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凉一路小跑,来到尚府门前。

    尚府门前有两尊很大的石狮子,余凉每次来寻尚温时都喜欢抚摸它们,好像仅仅是门房来开门的这段时间对他来说都需要打发一下,才显得不那么难熬。就这样,余凉从最开始的只能摸摸石狮子踩在脚下的珠子,到现在终于可以摸到石狮子嘴里衔的这颗珠子了。余凉在等待时还喜欢默默地数数,最早时,数到三十时,门房就到了,但后来越来越长,可能是门房的年纪也大了,到现在需要大概四十三秒才能来到,当然了四十三秒是上次来时的数字,这次就不一定了。

    “是余公子来了吗?”门房打开大门,然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闻老,打扰了,这么早。”余凉打了声招呼,就熟门熟路地往里走去。

    门房老人呵呵笑了一声,表示无碍。

    余凉很快就走到尚温门前,停下脚步,朝里面喊“尚温!该起床了!”毕竟平时这个时间,尚温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可能连衣服都没有穿,余凉自然是不可能直接闯进去。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他的呼叫很快得到了回应,一个满眼血丝,头发凌乱的人一把推开二楼窗户,“阿凉,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你啊,你快来,呜呜呜。”

    余凉心中本来还有一些小气愤,但一看到她这副憔悴的样子,什么埋怨都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走进屋里,“没什么大事的,就是你的一个朋友来找你了。“余凉平淡地说。

    严格来说,尚温的闺房应该是二楼那块空间,一楼反而是一个会客厅似的地方。等余凉在熟悉的地方坐定,尚温也奔下了楼来。

    “你别急,怎么回事?”

    尚温抓了一把头发,在桌子上重重的砸了一下,崩溃地说道,“凉啊,我事发了!我完了!昨天半夜突然来了一封请柬,请柬啊!你猜来自哪里?鄂王府!,呜呜呜,跑不掉了。”

    余凉一脸的疑惑,“鄂王的请柬怎么了?”

    尚温一想,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将自己昨天上午捉弄了鄂王之事告诉了余凉。

    本来她并不确定那是不是他老人家,但是怪就怪在昨天去了教坊司,那里可以说是全京城消息最为灵通之地,当她知道,鄂王是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头,上午的时候穿着一身布衣,与一位少年同行来到这里时,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但是心一横,觉得反正躲着不见就好了。

    但是当她半夜时哼着小曲儿,准备美美地睡一觉了,却又收到下人报告有请柬与信件送来时,内心是非常烦躁的,甚至要骂人的,但是下一秒被告知是鄂王府送来时,一瞬间感觉有些不妙,心想实在不行托病好了,但当她打开信件,发现是老爹寄来时是非常害怕的,后来发现,老爹写信来是专门要求自己去赴宴的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想来,在鄂王回京之前就已经有了此打算,且告知了尚倾等人,而尚倾担心尚温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专门写信来警告一下。至于为何同时送达,他老爹也写的清清楚楚,这封信就是托鄂王老人家带回来的。

    余凉仔仔细细地读着尚倾的来信,而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何尚大人要让你寻一个读书人带上?还不能是我?还要你注意安全?”

    尚温抬头,“你没收到请柬?不应该啊,请柬上写的清清楚楚啊,鄂王举办的是文会,我都没想到,这老爷子打了一辈子仗,到老了喜欢上这些东西。没天理啊,我认识的读书人,除了你还有谁啊!哦对了,他还要求保密,不能带陌生人,须得知根知底的,这更是要命。”

    “可能,尚将军也有自己的考虑,毕竟这场文会,几乎所有的权贵都要去,不能丢了尚府的脸面不是,带我的话,自然不算数,可能是要让你找个人扮作尚府的·····远房亲戚?”余凉思考了一会儿说。

    “还真有可能,老头子挺要面子的。今晚就要去了,可是这么短的时间我去哪里找读书人,还要知根知底的嘞?”尚温欲哭无泪。

    “你还记得我来干嘛的吗?”

    “呃,有朋友找我?谁啊?”

    “韦韫,你认识吗?”

    尚温又是一拍桌子,”昨天那个倒霉蛋,我怎么把他忘了,他行吗?”

