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野万次郎毫无计划随心所欲的力量大抵是破坏性的强大。

    我们还没到镰仓,半路突然下起了大雨。

    更糟糕的是,摩托车没油了。

    我用万次郎的外套遮雨,他推车。

    “雨太大了,我们到前面避下雨吧。”我提议。

    “小心路滑。”佐野万次郎不停侧头盯住我,“外套小春你一个人遮就行,我不用,你走我前面来。”

    他将巴布暂停到一栋住宅的车库门口,与我站在这栋住宅的屋檐下仰头望着天空发呆。

    “好冷哦,万次郎。”我打了个喷嚏。

    佐野万次郎伸手将我揽进怀里,湿漉漉的刘海贴上我的额头,“这样有暖和一点吗。”

    “万次郎身上也是冷的。”我笑道,却紧紧挨着他没离开,“好想吃热乎乎的关东煮哦。”

    他也说:“好想吃热乎乎的鲷鱼烧。”

    我们等了好一会儿没见雨停,反倒雨势渐大。

    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似乎故障,忽而一闪一闪的发光。

    雨声哗啦,前方暗不可见的树林深处间或飒飒作响,不知何处有物体碰撞或是摔落的声音不断传来。

    我用力拽住佐野万次郎的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万次郎,你说该不会有妖怪……”

    话音未落,身后背靠的大门突然毫无预兆地被人打开。

    “呜啊——!”

    受到惊吓的我霎时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发现开门的是位面相和蔼的老奶奶时,我捂住自己的嘴巴,整个人几乎挂到佐野万次郎的身上去。

    倒是佐野万次郎面色平静地问对方:“你哪位,是妖怪婆婆吗。”

    老奶奶正是这栋民宿住宅的主人,见我俩被雨淋成这副落汤鸡的惨样,好心邀请我们入住休息。

    不仅给我们准备了热水浴,还端来了暖呼呼的年糕小豆汤,佐野万次郎当场连喝五碗。

    “哎呀两位是在私奔吗,可也要保重好身子,想当初我跟我家老头子啊……”老奶奶打趣着我们说,陷入了年轻时候的回忆。

    我涨红了脸低下头,只当一个安静的听众小口抿着年糕小豆汤。

    “不够可以再要哦。”

    “谢谢奶奶。”

    身上暖和后也吃饱喝足,佐野万次郎躺在我膝盖上昏昏欲睡。

    “先别睡万次郎,把头发吹干了再睡。”

    “唔……”佐野万次郎含糊地说,“小春帮我吹。”

    没办法,我去浴室拿了电风吹出来,发现佐野万次郎趴在地上倒腾什么,像小孩子探险一样。

    “春名你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那种——”

    “药油。”我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那是按-摩膝盖用的,不是有种一到下雨天就膝盖疼的毛病么,那就是用来缓解疼痛的。”

    佐野万次郎哦了声,又拿出另一片包装,“那这个就是——”

    “一次性手套,搭配药油用的,很方便。”我拍了拍膝盖说,“不是要吹头发么,快过来。”

    佐野万次郎宛如猫一般乖乖坐过来,就这样任我吹了三四分钟又开始打哈欠。

    我关了电风吹想放回原位,他不让我走,扒着我的膝盖再次享受独属于他的膝枕。

    我拨着他柔软的头发,“万次郎你头发长长了诶。”

    “那等回去剪掉。”

    “我帮你剪吧。”我一顿,“……算了留长好像也不错,阿坚头发就留长了,以后没准还能扎个麻花辫。”

    “那就留长。”佐野万次郎翻了个身面向我,伸手握了缕我的头发,“小春的头发也长的好快。”

    “有么,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万次郎那会儿我刚剪完头发来着,原来已经这么长了啊。”

    “为什么剪掉了。”

    “想不起来了,唔可能是想换发型来着?后来发现还是长发好看,有点后悔。”

    “有吗。”佐野万次郎说,“我觉得小春不管是短发长发都很好看。”

    我顺着头发上他略微施加的力俯下身,他的呼吸愈来愈近。

    缠绕头发的手转而抚上我的脸颊,佐野万次郎唇边的笑比以往多了几分道不明的味道。

    我隐隐发现了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滚动了一下喉咙。

    “小春在紧张哦。”

    明明他在嘲笑我,我不仅不能反抗,身体的本能还要助纣为虐。

    我巴巴道:“万次郎,你不是困了吗。”

    他动作利索地从榻榻米上爬起来,反客为主,“喝了太多年糕小豆汤,撑的睡不着。”

    “早说让你别喝太多,你总是不知节制……唔。”

    我被他压在榻榻米上来来回回亲了快有十分钟,最后实在呼吸不过来,气恼地将他推开,“停……停!我不要了!”

    “小春体力和耐力都好差,有好好上体育课吗。”

    “我才不想被上课睡觉成天就想逃学的人说教。”

    “体育课我还是会上的,比如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去校外拓展什么的。”佐野万次郎从旁边的矮桌上摸索,忽然笑着对我说,“既然小春累了,那我来帮小春按-摩下膝盖吧,你之前喝小豆汤的时候不是一直揉着腿么,正好。”

    “……”

    我忙把膝盖收起来,“不用了万次郎,谢谢你,我膝盖没事。”

    “让我看看,我不放心。”

    “真……真的没事。”

    感受来自小腿上的触感,我破罐子破摔地捂住脸,像只虾米蜷缩起身子,试图把自己团成球。

    然而浴衣下摆仍是逐渐被撑开,腰带变得松垮。

    在这个身处陌生地域,四面密闭的小房间里,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曾停止。

    甜腻的小豆汤味依然在空气里弥漫,却尚未完全覆盖住屋外潮湿的泥土味与青草味。

    半晌,耳畔落下了佐野万次郎的声音,他偏故意贴在耳朵旁说:“小春是骗子。”

    那瞬我浑身一抖,微微颤栗,伸手抓住佐野万次郎的衣角,从臂弯中露出眼睛瞪他,“……疼,不准再咬我。”

    他将我的手拿开,“哭了?”

