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宁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正被一双少年的手从已经完全融化的冰桶里抱出来，只是那少年力气不大，只能顺着桶壁半拉半拽，桶口粗糙的木板刮得她已经冻伤的通红皮肤渗出了血丝，痛得她低微地□□了两声，“唔。。。”
好在少年很快就完成了这个动作，把她平放到了地上，按着腹部吐出几口带血的冰水，这才慢慢清醒起来，“嗯。。。”
可等端宁抬起沉重的眼皮，看清眼前的少年时，却怀疑自己花了眼睛，“四皇兄？咳。。。”
四皇子君曦是豫妃的儿子，一向跟自己没什么往来，如果不是少年身上传来的热度，端宁简直要怀疑自己在做梦，“你怎么会。。。咳。。。”
君曦顾不上忌讳，伸手就要去解端宁的衣服，“你先别说话，我给你换干衣服。”说着不管没力气阻止的端宁，先是闭着眼睛扯下了湿衣服，又解下自己的外衣包住她，这才睁开眼睛给端宁擦头发，“对不起，皇妹。。。其实整个重华宫都听见了你的救命，可大家知道是凤仪公主，谁都不敢来得罪她。。。我本来是要过来的，可小孟子拼命扯住我。。。大皇兄又跟沈少保留在演武场歇息。。。”
端宁抑制不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皇兄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不敢怪皇姐，只怪我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咳。。。皇兄也不要管我了，快走吧。。。要是让人知道，你也不会好过的。。。咳。。。”
君曦没有说话，半扛半抱地把端宁放到了床上，捂上被子，这才取出一壶热茶和糕点，“我是趁他们都睡了，偷跑过来的，你放心吧。不过我那儿只有这些，等过两天才能弄到药。。。”说着看向了端宁露出的小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端宁勉强喝了半壶热茶下去，自觉性命已经无碍，这才能顺畅地说话，“皇兄跟我素无来往，却肯求我一命，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的。。。咳咳。。。至于这些伤，倒不是很要紧。。。”
君曦抚了抚她还潮湿冰冷的前额，“兄妹之间，不用如此客气，以后我会多找机会来看你的。”
端宁昏昏沉沉间，也觉得有些不合适，“不必了。。。李嬷嬷过两天就会回来。。。”
君曦叹了口气，“皇妹真傻，那李嬷嬷根本不是感染风寒，而是得了凤仪公主的命令，她不会再回来照顾你了。而且凤仪公主不许人给你送饭，要是我不来，你一定会病饿而死的。”
端宁的眼泪又顺着脸颊留下来，那泪竟比她的皮肤还冷，“如果凤仪公主果真容不下我，那终归是活不成的，又何必再连累皇兄呢？皇兄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看君曦还是不忍离去，只得说出决绝的话来，“你我并非一母所生，不算什么亲兄妹，你就算救我，我也不会感激的，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君曦却仍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端宁，“皇妹不要说傻话，大皇兄和沈少保明天就回来了，大皇兄也是皇后娘娘的儿子，他一出面，一切都会好的。”
端宁强撑了这一阵子，已经快到极限，声音越来越小，“没用的，这件事，是皇后娘娘默许的，大皇兄也。。。”说着彻底昏睡过去。
君曦又按了按她的额头，见好歹没有烧起来，也掀开被子，躺到端宁身边抱住了她。
朕这天才下了朝，依旧去长乐宫看母后，谁知才踏进殿门，却见珍宁也在，怀里还抱着乌云踏雪。
