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之后丹枫进行了什么样的操作,没过多久,泽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来赔罪道歉的了。

    实话实说,这么郑重我反而怪不自在的。那点生气的情绪我早就自己消化掉了——或者说,在发生更值得注意的事情之后,我已经没心思去纠结和泽兰那点主要原因都不在我身上的小矛盾了。反正她也没有真正骗到我什么。

    我对她究竟是为谁做事,当时想要利用我做什么也没那么关心。但想着她不来刻意接近我,往后怕是不一定有机会再见面,迟疑半晌,还是向她询问了有关红叶的事。

    泽兰的神色有些古怪。

    “我的确不是您记忆里的人,也没见过和我容貌近似的族人……”

    她欲言又止,委婉道:“族内许多人精擅云吟幻化之术,也许当初是哪位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大人,为遮掩身份,借用了我的容貌在外出游呢?”

    我:“……”

    你在暗示什么可怕的东西啊。

    而且这不就是说,我当年的小伙伴脸和名字都很可能是假的么?你们持明族……唉。算了。

    幸亏我也不是惦记着非要找到人不可。还是就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我送走泽兰,重新回到无波无澜到处闲逛取材的生活里。

    认真说起来,我对住在这里的日子还是挺满意的。何况如果不是来了这一趟,单凭我自己,确实很难想出那种在海岸边吃饭,兴头上来一个猛子扎进浪头里,随即惊慌失措地浮起来打捞散在海水里的饭菜这种两栖种族特有的行为烦恼……

    唯一和从前有区别的,大约是我去书房的频率大大减少了。

    和白珩进行通讯时,再度被她问起“要在持明族地住到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出“再看看”,而是开始犹豫。

    其实那天之后,我基本摸到丹枫作为剧本角色该如何表现的脉络,很不用继续在此打扰了——毕竟我要拍的真不是《持明探秘》啊。有多余的时间,或许观察观察他和其他人的相处模式会更好。而这实在用不着我始终待在持明族地里。

    ……但是。

    我想起近日种种,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为难地说:“总感觉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毕竟那天丹枫都说出那样明摆着挽留的话了——否则发生这种事,我还真有可能因为本来就微乎其微的社交积极性受到打击,而选择立刻离开这里缩回家中。

    何况从鳞渊境回来之后,丹枫对我的安全和平日生活更为上心,每天都要见面问问我在这里过得如何,是否有不适应的地方。

    被饮月君亲自这么关照,我在压力骤增的同时,是真的很难说出“我应该回去了”的话。

    而且……而且……

    可能、好像、确实有很大概率是我的自作多情吧,但我觉得,他是不是对我有些过于亲切了……?不是粉丝对喜欢的导演那种……

    我对着和白珩的通讯界面犹豫。

    有些话题我是怎么都不可能和镜流聊的——没办法,难道有谁会和从小就敬仰倾慕,颇具威严的长辈聊私人话题吗?哪怕知道她其实性格很好很温柔……但难免会有心理压力啊!

    应星就更不合适了。景元么,我是相信他能为我解决烦恼的,但有些事问他感觉也不太好……

    只有白珩。

    我踌躇好半天,终究试图委婉询问这个最合适的人选:“丹枫……他其实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吗?”

    就是那种虽然外表看起来不好接近,但内心热情直接,和善大方,但凡你和他沾点亲带点故,就会对你非常好的类型——看看他平常如何对待同族人的……也不是说不通吧?

    “嗯?”

    白珩发出的语气词因为诧异而微微上扬。她不确定地道:“倒是可以这么形容吧……但我觉得,我说的和阿婵你问的应该不是一回事啦。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我沉默了。

    该不该说呢……虽然,但是,我真的觉得这有极有可能只是我因为泡水太久而产生的错觉……

    “没,没什么……”

    最终我也没有真的把那个想法说出口——毕竟大家都认识,关系还称得上不错。不管我的猜想是真是假,说出来都太尴尬了。而白珩在这种时候向来十分善解人意,从不会多问。

    第二天,我就得知了应星要来持明族地拜访的消息。

    不巧的是,收到他的讯息时我还在外面,等回到宅邸,他已经来了有好一会儿了。我去书房找和丹枫叙旧的他,心里还在想白珩当时那句“我们当中要数应星和饮月的关系最好”。

    我对此好奇已久了。

    以他们两个的性格,作为好友该是怎样的相处模式?像我和应星通话时那样,主要聊些彼此在学识方面的见解吗?还是和遇到景元似的,难免互相斗两句嘴呢?也有可能是以武会友——我听白珩说的。尽管应星的本职是匠人,可同样热衷于和他们在武力上一较高下。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会隔着打开的房门,看到那熟悉的两人面对面站着,一言不发地对峙。

