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村,冯是大姓,庄子里的管事、村长、理正,都姓冯,以阿嫌八岁的年纪想办什么只能通过这些大人。

    穆家有五十亩地,其中有租庄子的二十亩受露肥田,种粮三十亩其余二十亩种果树豆子,每年交了庄子上的粮食和公粮收成好的时候除去一年口粮还有余。

    穆君平春草都是勤劳的人,春草手艺不错邻村丧喜事都会叫春草额外赚个,穆家地不算多成年男丁少却过得比同样条件的优渥不少。

    春草很会持家不铺张浪费,这些年也攒下一小笔,阿嫌是昨天才知道藏钱的地方,但没了进项只出那些钱没办法维持很久,阿嫌便动起心思想把那些地转租出去,价格低一些也没关系只要能维持到他有能力赚钱就好。

    转租契约、见证人都需要大人况且还有庄子上的地在其中情况比较复杂,阿嫌先是找跟他们家关系最好的冯铁牛,把来意说明。

    事情比阿嫌想的要顺利,小半天搞定。

    阿嫌像个大人颇为人情世故要给冯铁牛好处费。

    “你这孩子太见外,我跟你爹娘的交情不图这些。”

    “我知道的。铁牛叔叔帮我办事打点的费用都是您垫付的,我知道您不图这些可我不能让您吃亏,以后我和小蝶还需要叔叔婶婶照佛,您不肯收就是不肯答应。”

    “你这孩子。”冯铁牛自然不对多计较这几个钱但阿嫌人小却会来事儿,他还是挺受用的:“成。中午你带小蝶来叔叔叫吃吧,我让你翠凤婶婶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谢铁牛叔叔。我回家给小蝶做就好,不麻烦婶婶了。”

    这个时间家家户户升起炊烟正是做饭的时间,阿嫌脚步生风往家赶,他怕小蝶饿。

    阿嫌快到家看见远处云彩像没头苍蝇急的乱跑,看见他急急朝他这边跑过来。

    “谁欺负你了?”云彩的裤子上都是泥土,很明显是被人推倒过在地,阿嫌心中一沉,出门时云彩跟小蝶一起在院子里的云彩这样说明小蝶也被欺负。

    山下云彩只熟识穆小蝶、阿嫌,一时间她不知道去哪儿找人,看见阿嫌出现像看见救星:“阿嫌哥哥快、快啊,小蝶姐姐被人带走了。”

    云彩指着穆小蝶被带走的方向:“我追不上,快啊。”云彩原地踱步神态急躁开始搓着她自己的手:“快点带回来、快点带回来。”

    “云彩你赶快去找铁牛叔叔。”阿嫌下意识交代云彩,交代完想起云彩根本谁也不认识而且现在的云彩因为小蝶被抢行带走很急躁像是犯病了不停叠声重复,阿嫌只能宽慰:“云彩你回家去,阿嫌哥哥一定把小蝶姐姐回来。”

    阿嫌焦急地朝云彩指的方向追,这几天阴雨连绵泥土地潮湿很容易留下印记,在一堆杂乱的鞋印中阿嫌很容易寻到最明显也是清晰目标一致的两个成年人的鞋印。

    穆小蝶被一个而立之年的汉子夹在腋下,捂着嘴。

    穆豌携在一旁,二人有些慌不择路。

    “当家的你等等我。”选的时间附近没人又可以走人迹罕至的小路才能顺利带走穆小蝶,穆豌很是慌张生怕被人发现追上来。

    “你快点。”男人催促。

    “唔唔——”穆小蝶想喊却被死死捂着嘴,突然穆小蝶隐约看见穿着浅蓝色衣衫的阿嫌向这边追来,她如同看见希望强烈地挣扎。

    “老实点。”男人呵斥,加快脚步。

    挣扎中穆小蝶寻到机会,张口咬住男人手掌肉,男人下意识咒骂着收回手。穆小蝶得到机会张口便喊:“阿嫌我在这儿,救我。”

    “快堵上她的别招来人。”穆豌想用手去堵穆小蝶的嘴,穆小蝶虎视眈眈只要她手靠近张嘴就咬。

    “别管了,你快点。”男人顾不上其他,疾驰往停靠的马车冲。

    “放我下来,我要回去。阿嫌、阿嫌救命。”穆小蝶被塞进马车里,穆豌钳制住穆小蝶不让她下车。

    “小蝶、你们停下放下小蝶。”

    阿嫌追在马车后,穆小蝶竭力从马车的帷裳探出脑袋想伸手拉住阿嫌,男人扬鞭抽打,马嘶鸣飞驰而去。

    阿嫌眼睁睁看着愈行愈远的马车,消失在视野的穆小蝶,双眼通红地握紧拳头。

    “我要下车,我要回家。”穆小蝶双手抹着眼泪。

    “回家有什么好,你爹娘都不在了,你跟着豌姑姑过好日子多好。”

    “我不要,我要阿嫌。”

    穆豌第一次做这种事,要不是急需要钱她也不会把注意打到穆小蝶身上,原本就没什么耐心又经历心惊肉跳偷孩子,穆小蝶不听劝的一直哭最后一丝耐心也没了,穆豌原形毕露狠狠在穆小蝶胳膊上拧了一下。

    “啊,”穆小蝶疼的叫出声,闹得更厉害:“送我回去,你们是坏人我不要跟你们走。”

    “这可由不得你。”

    “我不要跟你们走我要找阿嫌。”

    穆小蝶放声大哭,赶车的男人不胜其烦:“你快让她闭嘴。”

    穆豌发狠地掐穆小蝶让她安静。

    天色已晚,杂乱的木屋中烛光昏暗。

    桌上摆放着卤肉、花生米、穆豌夫妻二人对饮烧酒谈的正欢。

    丢给角落的穆小蝶一个放了好几天风干的硬馒头,午饭没吃一路的颠簸穆小蝶早饿了,可馒头太硬她啃不动,一点点用口水含软再吃。

    “什么时候把人送过去,多一天在我们手里就多一天危险。”穆豌有些迫不及待想赶快拿钱走人:“东躲西藏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

    “明天一早咱们就把人送过去。等拿到钱咱们就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五百两真的会给?”

