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高妍把查到的资料整理成PPT并投放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在车祸中身亡并于死后被操纵的两位嫌疑人分别为唐良工、陈郑宇。”
首页PPT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性的照片和介绍。
“唐良工，男，四十五岁，岳清市本地人，无业游民，资深赌徒，八年前，也就是L1017年曾经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多次被债主追债上门，之后父母卖房卖车为他还清赌债。L1020年其母在岳清市第一医院确诊肺癌，而他却在母亲最需要医疗费的时候卷走了面黄肌瘦父母所有的资产。L1021年其母死于疾病之后，其父随后自杀。而唐良工已经挥霍完父母所有的钱，欠了债就开始东躲西藏。今年一月份在西区租住了一个20平的出租屋，但基本没怎么回去住过。”
幻灯片切换，这张的照片是个年纪偏轻一点的男性，目光暗淡，看起来也是一副消沉没有斗志的样子。
“陈郑宇，男，三十九岁，岳清市本地人，本科毕业，原本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父母双全，和妻子婚姻幸福，并且有一个女儿，L1020年在酒吧认识唐良工之后迷上赌博，因挪用公款未遂而被辞退起诉，入狱之前和妻子离了婚，女儿归前妻抚养，父母和他断绝了关系。L1021年出狱之后成天酗酒。”
紧接着的PPT是车祸中燃烧的白色轿车和车牌的特写。
“肇事车辆是辆□□，车牌归属外市，而白色轿车本身是一辆二手车，据交警大队的检查来看，白色轿车本身不存在任何问题，可以排除有人在车辆上动手脚的可能性。”
之后高妍重新在PPT上梳理了发现两个嫌疑人的时间线，相应地放出了他们所经过路段的监控画面。会议室里每个人拿到的纸质文件里也有详细的资料。
云景兰翻了翻手上法医处开具的尸检报告。
唐良工和陈郑宇的致死因都是因中毒引起的失血性休克。
经确认，陈郑宇左腿上和唐良工右肩膀上的伤口均符合科莫多巨蜥留下的牙印形状，从伤口附近的腐烂组织中提取到的感染蛋白也能与科莫多巨蜥毒腺毒液相符合。
两个人的死亡时间为L1025年四月十二日凌晨五点到六点半之间。
宋轩打了一个寒颤，举起手轻声问道：“白雁先生发现他们驱车前往高速公路的时间是六点十分，也就是说我们刚开始追踪的那个时候唐良工和陈郑宇就……”
宋轩噎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并没有出现在那个诡异的现场，否则可能当场就已经晕了过去。
舒辞翻阅着手里的文件，蹙眉询问刚刚归来的易嵩：“唐良工的出租屋里有什么发现吗？”
易嵩把从现场拍回来的照片同步传输到在座的警用设备。
他沉声道：“屋内凌乱，落灰严重，只有桌子附近有一块较为干净的区域，门口鞋印有进有出，可以确定近期有人出入过。桌子以及各类家具上能提取到的指纹已经送到检验科进行鉴定，很快能确定是否有第二人的踪迹。”
手指无意识地叩着桌面，指腹触碰会议桌带来的频率和思考串起。
“我们怎么确定唐良工、陈郑宇和李康刚是认识的？”舒辞倏然抛出一个问题。
易嵩顿了一下，下意识：“不是白雁确认的……”
支队申请梵天殿侦查小组支援之后，白雁、何白和朱珠已经被批准参与侦查办案，此刻他们也在会议室内。
白雁的表情有些难看，显然是不满意舒辞对他能力的怀疑。
“不，”舒辞无意得罪灰雁异族，“我并非否认他的能力，但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其它证据可以证明他们认识并存在矛盾。”
人类并没有精通动物语言的能力，令异族通过动物直接指认嫌疑人具有主观性和局限性，没有其它证据的印证很难作为证据链中的一环，它仅仅只能作为提供给警方办案的线索之一。
以及这三个人都属于流动性很强的人口，工作不固定，地毯式搜查需要的时间和人力成本太高。
目前为止他们始终没有找到三个死者的手机，无法通过通讯设备上的聊天记录确认他们之间是否有往来，更难确定唐良工和陈郑宇有杀死李康刚的动机。
