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她,原女+ooc,女主不是好人

    *情感线稍微有了那么一丢丢

    *Федуня:费杜尼亚

    *зайпись、Дерьмо:相当于狗屎蠢猪去死吧

    一场婚约践行最后仪式,平缓的草地摆开一桌桌酒宴、起伏的小坡开满了星洒小花,白纱绸、粉蕾丝、含着百叶蔷薇与绒毛蔷薇的花瓶、深沉清澈的湖水、一排死去的矮树桩上拴着人力摇桨的木船,可惜两棵粗壮橡树永恒的花早就谢了,只剩下稳固茎干上的满枝绿叶和繁茂生命力。

    悬铃木上绿色球果长满了细锥形的短软毛尖,两球一串挂在三角状叶片里羞答答地不敢和阳光打招呼,主干纤细却能撑起宽而高的树冠,绿叶里杂几片红橙,神情挽留昨日的夕阳残烛风光,让人觉得惋惜又可笑。

    婚礼的请柬按照传统本该送出去很多,到场的却缺了好几个,父母、旧友、同事在她的岁月旅程里一个个挥手道别,云寻本人和姜丞柠都没有参加,一袭鱼尾裙的林鸦川看在“婚庆”的面子上皮笑肉不笑地相伴左右,戴上礼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用加以装扮的□□瞒天过海,就连假身份都无人怀疑——可见安保多不合格啊!

    五张十米长的甜品台围满了人,唯独少了酷爱甜食的林鸦川,她很佩服秦夜弦有胆量去挑战埃理诺的忍耐,但这份自作多情的关怀仍让她嗤之以鼻,甜品台的精致就像处理美化过的腐肉和撞在糖罐子里的毒圌品,甜腻突然变得令人厌恶,有资格和曾经纠缠着她的流言蜚语一块儿同流合污。

    早晨的婚礼在誓言与戒指的交换许诺间飞得欢呼里夹满了芬芳花舞,柔美色彩镌刻时光最铭心的刹那,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注意力全献给了露天场外宾馆顶层,那里关着一只不被约束的野兽,现在却为了别人之前的善意而接二连三地退让默然,回想起云寻最失落的那一敛眸,这时候,他有些心虚地收回了向顶层致敬的视线。

    屈起的手指抓挠着掌心,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底被粉玫色合欢花扫洒发酸的谨抑与麻痒。

    露天活动场附近有为宾客预定下整栋酒店,瓷砖光亮得容不下一丝一毫灰尘埃丝,阿加莎披着炭黑小西装走入电梯,及踝的裙摆不慎地沾上了阳光温度的草叶,她蹲下,将咬住裙摆的草叶一丝丝摘下收入掌心,电梯恰好到达顶层,她紧了紧裹披着的薄西装迈入充斥着空调的楼道。

    稳重矜直的脚步停留在一扇打开的门前,优雅女爵挑了挑眉,端起玄关处冒着两缕热气的红茶进了屋,就算有进门红茶的热情招待,她照样不会留情,女爵大人总爱戳弄痛处:“想不到你会放人?”

    “嗯——呵,有事要请他帮忙。”所以才放松了监察,玻璃上模糊地印出云寻唇角一抹笑,在这种节骨眼上她可笑地要不够地想要多见陀思妥耶夫斯基一面,而借口却是一个女人——佛拉纶。

    喜欢上一个人偶尔有勇气心软,又任性地不愿意见,云寻不意外地想起了风遥逃离太宰治的做法,从没走出过世界的姐姐瞒着所有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而现在自己躲在落地玻璃窗后看着伪装成别人的男人,这几十米的距离比风遥在默尔索见太宰治的一面更加遥远。

    从落地窗望下去,整个露天婚宴场都一览无余,高澄穹空落下飞鸟啼鸣,池畔绿中带黄的蒲苇和灯芯草在风中拥,五张甜品台上各色瓷盘与甜品风姿相得益彰,花束的搭配清新又温柔,风中搔首弄姿的花朵驱散了炎夏的暑热,如果搬来植物园里的香根鸢尾或许会更加梦幻而馨香吧。

    “秦夜弦替你结婚,冒签了婚姻合同,那么以后叫你布尔加科夫太太怎么样?”恨不得把所有愉快都挥洒的阿加莎不加掩饰地笑了起来,脊背却不可动摇地牵持着稳重,红茶放到圆茶几上,她撩起柔顺的长裙让露出的脚踝贴近沙发,随后才缓慢地坐在棕褐色沙发上,尊贵的女爵如滤红茶般推走平庸的做作,托起下巴,又一串笑声将愉悦她心的嘲笑丝丝分明地掰直了不少。

