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因患有哮疾,身体便比旁人弱一些,是以,她很少干剧烈的运动。她虽是个酷爱读书之人,可总是有些羡慕那些能随意活蹦乱跳的人,且因儿时见书中人物能百步穿杨,她当时兴致上头,央求父母特意替她请了师父教授箭术。

    苏荷的父母很开明,又因为苏荷身体不好便更加怜爱,当年苏荷才提出这一想法时,取得了苏父苏母的一致赞同。而苏荷又是个凡是开始就想有始有终的人,所以她就不为外人所知的,学了好多年的箭术。

    当苏荷穿过广场来到擂台边,台下有观众认出她时,皆是一惊,只觉得以她这外形和性情来看,不知道是不是见南楚没上场之人,热血上头,这才入了场。

    霍宵碰了碰霍昀,揶揄他道:“想不到苏小姐还有这本事。”

    霍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鼻子哼气,颇有些自豪:“苏小姐本事多着呢,她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你且瞧着吧。”

    因擂台占地有限,众人被安排着前往校场,那里有专门设置的箭靶区,人群三俩结对,一路交谈。

    途中文国公夫人与萧风芸视线交汇时,谢湘兰干巴巴见礼,一点也不如先前在文国公府时的热情。

    段乐枝拉着苏荷,见到这副场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小声道:“我们先前在文国公府,那文国公夫人待长公主殿下和康王殿下多热忱啊,怎么今日见了不上前去联络情谊,看起来反而是既冷淡又有些恨不得划清界限。”

    这时寒风袭来,她还冻得打了个冷颤,忙紧紧衣服,这才觉得暖和不少。

    苏荷将自己的汤婆子递过去,示意段乐枝先暖和暖和身体。这谢湘兰今日如此态度,苏荷是知道这个中缘由的。

    “你可还记得当日我们去文国公府,文国公府的开销是有多奢靡?”

    “自然记得,”段乐枝立马接话,“那府中布局、府邸大小怕是在上京中也是少有人家,更别论府中小厮丫鬟不计其数,连我们用的午膳也是珍肴异馔,还有那赏花宴的花品种,那都是有价无市的,这得多厚的家底啊。”

    苏荷听她所言,又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如今我南楚与陈国一战后,现在所需的是什么?”

    “钱!两国之战劳民伤财,如今怕是国库空虚,所以会急需大量钱财。”

    一个国家要想正常运营,那钱财是万万不能少的。而那文国公府富得流油,那可不就是待宰的肥羊嘛。这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所以文国公夫人又怎么能对着自己的“仇人”真心实意的笑脸相迎呢。

    苏荷见段乐枝已经明白于心,又转了其他话题。皇宫虽大,一行人说说笑笑,时间倒是过得很快,感觉也没赶多久的路程就到了。

    ————

    遥望这偌大的校场,观它形如圆,四周高墙拔地而起,脚下地面由坚硬石砖铺就,占地广幅,场边场中还零碎坐落着小亭。

    校场中有一区域立有一排箭靶,箭靶与箭靶之间的大小有所不同,按照规矩,若有要挑战不同大小箭靶的,只需要示意就有人上前替你更换箭靶尺寸。

    苏荷再次“告别”同伴,和左梦之同两个方向往靶场中心走。

    在麟德殿广场上时左梦之就已仔细打量过苏荷,如今再见,她眼眸中兴趣盎然,问道:“苏小姐你想如何比?”

    苏荷干爽一笑:“就以六十步大小为距,十支箭矢为量,中环总数高者胜出,可能接受?”

    “六十步?”左梦之眉毛微蹙,“你可知这六十步的距离并不算近,已经算是高手行列了。”

    苏荷点头:“既应下比试,自是知晓。”

    “行,你都没有意见我断没有推拒的道理,期待你的表现。”

    二人协商好比法,这才召来人,依量取过备好的弓箭,将弓箭拿在手中先比对了一下手感,顺道也试验弓箭有无损坏。

    待二人检验好没问题后,二人齐齐点头,然后就见在靶场外侧有人举着一面小旗,上下来回挥舞,这是在昭告双方准备就绪,比试正式开始。

    左梦之自箭箙中取出箭矢,而后将整支箭搭在弓上,最后虚着左眼,右手用力拉紧箭弦,松手之间,那箭“嗖”一下飞得极快,正确无误的插在了箭靶之上。

    挥旗人见箭已中靶,同先前那样来回挥舞小旗,立即就有取箭人跑上前取箭,将箭从靶上取下后,立马公布答案:“左梦之,八环。”

