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还在发愣没回过神来,一些早已被他遗忘的回忆正在被逐渐强硬唤醒。

    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算了,既然没记住那就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人物。

    “既然到了十四班,那大家就都是四班班级的一份子,以后和睦相处。”

    陈文怡入座,笑嘻嘻转过头来朝后边几位新同学打招呼,可爱外表还没捂热,一开口就成功“惊吓四座”。

    “我是陈文怡,目前是十四班班长,老班姓安教语文,这两天去外地学校学习回不来,语文课课全部走班和五班一起上,班内事务,可以找体委兼副班帮忙解决。”

    二中师资这两年并不充裕,招生多,所以干脆搞走班制度,根据各个学科年级课表尽量安排,缺老师时就两个班合一起,在不同的教室流动上课。

    原先四班同学早已习以为常,新转来的看这架势,觉得有几分新鲜。

    一样是新转过来的高牧扭身回头,朝后排沈黎挤眉弄眼,却发现对方头毫无顾忌又低下去,便也放开胆子摸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

    【——原先走班制度压根不给咱班安排,能省多少事儿,这下估摸着得先严一阵子,不好逃课了。】

    【——不过黎哥,他们班班长看着好像不大管事,还有讲台上这个秦暮,你平常不关注不知道,她可是有名的表白墙常客啊,没想到居然分到这个班。】

    秦暮……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可表白墙上不都是找丢失物品的。】

    盯着高牧发来的消息上某两个字,沈黎眉尖微蹙强打起精神,这种轻微的变化就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

    高牧一噎,【额,日常是这样,不过她算是奇葩,例外?】

    秦暮把卷子分到每一排第一个,每人拿一本接着往后传。她速度稳而迅敏,每沓甩到桌面上没有一分摩擦散开。

    语气一如既往温和,“因为我们高三是提早开学,高一同学还在军训,这周体育课就取消全改自习,大家不要去操场打扰,不然会扣班级量化分。”

    听到这么多自习课,老班还不在,底下瞬间响起雀跃细碎聊天声。

    沈黎伏胡乱搭了几句话应付就又趴在桌面上,他在最后一排用不着操心传卷子,没过多久就又撑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睡过去。

    最近几天事多,他神经变得敏感的同时睡眠质量也异常不好,所以半途再次被桌洞手机振动“嗡嗡”声吵醒时,气劲上来干脆直接看也不看,闭眼把电话胡乱挂断。

    秦暮正在做卷子的笔尖一滞,斜眸正好能看见他手机正在变暗的显示屏幕。

    上面屏膜新新旧旧碎痕几乎拼成一整张蜘蛛网,看着惨不忍睹,通话被挂断的来电人备注只有两字:混蛋。

    她刚收回目光,不料一个脑袋突然横歪过来,好巧不巧正半压在她右臂上。

    周围人奋笔疾书赶作业声如同大网聚织在教室天花板,一切看起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毛茸茸一头黑发凌乱成一团,发丝偏软,不至于显得太炸,倒下后就再也不动。

    秦暮犬牙暗中咬了咬舌尖,认真看着题目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可温热的呼吸似乎能穿透校服衣料,灌进血液,她凝住的右手暴露了一切心境。

    沈黎睡觉并不安稳,他有自知之明,所以在原先班级向来是单独成桌,在最靠近后门的角落里,妨碍不到别人。

    而突然换班后,也是在最后一排角落里,长久的习惯没来得及更改,忘记了这次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沈黎昏昏噩噩多少也感觉出来几分不对,但是几天来都没能睡个囫囵觉,两个眼皮好像被胶水死死黏上了,怎么也挣脱不开,鼻尖隐隐传来令人安心的皂香,索性抛去杂念一股脑沉睡下去。

    秦暮只稍略活动臂膀,便立即引起了对方的不满,惨白灯光下肤色显得冷白,密长睫毛打在眼下更显乌青,鼻梁高挺,嘴角下抿没有什么血色,干燥的发白,似乎已经疲惫到极点。

    不仅如此两只手也扒拉上来,紧紧攥住袖边,如同洪水中拼命抱住漂浮木桩的小狗。

    他两只手还算白,十只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只可惜各种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伤疤,如同吸血虫贪婪趴在上面,失色许多。

    秦暮就这么沉默半晌,最后不动声色从右手手里取过中性笔,左手稍显生疏的接着从方才被打断的题继续往下写。

    外面天空漆黑,教室灯光反映照在玻璃窗面上,黑板上边挂着表。

    高牧见时间过得差不多了,便想叫上沈黎出去透气顺带上卫生间,只是连发了好几条信息对方都没有回应,疑惑地回头看。

    结果刚一回头,入目的就是这一“惊悚”场景。

    ……高牧沉默。

    被偷看的秦暮似乎感受到什么,缓缓抬起头凤眸微挑,嘴角平常总挂着的温笑莫名呈现出一种刀锋一样的利锐感。

    诡异的感觉蔓延的满后背都是,高牧打了个寒颤,尿意当场就憋了回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迅速把腿抬起来脖子弯下去,做出假装是在系鞋带的动作。

    高牧摸了摸胸口,觉得心里多少得有几万头河蟹生物在吃了躁郁药一般狂奔。

    该说不说,他为什么总萌生出一种“霸道总裁小娇夫”的感觉?

