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祁宇才到LDL二队没多久，甚至连队友都没完全混熟。
和不苟言笑的程教练不同，心宽体胖的张升教练非常热情。
祁宇刚来就给他开了个欢迎会，介绍了二队成员——
上单小源，本名宁方涛，21岁，擅长进攻性强的上单；
中单月神，本名覃波，17岁，本命英雄皎月女神，擅长功能型的中单；
ADC Cloud，本名杨白云，17岁，绝活卡莎，正在增加对线英雄池深度；
辅助金刚，本名孙雄，18岁，玄学风女，正在苦练硬辅；
打野Ring，本名吴昊，20岁，擅长功能型打野。
祁宇和他们一一握手，看得出来整个队里只有张教练是社交恐怖症患者，大家都显得很拘束，现场地面抠出一片住宅小区，欢迎会才结束。
张教练让祁宇多熟悉环境，祁宇老实的挨个观摩了几场他们的单排训练，默默记下各人的对线风格，心里有了计较——总的来说，游戏还是打得太过保守。
除非是对手和自己实力悬殊，否则中上单人对线时总是以发育为主，基本不会冒险单杀；下路双人组都是在拿到自己本命英雄的时候信心百倍，拿不到就畏首畏尾。
打野……说实话，祁宇心里看不上这个打野，技术平平，思路混乱，祁宇看他打游戏，费好大劲才忍住没有出声吐槽。非要说优点嘛，就是很会做人。游戏输了抢着背锅，随和开朗，和队友相处得其乐融融，没人会说他半点不好。
不适合打比赛，但很适合做领队。嗯，简直就像王领队的亲传弟子。
祁宇不爱背后说人，张教练也没问过他，所以这些看法都被他埋在心里，甚至连陆姝都没告诉。那天，祁宇只是按照张教练的意思，去感受LDL的比赛气氛，现场观摩比赛而已。
就像张教练说的，现场比赛和训练室里不同。哪怕是在隔音房里，观众席上的人群也会在无形中施加压力，能扛住压力正常发挥的才是合格的选手，只有少数几个，压力会使他们超常发挥，那更是千金难求的好苗子……
祁宇想起了凌一松，他就是遇强则强的代表，对手越强他越冷静，对手越弱他越狂。所以祁宇在打野的时候才更愿意帮上路，一是帮他抓人以压制对面能力强的对手，二是反蹲以控制凌一松对弱势选手发疯，导致对面打野抓崩他的心态。
身处二队毫无冒险精神又其乐融融的队伍氛围里，祁宇怀念起凌一松来。
没想到比赛准备时间的最后五分钟，Ring干了一罐过期的可乐，脆弱的肠胃不堪一击，上吐下泻，直接食物中毒去了医院。
如果是勾心斗角的电视剧，祁宇肯定是首个被怀疑的对象，指不定是他为了上场不择手段。可现在，五双眼睛都看到Ring去自动贩卖机买的可乐，全程都拿在手里，在休息室一边喝队友聊天，一边一饮而尽。
意外得不含一点杂质。
张教练拍拍祁宇的肩，让他准备好上场，队伍里其乐融融的气氛顿时消散无踪。
队里其余四人只和祁宇打过一场训练赛，谈不上配合，只能看出祁宇的个人能力确实很强，凯隐玩得仿佛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团战还没开始，对面的输出就暴毙了。
队友仿佛工具人，只要不死到把对面养成爹，就仅仅为祁宇凑了个人数出场而已。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张教练对祁宇寄予厚望，他优异的个人能力也难免转化为队友的压力，毕竟他越突出，就显得他人越平庸。
而且这场比赛对阵的是EDG，队里还有三名从LPL退下来的选手，虽说在LPL里表现平平，吊打青训选手可谓是绰绰有余，甚至出现了为了五杀不推基地，虐泉的行为。
二队这个赛季的成绩并不好，这场比赛输了很可能影响下赛季的签约价格，即使如此，大家也没有多少赢的动力，或者说，没人认为能赢，除了祁宇。
祁宇走进隔音间，换上陆姝送他的键盘和鼠标，紧张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这是祁宇最积极交流的一场比赛，禁选英雄时他就非常积极，在对面骄横放出版本强势的卡莎和破败王时，祁宇坚持先选卡莎，给Cloud拿到最拿手的英雄，再在对方拿出泰坦之后，帮助金刚建立自信，选了一手风女。上路鳄鱼，中路沙皇，以祁宇对他俩的了解，应该打不出什么精彩单杀，但胜在容错率高。
祁宇最后选，拿了一手凛冬之风，瑟庄妮——俗称猪妹。
在最后锁定之前，队里的其他人都觉得祁宇在开玩笑，从试训到现在，祁宇从来没拿过需要靠队友输出的功能型打野。等他真的锁了，Cloud甚至转头问了一句：
“宇神，你认真的吗？”
选出这个打野，就意味着团队输出核心变成了卡莎，祁宇的个人能力得不到最大的展现。
“嗯。”
这次，祁宇选择相信队友。
比赛开始，祁宇和队友在蓝色方，一级时，双方分别在对面的上下野区，没有相遇，平安渡过。眼侦查到对面开野是在下半野区，祁宇考虑对手应该是潘队自己会速三抓下，所以在下野区开野准备反蹲。毕竟卡莎是输出核心，前期不算强势，只有更快的建立优势渡过前期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祁宇提醒己方下路，对面打野会来下路反蹲，但自己要速刷抓上，推线后不要被对面的破绽勾引。下路双人组拿到自己的拿手英雄，打得非常自信，即使对面的霞和泰坦曾是LPL的选手也不以为忤，对线甚至小有优势。