    可惜少女并不搭理她的调笑,连呼吸的平稳都没撼动的恶意玩笑如果再继续,那就成了笑话,仍不够报复的阿加莎打算以婚礼上的深情来恶心她:“我突然想起来,阿法那西耶维奇对着秦夜弦以云寻的名字起誓,说‘十五岁的旗袍,十八岁的西装’,以后的路他会陪你走,他会为你补齐一切。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日语讲得这么好听。”

    阿加莎随意刺激一下云寻,可谁知道自愿关在顶层客房里的少女一点都不在意别人冒顶她名还擅自替她做了决定,甚至连卑微的叹息都没有,比女爵更加随意地丢下一声三分歉意轻笑:“随他们,反正我早晚能脱身。”

    清朗浅笑里藏不住的歉疚偷说着与愧意相反的话:很抱歉浪费了你们的心思,就算拿我的名字结婚,也不见得能困得住我噢~

    “秦夜弦会把阿法那西耶维奇塞到你床头柜边上啊。”谈色扬意的阿加莎对此格外感兴趣,至少提起这个的时候转过头来看了眼站在玻璃窗边的。

    “我年龄这么小他能做什么啊?”云寻很清楚婚姻合同上签字的那男人不喜欢平坦的女人更何况他对一个孩子肯定下不去手,“就算我真和他上圌床了又怎样?”

    如果在床上亲昵拥抱能让没有任何感情的双方欢度余生,云寻早兴冲冲地对陀思妥耶夫斯基下手了,她在心底默悄地嘲弄秦夜弦想法简单,网格细胞的回路捕捉到阿加莎提起的婚礼誓言上阿法那西耶维奇“以云寻的名字起誓”的复述事实,突然意识到哪里有点不对劲。

    面对面的两人在转述时可以用名字代替人称,可阿加莎的口吻在编织玩笑与还原真相之间还夹了一层秘密,然而对阿法那西耶维奇没有多大兴趣的少女没有多问,只要不妨碍到她理所应当没必要去管,没有预知未来能力的少女在此刻并不知道自己不久就能知晓秘密的答案。

    之前秦夜弦指责、压迫、强硬而蛮横地打乱她原本的生活,虽然心底的郁闷,但她的计划有序进行,这份保障才能安抚她不乱来。

    酒店一楼的酒席四处充斥着祝酒词和欢笑的虚伪,黄昏在窗口轻叹着酒席里的灯火璨然、热情四溢,此时鸟归巢、花合香,再过几个小时一切都该在黑暗的摇篮里沉眠。

    偷偷从酒店后门溜走的云寻回到公寓,拌了鸡胸肉土豆泥应付饥饿,一小时后林鸦川一通电话说姜丞柠被果戈里烦得在她家名下的酒吧灌酒,混合酒精已经醉了,让她快来接人。她想撂一句“多喝点,再多喝点”,可她的确需要出去吹吹风,前几天的连轴转到今天的婚礼为止,她已经太久没有和这个世界交流了,实在太无聊了。

    白天的暑热融化了世界,让夜晚凝不出绚丽整洁的星空,窗外夜色浓如墨污,云寻心底清楚,这样的夜晚林鸦川不会约她出来,可这次林小姐十分急不可耐地催了好几遍。开往“shotaimen”酒吧的少女早就猜到喝酒的不一定是姜丞柠,她却一定有事要告诉自己。

    熟悉的车牌闪过在酒吧门口守夜的女人的视线,她靠在门口歪着的身子瞬间挺直,躲入酒吧门后,等到从车里下来迈入夜色踩上小台阶,高马尾的冷艳林小姐假装刚从酒吧里推门走出来,夜盲的人看不清门外刚才有没有站着人。

    那双眼眶通红的明蓝眼眸裹上几分倦意,她搭着云寻的肩膀把人拥进厚重的玻璃门,截然不同的画面照亮酒吧内的爆燃灯火,刚才门外夜深人静只有温柔的路灯和迷离的星辰,通过走廊之后走入了热闹混乱的光色之域,林鸦川把云寻推到了吧台指定位置,随后一闪身藏到了人群里,被丢在人墙与吧台间的少女看到了果戈里,他端着莫斯科骡子转过高脚椅,敲着酒杯笑露单纯:“嘿,漂亮的小姐呀,不喝吗?”

