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鸟歌唱,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唤醒沉睡的穆小蝶。

    穆小蝶腿伤后一直宿在父母房间,她睁开眼看左右看床上无人揉着眼睛坐起,“娘,你在干什么。”穆小蝶看见自己娘亲蹲在墙角,在掏什么东西。

    “醒了。”春草回头看了眼女儿

    看见春草掏出的包袱里有团红彤彤带穗的东西,乖巧的奶声指着问:“娘,那个红红的是什么?”

    “这个啊?”春草楞怔,很快回过神一脸甜蜜笑意:“这是红盖头娘结婚时用的。等小蝶出嫁就用这个红盖头,这可是你爹请的绣娘用金线绣的并蒂莲。”

    “哦。”穆小蝶搅动手指琢磨着自己的小心思要怎么说。

    春草取了钱,把东西重新整理包好塞进缝隙再把砖头复位,叮嘱女儿:“你可不要把藏钱的地方告诉外人知道吗?”

    “哦,知道。”

    “哦哦的像只小青蛙。”

    穆小蝶不服:“娘,我又不是小孩子,青蛙的呱呱叫的。”

    “好好好,小蝶是大姑娘了。”春草笑着为女儿穿上外衣,梳起好看的发辫。

    昨晚穆小蝶听见爹娘讨论到集市都要买些什么,她也很想去,酝酿了半天借着春草的话:“既然小蝶是大姑娘了那小蝶也想跟爹娘去集市。”

    “小蝶的腿没好,受不了颠簸。”

    穆小蝶很少被拒绝的,犹豫半天已然说出就是不想要得到拒绝的,春草没半分迟疑的拒绝这让她一时间不能接受开始吵闹:“我要去,带上我,带我去。”

    春草不肯松口小蝶又哭又闹,借车回来的穆君平听见女儿哭,冲进房间抱起小蝶坐到他推上哄:“爹娘买了东西就回来,很快的。”

    穆小蝶揉着泪水四溢的眼睛:“有多快。”

    穆君平一指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等到了那个位置爹娘就回来了。”

    “可我想去,爹带上我吧,我会很乖的。”

    穆小蝶泪眼汪汪只往穆君平怀里蹭,穆君平是个女儿奴有些心软迹象可腿被妻子狠狠掐了一下心软的想要答应的话立马改口:“乖宝,你的腿没好你想像爹一样成为瘸子吗,腿瘸了可跑不快也没办法穿漂亮裙子转圈圈。”

    “我。”穆小蝶打起退堂鼓,曾经她在集市看见过穿着鲜艳衣服表演的漂亮姐姐,裙摆很大旋转起来像一朵盛开的花,非常漂亮。

    春草这像话奏效,再接再厉:“小蝶不哭了,跟哥哥在家。娘回来给你买比二丫还好看的珠花。等小蝶再大些娘送小蝶去魏娘子那儿学跳舞好不好。”

    穆小蝶看看爹又看看娘明白自己再怎么闹爹娘都不会带她,而且娘说的好诱人:“不许骗人,拉钩。”

    擦桌、扫地,云彩做的心不在焉一直往外面瞟。

    云安氏看出孙女想赶快下山找穆小蝶玩,心中一阵酸楚,云彩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一直没有玩伴也融入不进同龄孩子的圈子,穆小蝶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嫌弃孙女,主动愿意做朋友的。

    “行了,你去玩吧。这些祖母做。”

    云彩很犹豫但想找穆小蝶的心占了山峰,“祖母别动,等我回来再做。”云彩放下扫帚,背上小竹篓风一样往山村下穆小蝶住处跑。

    云彩认真的用树枝在沙盘上的细沙上面写出她自己的名字。

    “这次没错。”穆小蝶表示肯定。

    单单云彩二字穆小蝶教了十几天,每次云彩学会再来的时候写出来不是少一笔就是少一划,穆小蝶奇怪为什么云彩药材记得好字却学的这样慢。

    收到表扬的云彩很开心。

    “再学两个字,就学。”穆小蝶眼睛扫到云彩竹楼里给她带的竹笋,“就学竹笋二字。”

    穆小蝶用胖乎乎的肉手抚平沙,写到笋字时停下思索这个字怎么写。

    一旁看书的阿嫌拿过树枝把笋字补完整。

    只着两个字,穆小蝶就教了一个时辰。

    “云彩,回家后要反复写知道吗。”云彩现在会写这两个字,回家后一定会忘记。

    “知道了小蝶姐姐。”

    今天的时间穆小蝶感觉过得很慢,教云彩认字、吃午饭、太阳就是不到穆君平指的位置。

    “等腿好了跟我去徐先生哪儿好好学,别总跑着玩。笋字你学过的都忘了。”

    徐先生是这个村子里唯一考上过秀才的人,村子里的父母会提些菜肉粮油送去徐先生哪儿让孩子学些字不至于目不识丁。

    所以穆小蝶也跟去偶尔读读,认识的字不多也七七八八。

    “我认识,只是忘记怎么写而已。”

    “你不喜欢读书吗,徐先生说你很聪明。”

    穆小蝶托腮倚着书桌:“我是女孩子读再多书也没办法像男孩子一样考科举,像徐先生那样考不上当教书先生都不行。跳舞就不一样了,我看见小柳姐姐每个月都往家送钱。”她得意的露出小米牙:“等我学会一定能赚很多钱。”

    阿嫌微微蹙起眉。

    穆小蝶开始打哈欠犯困,眼睛已经睁不开,“阿嫌,等太阳到那个位置记得叫我。”强撑着说完陷入睡梦。

    阿嫌给穆小蝶盖上,坐回一旁继续看书。

    穆小蝶做了一个梦,梦里周敲锣打鼓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爹穿着新郎服和有些圆润的娘并排站在一起,娘头上盖着绣金线的红盖头。

    穆小蝶想跟爹娘一起走的却被关在屋子外面,任由她怎么敲门都不开。

    一连串雷声把她从梦境惊醒拉回现实,入眼的是阿嫌在关窗。

    “我睡了多久,天黑了?爹娘回来了吗?”

