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杨康已经逐渐清醒过来，身上大大小小的外伤经过了处理，内伤也要慢慢医治。他执意要走，幸而后来气力不支，昏迷过去，另有靖蓉等人暗中查探，只怕再留下去又多生事端。赵王下令，即刻启程离开此地。至少，先把人带回去。
可惜，黄蓉实在鬼点子多，一路跟着他们整出大大小小的乱子，比如现在，马儿腹泻不止，他们一行人暂时停在了驿馆。
深夜时分，欧阳克踏月而出，就见赵王独自坐在庭院内，月色投下来的光晕，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王爷，”他上前拱手施礼，“敢问王爷，是有甚么心事么？”
赵王见是他来了，坐在一侧，“你不是很会猜人心思么，不妨猜猜看，本王在想甚么？”
“王爷过奖了，”欧阳克笑了笑，缓缓劝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王爷要看开些。”
赵王的手轻轻搭在石桌上，两指扣在桌面上，发出极轻微的声响，因他是坐着，又微微低着头，欧阳克立在一旁，看不清他的神情。
“康儿的事，你觉得该如何解决?”
欧阳克暗道一声果然如此，问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王爷可听过有一种药，叫做失魂丹?”
赵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本王早年间也曾翻阅杂书古籍，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种奇药，不过药方，制法，皆未见提及，或许只是前人臆想出来的吧。怎么，欧阳少侠也有涉猎?”
欧阳克笑道，“在下倒是不曾涉足此道，不过偶然间得到一物，王爷请看。”说着，他伸手递过去一个瓷瓶。
赵王对着月光一看，上面一行娟秀小字，赫然便是失魂丹！
“王爷，传闻服用此药者会使人不由自主地忘记一些使自己感到痛苦的事情，或者是自己想刻意遗忘的经历。”欧阳克暗示道，“如今杨康身体尚未复元，不正是最好时机么？只要他忘记了过去的事情，重新成为王府世子，在他的记忆里，你就还是他唯一的父王。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对他做任何事，享受着他对你唯命是从，并且可以肆意伤害他，报复他，让他痛苦。”
赵王的神色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手握紧成拳就慢慢松开，欧阳克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引诱出了他内心阴暗痛苦的一面。“这药你是从何处得来?”他生性谨慎，尤其是面对失魂丹这种只出现在古籍里的奇药，不得不小心。
“王爷放心，这药是来自一位姑娘。”欧阳克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绣袋。
“欧阳少侠当真风流多情啊！”赵王负手笑了笑，“这件事，本王明白了。”说着，他将瓷瓶收在手中，神情中带着些欣慰和满意，“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本王多谢你。”
“王爷客气了，这都是在下分内之事。夜深了王爷早些休息，在下先告辞了。”欧阳克微微一笑，从容不迫。
对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尚且如此用心，杨康还真是好命。
穆姑娘啊穆姑娘，你绣袋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用到你义兄身上，也不算亏。
荣王鸾驾很快就要抵达燕京，赵王也必须即刻返程，好在家事已经料理清楚，今后父子一心，便可联手共谋国事。
最近，蒙古成吉思汗派来的使臣就要来金议和，而金国的代表是荣王，圣上将议事权交给了他，这可是一个敏感的信号，且他素来侍君纯孝，性情率直，在圣上跟前颇有帝宠，因此，朝中大臣多有闻风而动者，一时之间，荣王府门庭若市。
欧阳克听闻，想知道赵王是甚么打算。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面对政事，赵王显得各位清醒理智，“近几年蒙古势力见涨，屡次进犯边境，此次贸然前来议和，想必还有后手。”
“王爷真是深谋远虑，那王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在下听闻，这件事已经全权交给荣王负责，按道理王爷您也无权过问，最近荣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呵，本王这个三王兄啊，只知道收买人心，又偏偏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赵王跟他共事多年，哪能不了解他，“至于那些墙头草，不足为惧。”
“王爷英明，那接下来，需要在下做甚么？”
“你带人去城外查一下，那些蒙古人有多少，驻扎在甚么地方，他们下一步的计划。”赵王思忖着，安排道。
“爹爹，让孩儿去吧！”
两人的谈话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是杨康。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跟你说过，我跟欧阳少侠在谈事情，不要随便闯进来。”赵王的神情并不热络，一手叉在腰间，就是不去看他。
欧阳克冲他一拱手，退在一边。
杨康像是有点失落和无措，“爹，孩儿知道错了，孩儿只是想替您分忧。”
赵王的余光落在杨康暗金色玄纹的衣袖上，放缓了语气解释道，“这件事很危险，你不要参与了。”
“可是……”杨康还想说甚么。
“好了，”赵王一摆手，“康儿，你不是喜欢练武么，今天去练功了么？”
“知道了，”杨康垂着头，像是有点泄气，“孩儿这就去。”
杨康垂头丧气地走出去，赵王的视线才敢抬起来，注视着他消失不见的背影，眼里有痛惜和难过。
欧阳克看着这对父子的情形仿佛逆转过来，心中微微发冷，而发现了赵王神情的转变，忽然明白过来，“王爷，您不会心软了吧?”