    “哈哈,不。”云寻生硬发音的假笑与言简意赅的拒绝让果戈里扫兴的气音慢悠悠地从鼻腔挤出。

    “唉——秦小姐那么喜欢喝酒,你不来一点为过去送葬?哎呀,对我可别有所保留啊,我俩的关系一点儿都没踩中什么危险带吧?果酒一点点可以吗?嗯?”趴回吧台的果戈里侧身挪了过来,他企图利用悲惨的影子打动云寻,可她没有说话,轻笑柔和的脸上却写满了生冷的拒绝。

    见少女转头就走,果戈里转头叫来调酒师的同时一把拽住云寻的肩膀将她扯到身旁,调酒师看到自己的入股老板却不表露惊讶,心底剩余的震惊也随着果戈里点单的酒消失殆尽,他本来以为老板会假装拿酒却不喝。

    但是事实和预料相差颇大,果戈里竟成功劝诱云寻以酒相庆,本来就半杯倒的姑娘面前摆着三个柯林杯——她一定不可能全喝了。少女敛垂着眼睫,脸朝左压着曲起的左臂趴在冰凉桌面上,哪怕拿后脑勺对着果戈里,右手也不忘拽紧他的手腕,被拽住的男人一直努力掰开黏在肌肤上的手指,他的表情无奈而悲情,夸张得有点表演用力。

    聪敏的调酒师早就逃开了这副场面,背对着这处吧台耳不闻、眼不看。

    直到陀思妥耶夫斯基过来,掰着云寻手指的果戈里一下换成了庆幸的笑脸,很快吹着被周围音乐与欢呼的求救的漏音口哨挥手示意,直到苍白的幽灵淡定地站在自己身前,他才展示出自己被拽得紧紧的手腕开始打小报告:“噢哟!你总算来了,快来帮帮忙我掰不开呀!”

    难道不可以用异能脱身么?他在狗咖约自己在这儿见面就为了这回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视线落在被云寻紧握着的手腕上,一眯眼的动作让厚沉的凉雪塌了一块,“她胃不好你怎么让她喝酒?”

    明明云寻的掌心温度有些热,酒吧的气氛还辣得可以,刚才这男人的语气也没有可疑的起伏,但果戈里的那一截手腕却能够感受到如同被钢锯架上的凉意,他的头发差点要在那一刹那竖起来了。

    “她没说她胃不好啊!”果戈里还在硬掰着比上了强力胶更顽固的手指,不断回头催着正老实而无辜地歪头靠在吧台边看喝醉女孩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喂喂喂!别看了别看了,我知道她很好看,不过赶紧帮帮我啊!我手腕快断了!”

    五官由神之手精描细刻的女孩呼吸匀整绵长,两丛浓睫轻颤,酒氤的晕红铺在白皙皮肤上,分明借了夜幕来临前的一片霞光,像雪糕咬开后流溢的草莓夹心。看起来醉惨了,至少醉了的样子没有之前那么聪明锋利、不再具备藏起来的野生攻击性了。嗯——跟活泼开朗的样子相比真的彻底安静乖巧了,以后也想方设法灌几次吧。陀思妥耶夫斯基伸手揉了揉静得发软的少女地头顶,温度的靠紧让她激颤了一下,但依旧没有醒来。

    “拜托拜托!真的你不把她带走就把我带走吧好吗?还好我脖子还梗在脑袋下,不然命都丢了!”果戈里在一旁求助的喋语塞得人耳朵都堵了,简直比酒吧本身还吵,陀思妥耶夫斯基为先赶走烦人的嘴只能想办法让云寻松手,原本揉着少女头顶的手顺着发丝向下缓柔地按压细嫩的脖颈,舒服地哼哼声弱不可闻地从酒味填塞的唇隙里飘出,缠着果戈里手腕的指尖松了力道。

    停留在后颈处的手顺势借着她的肩膀试着把她扶着坐起,察觉到有人将她扭转,少女不耐烦地拧起了眉,嘟囔着不知在抱怨什么,直到身体感受到侧方有更可靠、更舒适的粘附物,她松开了拽着果戈里的右手,抻升着腰直接伸手攀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肩膀,忽然奶声奶气地咯咯咯笑着,坐在高脚椅上的人和站着的人差不了多少高度。

    获得自由后,果戈里一溜烟跑了,林鸦川交代的差事还真难以完成!差点就要截肢了!他在溜走时因为没看够戏还忍不住一步三回头,直到酒吧内流动疯狂的吵闹将两人身影掩盖。

    蹭够了的少女松开环紧的脖子改手揪着他胸口的衣服,一手撑在吧台上笑着,她的笑好看却没有情绪,不属于这个酒吧疯狂、欢快、嚣张、放肆、放纵、沮丧的任何一种笑。看着少女一副喝酒喝傻的样子,陀思妥耶夫斯基轻拍着她的肩膀,撩开闷得脖子发烫的长发,视线饶有兴味地落在三只柯林杯上:想不到她酒量这么垃圾……