    大概是最近通宵打游戏,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嗯,应该是这样。

    在他心里,沈黎虽然平常寡言了些,而且总带着股不像寻常男生一样的香秀气,但始终都属于“攻”的一派。

    这种认可极大来自在原先班级,他曾经遭遇另一派人校园暴力时,全班唯独沈黎挺身而出,虽然对方非常谦虚解释这只是意外……

    —

    笔尖再次被打断停止悬在卷面。

    秦暮捏几下笔杆握胶,听着桌洞里再一次响起了熟悉“嗡嗡”声,明明上一秒还在安静熟睡的某人此刻应激一样睫毛发颤,抱着胳膊的爪子紧了又紧。

    已经有发麻感的半边胳膊开始自暴自弃,它决定彻底一麻到底。

    沈黎这时已经睡过一阵,疲惫困乏消除大半意识也逐渐清明,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压下来。

    他高二转到十七班时,虽说没有融入其中去搞拉帮结派,一直以来几乎独来独往,但是也不会有人蠢到来挑事到他头上。

    肩膀传来被戳了几下的感觉,沈黎立即醒了。

    他虽然睁开眼睛,大脑却还是懵懂状态,眉头紧皱,有几分凶狠狞性。

    外面天空漆黑,教室内灯光反射在玻璃窗户上,对面楼是高一年级的新生,两整排灯也开着。

    沈黎反射性开口,声音像含了二两沙子,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哑的不像话:“干什么。”

    声音虽低,但是不难听出对方多少有掺杂不善怒气,明摆着就差告诉别人:如果没有什么重要事情趁早走开,别来打扰。

    “手机响了。”秦暮一顿,目光毫不掩饰看着对方一头炸乱毛发,唇角微微翘起,喉咙笑声险些压不住。

    见他分不清情况,接着十分善解人意的补充,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同学,先拿开你的头,麻了,我活动一下你再睡。”

    意识到自己现在处境,沈黎脸红到耳根,大脑一片空白。

    触电似的猛然端正挺直腰板,双手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沉默从来都没有消失,只是风水轮流转,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罢了。

    他……刚才应该没干出什么很那啥的事情吧。

    沈黎大脑嗡嗡发懵,他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垂目胡乱朝桌子上乱瞄,最后也不知道哪根筋一抽,脸发烫硬着头皮,挤出声音细如蚊呐:“对不起,我……”

    前三个字似乎因为太久没说过,所以有些僵硬不自然。

    “你手机来电了。”

    秦暮打断他,再次提醒。

    刚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都还很失色朦胧,即使是离他最近的秦暮也虚虚实实,如同月光一般,只大概能看出来是在笑,不知道是戏谑还是什么,但平白一种让人生不来气的柔感。

    沈黎深吸一口气,慢慢恢复了日常状态,既然对方不计较,他没必要再多说。

    他匆匆伸手抓起手机,抄起校服外套起身就从后门往外走,“我出去上个卫生间。”

    “诶,黎哥!”见沈黎离开,高牧一急,忙扯开椅子就想跟着走,半途突然大悟似的,明白现不是在原先班级,蹑手蹑脚从一侧过道从后绕过去,匆匆告了个假才出门。

    只是一向运气不怎么样的他,这次运气显然还是没能有任何改善。

    出门刚过厕所,转过一个拐角,好巧不巧,鼻尖对脑门儿,正与对面人撞了个满怀。

    杯子,纸页,文件夹乱糟糟散落一地。

    高牧扶着墙,生理眼泪哗一下流出来,鼻子疼的不行,“哎呦我去,谁这么不长……”

    “你,你是几班的学生?!”

    怒斥声打断了他刚想出口的脏话,熟悉声让高牧心里一抽。

    一抬眼,正好对上中年男人怒目圆睁的脸,走廊一直要死不活亮不亮全看脸的声控灯,在此刻姗姗来迟亮起,照亮了他头顶油光反射的地中海。

    七舅姥爷在天之灵,这不是年级主任友德旺,还能是谁?!

    “汪,友主任……”

    高牧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百倍的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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