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主，刘成，刘成，清水村村长，过来。
下一个，户主，刘钱，刘钱，清水村村民。”陈础看着手里的书册绷着脸大喊。
刘村长走到陈础面前，陈础立马变脸，拿着书册一脸笑咪咪的喊：“刘叔。”
“挺厉害啊！”刘村长笑着朝陈础竖起大拇指。
“哪有，我那都是装的。跟着我爹跑了好几个村，看了好几遍，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办事儿。我道行还不够，还得刘叔您帮帮我嘞。”
“用不着，你做的一点儿都不差。”刘村长连忙摆摆手，“先算税吧。”
“好嘞！”陈础看着书册念道：
“四丁四口，丁口钱520文，代役钱600文。
中等田34亩地，税粮，粟48斗8升，菽24斗4升，草3捆。
税钱，5两银子368文。
合，钱6两银子488文，粟48斗8升，菽24斗4升，草3捆。
刘叔，这就是您家的税。先收钱，再点粮。”
“行。”刘村长听完陈础说的，从怀里拿出钱袋子，掏出6个小银锭，说：“先给6两，剩下的488文，我和别人一块儿给。”
“可以，欠488文。”陈础点头，顺便提笔在书册上记下。
这是常规操作，就算刘村长不说，他最后也会说的。
反正都是收钱，为什么不收银子呢？拉一车车铜钱，多麻烦！
钱收了，就该点粮食了。斗和升就该上场了。
陈础离开座位，让七个车主人过来，配合着刘村长家的人过斗。他自己则在一旁监督。
把村长家缝缝补补装粮食的口袋，倒到四个斗里边儿，再用木板磨平斗面，然后，不要动。
这时，让收税的主事人看看，这斗装满了吗？这一斗粮食是收个正好还是多收，就看主事人怎么想了。
陈础挨个儿看一看，有时甚至动动手，然后当陈础喊“倒吧”，再两两抬起一斗粮食倒进官府让带来的麻袋里。
这个麻袋不小，刚好够装两斗多一点儿的粮食。
用绳子扎好麻袋口，继续“装斗”“倒粮”。直到把村长家的税粮收完，然后就可以把这些麻袋都装两轮车上。
然后换下一家交税。
清水村现在有三十二户人家，一天时间就能收完秋税。
大概在巳时，陈础喊第四户人家，声音不自觉微微放柔，脸上带笑：
“户主，温攸，温攸。秀才名下。过来。
下一个，户主，温修，温修。”
念完后，早就和粮食一起等在陈础附近十米远的温攸和温怀瑾，便走到陈础前面，与陈础一同拱手行个礼。
然后，亲切的多寒暄几句，再收税。
丁口钱，要收的，两丁三口，310文。
代役钱，不用收了。一个秀才可免去三个人的兵役。秀才本人免，秀才爹免。就没了。
税钱，一个秀才可免100亩地。13亩地免。没了。
税粮，粟10斗4升，菽5斗2升，草1捆。
好少！陈础心里感慨，这就是秦国的秀才！
嘶，恐怖如斯——！
温攸一家交完秋税，温攸回自家的位置收拾东西，温怀瑾则被刘村长拉着去旁边坐着的两位大人物的面前，给刘村长涨面子。
三人先以平辈行拱手礼或抱拳礼，然后经刘村长介绍，开始寒暄，开始请教，无意间拉近关系，于是，一个弱关系链形成了。
刘村长四个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其他离的近的村里人时不时瞥过去一眼，全是羡慕嫉妒。
一个憨半吊子的家里，出了一个秀才，眼瞧着发了。我们一家聪明人，肯定也能出一个。不少人心里这么想着。
一小会儿时间过去，温怀瑾借口自己还有事要忙，提出告辞，几人再次寒暄几句，才放温怀瑾离开。
温怀瑾先去了自家刚才放粮食的位置，从孟竹大爷口里知道，温攸和陈氏回家了。
温怀瑾看了看周围的地方，见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便顺着这条街也回了家。
家里，陈氏和温攸把剩下的半口袋谷子和半口袋菽放回地窖里。
温攸就又推着空空的小排的车儿出了家门，昨天就跟孟竹家说好了，两家待一块儿，两家的小排的车儿共用，自家刚才用了人家的车和人，现在他这是去给人家帮忙。
然后，父子俩就在路上迎面相遇了。
“爹——”温怀瑾走到温攸旁边，“你这是——？哦对！你这是去帮孟大爷。”
“是啊。怀瑾，你跟那几位大人说完话了？”
“说完了。我这要回家了。”
温攸点点头，“嗯，你回去吧！税都交过了，也就没什么事儿了，路上慢点儿。”
“知道。”温怀瑾点头。