    “果酒啊!秦你怎么才来啊?抱抱呀。”每个字都被酒精氤氲成浓腻的音调,云寻笑得一脸单纯,不可理喻地在撒娇,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不断的拉拽下就范了。

    双手虚环住瘦得没几两肉的人,一抱都体会不到实感,长发滑过他的指腹时指责被他藏得好好的心虚,可这也没让他留恋被酒浸软了的骨头,草草一抱就松开双臂护在她身两侧给予醉酒的小白眼狼更大的空间,本以为一次假象就好,可他低估了这个女孩。

    “嗝、甜……嗝!抱嘛——”仰着头的少女又轻嗝了一声,踩在高转椅踏板上跺了跺脚,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身体却十分好心地再度照做了,不浓烈的酒香被发丝间的香气撕裂。

    一站一坐的两人完全没有高度差距的压力,陀思妥耶夫斯基甚至怀疑这把转移在无意识间经由他的手亲自为云寻调试过。

    “秦,像以前一样亲亲吧!嗝!”借仰头掀起眼皮,湿润的眸光燏耀着迟钝的晶莹,靠在吧台边站立的男人脑中懵得甚至起了阵阵嗡鸣,冰凉的酒味温在她身体里,颓丧糜烂的酒味在她呼吸下挥发着不一样的醇厚香气。

    烂醉的清梨与幽香的铃兰酒,零碎的果皮和生毒的根茎,当着他的面一股脑地往他嘴里塞,甜中夹苦,生涩难咽。

    少女提出的条件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并没有不容易接受,醉酒的小白眼狼晕乎乎地把脑袋丢了,做出什么来都不足为奇,然而他一点都不希望她把他当成其他任何人。水亮澄澈的琥珀色里倒映着男人过于平静冷漠的凝视,犹豫过于平淡,专注才被照亮得终于无处遁形,他只好捏揉着少女的后颈拉开距离。

    “亲一下我就原谅你啦!”云寻见吻迟迟不落下,支吾着向前挪动了企图逼迫眼前不给她亲吻的“秦夜弦”,这一挪动她就坐在椅子边缘,由于双腿不老实地晃荡,小腿无意间蹭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腿侧。

    喝醉的女孩丝毫没察觉到面前之人冻了寒夜的双眸一秒闪烁,宛如月色掠过冒着白烟的枪口,可她鼻尖缠绕着清凉无味的气息驱散了体内发烫酒精烧起的温度。

    “你干嘛还不亲我!额头额头!”见那么长时间没反应,云寻皱着鼻子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一手握拳一下接一下轻锤着对面的肩膀,“烦你大笨蛋!夜弦老混蛋!蠢猫!你还签了傻逼婚姻合同,你不爱我了秦夜弦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还夹杂着几句秦夜弦才会的绕口方言,陀思妥耶夫斯基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这绝不算入任何一句赞扬之中。

    云寻感受到被锤之人的僵硬,报复达成似的缓哼了一声,她低头在酒香的湖畔畅游失神,长发软软地越过肩膀,陀思妥耶夫斯基耐心地撩开不断添乱的长发拨到背后,收手时顺势将手背贴上她发烫的脸颊,像冬日炭火上烧酒壶壁的温度,他捏起滑嫩的脸颊,嘴角绷直不肯放纵笑意:“想不到你也有傻子一样的时候,蠢得丢了脑子。”

    看少女根本没有反应,他捏住脸蛋的指尖稍稍用力,莹白中晕染开一道道浅浅红痕。少女鼻尖萦绕着清凉冷冽的味道越近越深沉,但并不能唤醒她醉软了的清醒意识,本能循着清凉舒服气息的唇在抬头的刹那直接贴上了男人冰凉干燥的唇。

    惬意无比的、她想要的温度,比正在身体里发烫的酒精舒服多了,琥珀眼眸含着比酒更灵活的迷离,奸计得逞的贼笑却从瞳孔里溜了过去。

    柔软、醇涩、铃兰的香、浇过酒的火热与浓烈的唇瓣蕴满了水润却又涂满了干涩的苦,比起寻求依靠和安慰,她露出牙齿啃咬男人嘴唇的试探动作更像掠夺前的敬辞奉告,。

    摆动的镁光灯晃来一闪而过的白光切断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推开云寻的念头,热闹震颤着的酒吧舞池中的吵闹的乐曲在此时完全静音,当机得喊安心的大脑只有一个想法:醉倒的女孩不会大吵大闹,但行动力一点都没被削弱,反而更强了。