尤其出现了科莫多巨蜥半族的信息之后，他们更难判定唐良工和陈郑宇究竟是杀死李康刚的凶手之一，还是同李康刚一样的受害者。
可疑之处很多，各种线索如一团乱麻般急需他们整理。
“你有什么想法吗？”舒辞询问云景兰的意见。
“唐良工和陈郑宇被鸟群发现之前，他们在做什么呢？”云景兰反而抛出一个问题，她低垂着眼帘。
高妍：“死亡时间为早上五点到六点半之间，从科莫多巨蜥毒液发作到死亡需要时间，也就是说至少在被发现之前他们应该和科莫多巨蜥半族在一起。”
“或许是的。”云景兰翻出文件里唐良工、陈郑宇的伤口照片：“半族不如异族可以随意在本体和人身之间转化，最多只能在人身上显现出部分特征，所以就算是半异化的状态，他的身高也不会产生太多变化。唐良工的伤口在右后肩膀靠近脖颈的位置，而陈郑宇的伤口位置在左腿上，由此推测，那个科莫多巨蜥半族先从右后方偷袭唐良工，此时这一场景正好被陈郑宇目睹，陈郑宇仓皇逃走却已经被巨蜥半族发现，逃跑过程中被巨蜥半族咬住左后腿。”
宋轩不解：“可如果按照当时的情形，巨蜥半族完全可以当场杀死唐良工和陈郑宇，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放他们走呢？”
云景兰回答：“科莫多巨蜥这种食肉巨蜥大多数吃腐肉，他们很少追捕猎物，更多时候是在猎物经过的路上埋伏，在咬伤猎物之后它们只需要等待猎物毒发无法行动后便可以将其食用。科莫多巨蜥拥有自己的生物武器，它们毒腺分泌的毒液能够抵抗血液凝固。”
舒辞推测着现场的情况：“也就是唐良工和陈郑宇在被袭击之后并没有当场毙命，而是驱车甩开半族并赶往高速公路逃跑，逃跑期间两人毒发身亡并被人控制……”
他眉头紧锁，“但为什么巨蜥半族要操纵他们往闹市区开车，还要在制造车祸之后操纵尸体袭击警察？”
如果巨蜥半族操纵着唐良工和陈郑宇在高速上弃车并进山逃跑，那么他们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找到他们两个了，但为什么他偏偏要把这两个人放到警察的面前呢？
云景兰将自己代入巨蜥半族的处境，尽可能推测他的作案心理：“嫁祸？假设唐良工和陈政宇死于车祸，那清水山的嫌疑人宣告死亡，警方顺着唐良工和陈郑宇这条线索查下去，很快就能结案，”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翻找易嵩传来的资料，“那他一定会刻意在这两人身上留下线索才对……”
唐良工的出租屋里大多都是杂物，屋内物品摆放杂乱，食品垃圾和各类东西交错摆放在一起。出现场的外勤组在收集物证之前还需要提前拍照留证，然后从中提取有价值的线索。
云景兰的注意力集中在角落里一张不甚起眼的小卡片上：“‘春风一度’酒吧？”
高妍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春风一度’？”
“李康刚一月份开始在‘春风一度’酒吧打工，且一直住在酒吧的地下室，二月初开始转而在酒吧进行消费。”
易嵩倒是记得这个——
那是他硬生生开着八倍速从时间加起来足够他不眠不休开着警车绕上清水村百八十年的监控里扒出李康刚遇害前三个月的行踪，然后在地图上圈画出对应的地点。
而唐良工、陈政宇和李康刚三个人的命运就在这个地点上悄然交织在一起，牵扯出一场骇人听闻的命案。
舒辞整理了一下手头的线索，当即开始布置任务：“我们兵分两路，易嵩你带外勤组再去唐良工的出租屋复勘，唐良工的卫生习惯及其不好，如果他真的参与谋杀李康刚，或许会处理掉带血迹的衣服，但他的屋子里也有可能残留相关的信息，注意能够验证他到过清水山的细节。”
易嵩点头。
“云副，你和我便衣去一趟‘春风一度’酒吧。高妍，你负责在酒吧周围布控，”舒辞顿了顿，看向坐在旁边不怎么说话的三个异族人。
云景兰瞥了舒辞一眼，心里大抵有数他的顾虑从何而来——
梵天殿的侦查队本质上和刑侦支队是平级关系，就算有级别上的区别，但舒辞并非他们的顶头上司，不好对他们直接发号施令。
云景兰替他开口：“朱珠随我们一同潜入，白雁和何白协助高妍布控。”
白雁不满云景兰的安排，但那实际上只是他身为异族高傲的自尊心作祟——
