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地牢中,每个人都死死盯着王仵作。

    王仵作双手叠抱胸前,作揖道:“回殿下,经草民判断,这桶中的血和脏器应是属人身上的。草民因验过太多尸体,发现同其他动物相比,①人血的味道是咸腥味,且没有那么粘稠,颜色也更浅,所以初步判定这桶中鲜血属于人血。②这其中的心脏,心尖朝向左前下方,圆滑,壁厚,心肌纹理复杂,在加上其表面脂肪呈黄色,所以草民断定这就是人的心脏。”

    “还有,草民将这心脏称重,发现它比成年人心脏重量轻上一些,草民判断,这些受害人年龄尚小,应为稚童……”

    在这幽暗的地牢中,只有火把上的光来回跳动着。在这寂静的环境中,王仵作的话犹如鬼魅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咚咚。”

    突然不知道何处传来撞击东西的声音,霎时间打破这诡异的宁静。

    “啊!”

    冯语丹和吴楚翊被吓得尖叫出声,两个人都紧紧拽住自己身旁之人,颤着声道:“鬼,是不是有鬼。”

    连那些官差也皆是拔出佩剑,紧紧盯着那声音来源处,却一个也不敢轻易上前。

    “咚咚,咚咚咚。”

    那声音还在继续,但撞击的频率却越来越快。

    霍昀皱着眉,从一名官差手中拿过剑,道:“我去看看。”

    他不确定那里面是否是那老头在装神弄鬼,或者又是什么别的把戏,所以一路过去走得很慢又很谨慎。

    声音的源头是在那张床下传来的,霍昀扬着利剑,手脚并用迅速将那床的下半截又劈又踢,这才露出床的下半截真面目来。

    床的下部是一个隔空的隔层,此时在那隔层之内正蜷缩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年纪,手脚被绳索捆住,嘴中被一块白布牢牢堵死,惊慌失措的眼睛中盈满泪水,可怜极了。

    霍昀收起剑,边躬身边道:“是个小孩儿。”他将男孩嘴里的白布扯开,又开始替他松绑。

    男孩从密闭的空间中得以解脱,立马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整个人哆哆嗦嗦,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出现的众人。

    他将整个人瑟缩在一起,颤声祈求:“别杀我,别杀我……”

    霍昀想将他从隔层中抱出来,哪只他应激得更严重,整个人梦魇了一样,只知道一个人喃喃自语“别杀我,别杀我”。

    众人面面相觑,这孩子如此反应,在这地牢中究竟是有什么可怕的经历。

    ————

    那小孩被宽慰了很久,直到再三确定来人是官府的后,这才终于找回了些许神魂。长期处于恐惧中的他终于得以松懈下来,哇一声爆哭出来,鼻涕眼泪混合一起蹭了满脸。

    萧齐铭的声音压抑着情绪:“先将人带回去吧。”

    其他人一时都有些犹豫,刚才那小孩的反应如此激烈,实在是害怕他再次情绪失控,根本不大敢上前将他抱出来。

    小孩看出了他们的顾虑,强撑着自己绵软无力的双脚跌跌撞撞走向苏荷,他死死拽住她的裙角,生怕她会丢下他。想到种种,他委屈的瘪瘪嘴,豆大的泪珠说掉就掉。

    苏荷也不敢有大的动作,亦不敢随意触碰他,只得小心低下头问:“我们现在带你回家,你自己走得动吗?”

    小男孩呆呆的摇摇头。

    “那我能抱你吗?”

    小男孩怔愣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张开自己的双臂,同意让人接触。

    众人开始往回走,刚出地下室回到地面,就见刚才被派遣出去的官差上前禀告:“殿下,大人,人已经……”

    萧齐铭淡淡“嗯”了一声,打断他的话:“你们稍后跟着就是。”

    那官差是个机灵的,瞧见苏荷怀中多了个人影,便猜测是那地下室中发生了什么,这受害人与加害者不宜在此刻会面。

    他赶紧受命退下。

    等霍昀和吴楚翊去将他们先前所乘的马车驾过来后,众人这才终于出发。

    ————

    苏荷与冯语丹同坐在马车内,见那小孩已经能张口吃甜点了,试探性的开口:“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姐姐们吗?”

    “楚,楚柏。”

    苏荷见他愿意开口,循循善诱:“那楚柏家住何处呢?”

