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认同感的共鸣撞击是正确的选择,在自己点头认同了他的观点后,陀思妥耶夫斯基会继续诱骗着她入他的圈套,男人的嘴满是谎言的蜜糖,诱人心魄的筹码实际是一张空头支票。

    这个风险云寻担不起也不想担,为规避心动的可能性,直接拒绝了与陀思妥耶夫斯基建立玩笑一般的“认同感”。她自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手段高明思维凌冽,虽然自己习惯三心二意,可如果对方是个陀思妥耶夫斯基她就根本不敢分心。

    喜欢他又不代表要把一切都给他,她愿意给的而他愿意要的才是他们之间共有的,其余则免谈。

    “我的立场偏向争取,而非舍得。”云寻把饼干的空包装袋丢入垃圾桶内,拍了拍指尖沾上的饼干碎屑,那双带着暖阳柔色的眼眸十分冷淡地扫过那一袋豆浆,是从姜丞柠的柜台里顺的。

    这是再一次拒绝了。说着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云寻拒绝了她喜欢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三次以上。

    同样,陀思妥耶夫斯基给了她约等于劝解的警告,这一次的警告带着严厉肃杀的温和,如决绝的风吹灭豆星火光般轻而易举地拨动了云寻的神经,“我要显我一切的恩慈,在你面前经过,宣告我的名。我要恩待谁,就恩待谁;要怜悯谁,就怜悯谁。”

    横滨的风在此时安静了下来,漆黑的浓稠深夜寂静地窥听着两人的谈话,有种星火灼焦棉线的味道让云寻神经一绷。她意识到月见山一云把一些事情告诉了陀思妥耶夫斯基。

    会出事的,只要他想,无论哪个地方都可以掀起滔天大浪迎来一场令人恐惧惊慌至颤抖崩溃的灾难。可她只能凭借自己带笑的音嗓阒静、安宁地说着似关实离、毫不在意,“出埃及记,34章19节。”

    出处的对证犹如褪掉严寒的春雪的吐息,喷洒在松间的冷冽为寂静的深林带来高天之上的抚慰,柔软又轻泠。陀思妥耶夫斯基哽了一下,他还是没想到,云寻会去看这本书,还能把章节记住。

    云寻假装听不懂陀思妥耶夫斯基到底在说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被这一出噎到了,他喉间的笑意带着毛茸茸的气音,挠的女孩的耳根痒得微微发烫:“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可是你说的,怎么能反悔呢?”

    男人坐着,声音渐渐低沉像落在影子里的朦胧月色。云寻弯起了那双藏着阳光的眼眸,唇畔的弧度微微上挑,俏皮地嗤笑一声:“那尊敬的米哈伊洛维奇先生需要我做些什么吗?你不都安排得明明明白白的多安排一个人不会太麻烦吗?耗时耗力拖拖拉拉对于计划的完成度可是有很大影响的。”

    既然互不干涉,暂且帮忙这事就放一边吧。这是云寻的意思。陀思妥耶夫斯基无论如何都不能摆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来面对她,他想这样的拒绝理由还真的挺有道理。既然已经安排好了,就不需要多余的人了。

    可是想着那一声承诺,在想想女孩这有理有据的“为了你好”的拒绝,还是好气啊……

    云寻气人的本事真的不是一般地强,浑身无戾气还长着一张无暇精致的脸,那样开朗和善的灵动活泼与工致细腻的面容能让任何人忽略掉她其他的一切优点——那张脸漂亮到足以盖过她所有的特质。

    月见山一云与云翊寥都很直接地评价过,云寻很好看,好看到你除了认为她好看外没有其它的优点,这就是她最好的伪装,毫无破绽。

    一通谈话下来,云寻睡意全无,清醒得甚至能察觉得到墙外五米处虫腿剐蹭叶缘的声响,为了接下来的时间能有充足的水面,她从冰箱取出一支葡萄酒,又开了瓶牛奶。

    “胃不好就别葡萄酒兑牛奶了,对胃不太好,刚才也吐过了。”好心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出言提醒,他拎起豆浆晃了晃,“豆浆虽然难喝但能解渴,你不试试?”

