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床修养了半月，李沅真身上的伤口终于愈合，虽然郎中方复为她开了凝肌抚痕的药膏，依旧没能避免留疤。
对于这一结果，无法接受的仅有一人。
杨今采。
自李沅真的伤口开始结痂，她便整日为李沅真担忧，看着那些盘在羊脂白玉般细腻肌肤上的疤痕，她总觉格外可惜。
“许娘子，都叫你涂抹药膏了，怎得不听呢？”杨今采蹙着眉，语气里是无尽的惋惜。
李沅真练习抓握的动作不停，笑着回答，“怎得没听？我日日都敷，可还是落下了疤，这也是没办法的不是？”她抬起左臂，纱袖顺着手臂滑下，露出那些错落在其上的长疤，“这些疤呀，有用处的。”
杨今采不懂，“疤能有何用？”
“有何用处要看如何来用，苦肉计听过吧？我也借来用上一用。”
杨今采依旧不懂。
这苦肉计要用给谁啊？
一个长得如此好看的娘子，一身丑陋的疤，右手现在还落得僵滞无力，也不知几时能好，就算是好了，定然也是比不得从前。都如此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许娘子你性格可真好。”杨今采不由感叹道。
在李沅真的记忆里，还从未有过谁夸赞她的性格。她听得最多的，是滏阳公主性甚乖佞，目无纲纪，行止有悖天道人常。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至少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她不在意旁人对她的冲撞诋毁，是因为她的轻蔑，那些骂声她根本不屑一顾。
“你若了解我，便不会如此定论。”李沅真叹息着摇头，右臂慢慢屈起再伸展开来，感受着僵硬的肌肉经脉隐隐传来的疼痛，“我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量小非君子，是劝诫傻子的话。
“许娘子，我听你夫婿说，你是遭山贼所害，那娘子要如何寻仇啊？那么多山贼。”近来的年月，稼穑难成，农户收成不保，又要先供赋收，不少农户投了山贼，致使这一带的山贼愈来愈多，仇家人多势众，这仇多半是报不成。
“擒贼擒王，当然是找他们的头儿了。”比如——她那谦谦温润的二兄，以及贤德良善的王淑妃。
杨今采将药杵捣得砰砰响，“我觉得不妥，你和王二郎怕是连人家山寨都摸不到。”
“那不如我去报官，叫官府出兵剿了他们。”
似是听得了什么笑话，杨今采手中的药杵都不动了，“许娘子，官府哪会管你的闲事！你们这些个大户人家的郎君娘子真是不知民生疾苦，你当还是曾经家道昌隆的时候呢，现如今啊，你和我们这些小百姓也没什么分别了。”
李沅真险些忘了，她现在的身份是家道中落的小娘子，家中已无权无势。看着一脸严肃的杨今采，她笑道：“早晚有一日，大戚官制会彻改，那些尸位素餐之人，会被贤良忠臣替代，而为官不仁者，必身首异处。”
“娘子，你若为男儿，必能成就一番功业。”杨今采的眼神里透着崇拜，但很快便暗淡下来，“可你不是啊。”
“我无需成为男儿，我要以女子之躯，睥睨天下。”
嗯？
杨今采怀疑自己听错了，许娘子刚刚是说以女子之躯睥睨天下？天下？她自我解释着，许娘子定是用词不当，是想有番自己的功业，就像她想成为悬壶济世的良医一样。
“女子在外总是不便，你瞧我，不也是整日扮男儿才可在医馆替人问诊。”这是为女子的悲哀，又好像是为女子的宿命。
“那我断言，你日后定能成为大戚有名的女医。”
杨今采弯唇一笑，“我发现许娘子你真的挺大胆的，什么都敢想。”
“大戚律例哪一条不许人如此了？”李沅真问她。
“可这是痴心妄想啊。”杨今采无奈，她总觉这个大她六七岁的阿姊想法总太过轻率，许是因着未见识过人间疾苦吧。
“聊什么呢？”崔玚采药刚回来，就见两人围着院里的柳树闲聊，一个伸着胳膊来来回回，一个拿着药杵上上下下。
李沅真将手臂一收，回他：“闲聊而已。”
崔玚放下药筐，走到李沅真身侧，轻轻为她揉捏着手臂，“已算恢复得甚好了，筋骨折损没个三五月好不了，别太担心，总会好的。”
李沅真没有应他，而是偏头看向他身后的箩筐，调笑道：“我看你是越来越适应这儿的日子了，你都快要出师了。”
“经此一遭，我悟出个道理。”崔玚声一顿，卖个关子。
李沅真一挑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圣贤之书读再多，若不致用都是虚物。”崔玚为李沅真细数着，“你看，我不说出口成诵文采斐然，那也算满腹经纶一翩翩少年郎，但你受伤之时，我不也是无能为力？所以，趁此时机，我当然要好生同方郎中识辨药材，学习医理，以备后用。”