然后两人分开，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清水村的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冬天的气息是一天比一天浓，所有人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一天比一天厚。
这不——昨晚上就下了场雪。早上起来一看，哟嗬——好家伙，地上、房顶上，还有墙头上，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乎乎的雪被子，光秃秃的树也穿上白亮晃眼的新衣裳，这可真是——
看着就觉得冷啊～
正房东间，一家四口人都在这里。温攸和温怀瑾坐在板凳上，一个就着桌子读书写字，一个正在修理板凳。
陈氏和白秀梅俩人坐在炕上，陈氏在织布，白秀梅在做过年穿的新衣裳，温怀瑾的。
整间房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做活儿的响动声和灶里边儿的火柴棍被烧着，不时发出的“嘎巴儿”“巴儿”的响声。
温怀瑾放下手里的毛笔，转身从地上拿了几根柴火棍，往灶里填了填。
看着手里的柴火棍子，随口说道：
“棉花这个东西，真不赖！既能做成暖和的衣服、被子，又能拿来烧火，而且挺耐烧，还能用棉籽儿卖钱或者换油。咱家种的这一亩地，够冬天用两个月。”
温攸把手上的板凳放一边，接口道：“确实是个好东西。我小时候，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棉花这个东西，而且它做成的东西，能这么的暖和。那时候，年年冬天都有人冻伤冻死。要早知道有这个东西，多好？”
坐在床上的陈氏听温攸说完，叹了口气附和道：“哎——可不是嘛！听说棉花在南边早就兴起来了。咱们——愣是不知道！”陈氏表情难看的一边说还一边摇了摇头。
“要不是天子啊，咱们说不定早就被冻死了。”温攸又说，“当初一听官府说，这东西不能吃，是种来穿的，没有一个人想种。咱们都有麻布，哪还用种这个，去浪费地？”
陈氏挺胸，道：“但天子说，不行，必须种，必须种一亩地。我跟你们说，当时村里好多人都想偷个巧儿，一亩地种的稀一点儿，然后空子用红薯补种。
娘当时也想这么做来着。
但天子聪明的很哪，给每个村的村长发一件儿棉衣服，让咱们好好看看，摸摸，感觉感觉。那可是天子赏下来的。那年冬天，救了多少人……”
温攸站起来，一边敲敲胳膊拍拍背，一边说：“后来，听说有个县的县令，把棉衣昧了，不把种棉花当回事儿，没给他们县的人说。那个冬天，那个县，冻了好多人，死了好些人。
然后特别快，不到半年，天子把所有事儿就都查出来了，那个县的官呀，还有那些老爷们，全杀了，听说，连知府大人都杀了。”温攸看着一家人特小声谨慎的说，毕竟，那是官。
“总之，好好杀了他们的威风。”
用脚跺了跺地面，温攸接着道：“你们说，咱们现在能好生生暖和和坐在这里，凭的是什么？凭的什么？凭的是天子！是天子想着咱们，帮的咱们！”
“那些天天抬着下巴的老爷们会告诉咱们这好事儿？”温攸认真的摇头，“不会，从来不会。”
温攸顿了顿，脸色变差，声音低沉沉的：“他们来一次，咱们不是少人，就是少钱少地少粮食。”
唉，真好！天子真好，他让咱们家家户户种上棉花地。
不仅棉花暖和，棉花棍子还能烧火，棉花籽儿还能卖钱榨油。
陈氏正织着布的手停下，叹了口气。
然后她换了一个话题，说：“再过几天就是腊八了，今年，咱家也熬一回香香浓浓的腊八粥，让你们都尝尝。你们说，中不中？”
“娘，中啊，怎么不中？瑄瑄去年跟咱们骈他在外边儿喝腊八粥，咱们今年也跟他骈骈，咱们在家也喝了腊八粥。还是娘的好手艺做的。”白秀梅轻声笑着道。
“做吧。今年这么好的年头儿。做好了，咱们送竹子家一碗去。”温攸说。
“中。”温怀瑾停下笔，抬起头，点头说。
“行，那咱们就做这个腊八粥。”
陈氏心想：也不知道这腊八粥什么时候有的？外面的人家都喝这个腊八粥。
“咱们也凑八样东西，大米是肯定要买的，其他的，”陈氏掰着手指头说，“我想想咱家有什么东西可以放，红枣，花生，柿子，红薯，南瓜，江豆，黑豆。哎——八样，齐活了。不过，也可以再添点儿果干儿。”
陈氏一拍大腿，道：“对了，还得放上糖。糖也得买。过年了，盐也要买。”