杨康的顺从孺慕之情，让赵王欣喜若狂到了极致，反而无法面对，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孩子的眼睛，不敢跟他亲密的接触。
赵王像是在自言自语，“本王只觉得，这像是一场梦。”
“王爷，成大事者，要学会无情，”欧阳克一针见血的点醒他，“就算这是一场梦，成为他的噩梦还是您的美梦，决定权在王爷您手里。”
“是么，可本王为甚么，感觉像是有锥心之痛呢？”
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强行抹去孩子的记忆，揭掉过去的伤疤，心里战战兢兢，生怕他有一天忽然想起来，然后，他会是十倍百倍的仇恨自己么？
欧阳克不是很理解，赵王为何会心生忐忑，他已经下令王府上下统一了口径，世子没有任何怀疑，他忘记了最应该忘记的噩梦，只记得自己是金国赵王世子。
半月之后，蒙古使臣如期而至。夜半时分，欧阳克带领一队人出城，却发现杨康先一步前往，窥察敌情，还险些惊动了蒙古兵。关键时刻欧阳克率人追去，杀了小股士兵，救回来世子。
“荒唐，鲁莽！”赵王气得坐立难安，在屋里踱来踱去，“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很危险，谁让你自己单枪匹马去的！这次好在欧阳少侠及时带人赶去……”
“康儿只是想证明给爹你看，我可以帮助你，可以替你解决那些敌人，不管是外面的，还是朝廷里的。”杨康忽然站起来，“我已经长大了，可以替你做很多事情。”
赵王眼眶一湿，“刚才……爹不是怪你，是高兴，怕你受伤，”他伸手，颤巍巍地轻轻扶住杨康的肩头，“康儿，你能明白么？”
“爹，孩儿当然明白，只要爹不像之前那样，不理孩儿就好！”杨康回手抚上赵王那双粗粝的大掌。
“王爷，时辰不早了，”欧阳克嗪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适时出声，打断了这样温情的时刻，提醒道，“我想荣王应该已经跟蒙古使臣在殿内会谈了。”
“好，康儿，你先好好休息。”赵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离开。
或许，是他低估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吧，尽管说着要报复他，还是不忍心。欧阳克心里想着，脚步随着赵王身后数步，忽然察觉到一道略带审视的目光，他随之看去，正与杨康的视线对上。
杨康只是将他一打量，似笑非笑的走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荣王一口回绝了蒙古的议和举措，双方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儿臣有异议！”赵王大步跨入殿内，扣手行礼道，“还请父皇从长计议此事，请蒙古使臣暂时在宫中小住几日。”
“六弟，这件事父皇已经交给我了，你来做甚么？”荣王皱眉，很是不满他贸然出现。
“此事关乎大金，我是王爷，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哼，你还知道自己是王爷，刺王杀兄，混淆王室血脉，大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荣王怒道。
“好了，六皇儿，你先退下。”圣上开口，赵王只得退至一边。
荣王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一招，对着门卫侍卫吩咐，“抓起来！”
瞬间，殿外冲进来十数名守卫，与那几个蒙古使臣打斗起来。为首的那人见情况不利，将枪一掷，向龙椅上那人直直刺去。
赵王离得太远，无法施救，此时忽然有一人斜飞入内，几个起落将枪打落在地，此时，那些蒙古人也被制服。
“怎么是你?”圣上看清来人，很是诧异。
