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玚到长安时，正是日头最蒸腾时，过城门后，他令观勤先行探路，自己则悠悠晃晃跟着。
观勤极不情愿，嘴间一路小声嘟囔：闯祸的时候不怕，如今知道怕了！
只是他与郎君命不好，郎主正巧休沐在家。
观勤刚拴好马匹，远远地，就被瞧见了。崔躬行招招手，“到我近前来。”
观勤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郎主，仆自宣州回来了。”
“那逆子何在？”
崔躬行言语间夹着怒意，观勤只能暗自祈祷，等下少些责罚，“门外候。”
“叫进来。”
观勤忙应着：“是。”一路小跑去门外捉拿崔玚。
崔玚扒着侧门向里张望，瞧见观勤回来，矮声问道：“如何？”
观勤丧着脸，摇摇头，“郎主方才正巧碰上我，要我叫你前去。”
崔玚在观勤脑袋上拍一掌，满腹无奈，“叫你你就应啊？不是与你说了，先去叫我阿娘。”
观勤捂着头，表情忿忿，不服气道：“郎主叫我，我怎能不应，郎君还是仔细点你的皮吧。”
以他对郎主的了解，他家郎君定少不了一顿鞭子。到时皮开肉绽，病赖赖在床上躺个半月，还是得央求他做事，若郎君再来求他，他绝不心软！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你快去请我阿娘。”崔玚迈步进门，边往前走边回头嘱咐观勤。
“阿爷，儿回来了！”见着崔躬行，崔玚换了副脸面，语气仿若是遭牵挂的游子忽然归家一般，亲切热络，乍一听，还有些感人肺腑。
崔躬行冷哼一声，“你翅膀是真的硬了，竟敢偷跑出去！崔玚！你若是嫌命长，我今天就成全了你！”
见阿爷怒气如此之盛，崔玚忙上前，将他按坐在廊椅之上，又将一侧的茶壶拿起，倒一杯香茗给他，崔玚的动作恭顺，态度诚恳，“阿爷，儿只是去宣州一趟罢了，你别生气，为此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去宣州才几日。”崔躬行的语气稍缓和下来。
“这几月儿可是一直在宣州。”
“你少与我扯谎！”崔躬行拍一下石桌，茶壶茶盏纹丝不动，毫无气势，他负气收回手，“公主已然承认，你又何须遮掩。”
阿爷果真找了李沅真。
崔玚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一瞬之后，又恢复如常。
“阿爷，公主——”他想探探口风，虽然李沅真选他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他心间仍存侥幸。
可崔躬行不等他把话说完，当即打断，“公主什么公主！即日起不可出门！”他斜睨崔玚一眼，“这次换人看着你，那小观勤竟敢放你逃走，我定不饶他！”说着，崔躬行的声量又拔了上去。
“阿爷，阿兄说你为儿定了门亲事，儿是回来成亲的。”似是怕崔躬行不信，崔玚作痛心状，“儿在外数月，想透了诸多事，儿与公主，早不是当初模样，三年四载变化太多，公主心狠，视儿如草芥一般，对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儿一颗丹心尽数剖出，却换不来公主垂青，是以心碎欲绝，幡然醒悟。”
这话更像是崔玚借机吐露心中对李沅真的怨懑。
崔躬行自是不信，却未拆穿，“你既能醒悟，阿爷甚为欣慰，但——”他的语气一沉，“你休想耍花招，我说不叫你出门，你就出不得。”
崔玚面露伤楚，“阿爷竟对儿如此不信任！”
柳芙溦被观勤引着，匆匆忙忙向后院赶，可眼瞧着父子二人并未有剑拔弩张的气势。