    坐在椅子边缘的女孩又朝外挪了一下,落空的整个人推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噗通”倒在又硬又冷的地砖上,可惜周围的人都忙着沉浸在疯狂色彩的交替里,丝毫没在意被女孩跨坐腰上的男人,更没人来解救他们。

    酒味浓烈的唇落到喉结处,洇入咽喉处肌肤的呼吸让喉结滚动,少女怀着好奇地“咦”了一声舔了一下又咬了两口,现在的情况十分糟糕:一个男人正被一个醉酒的女孩非礼。陀思妥耶夫斯基落在云寻腰上的手掐着她的侧腰想将她推远,而被掐到腰的女孩直起上身却不离开,反而难受地扭动着往后坐了些。

    髂前上棘的位置落下了少女的重量,男人咬着舌尖吸了一口气,掐住她腰的手将她往前拉,生怕惊动从没搭理过却不时来串门的想法,酒吧的二楼有套间,一应俱全的人性化设施无可挑剔,这正好为这不曾搭理过的想法应允了一道绝佳保障。

    感觉到身下有种奇怪的感触,云寻歪着脑袋像看什么有趣玩意一般直直盯了眼前模糊的人形一分多钟,确认了身下的人还活着后,她放心大胆地抬起了手移到了男人的胸口,十分顺手地捏了两下,捏完后那张精致得不染忧伤的脸竟然露出满足又奇怪的笑。

    气氛一度单向弥散尴尬,原本应该冷漠超然与风雪同归轻盈的男人眼角抽搐了一会儿,扶着云寻腰侧的手在走神时被她狠狠打开,迷离藏光的琥珀色双眸闪动着惊讶,一句话从她口中轰炸出来:“秦你胸小了!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句话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终于可以承认云寻的智商也一同被灌醉了,酒她喝了吗?看这样子应该直接灌进脑子了吧?

    神志不清意识尚存的少女嫌弃地松开了捏过的平坦的胸,瞥了一眼被自己扑倒的人冷漠地哼着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捂着半张脸,嘴里轻含着满口嬉笑胡言:“夜弦胸小了,手感变得这么差?”

    趁此机会赶紧起身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与云寻保持一定的距离,膝盖还没打直的女孩颤巍地又有倒下去的感觉,男人落雪似的叹气声淹没在吧乐声鼎沸中,他扶住了背对着他站不稳的女孩。

    大概刚才摸过的胸的感觉不太对头,云寻的意识勉强提醒着她面前的人不叫秦夜弦,她的后背贴着一个人的前胸,而身后熟悉的呼吸韵调喷洒在头顶,痒痒暖暖的,她眨着眼机械地转身,歪着脑袋有一份天真无辜的纯洁:“你、你不是秦……”

    女孩的手指戳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肩膀,她歪着脖子抬头辨认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一声空洞的恍然大悟让醉酒的神智接上了电路:“费奥多尔……профанстарый,嗝——”

    胆大而无力的直呼其名让陀思妥耶夫斯基眸色一沉,其后两个顺序颠倒的贬侮之词更让他整张脸都阴沉下来,冰冷的视线落在艳红的唇上,少女还想说些什么,可似乎刚接上链路的神智又混混谁去,最后的音节还没连起来整个人就摇摇欲坠地撞上了他,紧攥着他的衣服,似乎睡着了。

    贴了满怀的酒味浓重,不是果酒。陀思妥耶夫斯基低头轻轻贴碾了一遍云寻的唇,舌尖轻易撬开两行牙齿,尝到她唇隙间残留的种种酒香,刺口辛味正在思绪回荡间回味着:挺聪明的人怎么就突然这么蠢了呢?