盲僧在下路反蹲时，猪妹出现在上路，抓没了对面武器的闪现，兵线推进塔，武器只能交传送上线。为了让反蹲的盲僧不亏，霞故意卖破绽，被打得只剩三分之一血。卡莎很谨慎，没有深追，风女气不过，在自己的玄学Q将霞吹飞时，交出闪现点燃拿了霞的一血，自己也被盲僧和辅助击杀。
“没事，不亏，”祁宇一边绕开视野刷盲僧的上野区，一边安慰队友，“盲僧上野区空了还会来抓，你们下一拨小心点就行。”
弃小龙，拿先锋，又去下路反蹲拿镀层和一塔，卡莎顺利渡过了不算强势的前期。
祁宇盯紧上路，不给武器将经济差距拉大单带的机会，在资源点找机会打小规模团战，给队友建立优势。逐步跟对面拉开了经济差距，终于在大龙一波团对面盲僧抢龙不成反被杀之后，祁宇和队友一拨推完对面水晶，完美结束比赛。
“Cloud，牛逼！”金刚取下自己的耳麦，抱住他揉头，力气太大，Cloud笑着推了两下没推开也随他去了。小源和月神为胜利击掌，祁宇取下耳麦，暗暗松了一口气。
“打得不错。”张教练拍了拍祁宇的背，低声道。
祁宇笑了，和队友共同作战的感觉，还不错。
EDG第一场比赛出师不利，心情浮躁，最后竟3:0落败，让观众大跌眼镜。
祁宇首秀就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主办方申请采访。
“15岁，才进队不久，还是个孩子呢……”张教练正在回绝，就被电话震动打断，是顶头上司，表示无论如何都要让祁宇接受采访，打响知名度。
“他刚来队里，什么都不懂，这种赛后直播访谈要是说错话岂不是给公司添麻烦。”
“你就是转不过脑子，”上司在电话那头恨铁不成钢，“什么麻烦不麻烦，黑红也是红，有话题有热度，才有流量有钱赚！现在弹幕全是夸他操作神，夸他长得帅的，霏霏都热泪盈眶了，快让他接受采访，别跟这磨磨唧唧！”
张教练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回到队员休息室语气和善的跟祁宇商量，倒没提什么流量赚钱的事，只说他是新队员，观众想多了解些关于他的事情，祁宇没说话。
“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回绝。”多挨上司顿骂罢了。
“这个采访，会放在网站上吗？”祁宇问道。
“现在是直播采访，之后应该会放到网上。”还是害羞，毕竟还是个孩子嘛，张教练自责，自己还是应该坚定地拒绝。
“那可以。”
祁宇回答得毫不犹豫，倒让张教练有些意外，叮嘱了几句回答注意影响的细节，就带着祁宇去了直播访谈室，男女解说霏霏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好，Silent，我是解说霏霏，”女解说与祁宇握手，看起来比祁宇还激动，“第一次参加LDL比赛就三比零大胜EDG，激动吗？”
“还好。”祁宇脸上表情淡淡。
“是不是跟自己打rank（单双排）的时候一样，赢得很轻松？”
“那倒不是，”祁宇实话实说，“打单双的时候没有打比赛时这么相信队友。”
“队友也没有辜负你的期望，”霏霏为祁宇大公无私的行为十分感动，“没有拿出常用的输出型打野英雄，是因为要把高光时刻留给队友吗？”
“是因为想赢。”
“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以自己为输出中心，让队友来配合你呢？”
“……”祁宇有点无语，“因为那样赢不了。”
有点冷场，男解说忙打圆场道：“Silent说得对，比赛要赢就要修补劣势，放大优势，有时候这二者不能兼得，他看似牺牲了个人首秀的表现机会，实则带团队取得了胜利。”
“是的，”霏霏点头附和，目光从摄像机方向转过来，浅浅一笑，用桃花含水般的眼眸，盈盈望向祁宇，“弹幕都说Silent这么帅，明明能靠脸吃饭，却偏要靠实力，我想代广大网友问一句，你有女朋友吗？”
“……”这跟比赛有半毛钱关系吗？祁宇无语，“训练太忙，早恋未遂。”
“哈哈，”男解说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Silent好像今年11月才满16岁……”
“未遂的意思是！”霏霏打断男解说的话，“已经有喜欢的人吗？”
“是的。”祁宇直视霏霏的眼睛，黑眸里甚至流露出一丝冷酷，以示他没有在开玩笑。
“少年情窦初开，有喜欢的人很正常，”气氛又冷了下来，为了直播效果，男解说锲而不舍的想把话题拉到比赛上，“对于今天这场比赛，你有什么心得吗？”
“不要轻敌，更不要骄傲。”祁宇看着镜头，坚定道。
……