    八环,以六十步的距离来看,这是个极好的成绩。

    “接下来该你了。”左梦之的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六十步距离射箭,她曾经最好的记录是九环,八环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超常发挥。

    苏荷上前一步,她倒是不急着拿出箭矢射箭,她先是旁若无人的伸出手感知风向,然后又阖眸任风吹打在自己的脸上感知风的强度,等做完这些,她这才睁开眼取出箭矢。

    弓箭的构造及特殊原理,在苏荷刚拿到手时就粗粗研究了一番,现在已经对它有了大概了解。

    女子拉箭的手适时一松,箭划破风屏障深深嵌入箭靶。

    台下观众紧张的盯着取箭人上前取箭,只觉得刚才取箭还利落干脆的人,现在动作都迟缓不少。

    “苏荷,七环。”

    很多对苏荷没有信心的人此刻讶然的抬起头,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结果。七环那意味着什么,虽说是比左梦之的八环少一环,那至少代表着苏荷并非是逞强上台,她或许是真的有这个实力与那陈国女人一较高下。但同样的,也有不少人认为苏荷只是此次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左梦之看苏荷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她炙热坦诚又张扬,甚至还“越矩”上前拍拍苏荷的肩膀,夸道:“不错嘛,算我看轻了你,加油。”

    苏荷眼神同样赤诚,淡笑回应:“多谢,尽力而为罢了。”

    等那挥旗人再度挥旗,左梦之又转回身,酝酿好角度后,她的第二支箭又中了箭靶,此次中的是七环,同苏荷第一次的一样。

    苏荷见对手射得不如前一次如意,也没有庆幸之感,她神色温和,第二次仍是射出了七环的成绩,仍旧是落后左梦之一环。

    霍昀见着那在靶场中央发丝飞扬的女子,心中暗暗替她祈祷。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

    天空云层变换,在天空之下的那块靶场中,已经经历了八场箭试,此时苏荷与左梦之所差总靶环数为两环。

    在这八场箭试中,左梦之的中环数基本上是在七环与八环之内上下起伏,成绩十分稳定。而苏荷虽说也大多在七、八环徘徊,可她有时发挥不好,偶有一次六环的成绩。

    所以以这八场成绩推断来说,苏荷的赢面并不算大,除非是左梦之那边发生较大失误。当然,台下盼着左梦之出错的人也不在少数。

    可期盼终究不是现实,当左梦之手中的箭矢第九次自手中脱离时,就是宣告那些人幻想破灭之际。

    “左梦之,九环。”

    台下一片哗然。

    台下的段乐枝听闻结果,更加替苏荷焦急,那陈国人不但成绩稳定得可怕,如今更是射出了九环这样的成绩,她家苏妹妹可真是危危危,大危啊。

    然而她这完全是属于皇上不急太监急。

    苏荷那头听见现场喧嚣,更是镇定自若。她深知,情势越是对自己不利,她越是要冷静。

    只要还没到最后,一切都还有希望。

    她如同前八次一样,搭弓拉弦,一套动作熟练又利落。只是这次,她拉弦的时间好像耗费得更久了。

    箭在弦上,一经脱弦就如霹雳弦惊。

    台下众人屏住呼吸“漫长”的等待取箭人宣布结果。

    在这一次,原本一直是没有个人感情般宣明中靶结果的取箭人,此次竟也特意拔高了音量,光是从语气中也能感受他此刻内心的激动:“苏荷,九环!”

    台下爆响一片喝彩。

    “苏荷!苏荷!”

    “苏荷加油,我们都看好你!”

    苏荷对这些支持她的人一一点头弯身谢过。

    左梦之再度对她表示赞扬:“你又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

    苏荷也再次颔首谢过。

    最后一场箭试结果在现场观众的加持下,更加激奋人心。

    “即便你射中了九环,可惜你的赢面仍旧很小。”

    左梦之说这话时,已经做好射出最后一支箭的准备。她虽已经占据极大的赢面,可面对最后的一支箭矢,她仍是慎之又慎。

    待她自觉对好了方向,手心也不免因紧张沁出汗。

    她是极度想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射中十环的箭靶。

    箭一经射出,她就焦灼的等待结果,正如先前在台下焦急的南楚人。

    “左梦之,九环。”

    左梦之听到这个结果倒算不上失落,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和遗憾。

    台下的南楚人见左梦之此次不但没有稳定发挥七环、八环,反倒再次中了九环,这以现在比试二人相差两环的总环数来说,即便苏荷最后这一箭中了十环,那也仍旧是与左梦之相差一环,这是必输的死局,更遑论苏荷有射中十环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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