“此事请容康儿稍后解释，当务之急是解决城外埋伏的十八队蒙古兵。如果这些使臣今天没有回去，外面的蒙古人就会采取行动。所以，康儿请圣上早做决断。”
自始至终，欧阳克都在审视着发生殿内的事情，这也是他第一次入金国皇宫，直面两位王爷在圣上面前暗藏机锋。
赵王方才被告了一状，此刻不紧不慢的开口解释，“父皇，儿臣并不曾派人刺杀三王兄，康儿生母虽是汉人女子，可康儿确是儿臣亲生骨肉，反倒是三王兄，前番在宋境处处相逼，康儿母子本来就受谗言困扰已久，连儿臣也不胜烦扰，后来王妃更是因此染病亡故……”
“你胡说，父皇，他撒谎！”荣王少急智，又不妨赵王早有准备，被他这么颠倒黑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赵王呢，固然有反将一军的打算，也是提到痛心处，声泪俱下，指天发誓，杨康亦是同时跪下，落泪不止，剖白心迹。
荣王被这一连串操作惊得不已。也不怪他没了招，赵王在圣上面前向来是稳重有谋略，进退得宜，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姿态，哪里有过如此举动?
欧阳克隐蔽地打量一眼圣上，果然见他神情微松，方才那副审视怀疑的模样已然不见。
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一个有能力有城府的王爷，很可能意味着威胁，所以，他会格外偏宠性子直爽，喜怒外露的荣王。
圣上两边安抚了一下，重新表达了对赵王的信任和启用，然后，便让赵王去解决城外蒙古兵的事情。
赵王告退的时候，欧阳克同样落后了几步，听得荣王心有不满的抱怨了几句，圣上好言劝了他，“好了，三皇儿，有些事，你也该跟你六弟学学。”
荣王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又听圣上问起，“那药可还有?上次你献来的，朕服用之后身子好了许多……”
欧阳克已经出了殿，没有听到余下的话，或许，他可以向王爷请示一下，查一查荣王如此得宠的背后有甚么隐秘。
不过还有一事需要解决，蒙古使臣中为首的是王子托雷，他如果死在金国，恐怕成吉思汗知道了，又生事端。
赵王在思忖着好方法，忽然听欧阳克说，“在下道有个小小建议，不如直接杀了他们，再嫁祸给宋人，祸水东引，一举两得。”
他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与他想的倒是不谋而合。
忽然杨康说道，“爹爹，孩儿有个更好的主意！让他们亲口告诉成吉思汗，杀人的是宋人，不是更加可信么？”
欧阳克摇头，“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杨康负手而里，思路清晰明朗，“我们完全可以先假意让他们逃走，再安排几个人扮成宋人，跟他们示好套近乎，等他们失去防范了再下手，最后，要他们顺利逃回蒙古报信。爹爹，你觉得这个计策如何?”
“好！”赵王点头，显然极为满意，又随口问道，“康儿，假扮宋人的人选，你可有么？”
杨康皱眉，“此人必须是心思缜密，能言善辩，否则被他们识破，反倒适得其反。至于人选，孩儿一时还没有想法。”
欧阳克真是要对杨康刮目相看，相比于初见时的骄傲自负，却不擅心机，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及至后来经历人情世故，可谓敏感执着到了故步自封，画地为牢，如今的他狡诈多诡，几乎没有丝毫弱点。
他这般想着，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太过冒险，在没有确定好赵王心思的时候，不便贸然提出。
就在欧阳克迟疑的时候，他发现了黄蓉。
在街上，黄蓉骑着马，远远的在人群外面，很是惹眼。她似乎在找人，四处巡视着，自然也看到了大金国的软轿。
杨康从轿子里缓缓走出来，见他盯着不远处一个姑娘出神，问道，“欧阳少侠认识?”
