭窄通道里生出一刹那厚雪裹成冰的错觉，背后冷汗浸湿了衣服。
门板后的世界完全的黑暗，逼仄的紧迫让云寻的心脏开始不安起来，她调整着呼吸想忽视难言的压迫感，匆忙换完了衣服推开门，却发现马卡尔呆呆站在门口，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醒了出神的他，唇畔勾一丝起和煦又乱带活泼的弧度：“晚安了，马卡尔。”
幽远轻柔的声线回荡在耳畔，像是做着最后的告别。马卡尔手心生寒后颈麻凉，那一刻，呼吸都成了沉重的负担。
回到满是显示屏竖立、一不留神就能踩到电线的地方，云寻坐在床上盯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似乎是被欣赏得太久而又没有付观赏费，男人小气起来，他斜扫了一眼换了新衬衫坐在床沿的女孩：“看什么？”
“看你啊，真好看，漂亮不阴气。”云寻笑着，诠释了什么叫做脸皮乃身外之物，直楞楞地盯着人家一言不发还理直气壮。
本来想告诉云寻早睡有利于伤口，但现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改变了注意：“你去长三角到底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让女孩双眼一闪，她顿时来了兴趣，悠琅地笑了一阵：“当然是有事去做。不然你以为呢？给自己找地儿吗？要找地也要找西西里岛那样的吧，长三角那么繁忙很难安宁的。”
就不该认为她能老实，这个话根本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陀思妥耶夫斯基深深叹了口气，觉得眉心酸胀就伸手揉了揉，冷漠清淡里还带着层薄薄的笑意：“你想下地我现在就可以帮你。”
只有机械运作声音的空间里时间过得漫长而无趣，云寻盯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好久，直到冈察洛夫泡的咖啡清苦的味道透过门缝传入，她才揉揉酸胀的眼睛躺回床上尝试睡觉。但身边有人，怎么可能成功睡得着？在地下据点养伤两天，睡眠不足让伤口愈合得特别缓慢，而且每天精神不佳。
第三天，趁马卡尔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还在堆满电线与显示屏的房间内，云寻连饭团都没啃一口就拉住了冈察洛夫把他带到了一个角落，递交了马卡尔给她的那张纸条，她语气诚恳面容真挚，眼底的担忧与焦虑与乱风吹起的水面褶皱：“他出卖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存在会阻碍先生为这个世间带来幸福。”
然而忠于主君的冈察洛夫不买账，淡然摇了摇头，一种荣光璀璨闪现在他的眼中：“不，主君没有下达过任何这样的指示，我每一个伟大的行为都交由主君决定。”
冈察洛夫对被陀思妥耶夫斯基征服恐怕有一种沉迷其中的优越感。
“可我认为，先生身边只需要一个忠心的你。”一双琥珀色的眼中满是无辜与失落，她指着纸上的文字，“如果你不信，今天下午去这个地方，时间按照纸上写的推迟一小时。你会知道他如何背叛的。”
在约定时间到达前的十分钟，云寻来到了废弃的地方，三层的居民楼只浇了水泥，光秃秃的泛着层破旧荒凉的破败之感，周围一圈横生野蛮的树丛缠着带刺的细藤蔓，她靠在水泥墙上，不过十几秒，身侧脚步声在距离自己三四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有什么事需要拜托吗？求我我就考虑。”云寻扭过头看她，轻松自带笑音，透着舒缓的清畅与悠适，自苍穹缝隙落入刀光剑影中和废墟瓦砾里柔暖阳光，这样淡定从容的气场让姜丞柠差点把口中的双氯芬酸钠噎了下去。
杀手少女近几天阴郁了不少，半张脸都显得湿潮危沉，下垂的眼角绝无乖巧之意反而让她像只伺机而动的猎豹，她逼近缩短了一二米的距离，声音的沙哑程度有些粗粝，像是未经打磨岩块棱角相撞，生硬而且毫无感情：“没事别去长三角找死。”
云寻对这差不了一个鼻尖的距离敏感地后退，却想不到姜丞柠直接拽着她扣合整齐的衣领闭上眼撞上了从未被人进犯过的唇。什……啊？瞬间的事来不及反应，以唇撞唇的强悍力道撞出了血腥味，琥珀色冽出阳光绽放在冰晶之上的明锐，在被推开之前，姜丞柠捏了云寻敏感而又负伤的侧腰，她吃痛地松了牙关，一粒圆润的东西被舌头推入口中又被迫咽下。
树林遮掩下的废弃摄像头记录着荒郊野外两人的情景，这个摄像头陀思妥耶夫斯基当然也没有忘记入侵。在地下据点，某位下属刚走到陀思妥耶夫斯基身边汇报枪支保养的事情，就看见强吻的画面，下属觉得气氛尴尬，悄悄观察首领一眼，首领他面色如常脸不红心不跳，只是那双幽深冷寂的眼眸一片阴霾。
未曾有水湿润过的口腔与咽喉留下了药丸磨过的味道，熟悉的双氯芬酸钠缓释片。云寻知道自己完了，她甚至没吃早饭！预知了胃痛的神经牵动海马体，记忆中充满生理痛苦的经历激起恐惧，非激素类抗炎镇痛药都刺激胃，她胃不好。这又是不让她去长三角的保险伎俩，胃痛对她的威慑力很大。