    “睡不着,酒精镇定神经、牛奶保证睡眠。”这会儿说话倒是懒懒散散漫不经心,可动作一点都不温吞迟缓,手腕一翻随手灌出大半瓶牛奶才小心翼翼地滴入两三粒豆大的葡萄酒液,只是倒酒时格外专注警惕,那双清亮的琥珀色眼眸平视着葡萄酒瓶口。

    陀思妥耶夫斯基起身走到餐桌旁,重心一偏,胯骨轻靠在了桌沿上,他交抱着手臂藏在披风下,“你这说的怎么像你受到了惊吓一样。”然后他低垂下头闭起双眼,语气缥缈里飘着凌寒的冽雾,迷离沉远,“愿神眷顾。”

    “是被你吓到了。”做梦梦到陀思妥耶夫斯基还真的是头一次,什么仇什么怨大半夜的睡觉都不放过她,这算起来是她上辈子欠他多少赌债啊。看着男人抬头时一脸愕错的神情,云寻歪着头放肆出言,“怎么的?觉得万分抱歉?你要□□补偿吗?”

    夜晚虫啾此起彼伏都被风吹散,月色恬淡落在窗前与灯光擦出泾渭分明的一条断层。男人被那句话堵得喉咙一紧哑然无声,云寻转过去背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捧起被子刚吞咽了几口兑了葡萄酒的牛奶,就听身后的男人笑意冷淡语气似真似假:“也行。”

    吞咽的动作一顿,云寻背朝男人大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等咽完一杯牛奶她抹完嘴巴舔着残留着牛奶味的嘴角含糊不清地开口:“您没事吧米哈伊洛维奇先生?”

    舌尖像是抹了樱桃果酱舔尽了嘴角残留的奶白。

    “反正昨晚都被你强迫了——”语句中顿,引人遐想,陀思妥耶夫斯基笑意浮在眼前,瞳眸中一片冰雪之夜肆虐成灾,望而生寒,但云寻似乎天生不懂畏惧,或是说就算是畏惧也不会退缩。

    看了一眼唇畔淡笑却冷清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云寻不加遮掩的放肆的打量在灯光下越发灼热起来,像蜡烛上抖动的火光,摇曳着灼烫、热烈的色彩,周围一团朦胧的柔软。

    “您要不要也来一杯然后回去睡个好觉提提神?”云寻指了指剩下半瓶的牛奶,另一只手的食指轻弹酒瓶瓶口。

    陀思妥耶夫斯基嫌弃地看了眼葡萄酒,“度数太低了,伏特加八十度起算。”他摇了摇头,“这只能当成饮料喝。还不如喝难喝的豆浆提神醒脑。”

    “那您直接往脑子里灌吧,直达病处效果双倍。”云寻眨眨眼,困意一上来就懒得和任何人理论,睡觉和吃食并列第一的大事。

    扔下一句“我去睡了,你自己看着办”,云寻把杯子丢在餐桌上用手指梳弄着浓密柔顺的浅木色长发走进了卧房。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她进屋后打开了自己住过的卧室,这间房有一段时间没有掺杂人的气息过了,被子铺开盖在床面上,依旧是离开的样子,卫生间里还留着那把剃须刀,须后水和荡刀布也没有丢掉。

    有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陀思妥耶夫斯基竟然想知道云寻到底是对他存在过的痕迹毫不在意,还是有意地去保存他存在过的证据。这样的想法让他自己都惊愕,精明的男人垂下了眼眸藏起了短暂的失神,没有在门口逗留太久,他转身朝女孩的卧房走去,三米之内是云寻的禁区,她绝对会被惊醒的,也方便了自己喊她醒来。

    居家的衣服、裤子甩在椅背上,完美遮光的窗帘如铁墙将柔和的月光阻拦,睡意朦胧的女孩身上不着一物钻在被窝里,浅木色的长发部分在被窝里,还有部分散开在枕面上。

    抵不过睡意的女孩在门打开前就被本能的警惕浇醒了半分,黑夜里男人的步伐和呼吸接近的意图在宁静中格外明显。起床气撞得脑袋疼,可她又不可能气势十足地喊完对方过长的名字发泄恼怒。