只崔玚一人抱臂负气，倚着廊柱不言不语，崔躬行却浅饮着明前香茶，面色竟出奇和缓。
柳芙溦先是上前去，捏着崔玚的臂膀，“瘦了。”她的眉轻轻蹙拢起，“在外定是吃了不少苦。”
若算起来，他北行所受一切堆加起来，都不及这几日照看崔蕴的折磨。两岁多的孩童，怎地有那般的精力折腾？！还好他借口回京成婚，成功脱逃。
想着，他看一眼远远站着的观勤，可怜呐！
“阿娘，儿这是健硕了。”崔玚嬉笑着回答。
柳芙溦轻轻一叹，“你这回得倒是时候，下月我们就要搬去新宅了，正巧帮着收拾收拾。”
“搬去新宅？”崔玚疑惑，按长安房价与阿爷岁俸，置办宅邸应当不会如此之快，当是赁宅而居。
“你阿爷啊，是被公主刺激到了。”柳芙溦看一眼崔躬行，“他觉公主将房契送与他，是在折辱他。”
“妇人之见！”原本一言不发饮茶的崔躬行突然出声，“她李沅真的东西能是白得？”
“慎言。”柳芙溦一巴掌拍在崔躬行背上，致使他刚举起的茶盏一翻，泼一身茶水。
崔玚眉头微挑，阿爷如此说话，是未和阿沅谈拢吗？
若真如此，算她有些良心。
他的嘴角不自觉上翘，等他意识到，又赶紧抿唇往下压，面上的肌肉好一阵忙。
崔躬行赶着换衣物，临走前还不忘罚观勤月俸减半。
观勤怒目盯着崔玚，眼神里尽是：加倍补上！
崔玚眨眨眼：加倍，必须加倍。
崔躬行果真派了几个面生的护卫来，怕崔玚偷跑，窗前门口都站着护卫。
崔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忽而，他坐起身，对着门外的护卫道：“我要去见卢二娘子，放我出去！”
护卫报剑跨立，毫不理会。
房内安静片刻，又传来崔玚的喊声：“十六郎在何处？这房里闷得很，叫他来陪我解解闷。”
护卫仍旧不应。
一直到夤夜月上，崔玚的声音嘶哑着，喊了几嗓，蒙头睡去了。
深夜坊外街上，一道黑影嗖地闪过，三两个点步，蹿进了公主府内。
李沅真公务刚歇，正对镜拆发。
一枚小石子击中窗棂，发出沉闷一声，李沅真头也不抬，边拆边问：“宣州可有意思？”
“你怎知是我？”崔玚于窗侧探出头来，他对着窗棂闲闲一靠，甚是散漫。
“除你之外无人这般稚气。”李沅真终于理顺了发丝，抬眼看向他，“半夜三更找我何事？”
崔玚一笑，语气缱绻，“来与公主相决绝。”
“好啊，只是这等小事，竟还要劳烦崔郎奔走一趟。”李沅真亦笑着应他。
崔玚忽变得严肃，“我说真的。”
“我亦然。”李沅真笑意不减，只顺着他的话往下讲。
“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都不会背弃你？”崔玚稍低下头，月光自他身后照来冷光，与房内烛光在他面上碰个正着，一冷一暖交汇间，竟有几分叫人摸不清他的具体情绪。
“这世间哪有什么永远？沧海可变桑田，东海亦可扬尘，一切尽在白云苍狗间。人只要活着，就会变，倘若你哪一日不再心悦于我，我也不会觉得惊异。”
真言逆耳。
太过清醒的人不适谈情说爱。
或者说，无情无爱才会如此清醒。
崔玚忽地想要不自量力。
他想看看，在李沅真心中，他能占上多少。
他不改严肃面色，“我觉在公主身侧需卑躬屈膝，甚不自在，崔卢结亲，门户相当，我甚乐意之。”
深更半夜，跨坊越街，就为犯病。
李沅真抬手将户牗一关，砰的一声响，“若有疾，即去医，莫在我眼前发疯。”
李沅真根本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这是崔玚最为痛恨苦恼的。
她永远高高在上，永远自以为是！
崔玚向后踉跄几步，他摸摸被窗棂剐蹭到的鼻尖，暗道：阿沅心真狠！
“咳咳——”他轻咳几声，“阿沅娘子，仆有一壶若下春，可否赏脸与在下同饮？”