他不能容忍自己竟然被一个血统不纯的半族人呼来喝去，这实在有损他们一族的脸面，更何况适才还被舒辞怀疑了能力，现在冷了脸——
“云队，侦查队和刑侦支队是平级，我们愿意提供配合，但这需要你和我们的上级交涉，而不是您直接向我们发号施令。”
云景兰动作顿了一下，当即扭头看向白雁，沉默时间比预想之中的要长。
“我可以直接对你们发号施令。”
这一举动直接打了白雁的脸，他的脸青白交错，脸颊两侧冒出鸟类异族特有的绒毛
舒辞脸抽了一下，站起来想要打圆场：“云队刚来到支队，第一次和侦查队合作，难免不太熟悉流程……”
易嵩和高妍相视一眼，其他人都默不做声——他们习惯操作的流程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的，所以从心里认定这件事是云景兰越俎代庖。
然而云景兰声音一冷，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露出令人生畏的锐气：“流程一年前就已经改变了，是你们的习惯改不过来。”
白雁一时哑言，脑子里还没回忆起这件事情：“长老阁根本没有发过相关通知……”
“错了，”云景兰厉声打断，“这个通知是内阁发布的！”
内阁？
三个异族当场泵机。
别说是异族，就是旁边的舒辞等人也愣住了。
不同于拥有完整国家机构体系的中央政府，梵天殿和焚天宫均只设有权力机构、以及各级行政机构和军事领导机构，其中梵天殿的权力机构包含殿主、少主以及长老阁。
易嵩偏头低声问舒辞：“梵天殿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内阁？”
舒辞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知识储备之后，低声回复：“好像梵天殿新任少主建立的，刚建立没几年……”
这应该算是他第三次听到关于刑法改革的内容了——同时他也意识到，从第一次云景兰问他李康刚值不值得可怜开始，她就一直在见缝插针地向外界强调这个刑法改革的存在。
何白眼疾手快已经拿着手机翻起通知。
“不是，内阁根本没有实际权力，他们——”
白雁欲争辩，话音未落便被身后的何白一把拖住后领。
“云队，按照相关规定，异族侦查队应该配合兄弟单位的调查，成立专案组之后主办案人便为侦查队直接领导，侦查队一切行动听从主办案人的安排。”他深吸一口气，为白雁的无礼道歉，“很抱歉，的确是我们没有按照流程来。”
植物类异族人的态度足够温顺，他身旁的灰雁异族还是不服。
朱珠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咬牙切齿：“这个通知内阁的确发过。”
白雁抗议：“发过又怎样，内阁没有权力越过长老阁改变流程。”
朱珠一脸恨铁不成钢：“闭嘴。”
白雁虽然生气，但是他被朱珠压着肩膀，同时他也分得清场合，至少不能在这帮人类面前丢了脸面，所以他也是压着声音的，咬字更不是特别清晰，但凡坐得稍微远一点都不能听到这句话。
但舒辞易嵩还在犯嘀咕想着白雁在说什么的时候，云景兰已经：“内阁当然有这个权力。”她反手把通知调了出来：“顺带，长老阁已经承认了这个通知有效。”
她加重语气：“一小时之前。”
饶是在场的人都是脑子转得快的高材生，还是在听到了脑子一片空白，几秒后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舒辞愣了半秒心想：这还能卡时间bug的，后一秒手机震动，拿出一看，是消息通知——正正好对应云景兰所言的流程调整通知。
怀疑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是怎么这么快得到消息的。
朱珠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随后点开自己在总殿的朋友发来的消息，待看清楚内容之后，后背一阵发寒。
白雁不信邪，自己拿着手机登陆梵天殿内网要反复查看时——
舒辞：“会议先到这里，云队，你和我去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前往。”
