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山的第一轮比赛时间预计在上午的九点半,当然,时间表不可尽信,川井刚八点就赶着队员们在候场区开始了热身,就怕同场地的上一场比赛早早结束。

    因为小西和教练有事要谈,天海便暂时顶替她帮助攻手们进行扣球练习,佐佐木还特意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显然她昨天苍白的脸色给佐佐木留下了深刻印象。

    “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佐佐木平时就不是那种在为人处世上细心周到的部长,能问上一句已经让人受宠若惊,下一句她果然就拐回了排球,“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球能离球网再近一些。”

    “学姐不是更喜欢扣离网稍远的球吗?难道是我记错了?”天海诧异地问。远网扣球需要的力量很强,因为弧线低、路线长所以能更好的避开拦网,是佐佐木在比赛中最常见的进攻方式。

    “不,你没记错,但我想要尝试新的打法。”她用手将刘海全部捋了上去,戴上发带,“多一种进攻手段总不会错。”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要求,天海马上配合她的要求调整了托球的距离。

    “再近一些。”王牌呼出一口气,目光炯炯。

    也就是她才能在赛前热身时还想着磨练新技术了,天海胸腔一热,再次托出一个球。佐佐木起跳挥臂,这次扣出的斜线球角度更加刁钻。

    “哇,刚刚那个球也太帅了。”香取跃跃欲试地模仿了一下佐佐木扣球的动作,“不行……我要是敢在比赛里这么扣,肩关节指定得扭。”

    天内也挥了几下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快攻本来也没必要打出这种球吧?”小西结束了和教练的谈话回到队伍,有些好笑地看着香取愤愤的表情,“好了,别因为想学新打法等会比赛时忘了旧打法。”

    天海看着小西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排球。

    “把球给我吧,天海,辛苦你了。”小西对她伸出手,“松岛教练刚刚让你去准备饮用水。”

    “……好。”

    说不上那一瞬间是什么滋味,比赛开始好一会后,天海还停留在当时的情绪中。大概,这是她第一次强烈地感知到现在的球场不是属于她的领地。

    将她思维唤回的是隔壁场地开场的欢呼以及巨大的苏萨号演奏声,虽然能打到全国的强豪学校大都有自己的啦啦队,但这么张扬的还是少数。

    她好奇地看过去发现这支显眼的队伍居然穿的是低调的黑白配色队服,仔细一看里面还有老熟人——宫侑的一头金发在东亚人普遍偏深的发色中由为明显,更何况他现在正独自站在后方准备发球。

    天海看了一会才收回视线。忽略掉做作的手势,他的发球技术倒是可圈可点。凭借强力的跳发,稻荷崎一开场便连拿了三分,且对面看起来毫无应对的措施,不出意外这会是个一边倒的对局。

    新山的比赛也进行得很顺利,佐佐木一个接一个的暴扣将对手的防御击得粉碎,第一场比赛毫无悬念地以2-0的大比分宣告结束。因为是一天两场比赛的制度,下午的比赛时间不够她们再回旅店好好休息,川井便让大家在体育馆简单修整。

    主力队员打了两局比赛的消耗急需补充,川井只简单强调了昨天会议上说过的要点便解散了队伍。黑柳与天内第一次体验高中的大赛强度,此时累得不行,几乎是刚吃完午饭就在座位上陷入了沉睡。

    天海因为没有上场所以不感到疲累,只觉得胸口有股子气卡着,闷得很。于是她轻手轻脚地远离了这块到处都睡着人的休息区,想趁现在去大厅买些纪念品回去。

    岩泉在她出发前托她买件王牌T恤,说这个只在IH和春高售卖,说这话时尾音带了点难以察觉的向往与叹息。天海若无其事地问及川要不要也帮他带一件,他撇着嘴说这种衣服土死了,果不其然收获了一记铁拳。

    “等我们打进全国,这种衣服不是随便买,到时我可以送一件给小岩哦——又打我!”

