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过后的清晨总是无比清新怡人的,可朕却半点儿欣赏的心情也没有,昨夜还极尽‘温柔体贴’的卫玠一大早就晃着他那张祸国殃民的美丽脸庞,搂着朕完全没了感觉的窄腰摇晃,用甜腻到头皮发麻的声音舔着朕的耳垂,“皇上~臣已经是皇上的人了~皇上要对臣负责~皇上~就让臣近身侍奉皇上好不好~”

    朕被身后的磨蹭撒娇闹得唯一不痛的头也痛了起来,“不行!不成体统!你不是男宠,你是世家子弟,朕怎么跟你的父亲解释呢?朕开不了这个口。”

    卫玠却全然不放在心上,“臣自有办法对付父亲,皇上只要赶快把臣弄进后宫就好,臣真是一刻也离不开皇上~皇上~”

    朕按耐住想拍死他的冲动,强忍着不适想撑起身子,却还是无力地倒在了他怀里,依旧抵不过那张好面皮的诱惑,“好吧,不过朕要跟皇后商量商量,你一个大男人,不是想进后宫就能进的,朕现在决定不了。放开朕,朕要去上朝。”

    卫玠却搂得更紧了,“不放!不许去上朝!这么一副刚被狠狠疼爱过的样子,要是看得那些朝臣兽性大发怎么办?”说着又开始□□起朕红肿不堪的唇瓣。

    朕真是怕了他的年轻力壮,赶紧趁着事情还能收拾的时候推了他一把,“唔。。。不去就不去,别动手动脚的,朕真不行了。”

    卫玠或许已经餍足,很是乖巧地把朕放好,双手按压着朕的腰背,“好,那皇上好好歇息,臣替皇上松松筋骨~”

    他边毫无章法地在朕身上乱按,边不安分地出着馊主意,“皇上觉得臣是男子,收入后宫不大好听,臣倒是有个好办法。”

    朕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地打着哈欠,“什么办法?”

    卫玠凑到朕耳边,“就说臣本来就是女子,不过自幼女扮男装,被当成男孩儿养大,如今到了年纪,贤惠温柔,善解人意,所以收入后宫为妃,那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昭告天下了?”说着抱住朕摇晃起来,“好不好?好不好嘛?皇上~”

    朕完全懒得理他,却被他晃得难受起来,只好无奈地开口,“你以为朝臣百姓都是傻子?这种鬼话谁会信啊?”

    卫玠却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明白皇上的心意,谁又敢不识相地拆穿呢?皇上~”

    这跟从前的冷淡清高天差地别的甜腻声调烦的朕发慌,只能先答应下来,“好吧,朕跟皇后说就是了。不过朕警告你,少用这种声音恶心朕,以前多好啊。”

    卫玠却不以为然,“从前是君臣,自然要保持距离,如今成了夫妻,再冷冷淡淡的多奇怪啊,对吗?皇上?”

    朕忍住抽他的冲动,终于负气背过了身。

    虽然卫玠的美色确实令朕舍弃不下,但他忽然的转变总让朕心头隐隐不安,当天还是让卫玠先回了重华宫,自己又深思熟虑一番,才在下朝后往长乐宫而去。

    母后正在床头逗念宁玩儿,雍容妩媚的娇妻和小小粉粉的婴儿组成了一幅人世间最温馨美满的画卷,叫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皇后回头时看见呆头呆脑,满面痴迷的皇帝,不由低声笑起来,“皇上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想吓坏臣妾吗?”

    朕回过神来,赫然一笑,上前坐到了母后身边,“是爱妃太美,叫朕看得入了迷。”

    母后脸上泛起隐隐的微红,推开了朕搂过来的手,“皇上就会哄臣妾。。。皇上看念宁,她这么小就这样好看,以后必定是大美人。”

    朕听见美人两个字,霎时又想起卫玠的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附和着母后胡乱点头,“是啊,爱妃的女儿,必定是绝色。”

    母后自小抚养朕,什么脸色一看便知,又哪里是好糊弄的,当下就直接问了出来,“皇上脸色怎么如此奇怪?好像有心事的样子。难道还有不能跟臣妾说的心事吗?”

    朕逗了一下正在咯咯笑的念宁,更是尴尬起来,“这。。。唉,倒不是不能说,而是不知怎么说,朕实在对不起爱妃啊。”

    母后听了这话,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不过她历经两朝,对许多事情已经看淡了,在地位不受威胁的情况下,多几个莺莺燕燕也不算什么大事。立刻便叫来了侍女,“把念宁抱给奶娘吧,你们也都退下。”

    见屋中安静下来,这才拉着朕坐到榻上,“皇上又看上了谁家姑娘吧?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臣妾岂是那等怨妒妇人?皇上也未免太小瞧臣妾了。”

    朕看着母后宽容温和的表情,一不做二不休,咬着牙开了口,“不是姑娘,是通政副使卫祥家的公子,君明的伴读,实打实的男人。”