欧阳克留意着他的神情，“这样美貌的姑娘，世子可认得么？”
杨康轻嗤一声，“无聊！”说罢转身就走。
果真不记得了么？那，郭靖呢？
想着还没有下家接手的蒙古使臣，欧阳克有了个主意。
可惜，黄蓉实在鬼点子多，一路跟着他们整出大大小小的乱子，比如现在，马儿腹泻不止，他们一行人暂时停在了驿馆。
深夜时分，欧阳克踏月而出，就见赵王独自坐在庭院内，月色投下来的光晕，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王爷，”他上前拱手施礼，“敢问王爷，是有甚么心事么？”
赵王见是他来了，坐在一侧，“你不是很会猜人心思么，不妨猜猜看，本王在想甚么？”
“王爷过奖了，”欧阳克笑了笑，缓缓劝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王爷要看开些。”
赵王的手轻轻搭在石桌上，两指扣在桌面上，发出极轻微的声响，因他是坐着，又微微低着头，欧阳克立在一旁，看不清他的神情。
“康儿的事，你觉得该如何解决?”
欧阳克暗道一声果然如此，问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王爷可听过有一种药，叫做失魂丹?”
赵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本王早年间也曾翻阅杂书古籍，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种奇药，不过药方，制法，皆未见提及，或许只是前人臆想出来的吧。怎么，欧阳少侠也有涉猎?”
欧阳克笑道，“在下倒是不曾涉足此道，不过偶然间得到一物，王爷请看。”说着，他伸手递过去一个瓷瓶。
赵王对着月光一看，上面一行娟秀小字，赫然便是失魂丹！
“王爷，传闻服用此药者会使人不由自主地忘记一些使自己感到痛苦的事情，或者是自己想刻意遗忘的经历。”欧阳克暗示道，“如今杨康身体尚未复元，不正是最好时机么？只要他忘记了过去的事情，重新成为王府世子，在他的记忆里，你就还是他唯一的父王。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对他做任何事，享受着他对你唯命是从，并且可以肆意伤害他，报复他，让他痛苦。”
赵王的神色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手握紧成拳就慢慢松开，欧阳克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引诱出了他内心阴暗痛苦的一面。“这药你是从何处得来?”他生性谨慎，尤其是面对失魂丹这种只出现在古籍里的奇药，不得不小心。
“王爷放心，这药是来自一位姑娘。”欧阳克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绣袋。
“欧阳少侠当真风流多情啊！”赵王负手笑了笑，“这件事，本王明白了。”说着，他将瓷瓶收在手中，神情中带着些欣慰和满意，“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本王多谢你。”
“王爷客气了，这都是在下分内之事。夜深了王爷早些休息，在下先告辞了。”欧阳克微微一笑，从容不迫。
对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尚且如此用心，杨康还真是好命。
穆姑娘啊穆姑娘，你绣袋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用到你义兄身上，也不算亏。
荣王鸾驾很快就要抵达燕京，赵王也必须即刻返程，好在家事已经料理清楚，今后父子一心，便可联手共谋国事。
最近，蒙古成吉思汗派来的使臣就要来金议和，而金国的代表是荣王，圣上将议事权交给了他，这可是一个敏感的信号，且他素来侍君纯孝，性情率直，在圣上跟前颇有帝宠，因此，朝中大臣多有闻风而动者，一时之间，荣王府门庭若市。
欧阳克听闻，想知道赵王是甚么打算。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面对政事，赵王显得各位清醒理智，“近几年蒙古势力见涨，屡次进犯边境，此次贸然前来议和，想必还有后手。”
“王爷真是深谋远虑，那王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在下听闻，这件事已经全权交给荣王负责，按道理王爷您也无权过问，最近荣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呵，本王这个三王兄啊，只知道收买人心，又偏偏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赵王跟他共事多年，哪能不了解他，“至于那些墙头草，不足为惧。”
“王爷英明，那接下来，需要在下做甚么？”
“你带人去城外查一下，那些蒙古人有多少，驻扎在甚么地方，他们下一步的计划。”赵王思忖着，安排道。
“爹爹，让孩儿去吧！”
两人的谈话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是杨康。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跟你说过，我跟欧阳少侠在谈事情，不要随便闯进来。”赵王的神情并不热络，一手叉在腰间，就是不去看他。
欧阳克冲他一拱手，退在一边。
杨康像是有点失落和无措，“爹，孩儿知道错了，孩儿只是想替您分忧。”
赵王的余光落在杨康暗金色玄纹的衣袖上，放缓了语气解释道，“这件事很危险，你不要参与了。”
“可是……”杨康还想说甚么。
“好了，”赵王一摆手，“康儿，你不是喜欢练武么，今天去练功了么？”
“知道了，”杨康垂着头，像是有点泄气，“孩儿这就去。”
杨康垂头丧气地走出去，赵王的视线才敢抬起来，注视着他消失不见的背影，眼里有痛惜和难过。
欧阳克看着这对父子的情形仿佛逆转过来，心中微微发冷，而发现了赵王神情的转变，忽然明白过来，“王爷，您不会心软了吧?”