“我早说过，若论自夸，无人能与你相较。”李沅真转头问默默捣药的杨今采，“小今采你说是吧？”
杨今采的目光在李沅真与崔玚的脸上徘徊。
问她干嘛？难为她。
她忽得站起，“药捣好了，我先给师父送去。”
“你把人吓跑了。”崔玚换了只手为她揉捏手臂。
李沅真看一眼杨今采离去的背影，又快速收回眼，低声道：“我们该走了。”
走去何处，崔玚明白。
只是——
“你如今的身体，可以吗？”
李沅真抬起左臂，攥紧拳头，朝他一比，“你若不防，我现在一拳就能把你捶进身后那棵柳树里。”当然，这是假话。她清楚自己如今的斤两。
可他们在此耽搁太久了，久到朝中问责陈修的圣旨都已到了邠州。
大戚流民之患，不是一朝一夕而成，亦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解决，可若不尽快施以有效的应对之策，待到积重难返之时，大戚必乱。
更何况，还有北狄边患，二兄四兄虎伺在侧。
涟青传来消息，说灵州无动，但胡人数量庞大，甚是异常，涟青之见，是汉人南迁所致。富庶之人南迁，安家落户后依旧可以买田并地，可穷苦之人南迁，那便是一股流民浪潮，又是流民之患。
错综交叠的因果，就如同一团乱麻，要极费力的理顺。
岂是在此清闲度日，便能解决的？
李沅真拜别方郎中时，杨今采正躺在医馆后堂的木榻上，翻着那本破页了的医书，二十日的光景，她正好把医馆内所有藏书读完一遍，今又再复一轮。
李沅真蹲下身揉着她的头发，“我很喜欢你，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
杨今采觉得，许娘子是在安慰她。天下之大，又不太平，她们今日一别，也许再无相见。
回想起初见之时，她还被许娘子那一身伤吓到不敢同她讲话，而今，她竟不舍与许娘子别离。
“瞧娘子说的。”杨今采从榻上起身，却低垂着头，“娘子只要莫忘了我，我就知足了。”
李沅真随着她的动作亦是站起了身，她退后一步，拍拍杨今采的肩，“救命之恩，我岂能忘？你且把心咽回肚里，明年春时，我接你到长安一玩。”
杨今采点头应着，心里期待着来年春日，又告诫自己莫要奢望。
在方复的医馆白吃白喝白住二十几日后，李沅真又白得了一匹瘦马及一些盘缠。
为何单说李沅真呢？
因为按崔玚原话讲，他是付出了劳动换来的。
李沅真懒得与他争犟。
有过前车之鉴，他们这一路要比之前更为谨慎。
不知是未寻到她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直到他们踏入灵州地界，都没再碰上前来刺杀她之人。
灵州比李沅真想象中要安定许多。
但异邦人的确格外多，比长安与凉州的都多，异族盘踞过甚，亦是祸患。
约有五十里便可到灵州城，他们一路风餐露宿，恰逢了家孤立在道旁的茶馆，便决定进去歇脚，这应当是他们最后一次休整了。
店面不大，却有着唱曲儿的歌姬。
歌姬唱着缠绵的曲子，一听便不是北地的乐风，她似乎，在何处听过。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茶博士吆喝着端来壶热茶，正一脸笑意地为他们斟茶。
“这唱的是何曲子？”李沅真问他。
“说是叫〈西洲曲〉，仆是粗人，不甚了解。不过不瞒二位客官，咱这小茶肆，日日就唱这曲子，仆都能随着唱了。”茶博士将托盘抱在胸前，转头看着纱帘之后，“唱曲儿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曲儿却还是那个曲儿。”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李沅真握着茶盏的手一紧，她想起来了。
这个曲子，胡月仪常唱。
胡月仪是武昌人，十五岁时随父到了长安，再后来入了颖王府，但她一直眷念着江南。
从前她只以为是思乡，现在，她倒是明晰了几分。
胡月仪眷念的，不只是江南，还有身处江南的人。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曲子唱罢，歌姬拂袖到后面歇着去了。她好像习惯了这般惨淡的生意，无人喝彩也毫不在意。
这是李沅真第一次将这首曲子听到最后，胡月仪把这曲子唱了千百回，没有一次唱到过最后，就像她的一生一样，至中便止。
她不好评判胡月仪的选择，而事到如今，说再多也于事无补，但至少于她而言，她不会为了情与爱，去做那些傻事。