    “你怎么——还没走。”压在喉咙里的声音软得像棉花,虽说她有在睡眠状态下和人对话的能力,但她实在不想把自己的精力与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尤其对方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悄悄合上了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声线在朦胧睡意里变得有些苦涩,像是被恋人遗忘后催生而出的委屈,寂静的夜配合地压抑着清凉声线原本的寒冽,显得他的声音醉人地温和:“你说过给我讲的。”

    “等到了横滨我再和你说。”这是今天早上飞机上的谈话,出自她之口,谈到了“不幸者”和“被剥夺继承权者”。被吵醒时心脏难受地紧缩着,脑袋也晕乎乎地强烈抗拒着清醒,云寻现在正处于某种煎熬中,男人一步一步接近着,从门口到床的距离不远。

    “您当睡前小故事吗?”本来当时也只是搪塞,谁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会拎出来当真,云寻真的是感到头痛。可让云寻闹心的这事偏偏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很有耐心对待的事,他笑了笑:“也不是不可以。”

    说这话的时候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走到了云寻的床边,少女嘟囔了一声,腿不安分地踢了踢被子,陀思妥耶夫斯基能感受到布料与肌肤摩擦带起的声响,温柔得像风吹过青梅的绒毛。

    “在我看来,咕嗯——”半睡半醒间软软的一声吞咽打断了论述,云寻皱眉蹭了蹭被子,“被剥夺继承权者,或许是幸运的。继承云氏的企业,我可不认为那些是我的责任,要背负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才是不幸的。”

    淡漠的一声轻笑,带着几分听不真切的雪夜般柔和、模糊又冰凉的情感,云寻察觉到危险的接近,比明晃晃的横在脖颈的匕首更为令人害怕的藏在浓雾后辨认不出形状的火器,陀思妥耶夫斯基坐在她床头,声线平静地喊了一个名字:“Saga。”

    瞧,这才是正题,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阴郁、冰冷的阴影深刻地笼罩下来,黑暗中多了层暗沉的危险,冰雪中鲜血的味道、硝火和冒着烟的枪口、刀刃上一闪而过锋利寒光。

    呼吸匀畅的少女没有出声应答,仿佛已经沉睡。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这只是假象。

    他打开了床头的灯,被打扰睡眠的云寻朝墙壁挪了过去不耐烦地闷哼了一声往被子深处钻了钻,显然是不打算配合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指尖落着灯的薄光,他将灯调暗到了最低档,紧缩着肩膀的女孩放松了不少。

    他皱眉,连阳光都照不亮的深沉与森郁全都写在夜雾湿润了的眼睛里,黯淡的灯光浅浅地滞留在他眼角,那张浅色的唇轻轻张启着吐出冰冷的带着生硬的压迫:“说话。”

    “我怎么知道。”没好气的一声,还带着气恼的抗拒,与不配合的倔强。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处在优质教养环境下所养成的习惯与她的天性,云寻是不会生气的。

    “你上次胃痛打的点滴都滴进脑子了吗?”这句话总算让云寻慢悠悠转过了身,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着她闭着眼,被子掩住的半个脑袋从被窝里缓缓探了出来。女孩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你才脑子进水大半夜找人讲话。

    看着云寻不情愿的动作,男人眼底的冷色缓和了些,可语言一贯的冰凉还是让女孩的肢体反射性缩了缩肩膀,他连哄带骗:“乖乖听话才能尽早给你荷兹的资料。”

    黯淡的暖色灯光熏得云寻昏昏沉沉,睡意朦胧的惺忪意态下少女特有的干净纯粹的狡黠绒绒得有些模糊可爱。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她是极为锋利、无情的刀刃。

    “Saga是高加索的人,她不属于月见山也不属于云氏,”女孩的声音粘稠得与窗外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声音闷在喉间,敷衍得看不清开合程度的浅樱粉的嘴唇微微嘟起表达着不情愿,“你不用担心她会妨碍你,她不会去做和她无关的事情。”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Saga这个女人的凶悍在杀手界是出了名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云寻眉间褶皱加深,视线落在她露出的小半截脖颈上,余光瞥到椅背挂着的衣物,他明白窝在被子里的少女什么都没穿。