户牗被轻轻拉开，露出李沅真憋着笑的一张脸。
夏日的夜也不见凉爽意，李沅真与崔玚坐于房顶之上，共饮一坛酒。
崔玚手执团扇，为李沅真驱蚊扇风。
酒水穿肠过肚，崔玚才又开了口：“我想与你有些助益。”
周遭太暗，又无星月，李沅真只能将目光放在崔玚身上，她好奇问道：“如何助我？”
“先顺我阿爷心意，他禁我足，不叫我乱跑，我便老实居家，使他不再为难于你。”
“崔公并未刻意为难于我，他与其他朝臣一样，反我不过是因着我女子身份，我之行事，无所差池，他们也就只能揪住这点不放了，崔公与我交易，不过是不想你与我有牵扯，再者，你也没这么大作用。”
这话崔玚不爱听，他佯装气恼，“李沅真，你真伤人！”
“我之错。”李沅真不痛不痒地道歉。
“你之言辞一点都不恳切。”
李沅真撩起酒水，滴在眼角，作泪珠滚落，“我错了。”
对与错都且不论，崔玚忙扯了袖角擦着她的眼角，嘴里念念有词，“这是清水吗？酒洒进眼中多难受，你那聪明脑子怎地不转了？”
“我又不是没有分寸。”李沅真拍掉他的手，“你这一擦酒水倒要浸到我眼里去了。”
“真是欠了你的。”
“你也未老实禁足在家啊。”李沅真调笑他。
“阿爷未发现，我就是老实的。”崔玚脸上的得意神色夜色都难掩，他轻笑一声，“他竟觉得多派些人能拦住我，我只需稍稍使计，那几个护卫即被我放到，等他们醒来，我又回去了。”
“那你如今也该回了。”
“回，回，回，我看你就是不想见我。”崔玚凄凄切切。
李沅真何其无辜，“怎可如此冤枉我？我对你之心日月可鉴。”
崔玚闷声，“无日亦无月。”
今夜确实如此，赶巧了不是。
观勤极不情愿，嘴间一路小声嘟囔：闯祸的时候不怕，如今知道怕了！
只是他与郎君命不好，郎主正巧休沐在家。
观勤刚拴好马匹，远远地，就被瞧见了。崔躬行招招手，“到我近前来。”
观勤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郎主，仆自宣州回来了。”
“那逆子何在？”
崔躬行言语间夹着怒意，观勤只能暗自祈祷，等下少些责罚，“门外候。”
“叫进来。”
观勤忙应着：“是。”一路小跑去门外捉拿崔玚。
崔玚扒着侧门向里张望，瞧见观勤回来，矮声问道：“如何？”
观勤丧着脸，摇摇头，“郎主方才正巧碰上我，要我叫你前去。”
崔玚在观勤脑袋上拍一掌，满腹无奈，“叫你你就应啊？不是与你说了，先去叫我阿娘。”
观勤捂着头，表情忿忿，不服气道：“郎主叫我，我怎能不应，郎君还是仔细点你的皮吧。”
以他对郎主的了解，他家郎君定少不了一顿鞭子。到时皮开肉绽，病赖赖在床上躺个半月，还是得央求他做事，若郎君再来求他，他绝不心软！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你快去请我阿娘。”崔玚迈步进门，边往前走边回头嘱咐观勤。
“阿爷，儿回来了！”见着崔躬行，崔玚换了副脸面，语气仿若是遭牵挂的游子忽然归家一般，亲切热络，乍一听，还有些感人肺腑。
崔躬行冷哼一声，“你翅膀是真的硬了，竟敢偷跑出去！崔玚！你若是嫌命长，我今天就成全了你！”
见阿爷怒气如此之盛，崔玚忙上前，将他按坐在廊椅之上，又将一侧的茶壶拿起，倒一杯香茗给他，崔玚的动作恭顺，态度诚恳，“阿爷，儿只是去宣州一趟罢了，你别生气，为此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去宣州才几日。”崔躬行的语气稍缓和下来。
“这几月儿可是一直在宣州。”
“你少与我扯谎！”崔躬行拍一下石桌，茶壶茶盏纹丝不动，毫无气势，他负气收回手，“公主已然承认，你又何须遮掩。”
阿爷果真找了李沅真。