药丸推进去后姜丞柠松开了黏合许久的唇，可两人皮肤触感刚分离没多久，她就浑身发颤，下一刹失控地捏起云寻的手腕把一双手臂压制在墙上，力道大得云寻的手背都破了层皮，她知道云寻不会在重伤的情况下做无谓的反抗。姜丞柠没有睁开眼，从云寻的脸颊强硬地凑向颈侧，她对血液的味道极为敏感，异能实验给她超越常人的能力也为她带来不可避免的病态——血瘾。
在撞破的嘴唇的那一刻，新鲜而甜腥的血液带着自在悠游的气息染上舌尖，久未见面让姜丞柠对云寻血液的渴望瞬间爆发，近乎本能的掠夺意识在可怜兮兮地哭泣着，云寻舌根处漫开一股双氯芬酸钠的味道，不满地把脖颈朝另一侧躲，避开姜丞柠极重又不稳定的呼吸：“血瘾又犯了？”
全身都被“血瘾”牵制而失去了方向感的姜丞柠头昏目眩，无论怎么扑都会被避开，疯到累了的她虚浮着吐出了满是渴求的声喘息，握住云寻手腕的劲道完全有了强来硬上的意图，顺着手劲，被压迫的人甚至能想象得出那后背是如何的紧绷着颤抖的，像可怜弱小的凶猛幼兽，就算痛苦不已也满是蛮横的攻击。
“松开先，狗姜！”手腕被攥到发麻，她忍耐疼痛的能力高，但并不代表她乐意忍耐疼痛。
姜丞柠扶着墙壁退开了些距离，从腰后掏出一把□□递了过去。云寻解开袖扣露出皮肉中布满鲜红线条的手臂，握着刀柄甩开刀锋刺入肌肤划出一段距离。姜丞柠嗅着看着流出鲜血的伤口舌尖试探着触碰到温热新鲜的血液，随即吸吮起来。
安心被阳光突然停驻的角度击碎，一道尖锐的光像从玻璃上折射而来，云寻猛然发现斜上方藏在树林中的摄像头：完了！
等伤口不再流血，颤抖的姜丞柠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夜般的双眸毫无光泽，像干透了的黑墨水，黯淡得如同裹了带有网格质感的纱绸。云寻转动手腕，放了血的左臂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人偶】的牵制很不稳定，这和月见山知枫使用飞廉的次数有关，她背对着“药也喂了，你可以走了。”
冈察洛夫会来此地验证她的话，而她必须回到死屋的据点，可是在回去之前……云寻望着姜丞柠离开的背影转身绕过墙角避开了摄像头，她凭空喊了一声飞廉，面相呆板神色冰冷的白发及肩的稚嫩小姑娘出现在云寻身边。
“杀掉‘友方’监视者。”这样才能推卸责任。
“人多……”飞廉不满这种做法，一旦过度使用异能，云寻被【人偶】标记的左臂就会撕裂般发痛。
“飞廉啊，你的风刃——”云寻转身朝飞廉轻笑，视线穿过一片悬浮在半空的云，琥珀色眼眸映入澄澈湛蓝的高远天空，林间的风吹动多而离乱的碎发，她话中带着灵动的笑，轻哑而质润的笑意由风轻拂过异能的耳旁，“该磨一磨了。”
有水声从枯井最深处泉涌，异能的胸腔震颤着，兴奋与忧忡并存的情感几乎要撕裂她泛红的眼眶，血肉模糊的疯狂场面一帧帧闪过，定格于缩在墙角的小女孩灰败又绝望的光彩枯萎了的琥珀色瞳眸中。
在死屋的地下据点，交代完枪支保养费等繁琐小事，陀思妥耶夫斯基对着下属问了一句：“列昂尼德的‘Synanceia’还有吗？”
“有很多。”下属恭恭敬敬。
“送一批给佛拉纶小姐，再取出两瓶送过来，备两具注射器。”陀思妥耶夫斯基咬着左手拇指，敲打着桌面的右手食指有些不耐烦的激跃，一种想法猛然跳入脑内并让他感到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br>*Saga是螽斯的一个品种
*设Synanceia为一种Hard drug
秦夜弦、姜丞柠、云寻之间存在利害关系
姜丞柠和云寻不能算朋友，相互了解相互沟通但是关系一点都不好，姜丞柠不希望云寻死掉“血瘾”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姜丞柠对血液很敏感，由于脸盲得很奇怪，换个发型或者脸上长了个疤就认不出是谁，所以靠血液认人。
月见山知枫的异能【人偶】挺多功能<hr size=1 />
</div> “她为什么不在你住进去之前装监听？”油炸的脆香让果戈里一瞬间想念起姜丞柠煎蛋外脆里嫩的质感，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煎蛋，厚薄均匀从未煎焦、香而不油、滑而不腻。
无人途经的湖畔小树林死气沉沉，断断续续的对话绘造出林间细细虫鸣的错觉，夜风淌过拉紧了男人披风的领口，他淡雪般的声线缠着松散的笑：“她知道我会查房间里有没有东西，所以在我查完房间后再装不容易被发现。”
但她移动了接线板，潦草的手法没能躲过他的眼睛。
果戈里朝抓过烤翅啃咬，他不像平常那样鲜活，反倒把寂落笑意投入无波无澜的湖面，齿列间咬着翅肉说话含糊：“我告诉你啊，秦夜弦和坂口安吾有往来，和月见山风遥关系也不错，还和阿法那西耶维奇·布尔加科夫有婚约，跟侦探社的那个社长似乎也有些小秘密。”
“恶人从善的聚落啊……”现在的那些证据还不够，组合对侦探社的手段太温和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垂着视线从湖面掠过，对侦探社的打击，这条火线已经埋好了。