舒辞已经递了台阶，三个异族人没有不接的道理，何白找了一个借口联合朱珠把白雁架走了，云景兰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冲着舒辞一扬下巴，懒散道：“走吧，舒队，我们去打扮打扮？”
女人这会没有那么强大的气场，懒散的语气里透露着些许不怀好意，舒辞琢磨了几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易嵩收拾文件的动作一顿，好奇地凑上来：“不就换身便衣就好了，打扮什么？”
“去让我们看起来不那么像正直无私的人民警察。”
舒辞：“……”
他的直觉应该没有错。
另一边。
白雁被朱珠和何白拉到角落里，一部手机迎面而来，在距离他鼻尖1公分处停了下来，只差一点就能和他的脸来一个亲密的拥抱。
朱珠没好气道：“看清楚，一个小时前，总殿首席长老刚刚给内阁签署发布的文件全部盖了正式公章，内阁发布的所有通知都是有效的。”
白雁摸了摸鼻尖，一脸侥幸。
何白用手机调出另一份通知文件：“还有一份你没看过的，总殿将十几个半族分派到公安各个部门，基本集中在刑侦、禁毒口一线。不出意外的话，云队应该就是其中一个。”
白雁头脑简单：“啊，可是为什么总殿要突然做这种决定，以前异族和半族明明都只能在梵天殿或者焚天宫上岸的。”
朱珠气打不过一处，压低了声音：“笨蛋！这还不够清楚的吗？！J少主是打定主意要推行那个改革了，否则怎么会非要建立一个内阁来分长老阁的权？又怎么会把这些半族送到刑侦禁毒口一线？”
白雁苍白着眨了两下眼睛，脑子里逐渐浮现出当年的记忆，低低道：“可……可十九年前这个改革是被殿下亲口叫停的啊，她现在怎么又容许J少主继续推行了……”
“所以我们拦着你!”何白扫了一圈周围，压低了声音，“云队那个态度一看就是支持J少主的，更何况能被作为第一批被送往公安部的半族，她之前在梵天殿的职位未必低于我们。我们只是普通的侦查队队员，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还没必要在现在就站队，明白了吗”
白雁懵了一会，脑子还是没有转过来，只是低低回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首页PPT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性的照片和介绍。
“唐良工，男，四十五岁，岳清市本地人，无业游民，资深赌徒，八年前，也就是L1017年曾经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多次被债主追债上门，之后父母卖房卖车为他还清赌债。L1020年其母在岳清市第一医院确诊肺癌，而他却在母亲最需要医疗费的时候卷走了面黄肌瘦父母所有的资产。L1021年其母死于疾病之后，其父随后自杀。而唐良工已经挥霍完父母所有的钱，欠了债就开始东躲西藏。今年一月份在西区租住了一个20平的出租屋，但基本没怎么回去住过。”
幻灯片切换，这张的照片是个年纪偏轻一点的男性，目光暗淡，看起来也是一副消沉没有斗志的样子。
“陈郑宇，男，三十九岁，岳清市本地人，本科毕业，原本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父母双全，和妻子婚姻幸福，并且有一个女儿，L1020年在酒吧认识唐良工之后迷上赌博，因挪用公款未遂而被辞退起诉，入狱之前和妻子离了婚，女儿归前妻抚养，父母和他断绝了关系。L1021年出狱之后成天酗酒。”
紧接着的PPT是车祸中燃烧的白色轿车和车牌的特写。
“肇事车辆是辆□□，车牌归属外市，而白色轿车本身是一辆二手车，据交警大队的检查来看，白色轿车本身不存在任何问题，可以排除有人在车辆上动手脚的可能性。”
之后高妍重新在PPT上梳理了发现两个嫌疑人的时间线，相应地放出了他们所经过路段的监控画面。会议室里每个人拿到的纸质文件里也有详细的资料。
云景兰翻了翻手上法医处开具的尸检报告。
唐良工和陈郑宇的致死因都是因中毒引起的失血性休克。
经确认，陈郑宇左腿上和唐良工右肩膀上的伤口均符合科莫多巨蜥留下的牙印形状，从伤口附近的腐烂组织中提取到的感染蛋白也能与科莫多巨蜥毒腺毒液相符合。
