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康熙三十五年，暮岁。
两个太监从造办处出来，手里各捧着锦匣，里面装盛着皇帝赏给诸位皇女的年礼，两人由启祥门折入西长街，往西六宫而去。
西长街两旁宫墙矗立，只露出头顶狭窄的一道青灰天空。
重重殿宇，层层宫苑，仿佛都被陷没在宫墙之下，只有深黄琉璃屋脊上的九只脊兽，求救似的浮出墙头。
两个小太监喜忧参半，见四下无人，忍不住聒絮。
“年关将近，这趟差事要是顺利，这个年就过得舒服顺遂了。”
“咱连夜赶工地忙活那么久，为的啥？可别八十的老头转磨磨，晕煞了。一会儿在小主子面前可别露了马脚，到时候把小命都弄没了。”
听闻此言，另一个太监忍不住嗤笑。
“嘁，这皇宫里，主子和主子可大有不同，且不说围绕在六公主身上的不祥传言，就说她一个无人问津的毛丫头，不过是田里的菩萨鱼，哪里见过什么大江河，糊弄两句也就过去了。”
“嘘，快收着些声儿吧，别给人听了去。”
见前面有宫人路过，两人赶紧噤声，先是到翊坤宫将四公主和八公主的年礼送上，然后再转去储秀宫。
漪澜馆内，六公主珈月散挽了发髻，简单装饰了一只精巧的腊梅绒花簪，一时分不清是真花还是假花。
这六公主还未到及笄之年，年岁虽小，却生得月眉云鬓，玉莹花明，让人乍一见便觉平易近人，乖巧可亲。
此刻她正伏在靠窗炕几上，和贴身宫女竹秋一起描花样子呢。
忽然帘栊响动，便听外面宫女往里间递话儿：“公主，造办处的人来送年礼了，说是乾清宫里赏下的。”
珈月搁下手中的羊毫，循声看去。
竹秋侧身隔着缠枝梅花落地罩，朝外面道：“让他们进来吧。”
于是帘子一起一落下，两个太监便躬身而入。
其中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双膝跪地，低垂着头，捧着锦匣的双手冻得通红，有些微地颤抖。
他先是恭谨请了安，再道：“六公主万福，这是皇上赏赐的年礼，您请过目。”
珈月面上含笑：“起来吧。”
竹秋已从那小太监手里接过锦匣，呈给珈月。
珈月打开锦匣，里面放着一块白玉镂雕双虎环佩。
这是一块秋山玉，以白玉作底，保留玉皮的洒金色泽来雕刻秋林和双虎。场景恬淡自然，双虎怡然自乐，别有一番山林野趣。
珈月取出玉佩，放在手心细细摩挲，这玉质虽光泽莹透，手感却凉滑细腻。
她眼里闪过一丝冰冷，但很快收起，转而笑着眨眨眼，看向躬身站立的两个小太监，“这环佩阿玛可曾过目？”
那清秀的小太监面色微滞，攥紧了袖缘。
“禀公主，小年夜里，皇上欣赏焦画师绘制的木兰秋狝图，似有所感，便下令将库里的几块秋山玉赏赐给公主们，奴才们是直接从内务府将玉送过来的。”
这么说来，就是不曾过目了？
珈月举起环佩，借着菱花窗格透进来的天光细细打量。
两个小太监见她如此动作，相互对视了眼，目光闪闪烁烁，不知在想什么。
珈月余光瞟了他们两眼，唇角微微含笑，眸光却清冷异常，漫不经心地将环佩放进锦匣里。
两个小太监表情一松，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窃喜。
珈月正要开口叫退，便听外面传来帘子掀起的声音。还没见人，便先听到一串朗朗笑声：“小六，你看我新得了件什么宝贝。”
珈月闻言双眸柔和，微笑着站起身来，便见四公主珺宁袅娜的身影从落地罩后转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她的贴身宫女鸣蜩。
这位四公主年长珈月六岁，今日身着一件石榴红缎织百花飞蝶的袷袍，脖颈处一圈柔白狐狸毛，生得娇艳明媚，好似一朵开得肆意张扬的牡丹。
两个小太监赶紧虾躬着身子，侧身让出道来给四公主通过。
“妹妹给四姐姐请安。”珈月笑意盈盈就要行礼。