“我会尽快找到实据的！”果戈里提起这个就兴奋，仿佛制造灾难是一场极为有趣的事情。不过的确如此，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么认为，果戈里这么认为，云寻也没有否认过：他们谁都没有对亲手给予他人痛苦说过一个“不”字。
途中的街道充满了死寂，几辆摩托车飞驰而过的余响也没能吵醒黑夜，浓黑黏稠的夜色搅起漫天的星光月色，在一栋公寓楼下，果戈里质疑自己的际遇，于是向早有把握的“高人”发问：“月黑风高容易逃，你真不担心她今晚直接去了长三角？”
“她需要休息，而且夜盲，还有起床气。今晚不会走。”陀思妥耶夫斯基顿住了肩膀，半收回了转身的动作，他理解今天有点儿特殊的氛围了——果戈里的租友不见了。
不想回到动物一人的租屋里的果戈里跟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回到地下据点，马卡尔在只能装下一个人的空间里处理着一堆混杂信息，要删选无用信息提取紧急因素，属于首领的狭窄房间内挤满了电子显示屏，可微弱的光连狭窄的一半都填不满，果戈里蹲在转椅旁，没正形地斜眼笑了一阵，“陀思君你不会是怕忍不住对未成年人犯罪才不回去的吧？啊？”
这个玩笑半晌都没回应，腿麻了的果戈里只好直接坐在地上，磕磕哒哒的键盘敲击声回荡着巫符厄咒般的诡异，荧光照亮病态的泛着青白的脸，幽夜深邃的眼眸平静不起波澜，陀思妥耶夫斯基扫过眼前的一行代码：“塞维圌尼夫人安排了云寻的‘友方’监视者，她让我别被发现，我本以为只是云氏与月见山一族，想不到还有军情六处和法国对外安全总局。”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说话的隙余用视线划过显示屏的角落飘过虚掩的门，仅一瞬果戈里明白了他的怀疑：马卡尔或许是云寻的“友方”监视者之一。
在挤满了显示屏的空间里，电子设备运作的声音清扫开四方狭窄的空寂，门缝外的漆黑里有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在远离。等门外的漆黑如沉睡般死寂，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理会显示屏光标闪烁着的催促，手指缓慢敲打着键盘：“云寻知道这个可能性，有天晚上她问我了，她以为我会是。”
那晚温暖灯光之下，闲适和缓的气息像把生命中所有的波澜都抚平。
“你是俄罗斯驻防兵吗？”——你和俄罗斯驻防兵有什么关系？
陀思妥耶夫斯基当时笑着：“错了。再猜吗？”——不是。
云寻接下来的猜测很准确：“不然还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不然你还和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有关系？
“你都可以和军情六处还有法国对外安全总局做交易，我为什么就不行？”——你是对的，这儿的确有一个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相关人员。
月下夜里，星空浩远，地下室触摸不到天堂美景，苍白的指尖落在键盘上，咔哒敲击声后掩藏着男人的得意，果戈里裹紧了衣服，环抱自己搓揉着肩膀一脸恐慌却放肆笑着，“可怕的小姑娘。装傻充愣假装乖巧骗过云无蔽、月见山知枫，不去演戏可惜了。”
“啊、对，挺能耐，突然有些想看她哭着求饶的样子。”陀思妥耶夫斯基咬着手指轻笑出声，双目弯眯却一脸淡漠，唇畔勾起像是寒风吹雪的弧度，“不会哭的小孩会吃亏的，得教教她才行啊。”
果戈里在心底默默画了个十字，埃理诺请珍重。
窗外日高风清，车流忙碌，一间被窗帘笼罩得宛若黑夜的房间里睡了长达十二小时的云寻从被窝里伸出手臂在墙上拍亮了灯的开关，被窝卷起来滚动了几下，随后一个脑袋顶着半披半乱的浅木色发丝钻了出来，她拿到手机闭着眼拨了号码，睡眠时间过长把原本清润嗓音压得黏糊却不乏二分笑意：“夜弦姐，我起床了。”
挂断电话从被窝里挪出来坐正的女孩仰头打了两个哈欠，这个觉睡得悠长舒坦，身上的衬衫除了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味道外没有什么缺点，材质和针线以及贴肤程度都达到了完美。
秦夜弦效率很快，在云寻啃着冰箱里蔫软了的土司时，没有化妆的成熟女人敲了门，雾蓝风衣内的衬衫荷叶领优雅俏皮，长期伏在室内工作所以皮肤不如前几年前健康，人瘦了不少，棕黑头发烫了大波浪，斜披在肩头，与初次离别时柔顺自然的短马尾的清新温朗相差太多，半带成熟娴静的眼角尚残留着少女时的轻妩。
“胸太小了啊，空荡荡的。”秦夜弦朝后撩拨卷发，刻意把视线放在云寻胸上打趣着，一双杏仁眼黝黑晶亮，像七月冰碗里被遗忘的夏黑葡萄，可眼里没有可攫取的甘美笑意，剩下的温柔娴静仅是葡萄皮上的果霜，她脱掉雾蓝风衣递给女孩，“换上吧，比穿着男人的衣服出去好多了。”