    他们在不断试探,不断纠缠,若即若离,利益、人命、谋划在陀思妥耶夫斯基与云寻面前刻出纵横的棋盘,阴暗世界的行动如白蚁吞食巍峨浩荡的宫殿,不知不觉土崩瓦解的平衡最终倾斜的刹那,赫格尼之剑刺穿天涯划破晴昼的敦厚,雷电风暴咆哮着磨利尖牙,声声嘶吼转开层层回音。

    纤弱苍白的男人能为将倾大厦烘造庞大的绝望气势与混乱画面,这种不相符的反差让云寻一脚跌入好奇深谭,阴谋和算计的法术在绝无波澜又深不见底的清水上捻开波纹,还未尝试践行只看着就觉得有趣,这成了云寻跟着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路、甚至在他设计进入默尔索时劝阿加莎不要提前出手的理由。

    因为有趣,因为她觉得开心。

    比起心动更为平静的在意只能勉强做出这样的解释,云寻看过多番权利与力量的对决,鲜血四溅、剖取肝肠、痛苦尖叫、疯癫锐笑,都打不动她的心,只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出现,在教堂玫瑰窗前的十字架下,在莫斯科郊外对邻的屋子里,在一路血腥的追杀中,两人的交易早在女孩八岁那年就开始了。

    倒在怀里的少女似晨雾围着水珠,暗得看不清谁是谁的酒吧里她是眼前唯一的色彩,蒙着干净的光丝,云端猎隼细长的羽缘掠过山巅雪堆飘溅起粒粒点点的澄净碎雾。她单薄而瘦弱,膝盖骨磕着他的腿都像碍着块石头,明明云无蔽拿最好的东西养她,花最高的价钱买她去杀人,可她就像枝又高又瘦的桦树只蹿个子不长肉,被按在阴暗之中的这张脸依然开朗澄透,丝毫不染血沙和尘泥。

    这副干净灵动的伪装,精致迷人得漂亮,谁都无法想象她能剖人皮肉活取胫骨和腓骨,她给过的善良少如阿塔卡马沙漠的雨水、刚果民主共和国刮起的风,比一颗雾还薄的真心善意里分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百分之一。

    如果撇开合作与利用的绳索,那些善意又该命名为什么?怜悯、施舍还是爱?荒凉的池沼种不出香根鸢尾花蕊中的光,刺破葡萄藤的荆棘开出阴谋的果,游玩的蛇一口咬下。

    酒吧杂乱的音节翻来覆去唱着人间自卑、自满、失落、疯狂、放纵,可这些在到达陀思妥耶夫斯基身边时都如飞鸟遇枪林般散去,趁人醉得深,他摸到云寻的口袋取走了车钥匙,却发现钥匙环上除了黑柄车钥匙与遥控外还有一枚铜合金的钥匙。

    顺滑的一缕长发落在女孩的脸颊上,一根手指撩过偷吻脸颊的发丝别到她耳后,拦着膝弯抱起时陀思妥耶夫斯基才接触到自心底掠过重量的实感,过街夜风都吹不散的重量砌出一方滴水涟漪的心安,他抱着女孩走出镁光灯摇头晃脑的酒吧,怀里的小朋友比清醒的时候要乖。

    侧肩捱开玻璃门,夜晚将所有生命的色彩吞噬,街边百合花形的灯立在掉了漆的黑铁杆上,男人下意识收紧了手臂,挤得怀里的人抗拒地晃动小腿,他低头看着醉得半睡的小朋友,浸漫了铃兰与清梨香味的发丝依在他的手臂上,她的脑袋靠着他的臂弯。

    夜风打着街边青草味哈欠,和煦而优雅地吹散少女唇角本就不多的酒气,此时此刻北大西洋暖流温爱着阿基坦盆地,他现在不站在法国西部,没有梅多克砂砾鹅卵石培育出的赤霞珠,没有布列塔尼半岛上布雷斯特和拉罗谢尔的海景,没有比斯开湾的风暴。

    安静、浮华、高昂、光纤、柔软,贵族优雅的风度和翩翩姿态都浸在这座城市的文化里,然而云寻不要舞会也不要追捧,她曾躺在展台上作实验员最钟爱的珍贵材料,活在痛苦与折磨的垃圾堆里只能感受到痛楚。

    如今枝头云雀筑巢在她喉头,高穹猎隼翱翔于她心脏,有时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自己像枝头下的种子,误上陆地的麝香鼠,就像此时,他被她抓住了,困在夜风里逃不掉,有一秒他想过顺走车钥匙把她丢在酒吧不管,从她胡言乱语地能把谁都堪称秦夜弦时就不该搭理。

    现在亲密的一切好比补偿和绕了很大一圈的道歉,其实远不必如此但仍旧做了,他早与秦夜弦约定把让阿法那西耶维奇管住云寻,这事从原理来说很容易,从利益来说很划算,她最后的结局他不经手,两人从此以后毫无关系。

    但怎么就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差了点东西——噢,差点儿忘了来的本意,只想在她车上装窃听器。原本泛凉的风忽地温热了起来,姜汁混着橙皮的味道,湿软的触觉扫过下颔,陀思妥耶夫斯基猛然回神,缓缓松开手臂让正在不断舔着嘴唇的云寻站在地上,这就像扶一条软糖,怎么都立不起来。