    导购小姐热情地向她介绍这些印字T恤,天海大概扫了一遍攻手区,怎么说呢……都是她平时绝对不会多看一秒的丑,穿着这个就仿佛把“我是中二少年”印在了脑门上,跟喜欢哥斯拉的岩泉倒是很配。

    “请帮我拿一件那个,L码,谢谢。”

    在等待导购小姐叠衣服时,她百无聊赖地往二传区看,一件印着“二传!队伍最高指挥官!”的衣服吸引了她的视线。无它,只因为印的字够大,荧光粉也够显眼。

    ……简直是丑的顶峰。

    但,“麻烦再帮我拿一件那个。”她指向那件荧光粉。

    输掉比赛的队伍已经打道回府,赢了比赛的正在小憩,此时的选手通道一扫上午人声喧闹的样子安静得过分,因而一些细微的声音也很容易听见。

    天海有些不快地停住脚步,“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还请出来,不要在别人身后偷偷摸摸的。”

    拐角处走出一个穿着黑色队服的人,他完全没有跟踪被发现应当心虚的自觉,大摇大摆走了过来,如此嚣张的姿态整座场馆里除了宫侑再无他人。

    “被发现了——”关西腔配合着拉长的尾音,显得格外慵懒亲昵,说话的人脸上分明带着笑,却还是让人感到丝丝的寒意,“我确实有话想说。小遥你啊,不过是一年没见而已,这状态是怎么回事?”

    “什么?”

    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语气轻佻,“我说——就算是替补,也不代表比赛跟你没关系吧?昨天是没有做好身体管理,今天是不认真看队友比赛。”

    “是有什么原因?我之前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他的话语虽是疑问,却没给天海留解释的空隙,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什么原因都好,你不够专心都是个事实。”

    “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更坚强的人才对。”

    从他张嘴的第一句到最后一句,没有一个字顾及了听者的情绪,全是赤裸裸的挑衅。天海最近本来就处在低压的状态中,此时直接被激起了火气,她顾念着大赛期间哪怕是为了队伍都不好在这起冲突,硬是压下了情绪,冷淡道:“我不管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吧?我还有其它事情,再见。”

    宫侑没给她走的机会,一伸手摁在墙上拦住了去路,低头观察她的表情:“你生气了吗?那是不是说明我猜对了,你果然是被替补影响了,既然没那实力抢首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她早就知道的,宫侑的世界泾渭分明,大概可以划成“排球打得好的人”和“垃圾”两种,前者是值得他交往的同类,后者大概是被当成了空气或是会被恶语相向的类人猿。

    去年她或许在某些方面展现出来的才能让他多给了几个眼神圈为同类,而今年看见她凄惨的现状则让他将她重新分到了类人猿这一组,连带着原本就不怎么中听的话在难听这一方面更上一个台阶。

    他看着她突然沉下的脸笑得和善,轻声说:“明明呆在离赛场最近的地方,却还在那发呆不好好看比赛,难道你想做三年的替补吗?”最后几个字轻得像是呢喃,却重重敲在了她的心上。

    替补替补,从刚见面他就在念叨这个,她只觉得这两个字分外的刺耳,她确实是个替补没错,既然连场都上不了,还不让她情绪消沉一会吗?他与她本来就只有一周集训的交往,不论如何都轮不到他这里对她评头论足。

    满腔的愤怒顷刻压倒了理智,天海扬着下巴低吼:“你不了解我,也不清楚状况,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她不是没有为了首发努力,画着进攻草图的纸张、因为练球而长了薄茧的手、那些在体育馆付出汗水的日日夜夜全是见证,但即使这样了,在别人眼里她的价值还是比不上王牌的一记重扣——没有什么比这更伤人的了。

    宫侑今天不过是把她想要回避的事实血淋淋地摊开了而已。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情绪失控的样子,“还要我怎么了解?现在站在替补席上的人是你,这不就很能说明一切了吗?”

    又提替补。

    天海忍无可忍地推了宫侑一下,可惜的是成长期过后男女间的体力差异越来越大,她向来不是个力量型选手,白河曾耳提面命让她增肌却至今毫无成效,而宫侑比之去年又健壮了不少。这一推他稳如泰山安站在原地,连头发丝都没带动的,甚至还被她的动作取悦了。

    眼见这张狗嘴又想喷垃圾话,天海狠狠踩了他一脚,趁着他喊疼的功夫跑出了五六米的距离,本来想就这么走掉的,但又觉得心头火难消,于是她停下脚步,回头对还在龇牙咧嘴的宫侑露出一个虚伪的笑。

    “宫你应该没有朋友吧?那或许没人跟你讲过,你说话真的很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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