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的东西。”

    沈琅感觉手心被塞进了张纸条,她转头察看,身后人潮涌动,根本找不到方才撞她的人。

    心下一动,沈琅默默退出人群走到一边。

    她轻轻展开纸条,“十日后,入宫宴,蓝浪引,偷卷宗。”

    偷卷宗?什么卷宗?

    难道是!沈琅感觉全身血液忽的沸腾起来。

    十日后,若沈琅记的不错,应当是谢裕之的生辰。

    皇帝诞辰,百官同贺,天下大赦。

    的确是一个拿东西的“好日子”。

    只是,这么多年苦寻无果的东西竟会凭空出现在皇宫,其真实性尚有待考究。

    更何况,雾剑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把对她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她。

    虽然此事疑点重重,但沈琅明白,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龙潭虎穴她都会去闯一闯。

    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翻墙跨过后院时,沈琅才隐隐感觉到后面好像有人跟着她。

    猛的转身,抬臂,出手,身后人迅速格挡,同时反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嘶”,沈琅疼得直喘气。

    冷漠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你会武。”

    像是给她下了审判。

    “先松开我。”沈琅瞪着萧牧白恨恨道。

    闻言,萧牧白放开了对沈琅的钳制,松手后又掸了掸袖袍,好像方才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沈琅见状,面上不显:“会点三脚猫防身的东西也叫会武?”

    “你有内力。”

    糟了,居然忘了这茬儿。

    见沈琅不语,萧牧白欺身而进,目光深沉:“你说,一个终日养在宅院的大小姐为何会武?除非……”

    眼神越来越有侵略性,他在逼沈琅说出某个真相。

    “除非沈琅教我练武。”沈琅慌忙接上。

    “她?教你?”

    萧牧白难得出现好半晌的疑惑。

    “对,这些都是她教我的。毕竟我在外谋事,一个人行动总得要有些功夫傍身。”

    “什么时候开始的。”萧牧白仍不打算放过她。

    沈琅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当场回绝:“无可奉告。”

    沉默,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很轻的一声叹息,最终还是萧牧白先败下阵来。

    “那能告诉我,今夜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么?”

    沈琅愣了愣道:“你在等我?”

    “不算,我只是想知道这么晚了,萧府的女主人究竟去了哪儿?”

    萧牧白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目光灼灼,眼里莫名的期盼犹如实质。

    “见了一个朋友”沈琅言简意赅。

    “什么朋友?”萧牧白眼眸低垂。

    沈琅出声提醒:“萧将军,我们俩应该还不是能够推心置腹,夜话佳谈的关系吧。”

    闻言,萧牧白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琅一眼,沈琅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单纯与老友叙旧,那么萧某无话可说。只是萧某想提醒沉姑娘一句:做事烦请三思而后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沉姑娘一定要明白。”

    “否则一不小心酿成大祸可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沈琅与他对视,平静道:“小女子愚笨,不明白将军所言何意。”

    萧牧白没再说什么,随意瞥了一眼沈琅的胳膊便拂袖离开了。

    沈琅警惕地抱住胳膊看着萧牧白离开。

    今夜他穿了一身玄袍,没有花纹,极为简单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却莫名显得华贵,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沈琅忽的想起来,从前有一日他和她一起潜伏在沦陷的城池中假扮难民,明明整张脸被泥土抹得辨不出五官,身上穿的也都是破破烂烂的粗布。

    可只要他立身站在那儿,哪怕混在形形色|色的人潮中,沈琅依旧能够一眼把他认出来。

    心绪飘远,夜色渐深,不再犹豫,沈琅转身,迈步进入房间。

    一扇门,隔绝夜明残月,烛熄,安眠。

    十日,如白驹过隙。

    这些日子,除却那张已被沈琅丢尽火炉燃烧成烬的纸条外,沈琅没再收到任何来自雾剑的提示。

    萧牧白也从那夜过后没再来找过她,两人偶尔会在府里遇见,萧牧白不言,沈琅自然不语。

    二人擦肩而过,视对方宛若空气。

    只在昨日午间,知画来给她送吃食,沈琅咬着一碟芙蓉酥状似不经意询问:往常知画将吃食送到就会立刻离开,为何今日在她面前扭扭捏捏迟迟不走,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她讲?

    知画紧张地看着沈琅:“夫人,你可知明日是什么日子?”

    明日?拿东西的好日子。

    沈琅不动声色道:“容我算算,明日?”

    苦想了一会儿,沈琅如恍然大悟般道:“皇帝陛下的诞辰!”

    “正是!”

    知画见沈琅知道这个日子,紧皱的眉头旋即舒展开来,整个人变得轻松许多。

    沈琅疑惑问:“怎么了知画?”

    “夫人,皇上方才下令明日夜宴百官,官居二品及以上者可携家眷到内殿与皇上共席。”

    可携家眷?萧牧白官居一品,的确符合这个资格,只是……他是否愿意带上她?

