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慌神中缓过来的田小桃,抱起竹篓后退两步,亮出一双警惕的“狼眼”,叱问了一句:“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都质疑身份了,可见田小桃确实已意识到今夜的见面并不简单。

    尤意情怕田小桃会情绪失控,刚想劝她冷静来着,被尚泽世抢先道:

    “他叫尤意情,我是他的娘子,没骗你。只不过,我还有个身份是钦差。”

    “钦差”二字一出来,尤意情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他死死地盯着田小桃,看见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此外倒是不见有别的动作。

    虽然田小桃当下没有动手,但攥紧的拳头足以表明她胸中有怒火在烧,许是碍于势单力薄,才一时打消了暴力反抗的念头。

    房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被抢过一次话机的尤意情,赶忙在尚泽世的话音落地后放下点心碟,用言语安抚田小桃。

    “小桃!请你务必相信我接下来所说的话!第一,我在街上遇见你是巧合。第二,我想帮你寻亲是真心话。第三,我娘子调查你做工的地方,是出于为你们的安全着想,她方才威胁你属实是无奈之举,若她心存歹意,直接抓你们一家便是。所以你不要怕,我们真是来帮你的!”

    尽管尤意情的话说得足够清楚也恳切,田小桃听完后依旧抱着竹篓不肯松手,仇视的目光锁定在尚泽世的脸上,牙关紧咬,仿佛在忍耐什么煎熬。

    此时,房外的暗卫蓄势待发。只要田小桃一有攻击人的动势,立马就会被多枚破窗而入的暗器击中。

    正是知道这点,尤意情甚至做好了扑倒田小桃的准备。万一田小桃真的激动起来,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除了扑倒,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保护眼前这个身世可怜的妹妹。

    正当所有人的心弦都紧绷到无以复加之际,尚泽世突然起身离开座位,走向田小桃。

    “霖儿!”尤意情没忍住喊了一声。尚泽世却不为所动,继续迈步,直至走到田小桃的跟前才停住。

    这样一来,尚泽世成了离田小桃最近的人。尤意情若要扑倒田小桃,势必会撞到尚泽世。外面的暗卫要想避开尚泽世对田小桃发射暗器,亦变得不易。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身体绷紧过久的缘故,田小桃的脸开始微微发颤,眼神里的恨意倒是分毫未减。

    “阿娘果然没说错,朝廷的人一个都信不得!你这个毒妇!快放了我阿娘!不然我……我……”

    企图放狠话的田小桃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压根没说出来到底要怎样。

    这期间,尚泽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直视田小桃而已。但从尤意情的旁观视角来看,尚泽世完全是冷峻的神色。

    尤意情以为尚泽世接下来会严厉地斥责田小桃,出于缓和情势的初衷,便想上前将二人分开。

    可惜他才往前迈了一步,就见尚泽世头也不回地抬起左掌对他示意“停下”。

    “相公莫动,让我先跟她说几句。”

    再加上这条语气冷静、内容直白的要求,尤意情没法不从,只能停在原地观望。

    这时的田小桃,像极了一头不慎困于陷阱里的小狼,明明已经害怕得不行,却仍强撑着做出十足的气势,试图以此来警告猎人、保护自己。

    而作为“猎人”的尚泽世,被田小桃破口大骂“毒妇”之后并不生气。

    因为她早有挨骂的心理准备,且很清楚一点:田家和雷家这两家人以前肯定骂过比“毒妇”难听百倍的话,怕是把她的祖宗十八代也问候了个遍。

    不但不生气,尚泽世甚至心平静气得很。面对田小桃的骂声,她的第一反应是——“我倒要看看,你的胆量有多非凡。”

    为了测试田小桃,尚泽世才索性站到田小桃的面前,对尤意情说的那句“先别动”,同样也是在提醒外面的暗卫:没有她的指示,不要轻举妄动。

    实际上,守在屋外的钟显和姜正玉也确实在第一时间就领会了圣意。

    不过,他俩和尤意情一样疑惑。毕竟田小桃可是随身携带镰刀的人,而尚泽世此时手无寸铁,近距离之下,很难避免自己毫发无伤。

    奈何皇命不可违,二人只好继续按兵不动,仔细听房内动静的同时,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这一听可了不得,里头居然传来:

    “你阿娘在家睡得好好的,不信的话,尽管拿出镰刀,对准我的肚子劈过来。一尸两命,稳赚不赔哦。”

    钟显和姜正玉二脸震惊,比他俩更加震惊的人,莫过于在现场亲眼目睹尚泽世对田小桃这么说的尤意情。

    关键是,尚泽世不单说了,还是笑着说的,语气亲切得像在和三岁小孩聊天,把田小桃吓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于田小桃而言,尚泽世的前后反差实在太大,明明不久前还是温婉优雅的大姐姐,现在却成了笑面狐狸一般诡异又恐怖的存在。

    被尚泽世盯得实在受不了了,田小桃张口弱弱地反驳:“你……你这个疯子!我才不信你说的话!”

    “胆量也不过如此,罢了。”

    心中得出结论后,尚泽世不想再耗下去,便收起虚假的笑容,换上一张严肃的面孔,冷声亮出明牌。

    “我没派人去你家,方才是说着吓你的。但从此刻开始,我问的每一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不管那些雇佣你的人,对你承诺过多少好处,还是威胁过你,不听话会有什么后果,我都可以保证,将来朝廷必百倍于他们所言。这话,温国上下只我一人能说,懂吗?”

    当尚泽世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尤意情终于理解了尚泽世让他先别动的原因。

    一来,田小桃虽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孩子,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怕。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的田冬,就是她最大的软肋。

    那些雇佣田小桃的反贼绝对严令过,不许她向外界透露有关制衣坊的事情,否则拿田冬是问。

    因此,如果尚泽世也只是拿田冬的性命要挟,并不能确保田小桃一定会倒戈。

    只有表现得比那些反贼更狠戾、更疯狂、更可怖,再亮出至高无上的身份和压倒性的实力,才能彻底“收服”田小桃这头“野性十足”的小狼。

    二来,以田小桃的机灵劲儿,她若是想骗人,骗几个大人不在话下。尚泽世试一试田小桃的胆量,才好知道她有没有可能撒谎。

    事实证明,田小桃被尚泽世自爆身份的话吓得不轻。

    表情目瞪口呆不说,连双手紧抱着的竹篓都松掉了,导致那把曾经被她用来自卫的镰刀顿时从竹篓里弹出,哐当一声砸在了旁边的地板上。

    但凡换个人自吹“温国上下只我一人能说”这种大话,田小桃肯定是不信的。

    而尚泽世那么说的时候,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呼之欲出,眼神给人的压迫感胜过任何面目狰狞的鬼怪,普通人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场。

    不止如此,田小桃还注意到尚泽世在说话时的一个细节——右手虚握着端放于腰间,左手背在身后。

    这个姿势,常见于戏班子的人扮演大人物时。田小桃知道,现实中会在说话时摆这种姿势的人非富即贵。

    即便单论长相,田小桃也很难说服自己相信尚泽世是普通人。更别说白天那会儿,田冬凶了尤意情一顿之后,跟她说过:

    “刚才有个漂亮女官想让栾太守送东西到咱家,不想姓尤的居然和他们认识!”

    吃西瓜那阵,田小桃就曾莫名联想过——“这个宋夫人是不是白天来村里的那个漂亮女官?”

    可很快,田小桃又觉得怀孕的女官不会不辞辛苦地上山进村,便打消了怀疑。

    直到见识了尚泽世极具压迫感的样子,又发现她端着手说话的习惯,田小桃才恍悟,眼前的“宋夫人”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有权势得多。

    但,“皇帝”这个级别所带来的冲击力还是太大了,远不是乡下姑娘能够承受住的。

    尚泽世单手拾起镰刀横握于胸前,低头看见刀片上有好几处钝口和刮痕,而后将刀尖朝下,刀把递给再次僵住的田小桃道:

    “这把镰刀能割草收麦、驱赶野兽,或许还能杀人。可你记住,分不清敌友,手握再锋利的武器也没用,甚至会反过来害了自己。你是个聪明孩子,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吗?”