成熟女人白色荷叶领衬衫的腰间褶皱压得细致，鱼尾裙勾勒臀与大腿的优美线条，把娴静优雅气质包裹得妥帖。云寻进屋脱换好衣服，雾蓝风衣的下摆长到小腿肚，她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衬衣和裤子叠放到沙发上，玻璃窗上的浅影映出穿着成熟女人衣服而更加奇怪的身形。
多年不见的两人只剩沉默交代对方的期许，谁都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去，门口白色道奇的公羊头标志格外拉风，谁能想到娴静淑雅的质弱女人曾经与云寻相约要做酷哥呢？云寻坐在驾驶座的后座，手指捻着雾蓝色风衣，在等红绿灯时她戳破了一份难堪：“还是不抽睡不着吗？”
可能车子里烟味太重了，秦夜弦意识到这一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捏紧了几分。
“俄罗斯的kiss。”开车的女人扭过头来浅笑，嗓音带着细腻的沙哑，“巧克力爆珠，有点苦，有点甜。我想试试草莓的，奶油花香的也不错。”
秦夜弦笑得费力，还好云寻不会拆穿秦夜弦的精心掩饰，那不愿意被人发现的软弱，她又怎么忍心撕开纱布纯白的包装窥探别人血淋淋的伤口。
“许先生找过我，说周先生整天待在海关要拘捕你。”秦夜弦打转方向盘，她劝云寻放弃去长三角的念头，又塞了一个谎言，“不过我真不知道姜丞柠的去向。你们俩打架可别牵扯到我，我年纪大了腰腿不好。”
秦夜弦明白，云寻就算知道是个谎言也不会拆穿，所以和她谈话毫无负担可以畅所欲言，她不会因为自己的无数个谎言而指责、疏远自己，果然，没有提到姜丞柠，只有一处纠错。
“在C国法律上只有拘留和逮捕。”云寻的右手顺着脑后的长发，顺便把右臂垫在后颈处，她也知道夜弦姐姐在撒谎，可明知这样的暗示会刺痛女人的无助与慌张，但仍旧拒绝了她的劝说，“夜弦姐，或许有些人认为逃可以避免一切灾祸，我认为拖拉消磨不如面对来得容易解决。”
道奇一路飞驰最后驶入地下停车场，像逃离一场灾难般从白昼窜入漆黑微亮的地下，意有所指的话引爆了一点点失望，还好地下停车场的昏暗，秦夜弦的双眼可以闪躲，清亮的琥珀色仿佛能看透一切念头，女人先走在前面，鞋跟敲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哒的脆响，藏住轻微的颤抖声音：“你喜欢他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
“不会。”云寻跟在秦夜弦身后盯着她步伐起落，后一句像自言自语也像告别，“我想我十八岁会死。”
嗓音里天生的两分笑意如夏夜的风，从高天而来的凉爽吹散闷热，却把人心吹得愈发空荡单薄。这不是玩笑，不是瞬息而生的想法，秦夜弦在那一瞬想把云寻不曾在意的、从未知晓过的事情统统告诉她，这股冲动告慰自己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对她所有的伤害与愧疚，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响成为了此起彼伏的呼吸间最为清脆明快的音调。
钥匙打开四楼的公寓的门，明快简约的装修风格有些随意，地砖冰冷而干净，鞋柜里的布艺拖鞋又透露出柔软的小心思。
“昨天接到电话给你买了衣服。”秦夜弦说话间的细腻掀起了多年前那样的宠溺笑意，声音落在耳中旷远而迷离扑朔，但当年早就丢了。
试衣间有全身镜，一旁入壁衣柜里都是吊挂、折叠、安放整齐的衣服，孔雀蓝的绒皮方凳上放着一件水洗做旧的牛仔衬衫以及一条高弹牛仔裤，牛仔裤不太容易打架，望着全身镜里合身的衣服，云寻想通了秦夜弦想要的结果，那只要给秦夜弦看到想要看到的就可以了。大中午的阳光蒙上一层阴翳，看似要下雨，云层却像干涩得出现了裂纹的大地。
坐在梳妆台前的秦夜弦换了套橙红雪纺裙，她朝换好衣服的女孩伸手，掌心躺着一个美妆蛋，云寻的化妆技术跟秦夜弦学的，从前还住在一起时就经常帮忙化妆，几年不见手法却丝毫不生疏，妆前之后上粉底液按压均匀，再挑眼影晕染。
“知道Saga吗？高加索地区的流浪异能者，有人暴露说她要来横滨。”秦夜弦无法向云寻坦诚自己所做的一切，只能诉说着云寻从不在意的、从没听过的别人的故事，可她不知道真相。
“这个代号还真恶心。”云寻扫散粉的手腕轻转，左臂的麻木与疼痛锥了肘关节一下。高加索的Saga，凶猛嗜血，而她忘了不少往事却没有把Saga忘记，这个杀手帮忙拦下了很多次暗杀，两人之间也有过不愉快。
西柚色微闪的眼妆、薄涂的橘调番茄色唇釉，酸甜的活泼，似乎少女般的灿烂岁月回到了手心，秦夜弦用“这么好看怎么可以不出去”的正当理由带着云寻去逛街，但逛街购物就是个借口，她们走的路越来越偏僻，并且一句重逢后的话都没有，此时懒于思考的云寻也无法不去在意本能下的危机感。