    余凉想起他昨晚的经历,觉得他水平应该蛮高的。“如果知根知底的话,我觉得行,至少比你强。”余凉说道,一脸严肃。

    “那就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先回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忽悠他愿意跟我去,我去给他编造个身份,顺便准备一下晚上要带的礼物,这老头不好糊弄。”说完就开始忙活起来,跑出去找管家了。

    余凉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也起身,回家去了。

    余凉回家后,将此事说给韦韫,倒是让韦韫直呼报应,好是痛快了一番。倒是也答应下来了,只不过有个条件,须得接济他到三年后的会试,等日后他有了条件后会一一偿还。余凉想了想,自己院子还空了几个房间,而且此人看起来也不是吵闹的性子,养一个人三年自己还是能养得起的,衡量一番后,也就替尚温答应下来。

    而余凉也看到了自己的请柬,刚才去尚家的那段时间里,有人送来的,这才仔细端详起来,才知道,这原来是鄂王邀请全城的官宦家的青年才俊参加的,倒是也没有禁止带其他人去,只是说明人员不宜太多,尽量孤身前往,随从一律在府外等候。

    余凉倒是不需要去考虑别的,家中有长辈在,不需要自己准备礼物,长辈考虑的毕竟比自己周到。

    直到下午,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余凉依旧在读着自己的圣贤书,而韦韫却被余家的藏书所吸引,至于尚温,一日未出现,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西山没日,初上华灯。

    街上每一座府门前,都挂上了日常照明用的灯笼,虽说每一座府门都相隔不算太近,但是一长街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一盏接着一盏,连成了一条仿佛飘摇的道路。

    余凉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做好准备,带上韦韫出发。高头大马,翩翩少年,衫青鬓绿,意气风发,任谁都会艳羡一番,赞一句好一副公子出行图。只是,如果不是一批马上坐了两个人,而且后面那个人还仅仅抱着前面的人就更好了。

    “我说,韦公子,今天,,,在下这个腰,你是非抱不可吗?”余凉有些无语,毕竟直到他牵出了两匹马要出发时,才被告知韦韫不会骑马。所以就有了这一幕。

    韦韫不置可否,只是抱的更紧了些。

    二人来到尚府门前,照旧去敲了敲门,二人一起骑马,多少会有些不便,也就不曾下马,但余凉还是在心中默默地数数。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只是数到三十,门就打开了。

    门开的一瞬间,里外的人都是愣了一下,门里的人愣的是门外二人的形象,实在是两个身材修长的大男人共骑一匹马实在是显得有些拥挤和滑稽,进而想到了自己昨天的遭遇,不禁莞尔。

    而门外的人,更确切地说是余凉,在看到尚温这一身打扮时竟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失神,精神恍惚了一下,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只见,日常里总是一身白衣男装,英姿飒爽模样的人儿,现在已经换回了女装,颇为耀眼,身上穿着一身赤红金丝镶边叠嶂石榴裙,外罩一件翡翠红晕刻丝石青褂,项上戴着翡翠挂玉蕴星链,头上简单挽了个八宝攒珠髻,横缀一支五凤绕枝钗,眉如墨画,目若秋波,少施粉黛,浅淡得宜。裸露在外的地方不多,但显得格外细腻白嫩。

    或许是太久没有穿过女装的缘故,也或者是被二人紧紧盯着的缘故,那人儿脸颊上竟是飞出了一抹绯红,见二人长久没有动弹,只得开口说道。

    “凉哥哥,今日是代表尚府去赴宴,去的人是我尚温,可不是平日里在城中厮混的那一些人,你看这身衣裳可还好看?”尚温一歪头,甜甜一笑。

    余凉其实一眼就看出来,这身衣服是几年前尚温还没有性情大变之前常穿的一身,想来今天需要赴宴又找了出来,双目一眼穿过了时光又一次注视到了那个总是跟在他的身后哭着鼻子叫哥哥的女孩子身上。

    “好看,阿温穿上,自然是好看的。”余凉调整了下心情,连忙开口说道。

    尚温狡黠一笑,随即开口,“好看?好看你俩还不快下来,没看到小爷穿的裙子,没法骑马吗?”

    这一句话瞬间把余凉拉回现实,与韦韫都下马来。韦韫只是看着尚温,一言不发。

    “韦公子,昨日实在对不住了,明日一定给你补偿,还希望你今日可以帮我一下,日后必有厚报。”尚温向韦韫轻轻一礼,现实表达歉意,而后提出报答。

    “不用了,昨日是我失礼在先,而且,余公子已经答应帮助我,所以尚姑娘不用有负担。”

    韦韫淡淡说道。

    三人商量好,便决定步行去,反正现在时辰尚早,且鄂王府也都在这西城,所距也不远。三人就边聊边走,往鄂王府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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