    母后安抚地拍了拍朕的手背,“是卫玠那孩子吧,其实臣妾早看出来他对皇上的意思,不过是皇上一直自欺欺人罢了。。。那皇上打算怎么安置他呢?”说着发起愁来,“前朝虽有男宠的先例,但都出身不高,只随便养在僻静地方,也没什么名分。。。可卫玠是名门公子,肯定不能这么做。。。何况卫祥也不能答应吧。。。”

    朕按了按又开始隐隐作痛的鬓角,“他说卫祥已经知道了,而且默许了。。。可他确实不肯做男宠,而是,而是想名正言顺,八抬大轿,和女子一样受册入后宫。”

    母后也皱紧了眉头,“此事着实难办,自古没有听说过男妃,臣民知道了,也要笑话皇上的呀!能不能劝劝卫玠,让他仍留前朝为官,皇上如果想念,随时召他入宫伴驾就是了。”

    朕咬了咬下唇,深深叹了口气,“朕也想过,可他死活不同意。他说,他说他愿意男扮女装,谎称女儿身。。。”

    此言一出,轻易不反对朕的母后立刻摆起手来,“不行,不行。。。先不说瞒不瞒得过天下人,就是后宫嫔妃也不能答应啊,后宫除了内侍,就只有女子,让一个男人住进来,万一。。。那岂不混淆皇室血统。。。臣妾身为六宫之主,实在不能答应。。。”

    朕比母后更加无奈,“朕也想到了,可他要死要活的,朕也实在没有办法,总不能杀人灭口吧,他们家也不是无名之辈。。。不过,要是能在后宫另辟出一块地方,独立于东西六宫之外,不与妃嫔接触的话。。。”

    母后默然半晌,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点了点头,“好吧,就这么办吧。不过这不是个小工程,恐怕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建好,今年还是先让他留在前朝吧。”

    朕听得母后允准,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自然喜笑颜开,“就按爱妃的意思办吧,朕可算不用看他哭哭啼啼了。”

    母后却按住了朕的手,语重心长地看向了朕的眼睛,“皇上宠爱谁是谁的福气,臣妾不敢置喙,可皇上一定要记住,不能被任何人要挟左右,以免酿成大祸啊。”

    朕捏了一把母后的俏脸,“朕心中有数。。。再说,除了母后,谁还有本事要挟朕?嗯?”

    母后气得背过身去,只留薄衫下的诱人背影,“臣妾好心好意,皇上却来取笑戏弄臣妾,臣妾不依,臣妾生气了。”

    母后向来矜持,总以国母自居,少有如此娇俏嗔痴的动人模样,立时引得朕从背后搂紧了温软的玉体,凑到母后鬓边轻嗅,“朕确实发现爱妃生气了,生的是又甜又香的香气,啧,真好闻,来,让朕凑近点儿尝尝。”

    一室旖旎。

    卫玠要进入后宫的消息虽然还在保密,却早已在后宫中悄悄传开,不过也只是私下议论,没人敢把流言散出宫外就是了。

    可还在重华宫自己的殿内禁足的端宁,却因为不能出门,一点儿风声也未听到。

    所以当她看到一身红衣,踏着辉光进殿的卫玠时,顿时绽出了自以为最美的笑容,“卫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我有好多事情想问你。。。啊,不过你怎么能进来呢?是不是父皇解了我的禁足?”

    卫玠放下手中食盒,单膝对端宁行了个大礼,“公主想知道的事,臣不能说。但臣很感谢公主对臣的帮助。”说着打开食盒,里面装着端宁平日爱吃的糕点和一块写着‘卫’字的令牌,“今后臣就没有机会常常见到公主了,但臣不会忘记公主的恩情,日后若遇难事,可命人执此令牌来见我。”

    语罢径自起身,就想离去。

    端宁拽住了他的衣袖,“卫哥哥,你要到哪里去?为什么不能来见我了?是不是父皇把你赐婚给皇姐了?”

    卫玠轻轻摇了摇头,“臣很快就要成为皇上的嫔妃,公主的庶母了。”

    他悦耳的声音随着转身的动作而变得遥远起来,“公主,忘了臣吧,臣,不值得公主喜欢。公主还小,以后会遇到真心待你的人。”

    端宁如遭雷劈,看着卫玠毫无留恋的背影,脸上交错着不知是悔恨还是伤心的泪痕,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太阳落山,殿中昏暗起来,她才想起要找火折引燃蜡烛。不过因为她是犯了大错,禁足期间只有李嬷嬷一个人侍奉,偏生李嬷嬷这两日染了风寒,万事都只好自己动手。

    她从角落的柜子里翻出火折子,点燃了最近的一根蜡烛,殿内就映满了昏暗的光。那光带着不知名的凄切,让端宁的心犹如刀割,可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她不能为了一个负心人伤心失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还是止不住,她依旧走向了下一根蜡烛。可还没来得及点燃,殿门就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吱呀。夜风灌进殿中,火折子一下燃烧起来,她被手中的火折子烫到,赶紧扔到地上,用鞋底踩灭了,这才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欣喜的回头,“卫哥哥,你回。。。”

    后半句话,却因为看到带着一群宫人,面色不善的珍宁戛然而止,“皇姐。。。”