两个人的死亡时间为L1025年四月十二日凌晨五点到六点半之间。
宋轩打了一个寒颤，举起手轻声问道：“白雁先生发现他们驱车前往高速公路的时间是六点十分，也就是说我们刚开始追踪的那个时候唐良工和陈郑宇就……”
宋轩噎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并没有出现在那个诡异的现场，否则可能当场就已经晕了过去。
舒辞翻阅着手里的文件，蹙眉询问刚刚归来的易嵩：“唐良工的出租屋里有什么发现吗？”
易嵩把从现场拍回来的照片同步传输到在座的警用设备。
他沉声道：“屋内凌乱，落灰严重，只有桌子附近有一块较为干净的区域，门口鞋印有进有出，可以确定近期有人出入过。桌子以及各类家具上能提取到的指纹已经送到检验科进行鉴定，很快能确定是否有第二人的踪迹。”
手指无意识地叩着桌面，指腹触碰会议桌带来的频率和思考串起。
“我们怎么确定唐良工、陈郑宇和李康刚是认识的？”舒辞倏然抛出一个问题。
易嵩顿了一下，下意识：“不是白雁确认的……”
支队申请梵天殿侦查小组支援之后，白雁、何白和朱珠已经被批准参与侦查办案，此刻他们也在会议室内。
白雁的表情有些难看，显然是不满意舒辞对他能力的怀疑。
“不，”舒辞无意得罪灰雁异族，“我并非否认他的能力，但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其它证据可以证明他们认识并存在矛盾。”
人类并没有精通动物语言的能力，令异族通过动物直接指认嫌疑人具有主观性和局限性，没有其它证据的印证很难作为证据链中的一环，它仅仅只能作为提供给警方办案的线索之一。
以及这三个人都属于流动性很强的人口，工作不固定，地毯式搜查需要的时间和人力成本太高。
目前为止他们始终没有找到三个死者的手机，无法通过通讯设备上的聊天记录确认他们之间是否有往来，更难确定唐良工和陈郑宇有杀死李康刚的动机。
尤其出现了科莫多巨蜥半族的信息之后，他们更难判定唐良工和陈郑宇究竟是杀死李康刚的凶手之一，还是同李康刚一样的受害者。
可疑之处很多，各种线索如一团乱麻般急需他们整理。
“你有什么想法吗？”舒辞询问云景兰的意见。
“唐良工和陈郑宇被鸟群发现之前，他们在做什么呢？”云景兰反而抛出一个问题，她低垂着眼帘。
高妍：“死亡时间为早上五点到六点半之间，从科莫多巨蜥毒液发作到死亡需要时间，也就是说至少在被发现之前他们应该和科莫多巨蜥半族在一起。”
“或许是的。”云景兰翻出文件里唐良工、陈郑宇的伤口照片：“半族不如异族可以随意在本体和人身之间转化，最多只能在人身上显现出部分特征，所以就算是半异化的状态，他的身高也不会产生太多变化。唐良工的伤口在右后肩膀靠近脖颈的位置，而陈郑宇的伤口位置在左腿上，由此推测，那个科莫多巨蜥半族先从右后方偷袭唐良工，此时这一场景正好被陈郑宇目睹，陈郑宇仓皇逃走却已经被巨蜥半族发现，逃跑过程中被巨蜥半族咬住左后腿。”
宋轩不解：“可如果按照当时的情形，巨蜥半族完全可以当场杀死唐良工和陈郑宇，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放他们走呢？”
云景兰回答：“科莫多巨蜥这种食肉巨蜥大多数吃腐肉，他们很少追捕猎物，更多时候是在猎物经过的路上埋伏，在咬伤猎物之后它们只需要等待猎物毒发无法行动后便可以将其食用。科莫多巨蜥拥有自己的生物武器，它们毒腺分泌的毒液能够抵抗血液凝固。”
舒辞推测着现场的情况：“也就是唐良工和陈郑宇在被袭击之后并没有当场毙命，而是驱车甩开半族并赶往高速公路逃跑，逃跑期间两人毒发身亡并被人控制……”
他眉头紧锁，“但为什么巨蜥半族要操纵他们往闹市区开车，还要在制造车祸之后操纵尸体袭击警察？”
如果巨蜥半族操纵着唐良工和陈郑宇在高速上弃车并进山逃跑，那么他们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找到他们两个了，但为什么他偏偏要把这两个人放到警察的面前呢？