珍宁看见朕，脸上露出生下来就没出现过的委屈伤心和惊恐，“父皇，乌云死了！呜呜呜。。。”
朕上前坐到母后身边，果然看见乌云踏雪的眼睛紧紧闭着，眼角嘴角都隐隐透着不祥的青黑色，嘴角的毛发上还沾着一缕黑血，肯定是不知道乱吃了什么东西毒死的。
不过珍宁向来朝三暮四，这也算不得大事，就摆了摆手，“死了就厚葬吧，再想要什么，父皇给你找来就是。”
珍宁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父皇，父皇是不是讨厌儿臣了？儿臣不想死。。。呜呜呜。。。”
朕正摸不着头脑，却见珍宁把乌云的尸体丢在地上，去抱住了母后，“母后，父皇要杀儿臣。。。母后救我。。。”
朕听见这话，更加茫然地看向母后，“这孩子中了什么邪？朕，朕怎么会杀她呢？”
母后先抚了两下珍宁的小脑袋，“好了好了，其中定然有误会，你父皇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杀你呢？”
说着玉手指了指桌上的食盒，“今天皇上身边一个内侍去给珍宁送糕点，结果那糕点竟然有毒，幸好珍宁没有吃，否则。。。”
珍宁哭得更加伤心，“父皇身边的内侍，来送糕点，儿臣不喜欢吃，就喂给了乌云，可，可乌云吃了一口，立刻就，就死了。。。呜呜呜。。。父皇。。。儿臣不想死。。。”
朕闻言不由大怒，左手重重拍了一下桌案，“什么人这么大胆！谋害公主不说，竟还敢栽赃给朕？放肆，太放肆了！那个内侍呢？赶紧严加审讯！”
母后又抚了珍宁两下，这才看向朕，“臣妾自然知道不是皇上，珍宁还记得那内侍的面貌，臣妾已经派人去捉了，皇上稍安勿躁。”
正说着，就见小谦子满头大汗的进来，“皇上，皇后，奴才们找到了那个内侍，可他什么都不肯说，一头撞死了，奴才们只从他身上搜出一块令牌。”说着把一块精致的令牌奉给朕。
令牌精致的花纹中间，赫然刻着一个‘衛’字，幕后主使是谁，瞬间昭然若揭。
母后看见这块令牌，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两个孩子，已经不和到了这一步。那皇上打算怎么办呢？卫玠入宫的事情。。。”
朕看向那个装着糕点的食盒，“太医看过了吗？糕点中确实有毒？”
母后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珍宁趁机抓住了朕的衣摆，“父皇要为儿臣做主啊！”
朕捏紧了那块令牌，翻覆着摩挲上面的花纹，“或许珍宁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好戏没登台呢。”
母后并不清楚其中曲折，闻言楞了一下，“既然知道卫玠图谋不轨，何不早作决断，以防夜长梦多。”
朕深深呼出一口气，把珍宁搂进怀中，“不，朕倒想看看他的图谋。”
母后明白地微微颔首，“那皇上还要册封卫玠吗？”
朕把那块令牌扔给了小圆子，“册封，而且要好好册封。明年春天就入宫。”
珍宁抱着乌云的尸首从长乐宫出来时，不免想起父皇母后高深莫测的谈话，虽然清楚父皇已经在提防卫玠，却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谋害公主的重罪都不能将他置于死地，便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小沛子恐怕隔夜的猫尸不洁，把瘴气沾染在公主身上，于是赶紧接过了乌云，“公主，还是让奴才埋了它吧。”
珍宁抚了两下乌云早已僵硬的尸首，“它也算为本殿而死，厚葬吧。再找只一模一样的来。”
乌云踏雪是极名贵的品种，况且这只的眼睛又格外不同，恐怕二三百年也生不出一样的来。哪里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可珍宁素来不喜欢下人顶嘴多话，小沛子心里虽然叫苦，却只能先答应着把乌云抱走了。