行人减少，车轮的痕迹随着目光的延长变得稀零，几个小时后暮色正浓，风意渐歇，堆在远天边的云被燃得赤红，天穹露出夜的灰沉墨蓝，时间将白昼逼到尽头，高低交错的楼房切割暮色余晖，光线规矩地落在层叠的阴影之外，折断的钢筋、生锈的铁皮屋顶、上了锁的木门、断了的铁链，一个破旧的地方连呼吸声都难以察觉，秦夜弦往废弃建筑林立的深处走去，逐渐低矮的居民房檐瓦上挂满了一团浓淡不一的橙红。
耳旁的风声渐大，云寻熟悉风刃聚力的前兆，危机的前一秒，顺着风的源点望去，老旧装修的房子的屋顶站着逆光而立的飞廉，还有看不见的几百米外黑亮的圆孔，故意松懈之下，云寻的肩膀被猛地一推，往前踉跄之际，红点一闪而过，为避免右侧受伤而扭转身体顺势降低左肩位置，本以为可以躲开消音后出膛速度降低的子弹，却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疼痛擦过左肩，子弹窜入身后的墙，肩上疼痛没完全消化，一道锐痛穿透腹右侧，血滴顺着无形透明的刃渡滴落在地。
“别去。”沙哑两字后飞廉瞬间消失，横滨的风窜流着吹散活物所有的体温，无法承受疼痛侵蚀的女孩跪倒在地，左手捂住腹侧伤口的动作牵扯到左肩，子弹划出的伤口又撕裂了几分，她张口呼吸着减轻痛苦。身边的人都在以剥夺行动能力的方式企图阻止她去长三角，而她也需要演一场戏让一些人掉以轻心，可这也太疼了！
血液染红牛仔衬衫，正失血的身体提不起劲，暗地里不知道进行着什么交易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从身旁一处角落里踩着阴影出来，秦夜弦早就飞奔离开现场，端着狙击枪的姜丞柠在几百米外撤离，只剩面前站着的男人。
男人弯下腰，云寻半合着眼抬头对上幽寂深沉的双眼，暮时残阳吻在他脸上晕开温柔的暖橙，夜与红葡萄酒相错相融的眼眸中坠入细碎光点，清凉又讽刺的声音落着轻笑：“哎，走路要小心啊，摔到了吗？”
摔？看起来你脑子才摔了吧！云寻一阵腹诽。
然而看着冰凉诡诈的男人竟然出于良心拉着她起来，半拎着她的后颈带到了附近的一家月见山一云的私人医院，医生处理了子弹划伤，腹侧伤口贴了敷料缠了纱布，还打了破伤风疫苗，已经入夜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回去的路上也不忘嘲笑小朋友：“和你在莫斯科那个晚上自己划伤脸相比，有不同吗？”
路灯把影子拉长，月色推开云层吞噬了星辰的晦暗，一枚温润浮在夜幕上，星点细碎零落于暗夜孤寂漆黑的角落。云寻拎着药袋忍耐着缝合后与左臂同时刺激神经的疼痛：“自己划的好——歹有点技巧，莫斯科那时候也只——是锋利的刀片，又划得浅。”
拜实验体质所赐，两个礼拜不到就能够好全还不留疤。
疼痛让语言失去流畅，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她两眼，平日里温朗清和的笑意维持得没有半点儿差错，泛白的唇角拦着溢出口的痛苦与忍耐，她已经可以做到忍耐左臂的疼痛而面无表情不动声色，但这并不代表着消化疼痛她不需要浪费体力。陀思妥耶夫斯基任由她跟着到了地下据点，不问也不拦。
一关门，云寻就坐到了床上，黏糊糊的腹侧崩开，伤处滚下大滴鲜艳腥浓的红：“你和谁商量好的？”
真直接啊。
“借你的手机号查到通话记录很容易。”陀思妥耶夫斯基语气平淡的话带有明显的安慰性质，极为温和又委婉地告诉云寻是他要求的并非秦夜弦自愿的想法。
这带刺的温和、这样的安慰看轻了女孩的承受能力，其实云寻对背叛与否不会有太大的感知反应，只要自己的计划能照常进行并且事态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小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你没有查，她找你的。”云寻嗓音中笑意平稳，听着他的话心底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无可形容的酸涩像炸开在热油中的番茄酱难以下咽，她不在乎秦夜弦的做法，只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施舍般的安慰带着他清冷的高高在上还贬低了她的承受能力，像是对待一个涉世未深、极为幼稚、偏激冲动的小孩。
自己哪有脆弱到需要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安好心、讥笑夹着嘲讽的装模作样安慰啊？她怎么会不知道秦夜弦所计划的：“你最好别妨碍——”
“怎么？”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的轻蔑打断，语气太过轻巧就像空气中浮动着的雁羽鹅绒，“你提的动12.7mm口径的重机枪还是想拿□□□□抵着我？”
他像天鹅，高傲清冷，云寻也真的想拧断那条弧度优美优雅清傲的脖子把他做成俄罗斯烤天鹅，在某幅俄罗斯的油画上见过的一席流的菜式，最让她吃惊的就是端着上来的烤天鹅。不过她已经过列了一遍新计划，这就是随心所欲毫无安排的好处，不必为先前制定的计划的失败所烦恼苦闷。