    男人饮口酒,“放心。”

    穆豌眼神幽幽落在穆小蝶身上,不怪她心狠,虽说都姓穆但隔着很远已经没什么血缘关系,感情上也没多亲近往来,要不是她急需钱也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五百两可以解决她所有问题。

    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穆豌夫妻偶然接触到赌,开始都是赢得,夫妻二人尝到甜头越玩越大,后面就把把输短短几月欠了一比不小债务,房子田地陆续抵押都不足以还清,夫妻二人被追债只得东躲西藏过活。

    一个月前穆豌的丈夫不知从何处得知某商贾独子坠马死亡,商贾悲痛欲绝想买一个女童给儿子殉葬,但郦朝帝王早已废除活人殉葬制度,平民更不能延用陋习,一经发现买卖双方均严惩。

    商贾风烛残年什么都不在乎为了却心愿出高价自然有人为了钱铤而走险,既然已经实施这个念头商贾一不做二不休要给死去的儿子选一个最漂亮的。

    这也是为什么穆豌的男人说出这件事穆豌第一个想到穆小蝶,只是穆豌没料到穆小蝶的父母离世让她的计划更好实行,一个无背景的孤女失踪也没人会大动干戈不懈余力的追查。

    床上传来那对男女呼呼大睡的鼾声,穆小蝶又冷又渴又饿蜷缩在发抖,此刻无比想娘做的大肉包子:“阿嫌,快来救我。”

    穆小蝶已经干涸的脸上又落下泪。

    “咚咚咚——”有人在木屋外敲门,声音很大。

    “什么声。”穆豌听见好几声动静推丈夫:“当家的,好像有人在敲门。”

    “哪儿有声音,快睡吧困死了。”男人不耐烦嘟囔。

    “真的有你听啊。”

    男人没办法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真的有人在敲门。

    这个地方很僻,躲债的二人没把藏身之处告诉过任何人,男人拎起木棍到木屋外检查,外面只有一辆马车别无其他。

    “没事可能风刮的。”男人倒在床准备继续睡觉,外面被拴住的马一阵马蹄乱踏嘶鸣声阵阵,男人起身再度打开门往外看,就看见飞驰滚滚的马车。

    “你待在这儿我把马车追回来。”男人交代一句夺门而去。

    丈夫离开后,穆豌也没了睡意。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

    “当家的,是你回来了吗?”

    “咚咚咚——”回应穆豌的是一连串敲门声而且比刚才的更响亮。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荒郊野外的木屋稍有风吹草动因穆豌心中有愧是害怕的但人害怕到一定程度就会变成一股只往脑袋上冲的愤怒,穆豌抄起棍子血气上涌的打开门。

    “哪个挨千刀的。”门外漆黑一片,穆豌雄心壮志风一吹什么都没了,只剩害怕。

    蓦然,一张只有白眼珠舌头伸的老长人脸赫然出现。

    穆豌尖叫一声晕倒。

    穆小蝶浑浑噩噩听见有人在摇晃自己叫自己名字,等看清对方又是委屈又是惊喜:“阿嫌,你来救我了。”

    “我们快走。”阿嫌拉起穆小蝶,穆小蝶哎呦一声缩回胳膊,阿嫌丢掉紧握的石头撸起她衣袖,白嫩嫩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谁干的?”

    穆小蝶指晕倒在门口的穆豌。

    阿嫌眼神不善,想给那女人个教训,他一个八岁的孩子与之抗衡的能力不成正比,若不是支开男人又吓晕女人争取到机会,但凡那个男人心思多些那个女人胆子大些,凭他一个人不会如此顺利。

    等那个男人反应过来立马就会赶回来,时间紧迫当务之急他因该抓紧时间带着小蝶赶快离开。

    阿嫌不停劝解自己不要冲动才克制住狠狠教训穆豌的冲动。

    阿嫌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鞋子给穆小蝶穿上,背起穆小蝶就跑,到门口时不忘踹了几脚昏迷不醒的女人。

    “阿嫌,你也捡到我蝴蝶珠花是不是。”

    “嗯。”阿嫌应着穆小蝶,额头冒出细密汗珠,脚步跑得更快。

    路上趁穆豌不注意穆小蝶丢出过一只鞋子跟头上的蝴蝶珠花,为了不引起察觉穆小蝶只留下这两样寄希望于那些东西被发现,但路程太远原本以为希望渺茫。

    穆豌不是没察觉,本来就被哭的心烦意乱,留意到穆小蝶身上少了什么以为穆小蝶挣扎的过程中遗失的。

    “我就知道除了爹娘以外阿嫌对我最好。一定会找到我。”穆小蝶吸吸鼻子,这次没哭,趴在他背上抱紧他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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