珍宁恨意未消，随手折了一枝大红色的芍药，当做那个口蜜腹剑的卫玠□□撕扯起来。
正揉的满手花汁，眼前却呼啦飞过只白雀，绕着前头大石上坐着的一个女官飞了几圈，这才远去。
那女官身着暗红色官服，头上的官帽是云纹的，一看就是司制女史。那张让珍宁万分熟悉的脸上写满哀婉，深红的眼角明显刚经历泪水的洗礼。
珍宁左右闲来无事，想起那件让自己爱不释手的礼服，就上去搭话，“王妃好兴致啊，这是独对春景，寂寞伤心呢？”
那女官闻言赶紧转过身行礼，“奴婢早已不是什么王妃，奴婢含闰，见过凤仪公主。奴婢方才失仪，还请公主恕罪。”
珍宁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了，本殿也正烦心呢。”
又看了看含闰仍带着伤心的俏脸，“怎么？难道在哪里受了欺负不成？”
含闰微微摇头，“奴婢承蒙皇上恩典，在司制处过得很好，没有人欺负奴婢。”
看见珍宁探寻的眼神，只得略微解释了两句，“奴婢得到消息，说，说二王子，就是如今的大食国王，将求得的灵丹给夫君服用后，夫君就。。。就失忆了。。。如今还被关在后宫里。。。一想到夫君再也不能记起奴婢，奴婢的心里，就，就。。。”
珍宁听着她开始哽咽的声音，忍不住想提点她两句，“你可真傻，这世间哪会有什么令人失忆的神药，父皇给他的，不过一颗续命丸。大王子忘了你，不过是因为想忘了你而已。”
含闰拭了拭眼角，“公主说的是。其实就算还记得，又能怎么样呢？二王子是非要夺走夫君不可的，与其让夫君在两难中受折磨，倒不如忘了妾身。至于奴婢。。。只要夫君能平安无事，奴婢此生也再无所求了。。。”
这番话分明全是替大王子着想。这副为了大王子，什么事都肯做的样子让珍宁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忤逆犯上的妹妹—四公主端宁，霎时恨铁不成钢起来，“唉！你们这些女人，让我说什么好呢？男人男人，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的！一个自伤自苦就算了，另一个连亲姐姐都不放过，简直都中了邪了！”
含闰不敢跟她犟嘴，只能俯身称是，“公主说的是。”
珍宁被她那副窝囊样子气得一跺脚，到底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把手中剩下的花梗也揉碎丢掉，“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等含闰走远，珍宁就觉得憋了一肚子气，更加难受起来，回身往着演武场的方向而去，练剑习武，总是能发泄一些怨气的。
可不经意的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裙子被花汁染了色。
她向来爱俏，如何能容忍自己的裙子染上污迹，立刻就要转身回重华宫换下来。
等绕过了回廊，不远处的假山后头却又隐约传来低泣和劝慰之声，珍宁就小声抱怨起来，“今儿到底倒了什么霉，怎么总听见别人哭。”
话虽如此，那两个声音却像是柔宁和陪侍梁茗霭的。自从经过端宁的算计后，珍宁对这些妹妹就多有戒心，此刻免不了蹑手蹑脚地上前几步，仔细去听她们的低语。
柔宁已经哭得快喘不上气，“卫哥哥，卫哥哥。。。呜呜。。。”
珍宁听见‘卫哥哥’，背上的寒毛都直竖起来，听得更加仔细起来。
梁茗霭温柔的劝慰着柔宁，“好了，公主，卫少保虽然与皇上。。。还惹得四公主。。。但也怨不得卫少保，要不怎么都说美人祸国呢？如今虽多有传言，卫少保却还不是皇上明面上的宠臣，公主还有机会的。”
柔宁的哭泣声略停了停，“不。。。不。。。卫玠身上的是非太多了，父皇，皇姐，皇妹，这潭水越搅越浑，不是本殿趟得起的。。。母妃整日浑浑噩噩，已经不济事了，我若再儿女情长，弟妹们就真的没有指望了。。。如今我为他落这几滴眼泪，算是尽了心意，从此天涯海角，自还有能帮衬本殿的好男儿。”