    “……都说很疼了,万次郎是笨蛋。”

    “对不起我是笨蛋,让我再咬一下好不好。”

    “你已经咬了嗷……呜……”

    *

    万幸我提前和艾玛通了气,醒来时发现未接电话列表里满是哥哥的号码。

    邮箱里则是艾玛发来的邮件说我哥去找她,问我是不是跟万次郎跑了不再回来云云。

    艾玛:夏树哥哭得好厉害呢,怀里一直抱着长得像Mikey的玩偶(不过上面被扎了好多木棍)边哭边说佐野万次郎快把我的春名还回来,连爷爷都不忍心看下去邀请他一起喝茶看漫才呢。

    我:对不起打扰了。

    我:请报警让警-察把扰民的家伙抓走吧。

    话说我哥到底从哪搞了个像万次郎的玩偶?

    ……好想要。

    许是淋雨后有些感冒,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佐野万次郎悠悠转醒,收紧我的腰问:“现在几点了。”

    “十点半了。”他的头发弄得我后颈痒痒的,“要起床了吗万次郎,你不是说想看日出。”

    他不愿睁眼,带着困意拖长了音,“唔……都这个点了上哪还有日出。”

    “那就去看海好不好,我想跟万次郎一起看。”

    我翻了个身,将他长长的刘海往旁边拨开,心里腹诽最初想来海边看日出的人到底是谁呀。

    他没动静,我凑近朝佐野万次郎紧闭的眼睛吹了口气,“好不好嘛,万次郎?”

    “……”还是没反应。

    我用脚蹭了蹭他的小腿,锲而不舍地叫,“万次郎,万次郎,万次郎啊……”

    过了一会儿,佐野万次郎总算起身,抓了抓头发道:“不知道海边有没有在卖铜锣烧啊。”

    半小时后,我们洗漱完毕也吃了早餐。

    昨日换洗的衣服没干,民宿的老奶奶甚至为我们准备好了替换的衣物。

    我身上钱没带够,尴尬地想要写张欠条。

    老奶奶却分文不收,只伸手摸了摸我和万次郎的头说:“欢迎下次再来呀。”

    我不着痕迹擦去眼眶里的泪花,牵着万次郎的手和老奶奶道别。

    民宿附近蔬菜行的老板为我们指了路,佐野万次郎推着他那辆巴布去加油站加油。

    我们终于看到了大海。

    佐野万次郎将巴布停在路边,我拄在栏杆上吹海风,停雨的天空隐约有放晴的迹象。

    “万次郎。”我告诉他我妈生病住院要出国陪她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也有可能不回来。”

    他说:“要分手吗。”

    “你总是这样。”望着佐野万次郎平淡的神色,一如背景里波澜不惊的海面,我的心脏抽疼了一下,“万次郎总是先考虑别人的问题。”

    羽宫一虎和场地圭介的事是这样,如今面对我的事也是这样。

    佐野万次郎沉默了一下,喃喃般说:“……不是要分手的意思吗。”

    “老实说我不想分手,我喜欢万次郎。”我缓了口气呼吸说,“对不起,未来还那么长,我却……”

    “够了。”佐野万次郎伸手按住我的后脑,让我们彼此额头相抵,“别哭小春,既然小春不想要分手的话那就不分手。”

    我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此刻却哭得不能自已。

    过去佐野万次郎常常是备受照顾的那一个,现在他的怀抱似乎比哥哥来得更加可靠。

    我们一起来神奈川看海,回去时好似并没发生任何变化。

    然而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

    离开那天,大家都来机场送我。

    艾玛眼眶发红,脸上却维持微笑;龙宫寺坚一手搭在她肩上,犹如安慰和支撑。

    场地圭介站在外围,我发现他的头发原来也变长了。

    触及到我的目光,他略微颔首说:“保重,春名。”

    我最后吻了吻佐野万次郎的额头同他道别。

    他给了我一个拥抱,“再见,小春。”

    起初我们时常保持联系。

    后来电话渐渐少了,邮件也得不到回复。

    我试图拨打龙宫寺坚的电话,乃至佐野艾玛、场地圭介,统统无果。

    时间忽然变得很慢。

    我在日记本上带着难过、绝望、愧疚与希冀、幻想不断书写「佐野万次郎」这个名字。

    离开的十二年内,妈妈从病愈到复发再到病逝,而我也做好了返程的准备,向家人提出了辞行。

    爸爸予以我祝福,哥哥也已经成家立业。

    现实曾经那么难,如今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又显得如此容易。

    “请问您是笼岛春名小姐吗。”

    刚下飞机,一名西装革履的黑发男子微笑着对我说,“您应该不认识我,可我认得您。”

    “你是……”

    “我叫松野千冬,是场地哥以前的后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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