人这一生，终究是要为自己而活的。
像她这般自私自利的人，更应如此。
对于这一结果，无法接受的仅有一人。
杨今采。
自李沅真的伤口开始结痂，她便整日为李沅真担忧，看着那些盘在羊脂白玉般细腻肌肤上的疤痕，她总觉格外可惜。
“许娘子，都叫你涂抹药膏了，怎得不听呢？”杨今采蹙着眉，语气里是无尽的惋惜。
李沅真练习抓握的动作不停，笑着回答，“怎得没听？我日日都敷，可还是落下了疤，这也是没办法的不是？”她抬起左臂，纱袖顺着手臂滑下，露出那些错落在其上的长疤，“这些疤呀，有用处的。”
杨今采不懂，“疤能有何用？”
“有何用处要看如何来用，苦肉计听过吧？我也借来用上一用。”
杨今采依旧不懂。
这苦肉计要用给谁啊？
一个长得如此好看的娘子，一身丑陋的疤，右手现在还落得僵滞无力，也不知几时能好，就算是好了，定然也是比不得从前。都如此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许娘子你性格可真好。”杨今采不由感叹道。
在李沅真的记忆里，还从未有过谁夸赞她的性格。她听得最多的，是滏阳公主性甚乖佞，目无纲纪，行止有悖天道人常。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至少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她不在意旁人对她的冲撞诋毁，是因为她的轻蔑，那些骂声她根本不屑一顾。
“你若了解我，便不会如此定论。”李沅真叹息着摇头，右臂慢慢屈起再伸展开来，感受着僵硬的肌肉经脉隐隐传来的疼痛，“我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量小非君子，是劝诫傻子的话。
“许娘子，我听你夫婿说，你是遭山贼所害，那娘子要如何寻仇啊？那么多山贼。”近来的年月，稼穑难成，农户收成不保，又要先供赋收，不少农户投了山贼，致使这一带的山贼愈来愈多，仇家人多势众，这仇多半是报不成。
“擒贼擒王，当然是找他们的头儿了。”比如——她那谦谦温润的二兄，以及贤德良善的王淑妃。
杨今采将药杵捣得砰砰响，“我觉得不妥，你和王二郎怕是连人家山寨都摸不到。”
“那不如我去报官，叫官府出兵剿了他们。”
似是听得了什么笑话，杨今采手中的药杵都不动了，“许娘子，官府哪会管你的闲事！你们这些个大户人家的郎君娘子真是不知民生疾苦，你当还是曾经家道昌隆的时候呢，现如今啊，你和我们这些小百姓也没什么分别了。”
李沅真险些忘了，她现在的身份是家道中落的小娘子，家中已无权无势。看着一脸严肃的杨今采，她笑道：“早晚有一日，大戚官制会彻改，那些尸位素餐之人，会被贤良忠臣替代，而为官不仁者，必身首异处。”
“娘子，你若为男儿，必能成就一番功业。”杨今采的眼神里透着崇拜，但很快便暗淡下来，“可你不是啊。”
“我无需成为男儿，我要以女子之躯，睥睨天下。”
嗯？
杨今采怀疑自己听错了，许娘子刚刚是说以女子之躯睥睨天下？天下？她自我解释着，许娘子定是用词不当，是想有番自己的功业，就像她想成为悬壶济世的良医一样。
“女子在外总是不便，你瞧我，不也是整日扮男儿才可在医馆替人问诊。”这是为女子的悲哀，又好像是为女子的宿命。
“那我断言，你日后定能成为大戚有名的女医。”
杨今采弯唇一笑，“我发现许娘子你真的挺大胆的，什么都敢想。”
“大戚律例哪一条不许人如此了？”李沅真问她。
“可这是痴心妄想啊。”杨今采无奈，她总觉这个大她六七岁的阿姊想法总太过轻率，许是因着未见识过人间疾苦吧。
“聊什么呢？”崔玚采药刚回来，就见两人围着院里的柳树闲聊，一个伸着胳膊来来回回，一个拿着药杵上上下下。
李沅真将手臂一收，回他：“闲聊而已。”
崔玚放下药筐，走到李沅真身侧，轻轻为她揉捏着手臂，“已算恢复得甚好了，筋骨折损没个三五月好不了，别太担心，总会好的。”
李沅真没有应他，而是偏头看向他身后的箩筐，调笑道：“我看你是越来越适应这儿的日子了，你都快要出师了。”
“经此一遭，我悟出个道理。”崔玚声一顿，卖个关子。
李沅真一挑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圣贤之书读再多，若不致用都是虚物。”崔玚为李沅真细数着，“你看，我不说出口成诵文采斐然，那也算满腹经纶一翩翩少年郎，但你受伤之时，我不也是无能为力？所以，趁此时机，我当然要好生同方郎中识辨药材，学习医理，以备后用。”
“我早说过，若论自夸，无人能与你相较。”李沅真转头问默默捣药的杨今采，“小今采你说是吧？”
