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H又名全日本全国高中综合体育大会,是夏季最大的高中体育盛事,因为项目众多,选手、拉拉队、观众再加上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偌大的场馆甚至有些人满为患的拥挤感。

    新山无疑是女排的热门夺冠队伍,川井和佐佐木刚下车就被记者们围到了一边,松岛插了个缝先去登记,小西则指挥着其余队员在候场处做准备,大家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今天只是开幕式,比起紧张,大家的脸上带着的兴奋更多一些。天海不知怎的晕车晕得厉害,又刚从水泄不通的地方挤进来,此时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表情不佳。

    在确定离宫城县的出场还有一段时间后,她跟小西打了声招呼便溜去了卫生间,待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倒了个一干二净后,又缓了好一会她才回归队伍。

    清空了胃部后天海终于好受了些,手脚却仍有些发软,于是声势浩大的入场仪式显得格外漫长,她行尸走肉般跟在队伍的末尾走完了这场开幕式。

    因着赛程紧张,从初赛到决赛不过三天,刚回到旅店川井就抓着所有队员开了作战会议,等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天海精神萎靡地从房间飘出来时几个首发队员还在开延长会。

    做替补唯一的好处大概就在于不用饿着肚子开会。

    她拎着在楼下的店铺买的饭团站在电梯口,屏幕上闪烁的数字表明她还得在这等上一会。这家旅店距离体育馆步行不过七分钟,她刚刚一路下来看见了许多穿着运动服的少男少女,想来这一栋楼里塞了不少想在明天一展雄心壮志的体育健儿。

    明天的比赛没什么意外的话不会有她上场的机会,当然,有意外也轮不到她上场。川井前两天找她谈了一次话,还是老话题,她还是老态度,结果可想而知。

    电梯门在眼前开启,里面站了好几个人,天海垂眼让到一边,准备等他们出来了再进去。

    “真是——好巧。”

    千回百转的音调,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说话的人微抬下巴,从金灿灿的发丝到勾着的嘴角无一不写着张扬自信,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好久不见,小遥。”

    宫侑其人行事高调,当时给天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即使一年没见她也马上认出了他。

    他两步踏出电梯,在她面前站定,天海回过神来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他身上的压迫感越发强了。

    与宫侑一起下来的几个男生见他遇到了熟人便干脆地扔下他先走了,走时还附赠一个暧昧的眼神。

    哈,青春期的男生。天海假装没看见这些小动作,礼貌地跟宫侑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抬脚便准备进电梯。

    “诶——”

    手腕被握住向后一扯,她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合上并显示正在上升。

    “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呢。”始作俑者松开她的手,说的理直气壮。

    “什么?”

    天海在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下集训时的事情,她跟他的交往不多,仅有的几次对话似乎也不太愉快,关系远没有到可以站在这里叙旧的程度,他会想说什么?

    “你心情不好?”他端详几秒她的脸,“开幕式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本来想跟你打招呼的,结果你一下子就不见了,当时我就觉得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仔细一看已经进化成幽灵了诶,明天还怎么比赛?”

    幽灵什么的……虽然他说的可能是事实,但用词也太难听了,万幸没在开幕式时碰面,选手间如果在赛前发生冲突可是要禁赛的。天海扯出一个假笑,“身体有些不舒服而已。”电梯什么时候才能来?

    宫侑没听出里面的敷衍,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答案,当天海打算以沉默结束这场对话时,他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忘记给我打电话了?”语气比起责怪更像是亲密朋友间的撒娇式抱怨。

    “……?”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茫然,他啧了一声开始帮她回忆,“集训结束那天,你管我要了电话。”

    时间地点人物都非常明确,天海很快锁定了当天的记忆,只不过……

    “我没有要你的电话,是你抢了我的手机自己输的。”她义正言辞地说。

    “好吧好吧,谁主动的都行,”宫侑做出不愿计较的大度样子,“总之,你没有给我打电话。”

    “我本来就没说过要给你打电话。”天海深吸一口气开始解释,心想眼前这人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一如既往的莫名其妙,“而且,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因为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她实在没精神跟他在这人来人往的电梯口纠缠这种无聊的问题,后半句的语气算不上友好。