崔玚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一瞬之后，又恢复如常。
“阿爷，公主——”他想探探口风，虽然李沅真选他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他心间仍存侥幸。
可崔躬行不等他把话说完，当即打断，“公主什么公主！即日起不可出门！”他斜睨崔玚一眼，“这次换人看着你，那小观勤竟敢放你逃走，我定不饶他！”说着，崔躬行的声量又拔了上去。
“阿爷，阿兄说你为儿定了门亲事，儿是回来成亲的。”似是怕崔躬行不信，崔玚作痛心状，“儿在外数月，想透了诸多事，儿与公主，早不是当初模样，三年四载变化太多，公主心狠，视儿如草芥一般，对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儿一颗丹心尽数剖出，却换不来公主垂青，是以心碎欲绝，幡然醒悟。”
这话更像是崔玚借机吐露心中对李沅真的怨懑。
崔躬行自是不信，却未拆穿，“你既能醒悟，阿爷甚为欣慰，但——”他的语气一沉，“你休想耍花招，我说不叫你出门，你就出不得。”
崔玚面露伤楚，“阿爷竟对儿如此不信任！”
柳芙溦被观勤引着，匆匆忙忙向后院赶，可眼瞧着父子二人并未有剑拔弩张的气势。
只崔玚一人抱臂负气，倚着廊柱不言不语，崔躬行却浅饮着明前香茶，面色竟出奇和缓。
柳芙溦先是上前去，捏着崔玚的臂膀，“瘦了。”她的眉轻轻蹙拢起，“在外定是吃了不少苦。”
若算起来，他北行所受一切堆加起来，都不及这几日照看崔蕴的折磨。两岁多的孩童，怎地有那般的精力折腾？！还好他借口回京成婚，成功脱逃。
想着，他看一眼远远站着的观勤，可怜呐！
“阿娘，儿这是健硕了。”崔玚嬉笑着回答。
柳芙溦轻轻一叹，“你这回得倒是时候，下月我们就要搬去新宅了，正巧帮着收拾收拾。”
“搬去新宅？”崔玚疑惑，按长安房价与阿爷岁俸，置办宅邸应当不会如此之快，当是赁宅而居。
“你阿爷啊，是被公主刺激到了。”柳芙溦看一眼崔躬行，“他觉公主将房契送与他，是在折辱他。”
“妇人之见！”原本一言不发饮茶的崔躬行突然出声，“她李沅真的东西能是白得？”
“慎言。”柳芙溦一巴掌拍在崔躬行背上，致使他刚举起的茶盏一翻，泼一身茶水。
崔玚眉头微挑，阿爷如此说话，是未和阿沅谈拢吗？
若真如此，算她有些良心。
他的嘴角不自觉上翘，等他意识到，又赶紧抿唇往下压，面上的肌肉好一阵忙。
崔躬行赶着换衣物，临走前还不忘罚观勤月俸减半。
观勤怒目盯着崔玚，眼神里尽是：加倍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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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躬行果真派了几个面生的护卫来，怕崔玚偷跑，窗前门口都站着护卫。
崔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忽而，他坐起身，对着门外的护卫道：“我要去见卢二娘子，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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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夤夜月上，崔玚的声音嘶哑着，喊了几嗓，蒙头睡去了。