这就是陈氏的腊八粥了。
下一个，户主，刘钱，刘钱，清水村村民。”陈础看着手里的书册绷着脸大喊。
刘村长走到陈础面前，陈础立马变脸，拿着书册一脸笑咪咪的喊：“刘叔。”
“挺厉害啊！”刘村长笑着朝陈础竖起大拇指。
“哪有，我那都是装的。跟着我爹跑了好几个村，看了好几遍，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办事儿。我道行还不够，还得刘叔您帮帮我嘞。”
“用不着，你做的一点儿都不差。”刘村长连忙摆摆手，“先算税吧。”
“好嘞！”陈础看着书册念道：
“四丁四口，丁口钱520文，代役钱600文。
中等田34亩地，税粮，粟48斗8升，菽24斗4升，草3捆。
税钱，5两银子368文。
合，钱6两银子488文，粟48斗8升，菽24斗4升，草3捆。
刘叔，这就是您家的税。先收钱，再点粮。”
“行。”刘村长听完陈础说的，从怀里拿出钱袋子，掏出6个小银锭，说：“先给6两，剩下的488文，我和别人一块儿给。”
“可以，欠488文。”陈础点头，顺便提笔在书册上记下。
这是常规操作，就算刘村长不说，他最后也会说的。
反正都是收钱，为什么不收银子呢？拉一车车铜钱，多麻烦！
钱收了，就该点粮食了。斗和升就该上场了。
陈础离开座位，让七个车主人过来，配合着刘村长家的人过斗。他自己则在一旁监督。
把村长家缝缝补补装粮食的口袋，倒到四个斗里边儿，再用木板磨平斗面，然后，不要动。
这时，让收税的主事人看看，这斗装满了吗？这一斗粮食是收个正好还是多收，就看主事人怎么想了。
陈础挨个儿看一看，有时甚至动动手，然后当陈础喊“倒吧”，再两两抬起一斗粮食倒进官府让带来的麻袋里。
这个麻袋不小，刚好够装两斗多一点儿的粮食。
用绳子扎好麻袋口，继续“装斗”“倒粮”。直到把村长家的税粮收完，然后就可以把这些麻袋都装两轮车上。
然后换下一家交税。
清水村现在有三十二户人家，一天时间就能收完秋税。
大概在巳时，陈础喊第四户人家，声音不自觉微微放柔，脸上带笑：
“户主，温攸，温攸。秀才名下。过来。
下一个，户主，温修，温修。”
念完后，早就和粮食一起等在陈础附近十米远的温攸和温怀瑾，便走到陈础前面，与陈础一同拱手行个礼。
然后，亲切的多寒暄几句，再收税。
丁口钱，要收的，两丁三口，310文。
代役钱，不用收了。一个秀才可免去三个人的兵役。秀才本人免，秀才爹免。就没了。
税钱，一个秀才可免100亩地。13亩地免。没了。
税粮，粟10斗4升，菽5斗2升，草1捆。
好少！陈础心里感慨，这就是秦国的秀才！
嘶，恐怖如斯——！
温攸一家交完秋税，温攸回自家的位置收拾东西，温怀瑾则被刘村长拉着去旁边坐着的两位大人物的面前，给刘村长涨面子。
三人先以平辈行拱手礼或抱拳礼，然后经刘村长介绍，开始寒暄，开始请教，无意间拉近关系，于是，一个弱关系链形成了。
刘村长四个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其他离的近的村里人时不时瞥过去一眼，全是羡慕嫉妒。
一个憨半吊子的家里，出了一个秀才，眼瞧着发了。我们一家聪明人，肯定也能出一个。不少人心里这么想着。
一小会儿时间过去，温怀瑾借口自己还有事要忙，提出告辞，几人再次寒暄几句，才放温怀瑾离开。
温怀瑾先去了自家刚才放粮食的位置，从孟竹大爷口里知道，温攸和陈氏回家了。
温怀瑾看了看周围的地方，见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便顺着这条街也回了家。
家里，陈氏和温攸把剩下的半口袋谷子和半口袋菽放回地窖里。
温攸就又推着空空的小排的车儿出了家门，昨天就跟孟竹家说好了，两家待一块儿，两家的小排的车儿共用，自家刚才用了人家的车和人，现在他这是去给人家帮忙。
然后，父子俩就在路上迎面相遇了。
“爹——”温怀瑾走到温攸旁边，“你这是——？哦对！你这是去帮孟大爷。”
“是啊。怀瑾，你跟那几位大人说完话了？”
“说完了。我这要回家了。”
温攸点点头，“嗯，你回去吧！税都交过了，也就没什么事儿了，路上慢点儿。”
“知道。”温怀瑾点头。