    田小桃一时感觉天旋地转,脑袋里乱七八糟,耳朵除了一个清冷沉稳的女声,其它的都听不见,好容易缓过来了些,也根本不敢接过镰刀,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陛下……”

    “既已知晓我的身份,就牢记我的话。”

    尚泽世把镰刀递给一旁的尤意情,扶起田小桃后,指着她的面门,加重了语气继续嘱咐。

    “一切有关我的事情不得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阿娘。此外,我现在的明面身份只有两个,一是宋夫人,二是钦差。出了这间房,你就当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言语行动务必要自然,莫叫旁人起疑。”

    “我……”

    话才说了个开头,田小桃突然想起以前在庙会上看过的戏,记得平头百姓在皇帝面前不能管自己叫“我”,而要说“草民”,便着急忙慌地改口。

    “草民知道了!草民一定会小心的!”

    尚泽世放下指着田小桃的手指,语气平静而淡然。

    “今夜在这八方行馆,我没有自称‘寡人’,你也不必自称‘草民’。往后,在没有他人的情况下,你可以继续叫我‘宋姐姐’,只要你愿意。”

    田小桃愣愣地看着尚泽世,心中五味杂陈。

    旁观到现在,尤意情总算能松一口气了。预想中的糟糕事件没有发生,情势在尚泽世的把控之下,朝着良好的事态发展,让他不禁又对尚泽世添了一份倾慕。

    当他正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望向尚泽世时,只见尚泽世忽然捂嘴,一副要吐的样子,又果断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最后摸着自己的胸口,微微喘息着对两人表示:“我没事了,你俩都坐下吧。”

    “霖儿这是真不舒服,还是演戏啊?”尤意情心想着,将镰刀放回了竹篓里。

    这时,尚泽世趁田小桃低着头没注意,对尤意情眨了一下右眼。知道是演戏之后,尤意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便马上接戏。

    他快步走到尚泽世的身边,扶着她重新坐下,关切地安慰。

    “娘子今夜的孕吐格外严重,肯定是白天慰问村民的时候累着了。三伏天本就使人胃口不好,真是苦了娘子。”

    “反应不错嘛,就是台词肉麻了点儿。”尚泽世暗自评价尤意情的临场表现,坐下后却并未见田小桃跟来。

    抬眼一看,只见田小桃仍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是,尚泽世碰了碰尤意情的手,示意他去把田小桃带过来。尤意情立马起身,走过去道:“小桃,过来跟我们一起坐吧。”

    “我……我不敢……”捏着衣角的田小桃摇了摇头,身上那股凶狠的劲头完全看不出了。

    尤意情只好拍拍她的肩头,柔声再道:“眼下没有其他人,你宋姐姐还是你的宋姐姐。快来坐下吧,坐着才好说话,不是吗?”

    田小桃闻言,试探着抬起头,看见尚泽世坐在原先的座位上正望着她。那张不久前令她浑身颤栗的脸,此时是温柔浅笑的状态,仿佛那些威厉的样子都是从未存在过的幻觉一般。

    怀着复杂的心情,田小桃最终还是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了。不曾想刚坐下,尚泽世就问了她一个能让她瞬间弹起来的问题。

    “你们私制军服的作坊设在何处?”

    其实,尚泽世是为了诈一诈田小桃,才如此开门见山。

    尽管刚刚已经试探过田小桃的胆量,但尚泽世依然保留了对田小桃的怀疑,故而用这招出其不意的打法,为的就是看田小桃的真实反应。

    被这样猝不及防地一问过后,田小桃眼中的惊慌暴露无疑,再没有比这更具说服力的证明——尤意情的猜测是对的,真的有人在出铜县开设秘密制衣坊来私造军服。

    见田小桃陷在惊愕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尚泽世紧接着又说:

    “事已至此,你除了据实交代,没有其它选择。这是朝廷在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珍惜机会才能让自己和家人活下去。若你不清楚私制军服触犯了温国的哪条法律、会受到怎样的制裁,我倒是不介意给你解释一遍,你尤大哥他也能讲。”

    突然被提的尤意情主动接过了话茬,语重心长地对田小桃道:

    “我们知道,要不是那些人给了你做工的机会,恐怕你和你阿娘撑不到今日。但是,私制军服属于谋反行为,谋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你们这些只管拿钱做事的工人也算从犯,一旦判刑,轻则流放,重则……”

    重则后面的“株连九族”,尤意情没忍心说出口,因为看到田小桃的脸已是煞白的颜色。

    尚泽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于是再次提醒:“小桃,只要你协助朝廷捉拿那些图谋造反的坏人,我保证你和你阿娘毫发无伤,还能得到奖赏。”

    话说到这个份上,算是蜜枣和巴掌都给过了。然而田小桃一开口,答的却是:“从来没人跟我们说那些军服是给造反的人穿的,我们都以为是要卖到外面去的。”

    “外面?”尚泽世一下反应过来,“你是说温国之外的地方吗?”

    “是。给我们发工钱的老板姓马,是他跟我们说,做好的军服会卖给几个外邦小国,还说他上面的大老板是专跟外邦人做生意的。”

    “又是外邦人,真有这么巧吗?”尚泽世心道。

    向温国购买生铁和生铜的是外邦人,向温国购买军服的还是外邦人。

    这样的巧合,让尚泽世没法不怀疑:究竟是真有那么一群外邦人进购军需用品,还是有本国人顶着外邦人的假身份在秘密筹备军资,企图造反?

    这时,尤意情看出尚泽世在怀疑那个马老板背后的人,便对田小桃道:“小桃你接着说,把所有记得的事情都说出来,琐碎的小事也告诉我们。”

    略想了想后,田小桃开始一五一十地交代。

    “铜村的山脚下背阳那面有个废弃酒庄,我们就在酒庄的地窖里做军服。酒庄附近有颗老槐树,老槐树的树洞直通地窖。我们都是趁天微微亮的时候分批从树洞去地窖,一直做到傍晚收工。

    “工人共四十个,马老板之外另有七个管事。两个扮作流浪汉在地上放哨,剩下五个在地窖盯着我们干活。村里只有我和雷家的吕大娘在那里做工,其他人是附近村子的矿工亲属。

    “今年四月初,马老板带着那七个随从把我们这些制衣工召集起来的。乡下人没几个识字更不懂法,只知道管事的不让往外说,说了军服生意就会被同行抢走。因为工钱给得多,大家都很珍惜,从不往外说,对同村人也保密。

    “除了制衣工,他们还找了一批人打铁铸铜做兵器。铜村只有吕大娘的儿子被招去了。我自小喊他阿飞哥,就是他叫吕大娘带我一块进制衣坊的。听他说,他们做的是半成品兵器,也是卖给外邦人,跟我们一样要求保密。

    “不过,他们比我们做得早,去年就开始了。出工的时间也跟我们不同,我们出白工,他们出夜工。我问过阿飞哥具体在山上哪里做工,他只告诉我是在一个空矿洞里,别的没说。”

    尚泽世听着田小桃的话,心中关于事情真相的直觉越来越强烈。

    巧合多了就绝不是巧合。做军服的是矿工亲属,做兵器的也有矿工亲属。偏偏都找矿工亲属。亟需做工补贴家用的穷人可不止矿工亲属,为何专门找上这群人?