杨康的顺从孺慕之情，让赵王欣喜若狂到了极致，反而无法面对，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孩子的眼睛，不敢跟他亲密的接触。
赵王像是在自言自语，“本王只觉得，这像是一场梦。”
“王爷，成大事者，要学会无情，”欧阳克一针见血的点醒他，“就算这是一场梦，成为他的噩梦还是您的美梦，决定权在王爷您手里。”
“是么，可本王为甚么，感觉像是有锥心之痛呢？”
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强行抹去孩子的记忆，揭掉过去的伤疤，心里战战兢兢，生怕他有一天忽然想起来，然后，他会是十倍百倍的仇恨自己么？
欧阳克不是很理解，赵王为何会心生忐忑，他已经下令王府上下统一了口径，世子没有任何怀疑，他忘记了最应该忘记的噩梦，只记得自己是金国赵王世子。
半月之后，蒙古使臣如期而至。夜半时分，欧阳克带领一队人出城，却发现杨康先一步前往，窥察敌情，还险些惊动了蒙古兵。关键时刻欧阳克率人追去，杀了小股士兵，救回来世子。
“荒唐，鲁莽！”赵王气得坐立难安，在屋里踱来踱去，“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很危险，谁让你自己单枪匹马去的！这次好在欧阳少侠及时带人赶去……”
“康儿只是想证明给爹你看，我可以帮助你，可以替你解决那些敌人，不管是外面的，还是朝廷里的。”杨康忽然站起来，“我已经长大了，可以替你做很多事情。”
赵王眼眶一湿，“刚才……爹不是怪你，是高兴，怕你受伤，”他伸手，颤巍巍地轻轻扶住杨康的肩头，“康儿，你能明白么？”
“爹，孩儿当然明白，只要爹不像之前那样，不理孩儿就好！”杨康回手抚上赵王那双粗粝的大掌。
“王爷，时辰不早了，”欧阳克嗪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适时出声，打断了这样温情的时刻，提醒道，“我想荣王应该已经跟蒙古使臣在殿内会谈了。”
“好，康儿，你先好好休息。”赵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离开。
或许，是他低估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吧，尽管说着要报复他，还是不忍心。欧阳克心里想着，脚步随着赵王身后数步，忽然察觉到一道略带审视的目光，他随之看去，正与杨康的视线对上。
杨康只是将他一打量，似笑非笑的走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荣王一口回绝了蒙古的议和举措，双方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儿臣有异议！”赵王大步跨入殿内，扣手行礼道，“还请父皇从长计议此事，请蒙古使臣暂时在宫中小住几日。”
“六弟，这件事父皇已经交给我了，你来做甚么？”荣王皱眉，很是不满他贸然出现。
“此事关乎大金，我是王爷，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哼，你还知道自己是王爷，刺王杀兄，混淆王室血脉，大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荣王怒道。
“好了，六皇儿，你先退下。”圣上开口，赵王只得退至一边。
荣王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一招，对着门卫侍卫吩咐，“抓起来！”
瞬间，殿外冲进来十数名守卫，与那几个蒙古使臣打斗起来。为首的那人见情况不利，将枪一掷，向龙椅上那人直直刺去。
赵王离得太远，无法施救，此时忽然有一人斜飞入内，几个起落将枪打落在地，此时，那些蒙古人也被制服。
“怎么是你?”圣上看清来人，很是诧异。
“此事请容康儿稍后解释，当务之急是解决城外埋伏的十八队蒙古兵。如果这些使臣今天没有回去，外面的蒙古人就会采取行动。所以，康儿请圣上早做决断。”