    沈琅陷入了一阵沉思,知画觉得奇怪,于是呼唤道:“夫人,夫人?”

    “我在听。”沈琅轻声回答。

    “夫人,将军派我给您传话,明日午后坐上马车同他一起赴宴。”

    赴宴?同他一起?

    沈琅有些恍惚,她原本的计划是潜藏在萧府的马车底,然后找时机跟着萧牧白溜进宫。

    这几日沈琅不免想到,且不说凭萧牧白的实力会不会提前发现她。就算沈琅运气好成功溜进了宫,凭她对皇宫不算熟悉的记忆,能不能中途避开巡逻的侍卫也是个极大的问题。

    仔细想来,最好的打算的确是让萧牧白带她进宫。

    毕竟谁也想不到,偷东西的人竟然是骁骑将军的新婚夫人。

    沈琅笑着吃下了最后一口芙蓉酥。

    知画看到沈琅完全不担心,甚至还有些惬意的表情,不禁小心开口:“夫人,您不紧张么?”

    “紧张?紧张什么?”沈琅好奇地盯着知画。

    “见,见到陛下难道不会紧张吗?”

    知画差人打听过沈琅的家世,她的父亲虽然是御史总管,经常面见皇上,但沈琅自己却几乎从未走出过宅院,想来应该没见过什么世面。

    沈琅打趣般调笑道:“为何会紧张,陛下又不吃人。”

    “话虽如此,可毕竟……”知画慌张解释。

    “好了知画,话带到就可以离开了。”

    沈琅喝了一口还留有余温的龙井茶温声提醒。

    “是知画僭越了。”

    “嗯。”沈琅没什么表情。

    记忆回到现在,沈琅已经坐上了通往皇宫的马车。

    许是因为有些话还没有说开,因而萧牧白并没有把沈琅安排到他所在的那辆马车。

    这让沈琅松了一口气。

    毕竟和他待在同一辆马车里不仅尴尬,沈琅还得时刻提防萧牧白发现她衣衫中藏着的夜行衣。

    一切还算顺利,时辰尚早,沈琅倚在窗边沉沉睡了过去。

    ————

    “夫人,夫人。”

    车夫敲了敲车帘旁的木柱。

    沈琅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朦胧,直到萧牧白沉稳却带着几分讥讽的声线透过车窗传到她耳边:

    “你是想睡到宫宴结束么?”

    萧牧白!沈琅彻底清醒过来,她赶忙提起裙子准备跳下马车。

    “为夫知道夫人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只是这种场合就别逞强了吧。”

    萧牧白的声音压低,“三脚猫”这几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仿佛就在沈琅的耳边呢喃,让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就有劳夫君了。”

    沈琅面上笑意更甚,声调甜腻,带着些浓情蜜意的娇羞,望向萧牧白的眼神更是含情脉脉。

    一声“夫君”让萧牧白片刻愣神,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唤他,手腕下意识抬起。

    沈琅便顺势搭在萧牧白的手背,借力下了马车。

    但在从始至终站在一旁的太监宫女眼里,沈琅更像是被扶下了马车。

    “将军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那当然,他们二人可是新婚夫妇,感情能不好么?”

    “据说还是将军对夫人一见钟情,特意跑到宫里请皇上赐婚。”

    宫女们小声叽叽喳喳讨论起来,领事的公公见她们说的都是好话,便也没有阻止。

    他上前一步甩了甩拂尘道:“还请将军和夫人跟咱家移步内殿。”

    “有劳。”

    萧牧白有些不自然地将沈琅搭在他手背上的手反握,然后慢慢收拢合进掌心。

    果不其然感觉到沈琅轻微的挣扎,萧牧白迎着沈琅不解的目光,轻轻低头倚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做做样子。”

    沈琅感觉自己的骨头酥了半边,于是不再挣扎,任萧牧白静静牵着她。

    领事公公走在前面笑着说道:“将军和夫人的感情是真好啊。”

    闻言,萧牧白突然温柔地看着沈琅道:“不瞒公公,成婚之前我对阿琅一见钟情,成婚之后,了解渐深,我对阿琅愈发|情根深重。”

    情,情根深重?

    萧牧白俊朗的五官隐没在夜色里,唯有一双柔情的的眼眸正专注地看向她。

    耳边传来他不似作假,一片真情的告白,沈琅突然感觉心脏被泡在一池蜜水中,甜得冒泡。

    “夫人,你呢?”

    萧牧白仍温柔地看着沈琅。

    “我?我也是。”

    沈琅却不敢看他,埋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

    “嗯。”

    萧牧白笑了,笑得很开心,他空出的另一只手小心揉了揉沈琅的发顶。

    动作太轻,若不是感觉到了手心的温暖,沈琅以为可能只是一阵风吹过。

章节目录

琅桥误雪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一曲昭白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曲昭白并收藏琅桥误雪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