云景兰将自己代入巨蜥半族的处境，尽可能推测他的作案心理：“嫁祸？假设唐良工和陈政宇死于车祸，那清水山的嫌疑人宣告死亡，警方顺着唐良工和陈郑宇这条线索查下去，很快就能结案，”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翻找易嵩传来的资料，“那他一定会刻意在这两人身上留下线索才对……”
唐良工的出租屋里大多都是杂物，屋内物品摆放杂乱，食品垃圾和各类东西交错摆放在一起。出现场的外勤组在收集物证之前还需要提前拍照留证，然后从中提取有价值的线索。
云景兰的注意力集中在角落里一张不甚起眼的小卡片上：“‘春风一度’酒吧？”
高妍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春风一度’？”
“李康刚一月份开始在‘春风一度’酒吧打工，且一直住在酒吧的地下室，二月初开始转而在酒吧进行消费。”
易嵩倒是记得这个——
那是他硬生生开着八倍速从时间加起来足够他不眠不休开着警车绕上清水村百八十年的监控里扒出李康刚遇害前三个月的行踪，然后在地图上圈画出对应的地点。
而唐良工、陈政宇和李康刚三个人的命运就在这个地点上悄然交织在一起，牵扯出一场骇人听闻的命案。
舒辞整理了一下手头的线索，当即开始布置任务：“我们兵分两路，易嵩你带外勤组再去唐良工的出租屋复勘，唐良工的卫生习惯及其不好，如果他真的参与谋杀李康刚，或许会处理掉带血迹的衣服，但他的屋子里也有可能残留相关的信息，注意能够验证他到过清水山的细节。”
易嵩点头。
“云副，你和我便衣去一趟‘春风一度’酒吧。高妍，你负责在酒吧周围布控，”舒辞顿了顿，看向坐在旁边不怎么说话的三个异族人。
云景兰瞥了舒辞一眼，心里大抵有数他的顾虑从何而来——
梵天殿的侦查队本质上和刑侦支队是平级关系，就算有级别上的区别，但舒辞并非他们的顶头上司，不好对他们直接发号施令。
云景兰替他开口：“朱珠随我们一同潜入，白雁和何白协助高妍布控。”
白雁不满云景兰的安排，但那实际上只是他身为异族高傲的自尊心作祟——
他不能容忍自己竟然被一个血统不纯的半族人呼来喝去，这实在有损他们一族的脸面，更何况适才还被舒辞怀疑了能力，现在冷了脸——
“云队，侦查队和刑侦支队是平级，我们愿意提供配合，但这需要你和我们的上级交涉，而不是您直接向我们发号施令。”
云景兰动作顿了一下，当即扭头看向白雁，沉默时间比预想之中的要长。
“我可以直接对你们发号施令。”
这一举动直接打了白雁的脸，他的脸青白交错，脸颊两侧冒出鸟类异族特有的绒毛
舒辞脸抽了一下，站起来想要打圆场：“云队刚来到支队，第一次和侦查队合作，难免不太熟悉流程……”
易嵩和高妍相视一眼，其他人都默不做声——他们习惯操作的流程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的，所以从心里认定这件事是云景兰越俎代庖。
然而云景兰声音一冷，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露出令人生畏的锐气：“流程一年前就已经改变了，是你们的习惯改不过来。”
白雁一时哑言，脑子里还没回忆起这件事情：“长老阁根本没有发过相关通知……”
“错了，”云景兰厉声打断，“这个通知是内阁发布的！”
内阁？
三个异族当场泵机。
别说是异族，就是旁边的舒辞等人也愣住了。
不同于拥有完整国家机构体系的中央政府，梵天殿和焚天宫均只设有权力机构、以及各级行政机构和军事领导机构，其中梵天殿的权力机构包含殿主、少主以及长老阁。
易嵩偏头低声问舒辞：“梵天殿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内阁？”
舒辞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知识储备之后，低声回复：“好像梵天殿新任少主建立的，刚建立没几年……”
这应该算是他第三次听到关于刑法改革的内容了——同时他也意识到，从第一次云景兰问他李康刚值不值得可怜开始，她就一直在见缝插针地向外界强调这个刑法改革的存在。
何白眼疾手快已经拿着手机翻起通知。
“不是，内阁根本没有实际权力，他们——”
白雁欲争辩，话音未落便被身后的何白一把拖住后领。