“让我省点心，我会做剥夺行动能力的事情，你忍耐的疼痛的阈值很高，但不代表你能接受疼痛不是吗？”看破了女孩的暗自计划，陀思妥耶夫斯基从桌柜里拿出了小药箱，敲了敲铁盖，“换敷料的东西里面有。”
“哦……”云寻抬头看了眼微弱亮光下的小药箱，显示屏荧光随着光标闪动而不稳定地跳跃着，她坐在床上仰着头，持续思索分析的思维已经惰于迎合激进想法的诉求，她陷入了典型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更直接地说，她想好好休息，一点都不想搅和进异能者的事情中来，哪怕她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这真的是她的一次意外，感情就是这么自由随意放荡不羁地不由她理智约束，能有什么办法？
“你知道那行被改得很严重的文字吗？”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眼云寻，双瞳含光的少女已经半歪着脑袋进入类似冥想的虚无境界，光泽盈满的双眸出神已久。
“难道你知道？”仍旧出神的云寻没有延迟对外界问题的接收，莫斯科的那间屋子的地下的一牛皮袋的数据以特殊纸张与防潮墨水配合写成，所以只能涂抹划掉，看不清楚。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唇畔勾出淡如月辉般冷清的笑意，下一秒门被打开，一个端着咖啡的头缠绷带的长发男人冈察洛夫快步走上前恭敬而喜悦地把咖啡放在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前：“主君！请享用！”
夸张的尊敬让云寻耳根一酸，这个有些疯癫的男人穿着得体整齐，那件马甲让云寻想到杀死列昂尼德的时候：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穿过类似款式的马甲，外面套着装模作样的短燕尾服。
看到多余的人的存在，长发男扭头睁眼直直看向她，他的瞳孔有些小，还有些神经质地震颤着。
看到眼前这疯怪的男人，云寻第一次真心感谢陀思妥耶夫斯基没对她动手，真的谢天谢地称赞他是好人以后他被公审时她还可以很有良心而略感伤感地摆出做作的宽容姿态告诉所有人——他不算太坏。
这有趣的想法被尖锐的注视打断，冈察洛夫看向云寻的视线并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排斥针对，质问音调尖锐得足以刺破耳膜：“这位小姐你和我的主君是什么关系？！”
面对莫名其妙的敌意，还有陀思妥耶夫斯基托颔淡笑的优雅模样，云寻没有说话。
“噢！”谁知冈察洛夫又瞬间换了表情，皱眉捧心一副感动涕泪的样子，“难道你愿意和我一起侍奉主君？啊！我的主君将给世间带来幸福！”
什么羞耻话？云寻脸皮一僵，呆呆地眨眼又僵硬而尴尬地笑着向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伸出了手，想要握手示意问好，陀思妥耶夫斯基抿了一口咖啡笑得戏谑。
“我叫埃理诺。”心底的算盘轻轻拨动，她想要引发一次小骚动。此时，马卡尔在地下厨房的门口打了个颤，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凉。
“伊凡·亚历山大罗维奇·冈察洛夫。”他的语速很缓慢，云寻没有听过这么庄重而又富有张力的方式来念自己的名字的人，把名字、父名、姓之间硬是格出了两三秒的停顿，来到云寻面前，他俯弯下腰轻拉过她的手指，他的理解偏差太大，云女孩正要抽手制止，一旁咖啡杯在杯碟中敲出琅脆的声响，男人的唇距离云寻的手背有很长一段距离。
“冈察洛夫，咖啡还有吗？”好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及时打断，这句话更让冈察洛夫眼前一亮，瞬间忘记云寻的存在几乎是跳芭蕾般轻盈的姿态走过去拿走了杯碟与其上的瓷杯，还朝电脑后的男人深深一鞠躬，缓步退出去合上门。
云寻的视线撤回，扫过陀思妥耶夫斯基时恰好与这个雪般苍白的男人的眼眸撞上，一个实例放在自己眼前，足以威慑到从前企图从他身上打算盘的心思。男人似笑非笑，女孩眼中的警惕和审视比起泪眼朦胧的恐慌更加美味，“世间一切的美好都建立在废墟残败之上，最为恢弘的柔弱是开在嗜血恶魔领地里的一片纯白羽毛。”
“最撼动人心的，永远都出自自己的所见所想。”云寻觉得腹侧的伤口又一阵抽痛，头皮还隐隐发麻。
巨大反差所带来的冲击是惹人侧目惊叹还是让人心存怜悯爱惜？自己的认知是自己的事，分歧与否认的存在无可避免，最能赞成自己感受的人只是自己。