    “申初。没黑,要下雨。”阿嫌应着穆小蝶,手中不停点燃蜡烛。

    乌云遮日窗户上几乎没了光亮,风雨前的狂风大作发出渗人呼啸声,院门没关被风吹的吱呀吱呀响。

    穆小蝶很不开心因为下雨太阳消失不见没了太阳的位置做参考她不知道爹娘什么时候回来,而且现在风雨这样大一时半刻爹娘回不来。

    窗户缝隙有风渗入,蜡烛火苗是不是左摇右摆。阿嫌剪去灯芯让已经燃了大半根的蜡烧的再慢些。

    夹杂着风雨声,院外骤然一阵猛烈敲门声砸的门板砰砰响。

    “阿嫌、阿嫌,快开门。”

    铁牛身穿蓑衣头戴斗笠,声音急促猛拍着门。

    听出声音里的焦急,阿嫌不加迟疑地打开门,门一开外面的风携带着雨灌入,巨大的风力很难让门板在一个八岁小孩手中关上。

    铁牛反身帮着把门关上,抹了把脸上雨水,瞅了眼卧房的方向,“小蝶呢?”

    “里面。”

    铁牛拉着阿嫌远离些卧房,压低气喘吁吁的声音:“你爹娘出事了。”铁牛声音刻意压低但是个大嗓门的他再压声音也很洪亮。

    堂屋的说话声穆小蝶认识,是铁牛叔叔,平常爹娘要去城里都会借铁牛叔叔家的牛车,听见铁牛叔叔说爹娘出事,她挣扎着一瘸一拐走到门口竖起耳朵。

    “回来的路上遇见山洪……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一道响彻天地的惊雷轰隆落下,突骤的狂风吹开窗熄灭蜡烛,一瞬间的白昼将陷入黑暗的房间映的清晰无比也寒冷无比。

    “他爹娘在世时对他多好,怎么不见哭。”

    “就是啊,都八岁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

    “我看啊白养了,别人的孩子养不熟果真没错。”

    “小蝶惨了多可爱的孩子,身边一个亲人都没了真可怜。”

    阿嫌跪着的单薄身形没动,眼睛抬起盯那两个多嘴多舌妇人,那二人被看的不免周身一寒谁能想到平常老实听话一个八岁孩子的眼神那样吓人,尴尬笑笑住了嘴。

    清酒村的风俗枉死非寿终正寝自然死亡的都会立刻掩埋举办丧事,家境富足的会请人超度,不富裕的也会抄写几篇往生咒焚烧。

    穆君平春草平时人缘不错,春草虽然有些强势但人很热心,丧事邻里街坊都愿意帮忙,主事的又是冯管事,一切都很顺利的完成。

    穆小蝶哭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之后便不哭不闹讷讷的,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云彩感觉得出穆小蝶很难过,她不会安慰人,穆小蝶跪她跟着跪,穆小蝶哭她也跟着哭,一直陪在穆小蝶身边直到送走所有吊唁的宾客。

    “云彩,你先回去,天黑路不好走。”

    “可是小蝶姐姐不开心,我想留下。”

    “没关系有我呢。云彩明天再来好吗。”阿嫌知道云彩脑子有问题,耐心地说话更直白些:“你祖母一个人年纪大了要是你晚回去会担心的。你看天色太阳快落山,再晚你一个人阿嫌哥哥不放心得送你,小蝶姐姐腿没好只能一个人留在家会害怕的。”

    “那我明天再来看小蝶姐姐。阿嫌哥哥再见、小蝶姐姐再见。”云彩听懂了,朝屋子里看不见的小蝶说,挥手跑远。

    穆小蝶回穆君平春早的房间。

    她把脸埋进余晖映射的被褥里,里面似乎还有她爹娘留下的气息,她贪婪的吸嗅,忽然眼泪就流了出来,红肿的眼睛被咸咸的泪水弥漫蛰的她睁不开眼。

    开始是压抑着啜泣,后来是压抑不住的痛哭,然后一只手搭在她肩膀,她想停住的可根本停不下来。

    阿嫌这时也湿了眼眶忍不住哭泣。

    两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孩子没了穆君平夫妇的庇护以后的日子不会很好过,阿嫌并不想在外人面前哭暴露软弱,此时没了顾忌。

    穆小蝶扑进阿嫌怀里,泣不成声:“爹娘不会回来了是吗,死了就永远见不到是不是。我想爹娘,阿嫌我想见到爹娘。”

    阿嫌张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一下下拍着穆小蝶后背。

    他是被抛弃的,冯管事从不提及他的家人,他所有的依靠和小蝶一样都是爹娘,感情并不会少一分,他想长大后出人头地报答爹娘的可爹娘走了,他也想肆无忌惮一直哭下去尽情发泄悲伤可以后的日子只靠哭解决不了。

    穆小蝶抽泣着离开阿嫌的怀抱,摊开手,肉乎乎的小手中攥着一直沾满淤泥的蝴蝶珠花,泪珠只往珠花上落。

    “我不想和阿嫌分开。”

    “谁说我们要分开。”

    “豌姑姑说我没了爹娘没人照顾要带我去穆家村。”

    阿嫌擦拭脸上泪痕,目光炯炯:“谁都不能带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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