珺宁一手扶住她，一手捧着个和炕几上相差无几的锦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咱们姐妹哪有那么多虚礼，快给我看看，阿玛赏你什么了？”她说着就去打开珈月先前放下的那个锦匣。
“喏，内务府刚差人送来，四姐姐你自己看。”
两个小太监立时尬在原处，互相递着眼色不知该不该走，最后还是那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先开了口：“两位公主，若无别的事，奴才们就先退下了。”
珈月好似没听见一般不答话，珺宁则拿着她的白玉镂雕山石柞树卧虎把件，与珈月的双虎环佩作比对。
竹秋注视着自家公主，见她不回应，心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还是宫女鸣蜩斜睨了两太监一眼，不轻不重地斥道：“急什么，主子没让你们退下，你们候着便是。”
两太监面面相觑，表情皆是凝重，生怕四公主瞧出端倪，各自心中惴惴。
珺宁赏玩半刻笑道：“八妹得了个双鹿带环，你的却是双虎环佩，怎的你们都是成双成对，我的怎就独独是一只卧虎？”
珈月见她没看出异样，溜了两个太监一眼，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
两个小太监如释重负，赶紧虾着身退出了屋子。
珈月从珺宁手心里拿过那块卧虎把件，放在手里一握，果真温润而泽，如羊脂般滑腻。
“姐姐这块卧虎，雕工精美，真是栩栩如生呢。”
珺宁其实对自己那个卧虎把件很是满意，否则也不至于刚迈进门，就说自己得了件宝贝。
她越看越喜欢便笑道：“罢了，管你们是不是成双成对，我独爱这只玉虎的霸气侧漏。”
珈月听她用词别出心裁，咯咯笑个不停。
却见珺宁一手拿双虎环佩，一手拿卧虎摆件，犹疑道：“这两块玉材质相似，但手感为何一个凉滑，一个温润？欸，小六你摸摸看。”
珈月敛起笑意，看向竹秋：“取一把紫砂壶来。”
珺宁不明就里，就见竹秋很快寻了把紫砂壶，放到炕几上。
“这是做什么？”
“四姐姐一会儿就知道为什么两块玉，手感为何大不相同了。”
珺宁凝眉，将手里的两块玉再次做了对比，但左看右看，珈月那块是要通透不少，其余便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了，于是将玉递给珈月，看她要做些什么。
珈月将两块玉用相同的力道，往紫砂壶肚上轻轻一划，紫砂壶表面当即出现两道划痕。
一道深，一道浅。
“这是？”珺宁满脸问号。
“这两块玉的材质并不相同，当然硬度也不同。姐姐那块是和田玉，我的是京白玉。”珈月淡淡解释，眸光微黯，温静的语调掩不住淡淡的失落。
竹秋讶然，她一个小宫女虽对玉石没有太多了解，却也是皇城底下长大的，自然也听说过京白玉。
京白玉是从北京西郊开采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打南城琉璃厂一过，随便踢到、绊到的都有可能是京白玉，算不得上层玉种。
“这些狗胆包天的，居然敢用劣等玉石充当好货欺瞒公主！”竹秋低骂了一句。
珺宁仍然有些不解，看了眼鸣蜩，她实在不知京白玉与和田玉在价值上有多大区别。
鸣蜩面色尴尬，俯身细看了看两块玉件，低声解释：“公主，京白玉以脂白为上，此玉虽为上等京白玉，却不如和田玉润泽。您看，此玉表面为琉璃光泽，与和田玉的油脂光感，差距颇大。”
鸣蜩顿了顿，怕珺宁还不明白，又特意补了一句：“京白玉性脆，韧性不如和田玉，宫中甚少使用此种玉料雕刻玉器。”
珺宁这下算是明白了，皇帝赏赐的玉佩被底下人给暗中掉包了。宫中物件皆记录在案，平常断然不敢偷摸出去，可过了明路的东西，再暗中掉包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去欺骗珈月这么个小姑娘，无非是看她年岁小不经事，生母不得圣宠罢了。