挺好的回答，小朋友不想伤害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并不代表她不会，她想把报复合理化，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让旁人抓不出一点错误。陀思妥耶夫斯基敲了两下键盘，收回了目光，云寻不会被外界影响，或者说她对外界所产生的任何情况几乎都毫不在意，如果按她的想法来，任何事都能以“关我屁事，关你屁事，关他屁事”撇清关系、拒绝回应。
两米半的距离无法丈量虚无的安全感，被迫保持清醒的女孩坐在床沿，陀思妥耶夫斯基靠在椅背上，荧光闪烁着的显示屏上形状奇怪的符号成排飞快划过，送咖啡的马卡尔恭敬局促又小心翼翼，和冈察洛夫类似于疯癫的神经质大有不同，太过沉重压抑。
“要带她去换衣服吗首领？”马卡尔俯身请示。
把精力投入显示屏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看都没看身边的人，接过咖啡后：“有劳了。”
“小姐，请和我来。”马卡尔垂眸避开女孩质问与疑惑的眼神。
狭窄的通道里只有几枚蒙尘的灯泡□□地亮着微弱的光，每一个脚步落下的声音似乎都伴随着墙壁上水滴的滑落，周身都是湿漉漉黏答答的潮气感。马卡尔递给她一件宽松的米色苎麻长袖衬衫和浅色铜氨丝的短袖，有一张小纸条合在苎麻衬衫中，纸条上熟悉的字迹写着时间和地点。
还以为姜丞柠哪来的莽气玩起了失联，原来还有内应的啊！女孩轻笑出声，推开泛潮又朽软的木板门，擦肩而过时扭头轻声，狭窄的过道把两人的距离贴得过近，女孩清冽的声音低微，胜过雪原上的融水：“推迟到三天后吧。”
女孩语气中的笑意还是那么一成不变的轻松阳光，但她踏入暗室合上木门之前，昏沉的背景下那双琥珀瞳深处的阴森让马卡尔在昏暗光线的狭窄通道里生出一刹那厚雪裹成冰的错觉，背后冷汗浸湿了衣服。
门板后的世界完全的黑暗，逼仄的紧迫让云寻的心脏开始不安起来，她调整着呼吸想忽视难言的压迫感，匆忙换完了衣服推开门，却发现马卡尔呆呆站在门口，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醒了出神的他，唇畔勾一丝起和煦又乱带活泼的弧度：“晚安了，马卡尔。”
幽远轻柔的声线回荡在耳畔，像是做着最后的告别。马卡尔手心生寒后颈麻凉，那一刻，呼吸都成了沉重的负担。
回到满是显示屏竖立、一不留神就能踩到电线的地方，云寻坐在床上盯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似乎是被欣赏得太久而又没有付观赏费，男人小气起来，他斜扫了一眼换了新衬衫坐在床沿的女孩：“看什么？”
“看你啊，真好看，漂亮不阴气。”云寻笑着，诠释了什么叫做脸皮乃身外之物，直楞楞地盯着人家一言不发还理直气壮。
本来想告诉云寻早睡有利于伤口，但现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改变了注意：“你去长三角到底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让女孩双眼一闪，她顿时来了兴趣，悠琅地笑了一阵：“当然是有事去做。不然你以为呢？给自己找地儿吗？要找地也要找西西里岛那样的吧，长三角那么繁忙很难安宁的。”
就不该认为她能老实，这个话根本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陀思妥耶夫斯基深深叹了口气，觉得眉心酸胀就伸手揉了揉，冷漠清淡里还带着层薄薄的笑意：“你想下地我现在就可以帮你。”
只有机械运作声音的空间里时间过得漫长而无趣，云寻盯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好久，直到冈察洛夫泡的咖啡清苦的味道透过门缝传入，她才揉揉酸胀的眼睛躺回床上尝试睡觉。但身边有人，怎么可能成功睡得着？在地下据点养伤两天，睡眠不足让伤口愈合得特别缓慢，而且每天精神不佳。
第三天，趁马卡尔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还在堆满电线与显示屏的房间内，云寻连饭团都没啃一口就拉住了冈察洛夫把他带到了一个角落，递交了马卡尔给她的那张纸条，她语气诚恳面容真挚，眼底的担忧与焦虑与乱风吹起的水面褶皱：“他出卖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存在会阻碍先生为这个世间带来幸福。”
然而忠于主君的冈察洛夫不买账，淡然摇了摇头，一种荣光璀璨闪现在他的眼中：“不，主君没有下达过任何这样的指示，我每一个伟大的行为都交由主君决定。”
冈察洛夫对被陀思妥耶夫斯基征服恐怕有一种沉迷其中的优越感。
“可我认为，先生身边只需要一个忠心的你。”一双琥珀色的眼中满是无辜与失落，她指着纸上的文字，“如果你不信，今天下午去这个地方，时间按照纸上写的推迟一小时。你会知道他如何背叛的。”