    “她是‘铃’的其中之一,‘铃’能感受到异能实验的试验品们的存在,活的信息接收器。一个‘铃’可以连接多个异能实验品,一个异能实验品也可以连接多个‘铃’。”不言而喻,云寻和Saga也属于这种关系,云寻对这样的牵绊一点都不在意,因为她的铃早就已经死了,谁都不知道,Saga不是她的“铃”。

    原来异能实验这么愉快地终止并且放回存活的实验体,是留了后手的。

    看女孩闭着眼,眉间的痕迹越来越深,陀思妥耶夫斯基挪了挪身体替她遮了些光亮,得到些许的安稳的女孩眉心舒展开来,“我想去默尔索。”

    “你和我说干什么……”迷迷糊糊地眨眨眼,神智一大半清醒地被迫营业,实在打不起什么精神来应对坐在床头的男人突然旺盛的谈话精力,“默尔索又不是我开的。哦,不过以你的智商想去就去还挺容易——”

    “啊哈~”女孩张大嘴打了个毫无形象的哈欠,和带着他去长三角地区那会儿揪着他衣服打哈欠的样子一样丑——得随意中带着些任性的可爱。

    陀思妥耶夫斯基假装失望又沮丧地叹了口气,“你不帮我?”

    这话落在云寻耳中显得极为委屈,女孩的脑袋蹭了蹭枕头,朝男人投下的阴影里靠紧像是寻找着足够安放困倦疲惫的港湾。“不帮。”

    男人的笑轻轻地落在女孩鬓发处,她觉得头皮一凉,有什么带着起伏的、含着冰冷温度的、拥有人类肌理的东西穿过她的头发按压着她的发根与头部的皮肤,心底惊寒一颤的同时,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了一句不得了的话:“好歹昨晚你也强迫我做了那种事情。”

    ——怎么能没有良心地不回报呢?

    好像真的是她压倒的他,强迫他来着,但对于一个视脸皮乃身外之物的云寻这点小场面不值得惊慌,她藏在被窝里的手拉了被子,让被子朝自身贴紧了,睫毛抖落了光影窸窣,“你好歹也自愿了。”

    ——被自愿也约等于自愿。

    两人相处过了一年,陀思妥耶夫斯基思索着自己的话是不是唬不住她了,那时尝试着和自己交流接触的云寻还挺怕自己的。不过面子要端住,天生冷清带着寒流嘲意的声音像碎冰溅在她的耳根,明明是问句却被高高在上的男人说出了威胁的锋利感:“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

    耳根冻起了浅浅的红,云寻缩了缩肩膀,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嘴唇启合的弧度不明显,声音都闷在嘴巴里:“没,这是你的错觉。”

    陀思妥耶夫斯基能好说话那就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了。她抿着唇把下巴藏进被子里,云寻觉得自己有一点不是很好,那就是太容易适应环境,熟悉了一个环境后仿佛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掉以轻心,这当然和与环境同化是不一样的。

    比如现在,就算身边的人是危险、阴冷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习惯了他的存在后,神智就默认他为空气,缓缓地忽略掉了他的存在,云寻真的很累了,临睡前她喃喃着:“你能走吗。”

    手指从发丝中抽离时带走了她的温度,夜晚的冰凉慵懒地缠上手指,发丝上清梨的香味吻在指尖、关节、指根,陀思妥耶夫斯基沉默了很久,确认了云寻已经再次睡去后熄灭了最后一点光亮,空间重归黑暗,睡着的女孩呼吸平稳、深浅有致,他试探着轻轻说了一句:“你不会去找太宰治吧?”