    思来想去,尚泽世觉得,这其中的缘由必定逃不开矿难冤案。

    如果那些人真是在暗中准备起兵造反,他们特意找矿工亲属的用意,很难不说是为了拉拢人心。

    古话说得好,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守江山,最难之处莫过于得人心。

    于造反者而言,不仅文武百官的臣服之心要得,天下百姓的爱戴之心更要得。故而,收买老百姓是从造反的一开始就要做的事情。

    罹难矿工的亲属心中都有一道无法痊愈的伤口,伤口因罪魁祸首尚思喆免于死罪,会像溃疡一样永远提醒他们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

    纵然除田家和雷家以外的矿工家庭都接受了朝廷的抚恤银,可这并不意味着大家是发自内心地接受了冤案的最终结果,只是碍于生活拮据或畏惧朝廷的权威,才不得不妥协。

    或许那些图谋造反的人正是想利用这群矿工家亲属的不易和无奈,才通过招工的方式来间接收买人心。

    一旦日后起兵造反取得了初步成功,这群矿工亲属就会成为造反者在民间的首批推崇者。

    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选择相信和追随造反者。届时,全天下都会是造反者的后备军。与全天下为敌的皇帝,断没有好下场。

    要想将造反的苗头掐死在襁褓中,就得先弄清楚造反者集结兵马的老巢在何处。

    于是,待田小桃一说完,尚泽世便问她:“那些人可曾说过,做好的军服和半成品武器会运到何处?”

    田小桃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们每做完一批军服,当夜管事的就会用车送走,具体送到哪里他们从来不说,我们也不敢多问。阿飞哥那边的情况,我就更不清楚了。”

    虽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尚泽世倒也不意外。倘若像田小桃这样处于底层的工人,轻易就能知道造反者的老巢在何地,反而令人怀疑其中是否有诈。

    这时,尤意情也问田小桃:“你们迄今为止做了多少套军服?那几个管事的或者马老板有没有说过,在其它地方也招了人做军服?”

    两个问题,田小桃只答上来前者。

    “各种尺码的加起来,应该有两千套了。另一个问题,我记得吕大娘跟一个管事的打听过,结果那人凶了吕大娘,说别问那么多。”

    “两千”已然不是一个小数目,尚泽世听到这个数字时,内心不由得咯噔一下。

    两千人的造反军,或许不足以把温国皇帝从龙椅上拽下来,但一定能掀起一波规模可观的战火。

    而且,若铜村的秘密制衣坊真如尤意情所料,仅为数个制衣坊中的一个分坊而已,那便意味着造反军远不止两千人。

    尚泽世自问还算是个遇事能够处变不惊的人,却在此时为田小桃的话而破功,尽管面上依然保持着淡定,实际心里越想越慌。

    “战火一旦燃起,势必伤及百姓民生。

    “难道温国三代皇帝努力换来的太平盛世要终结在我手里吗?

    “会不会天下人早就看不惯我这个没用的皇帝,就等着有人带头起兵造反?

    “尚泽世啊尚泽世,你……”

    忽然,尤意情伸过来的右手在桌底下轻轻拍了拍尚泽世的左腿,将她的注意力一下拉回现实。

    “娘子可还有什么要问小桃的?”

    实际上,二人之前想好要问的事情已经问完,尤意情这样说是在提醒尚泽世——该送田小桃回家了。

    稍稍斟酌了一下措辞,尚泽世用不那么冰冷的语调对田小桃道:

    “你独自走夜路恐有危险,等下我会叫一个姐姐骑马送你回去。回去之后,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像以前那样去上工,有什么事情我会派人联系你的。”

    看田小桃默默点头的样子,尤意情决定正式为骗人的事情道歉。

    “小桃,对不起。之前我说你长得像我失散多年的表妹,是为了引你到这里来。我骗了你,你恨我是应当的,但要相信我对你的承诺,等这里的事情了结,我一定帮你寻亲。”

    微低着头的田小桃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神色是淡淡的凄楚,回答时的语气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尤大哥,你是个好人,我不怪你骗我。其实在你走后,我已经感觉到不对。像你这样的大富商,怎么会有一个被弃养的表妹?只怪我自己还抱有幻想。你也不必帮我寻亲了,说不定我的亲生父母早就死了。”

    这些话听得尤意情心酸不已,他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可田小桃已经起身,紧接着又跪下磕头道:“小桃告退。”

    那些安慰人的话,尤意情终究咽回了肚里。他定定地看着田小桃背起竹篓离开了房间。

    这次,轮到尚泽世拍拍尤意情的腿了。

    “我知道你想帮她,我会帮你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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