杨今采的目光在李沅真与崔玚的脸上徘徊。
问她干嘛？难为她。
她忽得站起，“药捣好了，我先给师父送去。”
“你把人吓跑了。”崔玚换了只手为她揉捏手臂。
李沅真看一眼杨今采离去的背影，又快速收回眼，低声道：“我们该走了。”
走去何处，崔玚明白。
只是——
“你如今的身体，可以吗？”
李沅真抬起左臂，攥紧拳头，朝他一比，“你若不防，我现在一拳就能把你捶进身后那棵柳树里。”当然，这是假话。她清楚自己如今的斤两。
可他们在此耽搁太久了，久到朝中问责陈修的圣旨都已到了邠州。
大戚流民之患，不是一朝一夕而成，亦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解决，可若不尽快施以有效的应对之策，待到积重难返之时，大戚必乱。
更何况，还有北狄边患，二兄四兄虎伺在侧。
涟青传来消息，说灵州无动，但胡人数量庞大，甚是异常，涟青之见，是汉人南迁所致。富庶之人南迁，安家落户后依旧可以买田并地，可穷苦之人南迁，那便是一股流民浪潮，又是流民之患。
错综交叠的因果，就如同一团乱麻，要极费力的理顺。
岂是在此清闲度日，便能解决的？
李沅真拜别方郎中时，杨今采正躺在医馆后堂的木榻上，翻着那本破页了的医书，二十日的光景，她正好把医馆内所有藏书读完一遍，今又再复一轮。
李沅真蹲下身揉着她的头发，“我很喜欢你，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
杨今采觉得，许娘子是在安慰她。天下之大，又不太平，她们今日一别，也许再无相见。
回想起初见之时，她还被许娘子那一身伤吓到不敢同她讲话，而今，她竟不舍与许娘子别离。
“瞧娘子说的。”杨今采从榻上起身，却低垂着头，“娘子只要莫忘了我，我就知足了。”
李沅真随着她的动作亦是站起了身，她退后一步，拍拍杨今采的肩，“救命之恩，我岂能忘？你且把心咽回肚里，明年春时，我接你到长安一玩。”
杨今采点头应着，心里期待着来年春日，又告诫自己莫要奢望。
在方复的医馆白吃白喝白住二十几日后，李沅真又白得了一匹瘦马及一些盘缠。
为何单说李沅真呢？
因为按崔玚原话讲，他是付出了劳动换来的。
李沅真懒得与他争犟。
有过前车之鉴，他们这一路要比之前更为谨慎。
不知是未寻到她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直到他们踏入灵州地界，都没再碰上前来刺杀她之人。
灵州比李沅真想象中要安定许多。
但异邦人的确格外多，比长安与凉州的都多，异族盘踞过甚，亦是祸患。
约有五十里便可到灵州城，他们一路风餐露宿，恰逢了家孤立在道旁的茶馆，便决定进去歇脚，这应当是他们最后一次休整了。
店面不大，却有着唱曲儿的歌姬。
歌姬唱着缠绵的曲子，一听便不是北地的乐风，她似乎，在何处听过。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茶博士吆喝着端来壶热茶，正一脸笑意地为他们斟茶。
“这唱的是何曲子？”李沅真问他。
“说是叫〈西洲曲〉，仆是粗人，不甚了解。不过不瞒二位客官，咱这小茶肆，日日就唱这曲子，仆都能随着唱了。”茶博士将托盘抱在胸前，转头看着纱帘之后，“唱曲儿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曲儿却还是那个曲儿。”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李沅真握着茶盏的手一紧，她想起来了。
这个曲子，胡月仪常唱。
胡月仪是武昌人，十五岁时随父到了长安，再后来入了颖王府，但她一直眷念着江南。
从前她只以为是思乡，现在，她倒是明晰了几分。
胡月仪眷念的，不只是江南，还有身处江南的人。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曲子唱罢，歌姬拂袖到后面歇着去了。她好像习惯了这般惨淡的生意，无人喝彩也毫不在意。
这是李沅真第一次将这首曲子听到最后，胡月仪把这曲子唱了千百回，没有一次唱到过最后，就像她的一生一样，至中便止。
她不好评判胡月仪的选择，而事到如今，说再多也于事无补，但至少于她而言，她不会为了情与爱，去做那些傻事。
人这一生，终究是要为自己而活的。
像她这般自私自利的人，更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