    最后男人任由喝醉了的小白眼狼倒在身上,少女梦到自己落在树枝上,耳边有只黑蓝长尾风鸟正啄开冰层,可她听到了蓝歌鸲越冬时生硬又去掉小嗓尖软的叫声,不会进行思考了的聪敏器官憋了一口委屈,一头扎入棉花糖中。

    棉花糖后的动静和一个人的心跳有点像,可有点快了,发生了什么呢?她奋力让眼皮撑开一条空隙,可长密的睫毛沉重地将眼皮压了下去,散成丝缕的神绪又跌回了棉花糖里,耳边蓝歌鸲的低鸣引她抬头去看梦里的景色,眯缝之间有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Федуня……”女孩的睫毛闪烁着酒吧门口壁灯照落的清光,这声越过“先生小姐”尊称的叫法亲密得出了格。

    “怎么了?”明明还没到叫昵称的程度,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耳朵听了没有逆适反应,两片嘴唇还傻傻地回应了不清醒的人,“哪里难受?”

    耷着双眼的女孩仰着脑袋,男人说的话在她的时间里慢了数秒,没礼貌的咒骂爬满了毒蝎的尾刺:“Зайпись!Дерьмо!嗝!”

    往往嘴上之利并非云寻泄愤的首选,她更喜欢让对方变得焦躁不安、受尽折磨,现在骂人的她仿佛丢了智商和教养,这种蠢样真让人看不腻,被骂的人看笑话似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掌心贴近唇上的这个动作却让手臂猛然一僵:今天喝醉的人不是云寻是他自己吧?

    车头近灯从转角处绕出来,这量不速之客稳稳停在酒吧广阔的前庭行道前,连外套扣子都合错了的阿法那西耶维奇匆匆下了车连车钥匙都没拔,他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怀里的人皱了皱眉。

    “赶紧把她带走。”陀思妥耶夫斯基将怀里渐渐熟睡的女孩推给了别人。

    接过少女的男人肩膀一僵,幽默下露出青年时期朝气蓬勃的迷茫。

    “谢谢你了啊!要不是你找到了她,我还真的以为她不要我了。”生来便含着幽默气质的阿法那西耶维奇温和地注视着被抱在怀里的珍宝,不再多一句说话抱着少女转身就走。

    幸亏一个人永远都看不到自己的眼神,他不用惊讶于扎在阿法那西耶维奇背上的视线平淡难掩阴冷,冷静的头脑控制不住心底的一团燥火,等到云寻乖巧地垂在别的男人臂弯外的双腿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那火团瞬间熄灭剩下灰烬,灰烬继续烧着空洞的冰凉。

    背后的入口与长廊封闭了酒吧内群魔乱舞的绮丽迷醉,风钻入了空无一人的胸膛,尘灰刺入指尖的刹那,苍白泛着无力与柔弱的男人才想起监听的正事,精致的不锈钢环那上两枚钥匙磨痛的掌心呼吸着早已飘零殆尽的铃兰偏甜的幽香。

    车座下的监控装好了,男人坐在驾驶座上调整监控的位置避免敏锐的少女察觉到座椅下的异样,不过这舒适的坐垫很难察觉到柔软外的异常,他觉得自己应该再为快要死去的年轻生命做些好事,他以多年驾龄的随心所欲操纵着车,过不了多久,少女居住的公寓中的露天停车场最后一个车位被充实了。

    然而这个车位的角度不错,挡风玻璃正对卧室的飘窗,关了灯的房间没拉窗帘,只有草坪边飞满了蛾子的一行明灯成为唯一的光源,突然间卧室飘窗撞上熟悉的脊背,长及腰的发丝晃开无力的弧度,一只略粗的手臂穿过发丝那截腰揽起,倚着手臂的腰身不踏实地扭动着。

    玻璃上映不出任何多余衣料飘动的痕迹,被抵在窗上的腰很细,掬着细腻的肌肤和干瘦的身形,长发拂动时从千万个细碎之中露出窗台之上少女对面的男人急切而体贴的模样,他哀求与渴望着和心底人影最像的人,某一下触碰就点燃了懦弱的斗志,如今他所践行的、所宣告的,来日都会反噬于锥心的疼痛之中。坐在车中的男人放下了车窗,他弯曲手臂搁在窗外,心底不屑淡哼着:阿法那西耶维奇怎么这么肯定云寻只碰一个男人?单单他知道的,死屋内与云寻关系不错的男人就有五六个——其实他也很好奇自己怎么会通晓这些没用的独家秘密。