然后两人分开，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清水村的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冬天的气息是一天比一天浓，所有人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一天比一天厚。
这不——昨晚上就下了场雪。早上起来一看，哟嗬——好家伙，地上、房顶上，还有墙头上，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乎乎的雪被子，光秃秃的树也穿上白亮晃眼的新衣裳，这可真是——
看着就觉得冷啊～
正房东间，一家四口人都在这里。温攸和温怀瑾坐在板凳上，一个就着桌子读书写字，一个正在修理板凳。
陈氏和白秀梅俩人坐在炕上，陈氏在织布，白秀梅在做过年穿的新衣裳，温怀瑾的。
整间房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做活儿的响动声和灶里边儿的火柴棍被烧着，不时发出的“嘎巴儿”“巴儿”的响声。
温怀瑾放下手里的毛笔，转身从地上拿了几根柴火棍，往灶里填了填。
看着手里的柴火棍子，随口说道：
“棉花这个东西，真不赖！既能做成暖和的衣服、被子，又能拿来烧火，而且挺耐烧，还能用棉籽儿卖钱或者换油。咱家种的这一亩地，够冬天用两个月。”
温攸把手上的板凳放一边，接口道：“确实是个好东西。我小时候，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棉花这个东西，而且它做成的东西，能这么的暖和。那时候，年年冬天都有人冻伤冻死。要早知道有这个东西，多好？”
坐在床上的陈氏听温攸说完，叹了口气附和道：“哎——可不是嘛！听说棉花在南边早就兴起来了。咱们——愣是不知道！”陈氏表情难看的一边说还一边摇了摇头。
“要不是天子啊，咱们说不定早就被冻死了。”温攸又说，“当初一听官府说，这东西不能吃，是种来穿的，没有一个人想种。咱们都有麻布，哪还用种这个，去浪费地？”
陈氏挺胸，道：“但天子说，不行，必须种，必须种一亩地。我跟你们说，当时村里好多人都想偷个巧儿，一亩地种的稀一点儿，然后空子用红薯补种。
娘当时也想这么做来着。
但天子聪明的很哪，给每个村的村长发一件儿棉衣服，让咱们好好看看，摸摸，感觉感觉。那可是天子赏下来的。那年冬天，救了多少人……”
温攸站起来，一边敲敲胳膊拍拍背，一边说：“后来，听说有个县的县令，把棉衣昧了，不把种棉花当回事儿，没给他们县的人说。那个冬天，那个县，冻了好多人，死了好些人。
然后特别快，不到半年，天子把所有事儿就都查出来了，那个县的官呀，还有那些老爷们，全杀了，听说，连知府大人都杀了。”温攸看着一家人特小声谨慎的说，毕竟，那是官。
“总之，好好杀了他们的威风。”
用脚跺了跺地面，温攸接着道：“你们说，咱们现在能好生生暖和和坐在这里，凭的是什么？凭的什么？凭的是天子！是天子想着咱们，帮的咱们！”
“那些天天抬着下巴的老爷们会告诉咱们这好事儿？”温攸认真的摇头，“不会，从来不会。”
温攸顿了顿，脸色变差，声音低沉沉的：“他们来一次，咱们不是少人，就是少钱少地少粮食。”
唉，真好！天子真好，他让咱们家家户户种上棉花地。
不仅棉花暖和，棉花棍子还能烧火，棉花籽儿还能卖钱榨油。
陈氏正织着布的手停下，叹了口气。
然后她换了一个话题，说：“再过几天就是腊八了，今年，咱家也熬一回香香浓浓的腊八粥，让你们都尝尝。你们说，中不中？”
“娘，中啊，怎么不中？瑄瑄去年跟咱们骈他在外边儿喝腊八粥，咱们今年也跟他骈骈，咱们在家也喝了腊八粥。还是娘的好手艺做的。”白秀梅轻声笑着道。
“做吧。今年这么好的年头儿。做好了，咱们送竹子家一碗去。”温攸说。
“中。”温怀瑾停下笔，抬起头，点头说。
“行，那咱们就做这个腊八粥。”
陈氏心想：也不知道这腊八粥什么时候有的？外面的人家都喝这个腊八粥。
“咱们也凑八样东西，大米是肯定要买的，其他的，”陈氏掰着手指头说，“我想想咱家有什么东西可以放，红枣，花生，柿子，红薯，南瓜，江豆，黑豆。哎——八样，齐活了。不过，也可以再添点儿果干儿。”
陈氏一拍大腿，道：“对了，还得放上糖。糖也得买。过年了，盐也要买。”
这就是陈氏的腊八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