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宫中,水声潺潺,寝殿的地板满是水渍。

    惨烈的沐浴过后,是浑身酸软,不想移动半根手指的无力。朕躺在柔软的被褥中,沙哑着嗓子抗议,“爱卿,你这两天是不是发qing了。。。朕连今日的早朝都错过了,那些大臣们,肯定要上折子骂朕,什么美色误国,纣王妲己,前车之鉴的。。。唉!明日朕一定要早早上朝,好应付他们。”

    卫玠轻擦着两人纠缠在一处的湿润发丝,发出魅惑的轻笑,“日日早朝多累啊,一日不去又有何妨?前朝安定,丞相将军忠心耿耿,出不了乱子的。”

    说着把软巾一抛,压倒在朕身上,“臣一刻都不想离开皇上。要是皇上想上朝,就得带着臣,臣要垂帘听政。”

    朕被他的玩笑逗得大乐,“哈哈。。。爱卿又不是女人,听政何须垂帘?其实爱卿的文采斐然,何不入朝为官,一展身手呢?”

    卫玠避而不答,只把一双手乱摸乱揉,“臣不管,皇上要是不让臣垂帘,臣就不许皇上上朝。”

    朕被他缠的欲哭无泪,只能使劲推着缓缓压上来的身躯,“不行,朕真不行了。。。不上朝就不上朝,可别再来了。。。还疼着呢。。。唔。。。”

    话虽如此,美色的诱惑总是难以抵抗,朕看着他如仙如画的面容,实在狠不下心用力,更被压制的反抗不得。

    正难解难分间,适时的传来叩门声,“咚。。。咚。。。”

    朕如蒙大赦,忙提高了声音,“何事?”

    “回皇上,华贵人刚刚诞下一位公主,取名锦宁,锦上添花,美景不忘。华贵人想请皇上去看看公主。”

    这理由正好能甩开卫玠,朕喜笑颜开,推开了不肯罢休的男子,“爱卿,朕又得了公主,朕去看看,看看就回来。”说着翻身下床,自去穿玄色绣龙的锦鞋。

    “唔。。。臣不许皇上走。。。”卫玠的双臂从后面环上来,把朕死死抱住,“皇上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朕刚穿好的鞋也被他扯掉,远远掷在殿门上,发出一声闷响,“一个公主,有什么好看的?告诉那个华贵人,皇上忙着,不去!”

    朕的脸色立时沉下来,转动着身子挣扎低吼,“卫玠!你太过分了!锦宁是朕的女儿,朕去看她,理所应当。公主怎么了?你有种,你给朕生个皇子出来!”

    “呵。。。皇上别生气,臣就是因为有种,才生不出皇子啊。皇上不该最清楚吗?”卫玠的声线渐低渐缓,手抚上了朕的小腹,“臣的种,可都在这里头,要生,也该皇上生。。。”

    朕满面涨红,气得说不出话来,又被他扯回了床上。

    卫玠低低在朕耳边笑,“皇上可要答应臣,若是真有一日生了皇子,就立他做太子,好不好?”

    “不好!就算生的出来,自古都是立长子,朕还有十六个皇子,轮都轮不到你的皇子!”

    放大的艳丽面容带着渗人的笑意,“是吗?看来皇上还不够喜爱臣,臣得加把劲了。”

    “唔。。。滚。。。刚洗过。。。啊!”

    芙蓉帐暖,春宵几度。

    直到初秋犹带绿意的黄叶落地,朕才被解救出来。而将朕解救出来的消息,却是柔婕妤的幼子,刚满百日的君宓重病。

    朕踏入百花宫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近一年未曾来过的宫苑,还是姹紫嫣红,却泛着陌生的气息。

    殿内传来低低的呜咽,门前是齐聚的太医,“启禀皇上,十六皇子发的是怪病,臣等从未见过,更遑论医治了。为今之计,只有遍请天下名医,尽力一试。”

    朕烦躁的摆摆手,吩咐小圆子,“发皇榜,悬赏民间高人。能医好君宓的,都有重赏。”

    小圆子依言应下,朕则缓缓走入殿内,床上是紧闭双目,呼吸急促的君宓,窗前却并非柔婕妤,而是几个急得直哭的侍婢,“奴婢参见皇上。”

    “你们娘娘呢?”朕想起去年见到柔婕妤时,她混沌迷茫的神色,心里难免有些不好的感觉,当下顾不上君宓,先问跪伏在地的菱花。

    泪水顺着菱花的脸滴在地上,留下一片湿迹,“娘娘自从诞下十六皇子,就更不好了。神志时而清楚,时而糊涂。清楚的时候并无异状,言行举止都合情合理,可糊涂的时候,时而冷笑,时而发呆,谁都叫不醒。太医来看过几次,都束手无策,只说是心病。。。皇上,求您去看看娘娘吧。。。呜。。。”