珺宁冷笑，他们算是找错人了，来骗她多好，反正什么京白玉、银白玉，在她眼里都是石头，她可分辨不出来。
这么一想，珺宁便气冲冲起身要走：“混账！这不是欺负人嘛，我这就去乾清宫找阿玛做主。”
珈月慌忙阻止：“四姐姐，这件事不宜闹到阿玛跟前去。”
珺宁义愤填膺道：“既然东西是阿玛赏下的，出了这档子事，自然要找他主持公道！”
珈月拉住她：“先别去，能做主偷梁换柱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至少不是方才那两个小太监，贸然去乾清宫，只会打草惊蛇。”
珺宁被劝住，这清朝后宫虽然宫规森严，明面上宫人们都恪守宫规，暗地里却行蝇营狗苟之事。
这种事闹到皇帝跟前，和拿导弹轰蚊子没什么两样。虽借助了皇帝声势，却震慑不了小人，最后主谋推两个倒霉蛋出来挡刀，事情便也就草草了结。
而珈月身为公主，遇事只知找皇帝做主，若是上面轻拿轻放，只会被人耻笑连宫人都敢欺负她。
珈月轻轻道：“四姐姐，别人瞧我好欺负，试图拿捏我，我总得使出些力气手段给他们看看，今日之事才不至于一生二，二生三。”
珺宁缓缓坐下，一拍桌子冷冷道：“那咱们就想办法引蛇出洞。”
许是手上劲使大了，手掌吃痛，说完便“哎哟”一声。
珈月忙去拉珺宁手，纤细软软的手指替她揉啊揉着手心，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珺宁。
“我前些时日，听佟额娘说起，阿拉善左旗供入内务府一块肉形石，那可是一块天然奇石，很是难得。”
珺宁不解其意，微微蹙眉。
珈月解释dao：“宜娘娘不是在筹备春日宴吗？照往年的惯例要么是看戏，要么是赏花，也没别的花样了，姐姐何不给宜娘娘提议，今春在御花园筹办个赏石宴呢。”
珺宁福至心灵，笑道：“你啊你，真是鬼灵精，亏你想得出如此迂回的办法。”
两个太监从造办处出来，手里各捧着锦匣，里面装盛着皇帝赏给诸位皇女的年礼，两人由启祥门折入西长街，往西六宫而去。
西长街两旁宫墙矗立，只露出头顶狭窄的一道青灰天空。
重重殿宇，层层宫苑，仿佛都被陷没在宫墙之下，只有深黄琉璃屋脊上的九只脊兽，求救似的浮出墙头。
两个小太监喜忧参半，见四下无人，忍不住聒絮。
“年关将近，这趟差事要是顺利，这个年就过得舒服顺遂了。”
“咱连夜赶工地忙活那么久，为的啥？可别八十的老头转磨磨，晕煞了。一会儿在小主子面前可别露了马脚，到时候把小命都弄没了。”
听闻此言，另一个太监忍不住嗤笑。
“嘁，这皇宫里，主子和主子可大有不同，且不说围绕在六公主身上的不祥传言，就说她一个无人问津的毛丫头，不过是田里的菩萨鱼，哪里见过什么大江河，糊弄两句也就过去了。”
“嘘，快收着些声儿吧，别给人听了去。”
见前面有宫人路过，两人赶紧噤声，先是到翊坤宫将四公主和八公主的年礼送上，然后再转去储秀宫。
漪澜馆内，六公主珈月散挽了发髻，简单装饰了一只精巧的腊梅绒花簪，一时分不清是真花还是假花。
这六公主还未到及笄之年，年岁虽小，却生得月眉云鬓，玉莹花明，让人乍一见便觉平易近人，乖巧可亲。
此刻她正伏在靠窗炕几上，和贴身宫女竹秋一起描花样子呢。
忽然帘栊响动，便听外面宫女往里间递话儿：“公主，造办处的人来送年礼了，说是乾清宫里赏下的。”
珈月搁下手中的羊毫，循声看去。
竹秋侧身隔着缠枝梅花落地罩，朝外面道：“让他们进来吧。”
于是帘子一起一落下，两个太监便躬身而入。
其中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双膝跪地，低垂着头，捧着锦匣的双手冻得通红，有些微地颤抖。
他先是恭谨请了安，再道：“六公主万福，这是皇上赏赐的年礼，您请过目。”
珈月面上含笑：“起来吧。”
竹秋已从那小太监手里接过锦匣，呈给珈月。