    宫侑这才觉出不对,慢慢敛了笑容,“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打电话的程度,”电梯门再次打开,天海跨进电梯按下楼层,回过身正对着他,这次的笑是真心实意的,“那么——再见。”

    时针走过八时,川井终于放了人,天内进门看见天海拿着英语书正在背单词时非常惊奇,说明天就要比赛了,这怎么看得下去。黑柳扫了一眼见怪不怪,径直拿走了桌子上的饭团,一口咬掉巨大一块,看来今天被饿着的不止有天海。

    “看书是我的一种放松方式,也算是高效利用时间吧,在升学班压力还挺大的。”天海放下书本说。

    前两天川井找她谈话的事部里都知道,天内以为那是和解的信号,她很快能再次上场,却不知道她始终不肯让步,那只是又一次的谈崩。天海清楚天内真心为她着想,所以现在也不想让天内分心她的事情。

    在球场上天内是亮眼的得分手,可她在学业上的造诣相较之下就逊色许多,属于丢进人堆里很快就会被淹没的普通,因而不太能理解这种赛前背单词的放松方式。她真诚地询问以后课间能不能去找天海请教问题,“数学什么的,完全搞不懂。”

    天遗憾地表示她只是成绩好,但不擅长辅导别人,从前在北一时部里的学困生都是由黑柳负责拉上岸的,如果天内不介意这点的话,平时课间也可以来找她。

    天内感激地握住天海的手忙不慌点头,同时对黑柳说以后麻烦到黑柳的时候应该也不会少。

    黑柳进食完毕又恢复了平时娴静的样子,催促天内快些洗漱完好早些休息,天内依言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你跟教练绝对没有和解。”

    天海闻言上半身一下软在了桌面上,把书本立起来挡住脸,两手无力地向两边摊开,过了一会,闷闷的声音从书页下穿出来,“……又被你看穿了。”

    “大概是因为我有读心术吧,”黑柳轻笑一声,“虽然不明显,但你每次大赛前都会有紧张的小动作,今天我没发现,那只能说明你觉得自己不会上场。”

    “就不能是我成长了吗,区区IH,完全没放在眼里。”

    “如果是那样就最好了——”

    挡脸的书被拿走,黑柳把它放在一旁,同样将上半身伏在桌面上,两人面对面注视着彼此。

    “就像爱菜信赖你的托球那样,我也相信你的决定,”她说,“所以,请不要放弃,不论是你的理念,还是上场的机会。”

    “毕竟你可是那家伙最喜欢的二传手。”黑柳眨了一下眼睛。

    提起桥本,天海笑了起来,同队的时候没有觉得,现在回忆起来才意识到不是所有攻手都像桥本那样可以无条件地信赖她、她的托球,无论她提出什么难以实现的方案,桥本都会尽力达成。

    自从大赛结束,她们就没在比赛中配合过了,而今选择了不同的学校,别说配合,就连见面都少了,上次在青城再见已经是隔网相见的对抗。

    桥本结束后笑嘻嘻地说一定会在正式比赛上打败她带领的新山。可后来青城没能晋级决赛,天海也没能作为新山的二传站在球场上。

    “……我不会放弃的。”天海慢慢露出一个笑,“连场都上不了的话,怎么打败爱菜?”

    天内回来之后,天海黑柳两人轮流去洗漱完又聊了一会才躺下,熄灯之后天海却完全没有睡意,将手垫在脑袋后面,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盯着天花板的一块出神。

    明天是新山的第一场比赛,以往赛前她会设想许多赛场上可能遇上的情景,思考用得上的进攻方式,而今天,就像黑柳说的一样,她完全没有思考的欲望,甚至有种置身事外的抽离感,就好像……这是她们的比赛,与她无关,可明明她是她们中的一份子,不论是否上场,这都不会改变。

    今天她在卫生间吐得稀里哗啦,看着镜子里流出生理泪水的自己,脑子里想的居然是不用比赛的话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都无所谓吧。这个想法划过的瞬间她就意识到这是个糟糕的思维倾向。

    这种微妙的想法还被黑柳察觉了,说明它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体现在了行动上。

    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天海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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