这话说的明事理又有几分气性，不像那些为了野男人寻死觅活，争抢不休的愚蠢女子。非但梁茗霭肃然起敬，就连偷听的珍宁也对这个妹妹刮目相看，自不去惊动她们，慢慢退回去，另绕了一条远路往重华宫而去。
好在少年很快就完成了这个动作，把她平放到了地上，按着腹部吐出几口带血的冰水，这才慢慢清醒起来，“嗯。。。”
可等端宁抬起沉重的眼皮，看清眼前的少年时，却怀疑自己花了眼睛，“四皇兄？咳。。。”
四皇子君曦是豫妃的儿子，一向跟自己没什么往来，如果不是少年身上传来的热度，端宁简直要怀疑自己在做梦，“你怎么会。。。咳。。。”
君曦顾不上忌讳，伸手就要去解端宁的衣服，“你先别说话，我给你换干衣服。”说着不管没力气阻止的端宁，先是闭着眼睛扯下了湿衣服，又解下自己的外衣包住她，这才睁开眼睛给端宁擦头发，“对不起，皇妹。。。其实整个重华宫都听见了你的救命，可大家知道是凤仪公主，谁都不敢来得罪她。。。我本来是要过来的，可小孟子拼命扯住我。。。大皇兄又跟沈少保留在演武场歇息。。。”
端宁抑制不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皇兄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不敢怪皇姐，只怪我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咳。。。皇兄也不要管我了，快走吧。。。要是让人知道，你也不会好过的。。。咳。。。”
君曦没有说话，半扛半抱地把端宁放到了床上，捂上被子，这才取出一壶热茶和糕点，“我是趁他们都睡了，偷跑过来的，你放心吧。不过我那儿只有这些，等过两天才能弄到药。。。”说着看向了端宁露出的小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端宁勉强喝了半壶热茶下去，自觉性命已经无碍，这才能顺畅地说话，“皇兄跟我素无来往，却肯求我一命，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的。。。咳咳。。。至于这些伤，倒不是很要紧。。。”
君曦抚了抚她还潮湿冰冷的前额，“兄妹之间，不用如此客气，以后我会多找机会来看你的。”
端宁昏昏沉沉间，也觉得有些不合适，“不必了。。。李嬷嬷过两天就会回来。。。”
君曦叹了口气，“皇妹真傻，那李嬷嬷根本不是感染风寒，而是得了凤仪公主的命令，她不会再回来照顾你了。而且凤仪公主不许人给你送饭，要是我不来，你一定会病饿而死的。”
端宁的眼泪又顺着脸颊留下来，那泪竟比她的皮肤还冷，“如果凤仪公主果真容不下我，那终归是活不成的，又何必再连累皇兄呢？皇兄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看君曦还是不忍离去，只得说出决绝的话来，“你我并非一母所生，不算什么亲兄妹，你就算救我，我也不会感激的，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君曦却仍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端宁，“皇妹不要说傻话，大皇兄和沈少保明天就回来了，大皇兄也是皇后娘娘的儿子，他一出面，一切都会好的。”
端宁强撑了这一阵子，已经快到极限，声音越来越小，“没用的，这件事，是皇后娘娘默许的，大皇兄也。。。”说着彻底昏睡过去。
君曦又按了按她的额头，见好歹没有烧起来，也掀开被子，躺到端宁身边抱住了她。
朕这天才下了朝，依旧去长乐宫看母后，谁知才踏进殿门，却见珍宁也在，怀里还抱着乌云踏雪。
珍宁看见朕，脸上露出生下来就没出现过的委屈伤心和惊恐，“父皇，乌云死了！呜呜呜。。。”
朕上前坐到母后身边，果然看见乌云踏雪的眼睛紧紧闭着，眼角嘴角都隐隐透着不祥的青黑色，嘴角的毛发上还沾着一缕黑血，肯定是不知道乱吃了什么东西毒死的。