自始至终，欧阳克都在审视着发生殿内的事情，这也是他第一次入金国皇宫，直面两位王爷在圣上面前暗藏机锋。
赵王方才被告了一状，此刻不紧不慢的开口解释，“父皇，儿臣并不曾派人刺杀三王兄，康儿生母虽是汉人女子，可康儿确是儿臣亲生骨肉，反倒是三王兄，前番在宋境处处相逼，康儿母子本来就受谗言困扰已久，连儿臣也不胜烦扰，后来王妃更是因此染病亡故……”
“你胡说，父皇，他撒谎！”荣王少急智，又不妨赵王早有准备，被他这么颠倒黑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赵王呢，固然有反将一军的打算，也是提到痛心处，声泪俱下，指天发誓，杨康亦是同时跪下，落泪不止，剖白心迹。
荣王被这一连串操作惊得不已。也不怪他没了招，赵王在圣上面前向来是稳重有谋略，进退得宜，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姿态，哪里有过如此举动?
欧阳克隐蔽地打量一眼圣上，果然见他神情微松，方才那副审视怀疑的模样已然不见。
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一个有能力有城府的王爷，很可能意味着威胁，所以，他会格外偏宠性子直爽，喜怒外露的荣王。
圣上两边安抚了一下，重新表达了对赵王的信任和启用，然后，便让赵王去解决城外蒙古兵的事情。
赵王告退的时候，欧阳克同样落后了几步，听得荣王心有不满的抱怨了几句，圣上好言劝了他，“好了，三皇儿，有些事，你也该跟你六弟学学。”
荣王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又听圣上问起，“那药可还有?上次你献来的，朕服用之后身子好了许多……”
欧阳克已经出了殿，没有听到余下的话，或许，他可以向王爷请示一下，查一查荣王如此得宠的背后有甚么隐秘。
不过还有一事需要解决，蒙古使臣中为首的是王子托雷，他如果死在金国，恐怕成吉思汗知道了，又生事端。
赵王在思忖着好方法，忽然听欧阳克说，“在下道有个小小建议，不如直接杀了他们，再嫁祸给宋人，祸水东引，一举两得。”
他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与他想的倒是不谋而合。
忽然杨康说道，“爹爹，孩儿有个更好的主意！让他们亲口告诉成吉思汗，杀人的是宋人，不是更加可信么？”
欧阳克摇头，“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杨康负手而里，思路清晰明朗，“我们完全可以先假意让他们逃走，再安排几个人扮成宋人，跟他们示好套近乎，等他们失去防范了再下手，最后，要他们顺利逃回蒙古报信。爹爹，你觉得这个计策如何?”
“好！”赵王点头，显然极为满意，又随口问道，“康儿，假扮宋人的人选，你可有么？”
杨康皱眉，“此人必须是心思缜密，能言善辩，否则被他们识破，反倒适得其反。至于人选，孩儿一时还没有想法。”
欧阳克真是要对杨康刮目相看，相比于初见时的骄傲自负，却不擅心机，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及至后来经历人情世故，可谓敏感执着到了故步自封，画地为牢，如今的他狡诈多诡，几乎没有丝毫弱点。
他这般想着，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太过冒险，在没有确定好赵王心思的时候，不便贸然提出。
就在欧阳克迟疑的时候，他发现了黄蓉。
在街上，黄蓉骑着马，远远的在人群外面，很是惹眼。她似乎在找人，四处巡视着，自然也看到了大金国的软轿。
杨康从轿子里缓缓走出来，见他盯着不远处一个姑娘出神，问道，“欧阳少侠认识?”
欧阳克留意着他的神情，“这样美貌的姑娘，世子可认得么？”
杨康轻嗤一声，“无聊！”说罢转身就走。
果真不记得了么？那，郭靖呢？
想着还没有下家接手的蒙古使臣，欧阳克有了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