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只是刚过卯时,打小就聪明勤奋的真正的余公子就离开了温暖的卧室,来到院子里,用自己亲手打上来的井水,到院子里的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进行洗漱。虽说这些完全可以由下人代劳,但是,勤劳的余公子一直坚持自己去做这些事并且坚信这样有好处。

    余公子有自己独立的一个小院子,甚至还挺宽敞的,日常生活的任何事情都能够自己解决,这也方便了余公子深居简出的生活。院子很是朴实,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有一颗高大梧桐树,那还是十几年前与尚温一起种的,那时候他们还小,整日一起玩耍,尚家的妹妹还很温柔可爱。树下还有一把摇椅,余公子读书累了就会在这里少做歇息。

    因为这个季节梧桐落叶的关系,余公子每天清晨就多了一项工作,打扫一下院子里的落叶,还可以将其当作燃料,再去做一顿早饭。在早饭之前,余公子的一项每日必修课就是打一套尚家教给他的强身健体的拳法。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了,余家和尚家乃是世交,两家的先祖曾是陪高祖皇帝战斗的战友,所以两家自大梁立朝以来就家世显赫,不曾没落,余家乃是儒学世家,家中入朝做官且身居要职的人不在少数,所以有一段时间余家人丁颇为兴旺,一度将整条街好几套的大宅子兼并,后来,几个分支分了出去,有的去了别处定居,有的则因为官职调动直接去了其他地方,离开了京城。所以虽然余家的宅子小了很多,但仍然极为庞大,这也是余凉一个小辈可以分到一座不小的的独立小院的的原因。

    而尚家其实就与余家相邻,尚家尚武,但是尚家因为种种原因,人丁一直不曾兴旺,所以祖宅也没有过扩建,在这条街上,余家曾经占了五、六、七、八、九号五处住宅,但现在只剩五、六、七三处了,倒不是余家没落了,而是实在没有必要。而尚家就只占了四号。但是这对尚家来说也是绰绰有余了,

    尚家只有一脉,也就是尚倾这一脉,尚将军曾经娶过两任妻子,第一位发妻死后,续弦了第二位妻子,两人倒也都算是正妻。第一位妻子育有三个儿子,在生第三个儿子时,难产去世,后来第二任妻子生了一名女孩,将自己的女孩与三子一起拉扯大,所以尚家三子与尚家女孩的关系最好,年龄相差不大,整日一起玩耍,但前几年尚家三子到了年纪,也去了北方战场,自此只有尚家独女守着这么一个大宅子,前几年母亲也生病去世。这下能够陪伴这女孩的只有自己的一名剑法师傅,他是从战场上受伤退下来的父亲身边的兵,信得过。其余的就是一名陪着她长大的管家,关系极好,以及那寥寥几名佣人了。

    在他母亲去世时正值秋收,父亲与几位哥哥都忙于北疆的防御战事,都未能赶回来,就只有还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冒着大雨,扶着棺材,随着长长的队伍送母亲去安息。虽然那天人很多,但是女孩认识的很少,那一天女孩很少说话,走路时也跌跌撞撞的,最后两只眼睛盯着墓碑不知道想什么,仿佛要越过土地,再看一眼母亲的容颜,只是注定不能如愿罢了。

    也幸亏有余家帮忙操办,否则她的母亲也不可能走的这么风光。

    那天大雨回来以后她大病了一场,原本很是文静的女孩性格突然变得乖张,开始女扮男装出去惹祸,剑法师傅与管家觉得可怜,也不告诉他父亲,也就由她去了。后来有一次在东城巡街时,撞见了同样自己孤零零一人漫无目的闲逛的高肆,自此,他们开始形影不离,两个灵魂才不再那么孤独。

    如果说,女孩子这么多年能够自己一个人生活,最后还能这么开朗,余凉绝对功不可没。余凉很温和,甚至说有一些木讷,更确切的说有一种很浓的文人气,做什么事都规规矩矩的。

    尽管余凉没有像高肆那样陪尚温一起做一些刺激的事,但是,尚温生命中的每一个时刻都能找到她的身影。就像是小时候,尚温背不会书本上的文章,被读书先生打得哇哇哭泣,余凉为了安慰她,就偷偷带着她逃课来到自己家宅子的一处小院里,一起种下一棵梧桐树苗,各自许下心愿。尚温许的什么他不知道,但他许的是树木快些长大,这样就可以为阿温遮风挡雨,以后不用再哭泣,后来余凉长大了,以清净方便读书的理由跟家族要来了这片院子,尽管离族人比较远,但是他还是喜欢这里,喜欢看着这棵树慢慢长大。又比如,生病那段时间,余凉代替母亲,日夜守在被烧得糊里糊涂的尚温身边,还一连被她叫了好几天的娘亲。