    听到‘心病’两个字,朕那点儿难得的怜惜就消弭殆尽,“既然是心病,只有她自己想开了才有用,朕看了也是白伤心。”

    说着看向君宓发青的小脸儿,不由蹙起眉头,“君宓是何时发病的?怎么连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菱花哭着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前日夜里,十六皇子还好好的,乳母哄着睡前,也吃了不少奶。可早上忽然又哭又吐的,就成了这个样子,连水都喝不下去,不知是何怪病。”

    朕看向院判,“查了那乳母没有?是不是她的奶水有问题?”

    “回皇上,臣已细查过,乳母一切无碍,皇子的征兆,也不像中毒,倒。。。倒有些像。。。”院判欲言又止的抬眼看朕,似乎不大敢说。

    朕急得头上冒汗,“快说!朕恕你无罪!”

    “倒像巫蛊之术作祟。。。”院判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和这种宫廷禁忌沾上关系,“不过臣只是疑心,并无真凭实据,不敢断言。”

    朕深深吸了口气,“小圆子,传朕旨意,即刻搜查六宫,所有角落,全都不许放过!”

    消息传进南薰宫的时候,静妃正逗着君定玩儿,拨浪鼓‘咚咚咚’的轻响,引得君定笑的手舞足蹈。

    “娘娘,皇后是不管这些事的,您协理六宫,皇上让您主持,奴才只好来打扰,还请娘娘恕罪。”小圆子恭敬地行礼,看着君定,也是一副喜爱的神情,“十五皇子生得可真像皇上。”

    静妃摆摆手,示意奶娘把君定抱下去,这才撑起斜靠在软垫上的身子,慢悠悠的开口,“圆公公也是为皇上办事,何罪之有呢?莹儿,赐座,上茶。”

    小圆子不好意思地坐了,这才笑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静妃望向身侧娇艳欲滴的豫贵妃,和她乌发间熟悉的明珠金钗,那微微摇晃的明珠似乎有些刺目,让静妃垂眼转过了头,“本宫这两日身子又不大好,恐怕有心无力。豫贵妃也有协理六宫之权,位分又高过本宫,自然更能服众。”

    “啊?妹妹,你病了?本宫怎么不知道?本宫可不行。。。向来都是你。。。”豫妃的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丽容透出迷茫。

    小圆子却已经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弓腰,“是啊,贵妃娘娘,您在宫中的资历位分,都仅次于皇后,皇上知道了,必定高兴。”

    静妃趁机推了她一把,略压低了声音,“还不快去?外头风大,你舍得我吹风不成?”

    豫贵妃心疼的摸摸她的手,丝毫不忌讳小圆子还在,“那你好好歇着,我尽量早些回来。”这才提起缀满珍珠的华丽裙裾,跟着小圆子逶迤而去。

    莹儿上前替静妃捏着肩膀,有些不解,“娘娘,您这两日精神尚可啊,怎么不去呢?贵妃娘娘的位分虽然高,可轮拜服,后宫的娘娘们还是更怕您啊。”

    “那从今日起,她们要怕的人,就是贵妃,而非本宫了。”静妃半阖双目,舒服的叹了口气,“这事儿皇上早有安排,只要跟着小圆子,就不会办错。不过后宫的普通嫔妃都蒙在鼓里,只看着贵妃耀武扬威,心里多少都会对她多些敬畏。”

    殿中的滴漏滴答轻响,隐去了莹儿的轻叹。

    除了皇后的长乐宫和凤仪公主的赤霞宫,后宫所有嫔妃皇嗣的住处,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可一见到面目威严的贵妃,和皇上身边的圆公公,就没人敢抱怨半句,只在心里埋怨嘀咕罢了。

    因着行云宫地处偏僻,搜查的禁军最后才来,只是军靴和甲胄的声音,把行云宫的廊桥震得发出悲鸣。

    端婉仪望着面色不善的豫贵妃,和把自己寝殿翻得一团乱的兵将,脸上也不好看,“贵妃娘娘最知道嫔妾的性子,这样的事,怎么查,都查不到嫔妾头上,何苦这么仔细呢?”

    豫贵妃的脾气多年未改,仍旧骄横,自然不会给她面子,“妹妹既然叫本宫一声贵妃,就该知道,贵妃比婉仪高了几阶。端婉仪说话的样子,像是对本宫应有的姿态吗?”