在约定时间到达前的十分钟，云寻来到了废弃的地方，三层的居民楼只浇了水泥，光秃秃的泛着层破旧荒凉的破败之感，周围一圈横生野蛮的树丛缠着带刺的细藤蔓，她靠在水泥墙上，不过十几秒，身侧脚步声在距离自己三四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有什么事需要拜托吗？求我我就考虑。”云寻扭过头看她，轻松自带笑音，透着舒缓的清畅与悠适，自苍穹缝隙落入刀光剑影中和废墟瓦砾里柔暖阳光，这样淡定从容的气场让姜丞柠差点把口中的双氯芬酸钠噎了下去。
杀手少女近几天阴郁了不少，半张脸都显得湿潮危沉，下垂的眼角绝无乖巧之意反而让她像只伺机而动的猎豹，她逼近缩短了一二米的距离，声音的沙哑程度有些粗粝，像是未经打磨岩块棱角相撞，生硬而且毫无感情：“没事别去长三角找死。”
云寻对这差不了一个鼻尖的距离敏感地后退，却想不到姜丞柠直接拽着她扣合整齐的衣领闭上眼撞上了从未被人进犯过的唇。什……啊？瞬间的事来不及反应，以唇撞唇的强悍力道撞出了血腥味，琥珀色冽出阳光绽放在冰晶之上的明锐，在被推开之前，姜丞柠捏了云寻敏感而又负伤的侧腰，她吃痛地松了牙关，一粒圆润的东西被舌头推入口中又被迫咽下。
树林遮掩下的废弃摄像头记录着荒郊野外两人的情景，这个摄像头陀思妥耶夫斯基当然也没有忘记入侵。在地下据点，某位下属刚走到陀思妥耶夫斯基身边汇报枪支保养的事情，就看见强吻的画面，下属觉得气氛尴尬，悄悄观察首领一眼，首领他面色如常脸不红心不跳，只是那双幽深冷寂的眼眸一片阴霾。
未曾有水湿润过的口腔与咽喉留下了药丸磨过的味道，熟悉的双氯芬酸钠缓释片。云寻知道自己完了，她甚至没吃早饭！预知了胃痛的神经牵动海马体，记忆中充满生理痛苦的经历激起恐惧，非激素类抗炎镇痛药都刺激胃，她胃不好。这又是不让她去长三角的保险伎俩，胃痛对她的威慑力很大。
药丸推进去后姜丞柠松开了黏合许久的唇，可两人皮肤触感刚分离没多久，她就浑身发颤，下一刹失控地捏起云寻的手腕把一双手臂压制在墙上，力道大得云寻的手背都破了层皮，她知道云寻不会在重伤的情况下做无谓的反抗。姜丞柠没有睁开眼，从云寻的脸颊强硬地凑向颈侧，她对血液的味道极为敏感，异能实验给她超越常人的能力也为她带来不可避免的病态——血瘾。
在撞破的嘴唇的那一刻，新鲜而甜腥的血液带着自在悠游的气息染上舌尖，久未见面让姜丞柠对云寻血液的渴望瞬间爆发，近乎本能的掠夺意识在可怜兮兮地哭泣着，云寻舌根处漫开一股双氯芬酸钠的味道，不满地把脖颈朝另一侧躲，避开姜丞柠极重又不稳定的呼吸：“血瘾又犯了？”
全身都被“血瘾”牵制而失去了方向感的姜丞柠头昏目眩，无论怎么扑都会被避开，疯到累了的她虚浮着吐出了满是渴求的声喘息，握住云寻手腕的劲道完全有了强来硬上的意图，顺着手劲，被压迫的人甚至能想象得出那后背是如何的紧绷着颤抖的，像可怜弱小的凶猛幼兽，就算痛苦不已也满是蛮横的攻击。
“松开先，狗姜！”手腕被攥到发麻，她忍耐疼痛的能力高，但并不代表她乐意忍耐疼痛。
姜丞柠扶着墙壁退开了些距离，从腰后掏出一把□□递了过去。云寻解开袖扣露出皮肉中布满鲜红线条的手臂，握着刀柄甩开刀锋刺入肌肤划出一段距离。姜丞柠嗅着看着流出鲜血的伤口舌尖试探着触碰到温热新鲜的血液，随即吸吮起来。
安心被阳光突然停驻的角度击碎，一道尖锐的光像从玻璃上折射而来，云寻猛然发现斜上方藏在树林中的摄像头：完了！
等伤口不再流血，颤抖的姜丞柠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夜般的双眸毫无光泽，像干透了的黑墨水，黯淡得如同裹了带有网格质感的纱绸。云寻转动手腕，放了血的左臂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人偶】的牵制很不稳定，这和月见山知枫使用飞廉的次数有关，她背对着“药也喂了，你可以走了。”
冈察洛夫会来此地验证她的话，而她必须回到死屋的据点，可是在回去之前……云寻望着姜丞柠离开的背影转身绕过墙角避开了摄像头，她凭空喊了一声飞廉，面相呆板神色冰冷的白发及肩的稚嫩小姑娘出现在云寻身边。
“杀掉‘友方’监视者。”这样才能推卸责任。
“人多……”飞廉不满这种做法，一旦过度使用异能，云寻被【人偶】标记的左臂就会撕裂般发痛。
“飞廉啊，你的风刃——”云寻转身朝飞廉轻笑，视线穿过一片悬浮在半空的云，琥珀色眼眸映入澄澈湛蓝的高远天空，林间的风吹动多而离乱的碎发，她话中带着灵动的笑，轻哑而质润的笑意由风轻拂过异能的耳旁，“该磨一磨了。”
有水声从枯井最深处泉涌，异能的胸腔震颤着，兴奋与忧忡并存的情感几乎要撕裂她泛红的眼眶，血肉模糊的疯狂场面一帧帧闪过，定格于缩在墙角的小女孩灰败又绝望的光彩枯萎了的琥珀色瞳眸中。
在死屋的地下据点，交代完枪支保养费等繁琐小事，陀思妥耶夫斯基对着下属问了一句：“列昂尼德的‘Synanceia’还有吗？”
“有很多。”下属恭恭敬敬。
“送一批给佛拉纶小姐，再取出两瓶送过来，备两具注射器。”陀思妥耶夫斯基咬着左手拇指，敲打着桌面的右手食指有些不耐烦的激跃，一种想法猛然跳入脑内并让他感到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