不过珍宁向来朝三暮四，这也算不得大事，就摆了摆手，“死了就厚葬吧，再想要什么，父皇给你找来就是。”
珍宁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父皇，父皇是不是讨厌儿臣了？儿臣不想死。。。呜呜呜。。。”
朕正摸不着头脑，却见珍宁把乌云的尸体丢在地上，去抱住了母后，“母后，父皇要杀儿臣。。。母后救我。。。”
朕听见这话，更加茫然地看向母后，“这孩子中了什么邪？朕，朕怎么会杀她呢？”
母后先抚了两下珍宁的小脑袋，“好了好了，其中定然有误会，你父皇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杀你呢？”
说着玉手指了指桌上的食盒，“今天皇上身边一个内侍去给珍宁送糕点，结果那糕点竟然有毒，幸好珍宁没有吃，否则。。。”
珍宁哭得更加伤心，“父皇身边的内侍，来送糕点，儿臣不喜欢吃，就喂给了乌云，可，可乌云吃了一口，立刻就，就死了。。。呜呜呜。。。父皇。。。儿臣不想死。。。”
朕闻言不由大怒，左手重重拍了一下桌案，“什么人这么大胆！谋害公主不说，竟还敢栽赃给朕？放肆，太放肆了！那个内侍呢？赶紧严加审讯！”
母后又抚了珍宁两下，这才看向朕，“臣妾自然知道不是皇上，珍宁还记得那内侍的面貌，臣妾已经派人去捉了，皇上稍安勿躁。”
正说着，就见小谦子满头大汗的进来，“皇上，皇后，奴才们找到了那个内侍，可他什么都不肯说，一头撞死了，奴才们只从他身上搜出一块令牌。”说着把一块精致的令牌奉给朕。
令牌精致的花纹中间，赫然刻着一个‘衛’字，幕后主使是谁，瞬间昭然若揭。
母后看见这块令牌，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两个孩子，已经不和到了这一步。那皇上打算怎么办呢？卫玠入宫的事情。。。”
朕看向那个装着糕点的食盒，“太医看过了吗？糕点中确实有毒？”
母后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珍宁趁机抓住了朕的衣摆，“父皇要为儿臣做主啊！”
朕捏紧了那块令牌，翻覆着摩挲上面的花纹，“或许珍宁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好戏没登台呢。”
母后并不清楚其中曲折，闻言楞了一下，“既然知道卫玠图谋不轨，何不早作决断，以防夜长梦多。”
朕深深呼出一口气，把珍宁搂进怀中，“不，朕倒想看看他的图谋。”
母后明白地微微颔首，“那皇上还要册封卫玠吗？”
朕把那块令牌扔给了小圆子，“册封，而且要好好册封。明年春天就入宫。”
珍宁抱着乌云的尸首从长乐宫出来时，不免想起父皇母后高深莫测的谈话，虽然清楚父皇已经在提防卫玠，却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谋害公主的重罪都不能将他置于死地，便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小沛子恐怕隔夜的猫尸不洁，把瘴气沾染在公主身上，于是赶紧接过了乌云，“公主，还是让奴才埋了它吧。”
珍宁抚了两下乌云早已僵硬的尸首，“它也算为本殿而死，厚葬吧。再找只一模一样的来。”
乌云踏雪是极名贵的品种，况且这只的眼睛又格外不同，恐怕二三百年也生不出一样的来。哪里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可珍宁素来不喜欢下人顶嘴多话，小沛子心里虽然叫苦，却只能先答应着把乌云抱走了。
珍宁恨意未消，随手折了一枝大红色的芍药，当做那个口蜜腹剑的卫玠□□撕扯起来。
正揉的满手花汁，眼前却呼啦飞过只白雀，绕着前头大石上坐着的一个女官飞了几圈，这才远去。
那女官身着暗红色官服，头上的官帽是云纹的，一看就是司制女史。那张让珍宁万分熟悉的脸上写满哀婉，深红的眼角明显刚经历泪水的洗礼。