“云队，按照相关规定，异族侦查队应该配合兄弟单位的调查，成立专案组之后主办案人便为侦查队直接领导，侦查队一切行动听从主办案人的安排。”他深吸一口气，为白雁的无礼道歉，“很抱歉，的确是我们没有按照流程来。”
植物类异族人的态度足够温顺，他身旁的灰雁异族还是不服。
朱珠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咬牙切齿：“这个通知内阁的确发过。”
白雁抗议：“发过又怎样，内阁没有权力越过长老阁改变流程。”
朱珠一脸恨铁不成钢：“闭嘴。”
白雁虽然生气，但是他被朱珠压着肩膀，同时他也分得清场合，至少不能在这帮人类面前丢了脸面，所以他也是压着声音的，咬字更不是特别清晰，但凡坐得稍微远一点都不能听到这句话。
但舒辞易嵩还在犯嘀咕想着白雁在说什么的时候，云景兰已经：“内阁当然有这个权力。”她反手把通知调了出来：“顺带，长老阁已经承认了这个通知有效。”
她加重语气：“一小时之前。”
饶是在场的人都是脑子转得快的高材生，还是在听到了脑子一片空白，几秒后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舒辞愣了半秒心想：这还能卡时间bug的，后一秒手机震动，拿出一看，是消息通知——正正好对应云景兰所言的流程调整通知。
怀疑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是怎么这么快得到消息的。
朱珠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随后点开自己在总殿的朋友发来的消息，待看清楚内容之后，后背一阵发寒。
白雁不信邪，自己拿着手机登陆梵天殿内网要反复查看时——
舒辞：“会议先到这里，云队，你和我去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前往。”
舒辞已经递了台阶，三个异族人没有不接的道理，何白找了一个借口联合朱珠把白雁架走了，云景兰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冲着舒辞一扬下巴，懒散道：“走吧，舒队，我们去打扮打扮？”
女人这会没有那么强大的气场，懒散的语气里透露着些许不怀好意，舒辞琢磨了几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易嵩收拾文件的动作一顿，好奇地凑上来：“不就换身便衣就好了，打扮什么？”
“去让我们看起来不那么像正直无私的人民警察。”
舒辞：“……”
他的直觉应该没有错。
另一边。
白雁被朱珠和何白拉到角落里，一部手机迎面而来，在距离他鼻尖1公分处停了下来，只差一点就能和他的脸来一个亲密的拥抱。
朱珠没好气道：“看清楚，一个小时前，总殿首席长老刚刚给内阁签署发布的文件全部盖了正式公章，内阁发布的所有通知都是有效的。”
白雁摸了摸鼻尖，一脸侥幸。
何白用手机调出另一份通知文件：“还有一份你没看过的，总殿将十几个半族分派到公安各个部门，基本集中在刑侦、禁毒口一线。不出意外的话，云队应该就是其中一个。”
白雁头脑简单：“啊，可是为什么总殿要突然做这种决定，以前异族和半族明明都只能在梵天殿或者焚天宫上岸的。”
朱珠气打不过一处，压低了声音：“笨蛋！这还不够清楚的吗？！J少主是打定主意要推行那个改革了，否则怎么会非要建立一个内阁来分长老阁的权？又怎么会把这些半族送到刑侦禁毒口一线？”
白雁苍白着眨了两下眼睛，脑子里逐渐浮现出当年的记忆，低低道：“可……可十九年前这个改革是被殿下亲口叫停的啊，她现在怎么又容许J少主继续推行了……”
“所以我们拦着你!”何白扫了一圈周围，压低了声音，“云队那个态度一看就是支持J少主的，更何况能被作为第一批被送往公安部的半族，她之前在梵天殿的职位未必低于我们。我们只是普通的侦查队队员，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还没必要在现在就站队，明白了吗”
白雁懵了一会，脑子还是没有转过来，只是低低回应着：“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