    或许在形式上存在着恶意报复的色彩,但实质上只有阿法那西耶维奇一个人孤独的缅怀,他一遍遍低哑地念吟着一个永远得不到回应的名字,“云寻……云寻……”

    有一个很轻很轻的字音从尘埃和星屑里滤过了,一声声一模一样的称呼逆反着无数不同的意义。

    进门前吹了夜风的理智开始苏醒,头晕目眩的黑暗里云寻的意识断定男人没有在叫她,男人情深时呢喃着轻音快而渺地捉不住尾巴,可夜盲时被迫强化的听觉不负所望地全化了阿法那西耶维奇口中的人:云寻安。

    醉软的身体一僵,少女依稀明白了之前阿法那西耶维奇所有的眼神中那些委屈和不甘从何而来,他口中的“我与你的母亲关系很好”一点都不假,不过这纯属他一个人奇幻的臆想,他爱云寻安,长久的孤独和思念在神志不清的某时某刻胁迫他连同带着她基因的女儿都一并爱了。

    醉得厉害的身体使不出任何力气推开疼痛的灌输者,掐着腰的手、顶着玻璃的肩背、试探着扫荡在脸颊边的呼吸,一根根枝刺划开旧伤,挑开一根根筋肉,拧转腔内脏腑。

    “别……”技术真差,云寻吸着气咽下一口湿湿的哭音,她明白男人告白着谁,却仍然混沌得听不懂眼前男人情深的告白,身体为逃开窒息痛感本能转头避开意图落在唇上的轻柔重压,现在她不喜欢呼吸被堵塞。

    喷薄的晨曦撕裂了垂落的夜幕,星辰寥落在荒原的角隅,绿薄荷酒淋湿了苍头燕雀,枪口的风信子球根压碎了冰冷弹火,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眼车内显示屏的时间,拔了车钥匙,将另一枚没有明显标志的铜合金钥匙剥离钥匙圈。

    失去伴侣的车钥匙挂着光秃秃的钥匙圈和遥控被丢在云寻公寓号的信箱里。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寂静的清晨第一次正视小白眼狼即将泼来的报复,或是说他想要这个报复来证明点什么意义,之前让人把佛拉纶送去c国,现在他们大约算是清账了。这样一来,再也没有联络的必要了,可明明杀了她比“不再联络”更直接,再说阿法那西耶维奇这个白痴和她一点都不在意的婚姻与床伴根本就不可能让她就这样安分下来,秦夜弦到现在还看不清。

    锥疼的头闪现着风暴,云寻扶着脑袋侧身去抓床头的闹钟看时间,一转体才发现毫无知觉的腰除了酸麻渐泛外还横着一根手,她转头的刹那,琥珀色眼眸闪过一丝愕错和讶异:她喝了一小杯后就不小心把阿法那西耶维奇睡了?按理说林鸦川不至于把这人搬过来吧?

    不过既然这样,另一种计划的进行也能方便了!少女借着刚醒时的朦胧,弄乱自己的头发,扣好文胸、扯过落在床边的衬衫扣起一半的扣子,她低着头等身边的男人醒来。

    男人一醒来,还没顾及金棕卷发的蓬乱状况,余光就看到散发着温和气息的少女,她侧坐在床边,瘦弱的柔软蒙着白兔般的单纯。

    “这一次我可以自己去吗?就这一次……”没有底气的祈求从来都没被谁看见过,讨饶可怜得让人不忍心拒绝,她转过身看向刚醒的男人,肩上衣领滑落露出两根锁骨胸骨端之间的一枚吻痕。

    “好。”对于可怜兮兮的少女的要求,阿法那西耶维奇不会拒绝,因为她在生物学意义上与另一个人太相似了。

    目的达成,云寻凑过去在阿法那西耶维奇脸上烙下轻触一吻,在男人看来这代表接受,其实对少女而言连对工具的奖赏都算不上,她熟门熟路地从抽屉里取出姜丞柠留下的□□,它很接近秦夜弦的脸。

    昨日的婚礼热度依旧,记者们都在招待会上占尽了各自的位置,不愿换正装的云寻只套了一件灰色连帽衫,相机闪光灯此起彼伏,陪同前来的男人握着少女的手轻拍安慰,亲昵地在她额角留下停留了数秒的吻,此时相机按键的声音几乎撞出一波波起起落落的海浪。

章节目录

company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与云听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与云听风并收藏company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