    珍宁怀里抱着还未失宠的乌云踏雪,投在墙上的影子随着跳动的烛火犹如恶鬼般可怕,少女娇俏的嘴角却带着温和的笑意,“怎么?皇妹觉得很失望?那可真是抱歉,本殿并不是你的卫哥哥。”她怀里的乌云踏雪也像通人性般对端宁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珍宁深夜带了这么多人过来,绝对不像是好事,不过端宁此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尽量恭敬谦卑地对待珍宁,“臣妹一时糊涂,做下错事,并不敢求皇姐原谅,只是请皇姐给臣妹一个改过的机会,臣妹今后必定会弥补。。。”

    可是珍宁却没有耐心听她说完,“好了!本殿也并没有怪罪皇妹的意思,皇妹不必如此惊慌。”

    恰好最后两个宫人也在此刻进门,手里还抬着个大木桶,有人顺手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点亮了殿中所有烛火。

    端宁还没来得及看清珍宁脸上的微笑,就被不知何时绕到身后的宫人紧紧按住,“皇姐,皇姐,臣妹知道错了,放过臣妹吧!”

    珍宁却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自继续道,“本殿非但不怪罪皇妹,还要感谢皇妹呢。呵,卫玠如今成了父皇的新宠,得意非凡,本殿的礼物怕是也看不上。所以本殿就只好把这礼物送给皇妹了。”

    说着回过头去,“放下,给皇妹好好看看礼物。”

    端宁战战兢兢地看过去时,里头却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是一大桶清水,浮满了散着寒气的冰块。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却看得端宁毛骨悚然,“不,不,皇姐,不要!救命!救命!”

    珍宁摸着怀里的乌云踏雪,露出不屑的嗤笑,“还以为皇妹有多大胆子呢,原来也就这点儿本事。以为叫两声就有人来救你吗?呵,父皇在长乐宫里,就算有人去请,也只会枉送性命。不过本殿倒不觉得谁有胆子救你。”

    端宁听到长乐宫,明白这竟是皇后默许的,更加惊骇地挣动起来,“饶了我吧!饶了我吧!皇姐!我真的是一时糊涂!”

    珍宁却好像厌恶极了她的叫声,把怀里的乌云踏雪放到地上,亲自扯住了端宁的长发,把她按进了刺骨的冰水中,“就凭你这两下子,还想让我去死?嗯?”

    不断被按下去的端宁想要说什么,可一股股灌进口中鼻中耳中的冰水让她几近昏厥,只能无助地扑腾着被冰块锋利侧边刮得通红的双臂,“唔。。。唔。。。咕。。。”

    珍宁却越玩儿越开心,下手也越来越重,“我是嫡女,母后的女儿,我踏几条船用得着你这贱种来管?叫你皇妹是给你脸,你又算什么东西!”

    说着一手揪住端宁的长发,把她的头从水里拽了出来,一手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个耳光,“你给我听清楚了,是我仁慈宽厚,所以留你一条贱命,如果日后再有半点不敬,我一定会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猫,听见了吗?”

    端宁的头脸已经连冻带淹,青紫地可怕,身上也满是红痕,伴着水面上渐渐散开的血丝,说不出的凄惨。如此半死不活的惨状之下,哪里还能说得出话,不过本能地把头挂在桶边吐水,“呃。。。咕。。。”

    珍宁还意犹未尽,正要再给她‘长长记性’,却听见一声猫叫,“喵呜~”那叫声明显是乌云踏雪的,里头还带着吃饱后的餍足。

    乌云踏雪当然比教训端宁重要,珍宁就回过头来四处去看,却见不远处倒着个食盒,上面还有猫爪印,显然是刚才的混乱中被乌云踏雪扒翻的,乌云的身边还散着几块糕点。

    珍宁冷笑一声,“想不到还有人敢给你送糕点,小沛子,去把乌云抱过来,别吃这些脏东西。”

    小沛子应声而去,却在抱起乌云后没有立刻回身,而是把食盒扶了起来,“公主,快看,里头有块令牌!”

    珍宁正想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敢照顾端宁,一把就夺过了令牌,却见精致的花纹中间,赫然刻着一个‘衛’(‘卫’的繁体字)。

    珍宁看见这令牌,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消散无影,笑得如庭上春花般灿烂,“呵,卫玠,你总算落到了本殿手上。”说着立刻吩咐小沛子,“把剩下的糕点好好装进去,令牌也装好,咱们走。”

    小沛子却不大放心地看了看还泡在冰水里,奄奄一息的端宁,“公主是要告发卫玠勾结四公主吗?可到时候皇上肯定要再审问,四公主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恐怕不好让皇上看见吧。。。”

    珍宁冷笑一声,“谁说我要告发他勾结端宁了?这糕点上又没写着字,怎么知道不是卫玠送给本殿的呢?”

    小沛子明白了珍宁的意思,却又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端宁,“要不要捞出来?万一死了。。。”

    珍宁却全不在乎地抚着怀里活蹦乱跳喵喵叫的乌云,“父皇那么多皇子公主,死一个半个又能怎么样?传令下去,谁也不许给药送饭,让这贱种自生自灭。”说完一行人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大开着的两扇殿门随着夜风开开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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