深夜坊外街上，一道黑影嗖地闪过，三两个点步，蹿进了公主府内。
李沅真公务刚歇，正对镜拆发。
一枚小石子击中窗棂，发出沉闷一声，李沅真头也不抬，边拆边问：“宣州可有意思？”
“你怎知是我？”崔玚于窗侧探出头来，他对着窗棂闲闲一靠，甚是散漫。
“除你之外无人这般稚气。”李沅真终于理顺了发丝，抬眼看向他，“半夜三更找我何事？”
崔玚一笑，语气缱绻，“来与公主相决绝。”
“好啊，只是这等小事，竟还要劳烦崔郎奔走一趟。”李沅真亦笑着应他。
崔玚忽变得严肃，“我说真的。”
“我亦然。”李沅真笑意不减，只顺着他的话往下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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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哪有什么永远？沧海可变桑田，东海亦可扬尘，一切尽在白云苍狗间。人只要活着，就会变，倘若你哪一日不再心悦于我，我也不会觉得惊异。”
真言逆耳。
太过清醒的人不适谈情说爱。
或者说，无情无爱才会如此清醒。
崔玚忽地想要不自量力。
他想看看，在李沅真心中，他能占上多少。
他不改严肃面色，“我觉在公主身侧需卑躬屈膝，甚不自在，崔卢结亲，门户相当，我甚乐意之。”
深更半夜，跨坊越街，就为犯病。
李沅真抬手将户牗一关，砰的一声响，“若有疾，即去医，莫在我眼前发疯。”
李沅真根本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这是崔玚最为痛恨苦恼的。
她永远高高在上，永远自以为是！
崔玚向后踉跄几步，他摸摸被窗棂剐蹭到的鼻尖，暗道：阿沅心真狠！
“咳咳——”他轻咳几声，“阿沅娘子，仆有一壶若下春，可否赏脸与在下同饮？”
户牗被轻轻拉开，露出李沅真憋着笑的一张脸。
夏日的夜也不见凉爽意，李沅真与崔玚坐于房顶之上，共饮一坛酒。
崔玚手执团扇，为李沅真驱蚊扇风。
酒水穿肠过肚，崔玚才又开了口：“我想与你有些助益。”
周遭太暗，又无星月，李沅真只能将目光放在崔玚身上，她好奇问道：“如何助我？”
“先顺我阿爷心意，他禁我足，不叫我乱跑，我便老实居家，使他不再为难于你。”
“崔公并未刻意为难于我，他与其他朝臣一样，反我不过是因着我女子身份，我之行事，无所差池，他们也就只能揪住这点不放了，崔公与我交易，不过是不想你与我有牵扯，再者，你也没这么大作用。”
这话崔玚不爱听，他佯装气恼，“李沅真，你真伤人！”
“我之错。”李沅真不痛不痒地道歉。
“你之言辞一点都不恳切。”
李沅真撩起酒水，滴在眼角，作泪珠滚落，“我错了。”
对与错都且不论，崔玚忙扯了袖角擦着她的眼角，嘴里念念有词，“这是清水吗？酒洒进眼中多难受，你那聪明脑子怎地不转了？”
“我又不是没有分寸。”李沅真拍掉他的手，“你这一擦酒水倒要浸到我眼里去了。”
“真是欠了你的。”
“你也未老实禁足在家啊。”李沅真调笑他。
“阿爷未发现，我就是老实的。”崔玚脸上的得意神色夜色都难掩，他轻笑一声，“他竟觉得多派些人能拦住我，我只需稍稍使计，那几个护卫即被我放到，等他们醒来，我又回去了。”
“那你如今也该回了。”
“回，回，回，我看你就是不想见我。”崔玚凄凄切切。
李沅真何其无辜，“怎可如此冤枉我？我对你之心日月可鉴。”
崔玚闷声，“无日亦无月。”
今夜确实如此，赶巧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