珈月打开锦匣，里面放着一块白玉镂雕双虎环佩。
这是一块秋山玉，以白玉作底，保留玉皮的洒金色泽来雕刻秋林和双虎。场景恬淡自然，双虎怡然自乐，别有一番山林野趣。
珈月取出玉佩，放在手心细细摩挲，这玉质虽光泽莹透，手感却凉滑细腻。
她眼里闪过一丝冰冷，但很快收起，转而笑着眨眨眼，看向躬身站立的两个小太监，“这环佩阿玛可曾过目？”
那清秀的小太监面色微滞，攥紧了袖缘。
“禀公主，小年夜里，皇上欣赏焦画师绘制的木兰秋狝图，似有所感，便下令将库里的几块秋山玉赏赐给公主们，奴才们是直接从内务府将玉送过来的。”
这么说来，就是不曾过目了？
珈月举起环佩，借着菱花窗格透进来的天光细细打量。
两个小太监见她如此动作，相互对视了眼，目光闪闪烁烁，不知在想什么。
珈月余光瞟了他们两眼，唇角微微含笑，眸光却清冷异常，漫不经心地将环佩放进锦匣里。
两个小太监表情一松，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窃喜。
珈月正要开口叫退，便听外面传来帘子掀起的声音。还没见人，便先听到一串朗朗笑声：“小六，你看我新得了件什么宝贝。”
珈月闻言双眸柔和，微笑着站起身来，便见四公主珺宁袅娜的身影从落地罩后转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她的贴身宫女鸣蜩。
这位四公主年长珈月六岁，今日身着一件石榴红缎织百花飞蝶的袷袍，脖颈处一圈柔白狐狸毛，生得娇艳明媚，好似一朵开得肆意张扬的牡丹。
两个小太监赶紧虾躬着身子，侧身让出道来给四公主通过。
“妹妹给四姐姐请安。”珈月笑意盈盈就要行礼。
珺宁一手扶住她，一手捧着个和炕几上相差无几的锦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咱们姐妹哪有那么多虚礼，快给我看看，阿玛赏你什么了？”她说着就去打开珈月先前放下的那个锦匣。
“喏，内务府刚差人送来，四姐姐你自己看。”
两个小太监立时尬在原处，互相递着眼色不知该不该走，最后还是那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先开了口：“两位公主，若无别的事，奴才们就先退下了。”
珈月好似没听见一般不答话，珺宁则拿着她的白玉镂雕山石柞树卧虎把件，与珈月的双虎环佩作比对。
竹秋注视着自家公主，见她不回应，心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还是宫女鸣蜩斜睨了两太监一眼，不轻不重地斥道：“急什么，主子没让你们退下，你们候着便是。”
两太监面面相觑，表情皆是凝重，生怕四公主瞧出端倪，各自心中惴惴。
珺宁赏玩半刻笑道：“八妹得了个双鹿带环，你的却是双虎环佩，怎的你们都是成双成对，我的怎就独独是一只卧虎？”
珈月见她没看出异样，溜了两个太监一眼，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
两个小太监如释重负，赶紧虾着身退出了屋子。
珈月从珺宁手心里拿过那块卧虎把件，放在手里一握，果真温润而泽，如羊脂般滑腻。
“姐姐这块卧虎，雕工精美，真是栩栩如生呢。”
珺宁其实对自己那个卧虎把件很是满意，否则也不至于刚迈进门，就说自己得了件宝贝。
她越看越喜欢便笑道：“罢了，管你们是不是成双成对，我独爱这只玉虎的霸气侧漏。”
珈月听她用词别出心裁，咯咯笑个不停。
却见珺宁一手拿双虎环佩，一手拿卧虎摆件，犹疑道：“这两块玉材质相似，但手感为何一个凉滑，一个温润？欸，小六你摸摸看。”
珈月敛起笑意，看向竹秋：“取一把紫砂壶来。”
珺宁不明就里，就见竹秋很快寻了把紫砂壶，放到炕几上。
“这是做什么？”