珍宁左右闲来无事，想起那件让自己爱不释手的礼服，就上去搭话，“王妃好兴致啊，这是独对春景，寂寞伤心呢？”
那女官闻言赶紧转过身行礼，“奴婢早已不是什么王妃，奴婢含闰，见过凤仪公主。奴婢方才失仪，还请公主恕罪。”
珍宁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了，本殿也正烦心呢。”
又看了看含闰仍带着伤心的俏脸，“怎么？难道在哪里受了欺负不成？”
含闰微微摇头，“奴婢承蒙皇上恩典，在司制处过得很好，没有人欺负奴婢。”
看见珍宁探寻的眼神，只得略微解释了两句，“奴婢得到消息，说，说二王子，就是如今的大食国王，将求得的灵丹给夫君服用后，夫君就。。。就失忆了。。。如今还被关在后宫里。。。一想到夫君再也不能记起奴婢，奴婢的心里，就，就。。。”
珍宁听着她开始哽咽的声音，忍不住想提点她两句，“你可真傻，这世间哪会有什么令人失忆的神药，父皇给他的，不过一颗续命丸。大王子忘了你，不过是因为想忘了你而已。”
含闰拭了拭眼角，“公主说的是。其实就算还记得，又能怎么样呢？二王子是非要夺走夫君不可的，与其让夫君在两难中受折磨，倒不如忘了妾身。至于奴婢。。。只要夫君能平安无事，奴婢此生也再无所求了。。。”
这番话分明全是替大王子着想。这副为了大王子，什么事都肯做的样子让珍宁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忤逆犯上的妹妹—四公主端宁，霎时恨铁不成钢起来，“唉！你们这些女人，让我说什么好呢？男人男人，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的！一个自伤自苦就算了，另一个连亲姐姐都不放过，简直都中了邪了！”
含闰不敢跟她犟嘴，只能俯身称是，“公主说的是。”
珍宁被她那副窝囊样子气得一跺脚，到底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把手中剩下的花梗也揉碎丢掉，“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等含闰走远，珍宁就觉得憋了一肚子气，更加难受起来，回身往着演武场的方向而去，练剑习武，总是能发泄一些怨气的。
可不经意的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裙子被花汁染了色。
她向来爱俏，如何能容忍自己的裙子染上污迹，立刻就要转身回重华宫换下来。
等绕过了回廊，不远处的假山后头却又隐约传来低泣和劝慰之声，珍宁就小声抱怨起来，“今儿到底倒了什么霉，怎么总听见别人哭。”
话虽如此，那两个声音却像是柔宁和陪侍梁茗霭的。自从经过端宁的算计后，珍宁对这些妹妹就多有戒心，此刻免不了蹑手蹑脚地上前几步，仔细去听她们的低语。
柔宁已经哭得快喘不上气，“卫哥哥，卫哥哥。。。呜呜。。。”
珍宁听见‘卫哥哥’，背上的寒毛都直竖起来，听得更加仔细起来。
梁茗霭温柔的劝慰着柔宁，“好了，公主，卫少保虽然与皇上。。。还惹得四公主。。。但也怨不得卫少保，要不怎么都说美人祸国呢？如今虽多有传言，卫少保却还不是皇上明面上的宠臣，公主还有机会的。”
柔宁的哭泣声略停了停，“不。。。不。。。卫玠身上的是非太多了，父皇，皇姐，皇妹，这潭水越搅越浑，不是本殿趟得起的。。。母妃整日浑浑噩噩，已经不济事了，我若再儿女情长，弟妹们就真的没有指望了。。。如今我为他落这几滴眼泪，算是尽了心意，从此天涯海角，自还有能帮衬本殿的好男儿。”
这话说的明事理又有几分气性，不像那些为了野男人寻死觅活，争抢不休的愚蠢女子。非但梁茗霭肃然起敬，就连偷听的珍宁也对这个妹妹刮目相看，自不去惊动她们，慢慢退回去，另绕了一条远路往重华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