    “呵,嫔妾知罪,请贵妃娘娘恕罪。”端婉仪似乎久不承雨露,脾气也有些怪,不咸不淡的道歉毫无诚意,显然有恃无恐。

    豫贵妃还想说些什么,可搜查的兵将已经回来,“启禀贵妃娘娘!寝殿内并无异状!”

    端婉仪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却没能逃过豫贵妃的眼睛,“妹妹,别高兴得太早了,外面还没搜呢。”

    说着外面就闯进来一群兵将,铠甲上还带着水珠,“贵妃娘娘!末将看见水中有怪影,所以下令打捞。谁知在荷花池中捞起一个箱子,里面全是人偶!”

    他身后的将士应声打开还挂着水珠残荷的乌木箱,里头一排小人,都用刀深深刻着生辰八字,上面扎满带着水雾的银针。

    豫贵妃看着软倒在侍婢怀中的端婉仪,冷笑连连,“呵,妹妹可真是无辜的很,本宫定然如实回禀皇上。”

    又望向那个领头的将军,“将军的眼睛还挺尖的,本宫亦会论功行赏。”

    语罢,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行云宫,只留下端婉仪,望着一片狼藉的寝宫,和七零八落的瓶瓶罐罐发愁,声线中气十足,似乎被发现人偶的并不是自己,“诶哟!贵妃这戏,做的也太足了点儿!弄成这样,到夜里怕都收拾不完啊!”

    绿荷扶着她宽慰,“娘娘别怕,奴婢们手脚麻利点儿就是了。”

    端婉仪看着被踩碎的瓷瓶,再难维持淡漠的表情和波澜不惊的心境,“你说本宫是不是真得罪过贵妃啊?还是静妃在她面前夸过本宫?唉!唉!你看看,这可是本宫最心爱的瓷器啊!”

    养心殿中燃着清心香,可惜半点没能让朕心静,哗啦一声,书案上的奏折都被挥落于地,内侍宫女们敛声静气,谁也不敢去捡。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已经遍查六宫,正在殿外侯旨。”

    朕猛地抬起头来,“那还不快请进来!”

    豫贵妃袅袅而入,钗环衣裙上的珠玉发出悦耳的声音,“回皇上,只在行云宫查出一箱木偶,其他宫苑并无异状。”

    说罢把手一挥,“抬上来。”

    朕低头瞧见那排人偶上的生辰八字,不由眼前发黑,“端婉仪!她好毒的心肠啊!从朕,皇后,妃嫔,到皇嗣,除了她自己的孩子,一个不少啊!”

    豫贵妃上前进言,“臣妾去的时候,端婉仪神色倨傲,似乎并不把臣妾放在眼中。说不定,她就是想咒死皇上和皇嗣,好自己做太后呢。皇子公主中就属十六皇子年纪最小,所以从他发病,也是万幸查出来的早,否则更要生祸事。”

    “还不把这些脏东西烧了!”朕捂住前额,站立不稳,“端婉仪言行无状,贬为庶人,幽禁行云宫,待朕查清,再行处置!”

    豫贵妃轻轻屈膝,“是,臣妾遵旨。”

    “皇上!启禀皇上,有高人揭榜了!”小圆子满面喜色的冲进来,“高人揭了榜,奴才不敢延误,立刻就带到百花宫医治,那高人只用两根银针,不知在什么穴位刺进去,十六皇子就醒了!”

    朕长舒了一口气,也露出笑意,“好!好!高人何在?朕重重有赏!”

    两撇八字胡,一袭青布衣,浓眉细眼,神情略带傲气,朕看着眼前的高人,言语和气,“请问先生尊姓大名,如今在何处行医?”

    高人拱了拱手,“回皇上,草民杜遥,杜康酒气遥。如今在京城一个小药铺坐诊,不值一提。”

    院判适时开口,“皇上,微臣方才与杜先生浅谈,杜先生可谓杏林高手,居于药铺,实在是屈才啊。”

    朕深以为然,不住点头,“那先生可愿留在宫中任职?”

    “草民愿意。”那杜遥俯身行礼,态度不卑不亢。

    “好!传旨,封杜遥为太医院副院判,日后专为朕诊脉。院判年纪大了,总守在宫中,朕也于心不忍啊。你二人今后要同心协力,不可生出嫌隙差池。”

    一语既出,杜遥连忙谢恩,“是,草民。。。微臣叩谢圣恩。”

    而被夺去尊荣的正院判似乎心有不甘,斜着眼白他,“是,微臣谢恩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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