“四姐姐一会儿就知道为什么两块玉，手感为何大不相同了。”
珺宁凝眉，将手里的两块玉再次做了对比，但左看右看，珈月那块是要通透不少，其余便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了，于是将玉递给珈月，看她要做些什么。
珈月将两块玉用相同的力道，往紫砂壶肚上轻轻一划，紫砂壶表面当即出现两道划痕。
一道深，一道浅。
“这是？”珺宁满脸问号。
“这两块玉的材质并不相同，当然硬度也不同。姐姐那块是和田玉，我的是京白玉。”珈月淡淡解释，眸光微黯，温静的语调掩不住淡淡的失落。
竹秋讶然，她一个小宫女虽对玉石没有太多了解，却也是皇城底下长大的，自然也听说过京白玉。
京白玉是从北京西郊开采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打南城琉璃厂一过，随便踢到、绊到的都有可能是京白玉，算不得上层玉种。
“这些狗胆包天的，居然敢用劣等玉石充当好货欺瞒公主！”竹秋低骂了一句。
珺宁仍然有些不解，看了眼鸣蜩，她实在不知京白玉与和田玉在价值上有多大区别。
鸣蜩面色尴尬，俯身细看了看两块玉件，低声解释：“公主，京白玉以脂白为上，此玉虽为上等京白玉，却不如和田玉润泽。您看，此玉表面为琉璃光泽，与和田玉的油脂光感，差距颇大。”
鸣蜩顿了顿，怕珺宁还不明白，又特意补了一句：“京白玉性脆，韧性不如和田玉，宫中甚少使用此种玉料雕刻玉器。”
珺宁这下算是明白了，皇帝赏赐的玉佩被底下人给暗中掉包了。宫中物件皆记录在案，平常断然不敢偷摸出去，可过了明路的东西，再暗中掉包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去欺骗珈月这么个小姑娘，无非是看她年岁小不经事，生母不得圣宠罢了。
珺宁冷笑，他们算是找错人了，来骗她多好，反正什么京白玉、银白玉，在她眼里都是石头，她可分辨不出来。
这么一想，珺宁便气冲冲起身要走：“混账！这不是欺负人嘛，我这就去乾清宫找阿玛做主。”
珈月慌忙阻止：“四姐姐，这件事不宜闹到阿玛跟前去。”
珺宁义愤填膺道：“既然东西是阿玛赏下的，出了这档子事，自然要找他主持公道！”
珈月拉住她：“先别去，能做主偷梁换柱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至少不是方才那两个小太监，贸然去乾清宫，只会打草惊蛇。”
珺宁被劝住，这清朝后宫虽然宫规森严，明面上宫人们都恪守宫规，暗地里却行蝇营狗苟之事。
这种事闹到皇帝跟前，和拿导弹轰蚊子没什么两样。虽借助了皇帝声势，却震慑不了小人，最后主谋推两个倒霉蛋出来挡刀，事情便也就草草了结。
而珈月身为公主，遇事只知找皇帝做主，若是上面轻拿轻放，只会被人耻笑连宫人都敢欺负她。
珈月轻轻道：“四姐姐，别人瞧我好欺负，试图拿捏我，我总得使出些力气手段给他们看看，今日之事才不至于一生二，二生三。”
珺宁缓缓坐下，一拍桌子冷冷道：“那咱们就想办法引蛇出洞。”
许是手上劲使大了，手掌吃痛，说完便“哎哟”一声。
珈月忙去拉珺宁手，纤细软软的手指替她揉啊揉着手心，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珺宁。
“我前些时日，听佟额娘说起，阿拉善左旗供入内务府一块肉形石，那可是一块天然奇石，很是难得。”
珺宁不解其意，微微蹙眉。
珈月解释dao：“宜娘娘不是在筹备春日宴吗？照往年的惯例要么是看戏，要么是赏花，也没别的花样了，姐姐何不给宜娘娘提议，今春在御花园筹办个赏石宴呢。”
珺宁福至心灵，笑道：“你啊你，真是鬼灵精，亏你想得出如此迂回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