    “慈心庵。”说到慈心庵,男孩空洞的眼神中才终于有了些悸动。

    这慈心庵与寒文寺的安养坊不同,安养坊可以收留许多实在过于贫困之人,大人小孩皆不受限,而慈心庵,那是只接纳无父无母的孤儿的地方,而且一旦年长至十五,便不会在继续供养。

    苏荷和冯语丹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心疼之色。她们没敢在继续问下去,如今已经打听出小孩的姓名和住处,已是一个很有用的消息。若在细问案情的具体情况,现如今有些操之过急,且也能在等等,看从那老人口中能审讯出些什么来。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进城就直奔大理寺而去。

    “到了,下车吧。”

    霍昀特意等到那老头被押解进门,这才自己率先下车,朝马车内招呼。

    屋内的小孩听到这话最先坐不住,立马迫不及待掀开车帘,等发现所停之地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个地方时,又立即缩回马车,怎么也不肯下去。

    “怎么了?”

    男孩抱住一团,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姐姐,我想回慈心庵,我想见钰婶,我想见钰婶。”

    钰婶?

    萧齐铭那边见马车内的人迟迟没有出来,正走过来查看是什么情况,就听马车上的人闹着要回慈心庵。

    他当即拒绝:“你若要见你的钰婶,我可派人寻来陪你。”

    男孩本也不是牵挂着慈心庵什么,他唯一记挂的也只有钰婶一人而已。只要有钰婶在,那他在什么地方也无所谓。

    他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这个方案,等到大理寺将人带来时,他和明钰两人更是抱在一起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等将这几日的担忧哭够以后,明钰掏出方帕替楚柏擦净面庞,忍着哭腔安慰:“柏儿乖,没事了,别怕啊,钰婶在呢。”

    楚柏哽咽着点点头:“有钰婶在,柏儿不怕了。”

    见楚柏如此懂事,明钰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赶紧转移视线,忙向周围众人道谢。深深鞠躬,说着就要跪下去。

    众人忙道不用,萧齐铭更是上前亲自将她扶起。

    “这位是康王殿下。”

    陶秉文立在一旁好心为明钰介绍。

    一听这话,此时正被萧齐铭搀扶的明钰却好似触电了般,忙收回自己的手,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大,赶忙道:“让康王殿下亲自扶草民起来,实在惶恐。”

    萧齐铭眼中荡起温和的笑:“夫人客气,孩子受了些惊吓,夫人将人带下去好好梳洗一番吧。”

    “是。”

    女人右手揽过男孩的背,朝着众人点头见礼后,这才由着一个小丫鬟带着出了正厅。

    苏荷望着明钰离去的瘦削背影微微出神。

    这位明钰娘子似乎对康王有些生怕。

    “苏荷,你发什么愣呢?”冯语丹拍了拍苏荷的肩头,“康王殿下与陶大人现下正打算去牢中审那老头呢,我们先回去吧,改日得空时,我们再来看看楚柏吧。”

    她觉得那孩子年纪轻轻就无父无母,又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实在可怜得让人忍不住生起恻隐之心。

    “好,今日你也被吓坏了,回去后好好休息吧。”

    这件事不论从一开始苏荷是否想参与进来,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都有了牵扯,如今行事倒不用和先前般畏手畏脚,反倒是少了许多顾忌。

    在这日,四人回去后都不约而同的失了眠。白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不停的在脑海中来回回放。

    ————

    国学监开学这日是个阴天,昨日的积雪消融不少,大门前已经有人在清扫未融化的积雪。门前堵满各家马车和各种小商贩,放眼望去,整条街都是人头。

    学监虽是苦读之地,但大多数人都是笑容满面,若是见着了阔别多日未见的同窗,话都比平日多上几分。

    而他们交谈的内容无不关于学习,吃喝,以及昨日京中查获的一件大事。短短时间,那件大事就闹得满城风雨,朝堂震荡。

    说的是那杀人狂魔专杀上元节出生且不满十岁的男童,随后将人抽血取心之事,行径之恶,罄竹难书。

    “听说那凶手十分狡猾,专从各个地方掳人回来杀,相邻月份杀的人所属地相隔甚远,因此每个地方好几个月少一个人根本就不足为奇,实在难以让人发现有什么不对。若非康王殿下无意中发现这些失踪之人出生之日相同,且都为幼童,这才顺藤摸瓜,让此案真相大白。”

    有人立即反驳:“真相大白什么,我可听说有这种特殊杀人癖好的,那其中原因都别有洞天,听说是朝中……”

    那人说到这,忌惮得不敢说下去,这事若真牵扯到朝中重臣,那他这就是祸从口出。

    还有人不懂这其中厉害,觉得此人说话就说一半实在惹人气恼:“朝中什么,你倒是说完啊。”

    那人做了个封口的动作,说什么也不愿再继续说下去,只敷衍道:“没什么没什么,都是些坊间戏言罢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些去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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