    空气有些凝滞,而双方眼神里浮动着彼此心照不宣的锋芒。

    在我走近时,他们同时将视线转移过来——我顿时觉得肩膀陡重,像是背了两座大山。打扰了……要不你们先谈着,我过会儿再来?

    不知道这两位好朋友是为什么事起了争执……唔,这么说可能有些太严重了。但我确实感觉这个场面不是很适合外人插手……

    “阿婵姑娘。”

    但在我试图憋出两句寒暄的话再快快告辞之前,应星开口喊住了我。

    丹枫也微微颔首:“你来的正是时候,应星刚刚问起你的事。”

    啊,这里面还有我的问题吗?我茫然地看向应星。

    应星面不改色地说:“我前几日得到一种特殊的矿石,对它的材质成因有几分不解,记得你曾在信中提到过类似的事物,想请你过去掌掌眼。”

    我:“……”

    这,这个借口是不是有点太不走心了?难怪你俩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好半天……宇宙闻名的匠作学府朱明仙舟这代的百冶,说自己在矿藏上有疑问要咨询我这样一知半解的外行人,别说丹枫了,路边的谛听闻言都要叫两声表示困惑。

    难道是因为我先前和白珩提起想离开但找不到机会,所以应星受她所托来帮忙的吗……?

    我很难不这样想。主要还是应星找的借口实在离谱得过分。

    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犹豫地打了个转,对上丹枫静静的目光时,不禁避开了他的注视。

    丹枫问:“你意下如何?”

    我……不管怎么说,应星特地找过来了。我不可能让他白跑一趟,当然是答应下来了。

    他便平静地点头:“那么,晚些时候我去朱明接你。”

    啊?啊……也对哦。应星只说要请我帮忙看看,没说我离开持明族地之后用不着回来啊。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那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知道以眼神沟通了什么信息——反正我是没有他们这种队友频道的。但我看见应星似有开口的意思,也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

    “……不用了。”

    在那之前,我先捏紧手指,硬着头皮说:“我在这里打扰许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应星看过来的目光有些讶然。丹枫的眼神却不见任何意外,他和我默默对视片刻,慢慢“嗯”一声。

    随后,他又放低声音说:“我不认为你的存在是种打扰……这里依旧随时欢迎你。”

    ……

    怎、怎么回事……虽然事情发展按我的想法走了,但我却有种刻意爽约的愧疚感——明明我们根本就没有做过任何约定啊。

    这种莫名其妙的沉重情绪,让我在离开持明族地的路上频频走神。

    “看来饮月很照顾你。”

    应星似乎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忽然开口道:“白珩前几日还说,假如这回她忙里抽空和我们小聚,还是见不着你,就要亲自来看看饮月究竟在搞什么鬼了。”

    啊……经他提醒,我想起上次那桩阴差阳错的误会。

    那天丹枫问我要不要和他出门赴宴,我第一反应就是诧异,以为他是在为我创造观察机会。但考虑到邀请饮月君出门的大约都是些大人物,说不定还有其他仙舟的龙尊……想想我严重的社交障碍,我当然是婉拒了。

    后来收到白珩和景元的消息我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几个的聚会,没有外人。但那时丹枫已经出发,而厨房工作的侍女给我上了菜,柔声细语地请我用饭,我总不好这样离开,于是遗憾错过了机会。

    因为是没两天前的事,此刻应星提起我就立刻想起来了,下意识为丹枫开脱:“之前要怪我没问清楚……”

    应星听了我的话,却流露和平常迥异的态度,神色间既有对朋友行事的了然,又仿佛有些轻微的不快,轻哂道:“饮月惯来如此。对中意的……”

    嗯?嗯……?应星说到半路,偏偏看我一眼又停住了。

    但这一眼蕴含的意义,就足够让我陷入前所未有的思考风暴中——应星的意思,难道是指丹枫是故意的吗?

    不……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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