    这句话甚至连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本人都无法确定是否有说出声,身旁太安静了,轻轻一口气就能吹散浮在面前的尘灰开出灰暗的花来,尘灰开花的声音会打破这份安稳的宁静。可云寻被这男人看似无声的嘴唇开合从沉睡的核心引到了清醒的边缘,她难得表现出了不礼貌的不耐烦,闭着眼的女孩冷哼着啧了一声这句话急匆匆地从唇间溜走了:“我要找的人不是他。”

    除了女孩卧房的男人路过客厅时被一阵风吹得打了个寒颤,朝着风涌入的方向看去,只剩一地月光皎洁朦胧。

    清晨,云寻悠悠转醒,黑暗中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拉开窗帘,垃圾桶里的纱布白净如新。左臂血肉里纠缠着的红丝线越来越多、颜色越来越浓,很少在痛了,月见山知枫再次轻信了自己,那个女人已经很宝贝飞廉了,甚至都舍不得用。云寻嘲弄地勾了勾唇角,眼底的轻蔑与不屑自己轻而易举地骗取了她的信任。论演戏,论伪装,云寻很有把握,只是自己的谎言难从口出。

    从窗口翻出去的云寻在街角的电话亭拨通了月见山知枫的栖身之所的电话,开嗓就挤出甜腻腻软绵绵的语调,乖巧顺从得像只小奶猫:“伯母,让飞廉来一下吧~”

    心软是月见山知枫最大的破绽,也是最致命的弱点。冲动、莽撞、敏感、自大再加上心软,月见山知枫不死谁死。总以为能掌握全局的人反过来或许是被人掌握,连同之前的得逞也在别人的算计之内——不差分毫。

    心情愉悦的小女孩手指向后梳着浅木色的长发,步调带着自在轻松的跳跃,抬起后脚跟时脚尖就会轻轻一蹬。从前是被云无蔽万千宠爱的心头肉,她也不会对云氏做些什么无利的事情,但是她可以把信息、数据、资料传给需要的人,可乖女孩不会摔东西,可被乖女孩叫来摔东西的人摔起东西来也是不会有任何怜惜的。

    云寻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好人,该奉还的就得奉还,慢慢除掉对自己有阻绊的。

    闷闷不乐的飞廉凭借风从窗口涌入在沙发上显形,【人偶】扩展了她有形化的极限也限制了她对风的能力的使用,云寻为了瞒过月见山知枫以及云无蔽,坚忍着痛苦和煎熬,如她所言,效果决然,月见山知枫的信任太好骗取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刚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异能力稍显惊讶地挑了挑眉,很快他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看着白色直短发及耳的飞廉,陀思妥耶夫斯基身体向后靠在墙上:“聊聊诺拉——诺奈特吧。”

    “她?皮痒欠揍,心思黑毒,没什么好聊的。”飞廉私底下对抱怨云寻如何如何从来都是滔滔不绝的,她对使用者怀着一种一点都不友好的信任,可就是这样如荆棘般不存在美好的信任加固了她们的关系。

    “我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在我身边,”陀思妥耶夫斯基抿唇,但那样浅淡的弧度称不上笑,有些嘲弄也有谐谑,“从她杀死列昂尼德的那一晚见到我开始她就知道那次其实不是我们的‘初次见面’。”

    他知道?他还记得?飞廉空洞的眼眸一顿,死水般的眼眸有了些波动,从中漏出灰尘般细微的疑惑与震惊的碎屑。陀思妥耶夫斯基口中的过去无法打动云寻,却可以打动知晓那些曾经的异能力。

    接下来的一句话证明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很多,“你的能力被月见山知枫的异能限制了。而你并非云寻自身的异能,你只是被硬塞给了她。她也足够聪明,在月见山知枫面前扮演着‘我是被外公逼的,我也很想帮伯母’的小侄女,在外公面前做着‘什么都会又什么都不会’的懂得藏好自己的小狐狸,她的嘴不会说谎,不代表她的行为不会。”

    “她是异类。”异能力总算松口了,抱怨着云寻那一副无可挑剔的精致皮囊下恶劣黑毒的本质,“擅长欺诈、演戏、作秀,谎言无法从口出,只能用‘一半’真相误导别人。就像她会去医院,你认为她去干什么?换药?其实这只是你以为,她去医院只为了找人。”

    “月见山知枫。”咬着手指,悄悄眯起了眼,雪原上猎食的狼发现了新的状况,线条流畅的唇向上轻轻挑了几分,“小朋友还真厉害,把人耍得团团转。”