    想着想着就想多了,余公子摇了摇头,继续去打自己的养生拳。此时已经天亮,府外遛弯,遛鸟的人也多了起来。

    余凉一套拳法打下来,最后呼气收拳,一气呵成,准备去吃自己的早饭。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通报声,说府外有一位白衣公子,吵着嚷着要见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围了好大一群人围观,看热闹。

    余凉很是头疼,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还是在半夜。

    余凉一路小跑来到府前,果然看见一位衣衫有些凌乱的白衣公子,四周很多人,有些人手里提着笼子,里面的画眉蹦蹦跳跳的,有些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包子,眼里无一不是闪着兴奋的光芒。

    余凉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长相颇为俊美,有种出世之感,只是脸上还有残留的胭脂印,走近了还可以闻见浓郁的酒气。嘴里嚷着,要见余凉,要余凉还他清白。

    余凉见状,赶快让家丁将男子请进府去。

    男子边走边喊,“我要见余凉,你让余公子来!”

    身边的余凉见状也是捏了把汗,也要转身回府。

    “别走啊,余公子,给大伙说说怎么回事呗,大家可都等了半天了啊。”人群里有一人起哄。

    “各位,这位公子应该是找错人了,给大家添麻烦,我会妥善处理的。”余凉平静说道。

    “余公子别走啊,人家小郎君点名道姓要找你,怎么找错人了,你看你又添了一笔风流债,怎么连男的都不放过啊。”起哄声更甚。

    “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余凉不太会应对这些事情,脸涨的有些红,额上青筋条条绽起,读书人最怕声名被污。

    “嘿,我怎么听说余公子上次调戏人家姑娘,被人家兄长围住以后,关起来打!”说完,街上笑声一片,他们都是附近的住户,对余尚两家的事再清楚不过,自然知道那些都是尚温做的,也知道余凉一定会无条件的维护她,所以就在这里找些乐子。

    余凉也走进府里,起哄的声音才慢慢消失,大家一看没了可以调笑的对象,也就都悻悻离去了

    韦韫还在喊着,“把余凉给我找来,我要见余凉!余凉!”

    “别喊了,我就是!”

    “不,你不是!或者说,我被骗了?”慢慢地,他也反应过来。

    “你口中的余公子,是不是有点娃娃脸?那是隔壁的尚姑娘,你被骗了。”

    一瞬间,韦韫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也明白为何会被这样对待。

    说起来,昨晚韦韫也没有经历什么不堪的事,当他被架到床上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尚温所说过的话,反而停止了反抗,那三个美男也是奇怪,也停了下来。韦韫到床上坐定,也幸亏床够大,四个人都能坐开,韦韫这次先发制人,说既然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不如做一些增添乐趣的事,我与你三人吟诗作对,输的人要听从赢的人的命令。三位伶人也确实是读过书,心气也极高,觉得这样也有意思,再说这是客人的要求,也就答应了。

    可谁知,整整一下午,从飞花令,到对对子,再到猜字谜,下围棋,几人是越玩越尽兴,但韦韫输的时候寥寥可数,几乎是自愿让了几局。后来变成三人对他一人,同样是胜多输少,三位伶人都只是被要求喝了一些酒,韦韫也同样如此。就在天黑之际,尚温走之后,外面来人递来一个包裹,里面装了些银子,等三位伶人清点了一下发现,这些银子正好够这次的消费,、、、以及再给韦韫续一晚上的。韦韫当即就要去找尚温,但被告知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他是被要求在一个时辰后送来的。

    之后三名伶人都劝他天色已晚,不如明早再去打听住处。三人天性也不是如此,往昔遇见的客人所作所为让他们也颇为作呕,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这样清高的客人,自然想要多待一会,而韦韫喝了些酒,脑子一抽感觉也挺快乐的,就答应了下来,就这样四人继续开始了他们的文字游戏,到最后甚至打起了麻将,高兴之下,酒也是越喝越多,韦韫最后也弹了几首曲子。到了后半夜,几人都是醉了,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四人倒是结结实实地抱着睡了一晚,这也是他衣服上胭脂印的由来。

    第二天早上,韦韫大呼后悔,只说喝酒误事,不顾三位伶人的挽留,连忙离了教坊司,不顾行人异样的眼光,一路打听找到了余府门前,就有了方才发生的一幕。

    说完这些,韦韫不禁也有些赧然,脸色微红。

    余凉脸色沉重,开口道,“照韦公子的说法,这,,,教坊司真的如此快乐吗?”余凉不知为何好像真的在思考这样一件事。

    韦韫,一愣,心想不愧是能和那个混账做朋友的人,开口道,“现在不应该先找到你口中的尚温吗?”

    “噢,也对,我这就去寻,但她估计还没起,你得多等一会儿。你们将韦公子带到我院子中,做一些吃食,烧些热水,让韦公子沐浴休整一下。”余凉说完,吩咐好,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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