    陀思妥耶夫斯基摇了摇脑袋,嘴角挂起三分苦涩两分无奈,因云寻这一下的误导苦不堪言,被不信任的酸楚随着他眼神的侧转流露出隐忍的委屈,唇角依旧倔强地挂起浅淡薄寡的笑,像是忍着某种疼痛。

    他被骗了吗?云寻做的也太过分了。飞廉犹豫着说出了某件事:“我伤不到她,也杀不了她,哪怕捅穿了她都不会留下痕迹,那一次伤口滴血是刀片划的。”

    “你……”瞳孔刹那收缩,陀思妥耶夫斯基毫无血色的唇无声开合了一下,惊讶的神色化为话语中的疑惑,“杀不了她?”

    机会只有一次。飞廉心底暗暗念着。她有过杀死云寻的念头也这么做了,只是没有杀死,却在她的额角留下了伤疤。异能对这个失误并不遗憾,甚至有些庆幸,“我是想杀她的,但她承诺会让我摆脱云氏的控制。她告诉我‘把我看成你的异能就差不多可以等同了吧’。”

    “我看不惯的是她从小就会算计人心,本以为只是长得漂亮的女孩,想不到缠满尖刺,太棘手,这么棘手却又不难相处,诡异得有些不舒服。”飞廉觉得那样的小姑娘就应该被家人捧在手心无忧无虑地长大,在亲人的庇护下成为想成为的人,而不是被折磨、摧残成把甚至把算计与勾心斗角纳入本能的女孩。

    “有些本领是天生的。神赐予的能力如果不发挥,就辜负了神也辜负了能力本身。”这样的安慰起不到任何的正面效果,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着飞廉有些困扰的神情哈笑了一声,“她是个很乐观的人,她可不会因为自己的处境、遭遇就消沉,她本身就有制造麻烦的能力同样也有解决麻烦的办法。”

    那一刻,不可置信的神情让飞廉空洞而寂如死水的眼睛几乎要从眼角撕裂开来。她信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懂云寻的,也愿意照顾云寻的。

    “秦夜弦小姐该对这件事负直接责任。”话题瞬转,男人这样带有疑虑的语气让飞廉神思微顿,异能听懂倚在墙边气定神闲的皮肤苍白的男人在询问她云寻怎么看待这件事。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不得不承认,他会在无意识间把云寻的想法考虑在问题之内。比如说该不该对秦夜弦下手来威胁云寻。

    “阿泽不会原谅那件事,但会原谅她。”飞廉比谁都看得清楚,云寻有时候是会包庇的,可这不代表她不会报复,如果云寻真的想起来,她不确定秦夜弦还能像现在这么快乐。

    “她活得真清楚。”幽幽感叹一句,呼吸抖落清冷的笑,这一声笑毫无温度还有些冰凉,陀思妥耶夫斯基掐着时间,话题该结束了,“你和我说这些她不会介意吗?”

    “她对我说‘你可以对我撒谎,但必须对我忠诚’。”飞廉望着窗外探知着云寻的气息,想起“荒岛”上的一些事而不寒而栗,并非云寻生啃鸽子、剖胃取食,而是她沉默着将所有人引向灭亡,口中还说这留了一半的真话,“因为她对任何人诚实却又不对任何人忠诚。”

    云寻的过去是恐怖的,她是被所有人寄予众望却又被所有人抛弃的器皿,异能实验的优越数据又作为“孤岛”的唯一幸存者,她还活着也让人有些胆战心惊;她的当下也是危机四伏的,有听话顺从的月见山风遥,有强悍出色的姜丞柠,她只能当着云无蔽、月见山知枫他们做一些“顺理成章”的事。

    ——————————

    其实云寻没有回答Saga和她的关系,只是说Saga是什么身份。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默认云寻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就默认Saga是云寻的“铃”,其实云寻的“铃”已经被杀了。

    云寻叫埃理诺(Eleanor),可以叫诺拉(Norah),诺奈特(e)的话就比较像昵称了,就像朋友之间那种和名字沾边的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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