这场比赛赢得很漂亮，虽然积分依旧无法扭转IG.Y在这个赛季的劣势，但足以鼓舞人心。社交恐怖症的张教练又策划了一场庆功会，一同经历了比赛，大家也不像上次那样拘束，气氛松快了许多，Cloud还特意要大家举杯感谢祁宇的顾全大局。
“不存在，”祁宇实话实说，“我只是想赢。”
“宇神谦虚！”金刚吼了一声，祁宇也没再分辩，大家笑着举杯，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
手机震了，祁宇看了一眼来电，出门接电话。
“小宇，我是妈妈。”
那一瞬间，祁宇眼圈红了。很久，他自己都记不清多久，没听见过母亲清醒的声音了。临近的记忆中，女人不是毒瘾发作在地上翻滚、哀求、咒骂，就是吸过毒飘飘欲仙后，在祁宇面前毫无尊严的跪下道歉、悔恨、痛哭流涕。
幼时关于母亲的那些温暖细腻的回忆，逐渐被这些肮脏浓烈的情感覆盖，他甚至逐渐开始麻木，似乎母亲本来就是这样，就该这样，就会这样。
自己只能成为她人生的累赘，不能给在毒品中沉溺的她带来任何希望。
“……嗯！”祁宇抿紧唇，擦了擦流到唇角的泪。
“你的比赛和访谈老杨放给我看了，我儿子很厉害！”
“没有……”祁宇的声音有点哽咽，“正常发挥。”
“在上海过得好不好？吃得惯不，人家有没有欺负你？”
“能欺负我什么，大家都是队友。”
“那就好，那就好，”大概太久没有进行这样平常的对话，女人也想不出更多能问的，“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是谁啊？妈妈见过吗？”
“是个很好的人，”祁宇想起陆姝，牵唇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善良，勇敢，可爱……就是打游戏确实很菜。”
“什么时候带回来妈妈见见吧？”
“算了。”陆姝要是真知道这回事，恐怕会先跳起来教育自己不要早恋，再语重心长跟祁宇妈妈说恋爱会影响自己的发展，最后牢记教师职责，绝不越界，祁宇笑。
“……是不是，你，你怕妈……”女人羞耻得开不了口。
“不是，”祁宇打断妈妈的话，复而转为更温柔的语气，“而且，她知道。”
“……知道？”女人很惊讶。
“嗯，她知道，知道我天生没爹，穷得锅碗瓢盆都凑不齐，也知道你……在改。”
祁宇顿了顿，换成了更温和的措辞。
“好，好，那就好……”女人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妈做得不对，她不嫌弃就好……”
……
挂了电话，祁宇抬头望向晴朗的夜空。
遇到她之前，他的生活暗无天日，遇到她以后，一切都在变好。
祁宇从没想过，他的人生还能走到这一步。本来，他应该已经在锦江中溺死，隔天或是更久在下游被人发现，最后化作陌生人刷到社会新闻时无关紧要的叹息。
在认识她之前，祁宇从没想过，自己也配被拯救。
拿出手机，陆姝还没打电话来。听张教练说，今天自己的表现惊艳全场，微博上甚至还有热搜话题……那她，也会看见吧？现在自己打电话给她邀功，会不会显得太自负了。
祁宇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放回兜里，回去和队友继续庆功。
还是等她打来的好，得要她自己知道我很厉害！
走廊拐角，凌一松戴着蓝牙耳机，看着祁宇回去，没有上去打招呼。
“我说了，你别搞，没用。”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大小姐，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好色之徒，我跟你说了祁宇有喜欢的人，你在他面前脱光了跳十遍擦边舞他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凌一松脸上浮现出一丝后悔。
“我不是贬低你工作的意思，你确实很漂亮，但是祁宇不是你靠脸靠身材就能得到的……好好好，你也有内涵，不重要，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我这是在你的恋爱路上使绊子吗？我这是在阻止你一门心思撞南墙呢，祁宇这人吧，说话是一点不带拐弯的，你真去撞，到时候被伤得头破血流来找我哭的样子很难看。”
“哟，还知道叫我一声哥呢，我可是外室生的，没那个福气，受不起，”凌一松笑，“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
凌一松开了瓶啤酒，喝一口，打个气嗝。
享受今夜的朗月清风，以及，即将到来的闹剧。
和不苟言笑的程教练不同，心宽体胖的张升教练非常热情。
祁宇刚来就给他开了个欢迎会，介绍了二队成员——
上单小源，本名宁方涛，21岁，擅长进攻性强的上单；
中单月神，本名覃波，17岁，本命英雄皎月女神，擅长功能型的中单；
ADC Cloud，本名杨白云，17岁，绝活卡莎，正在增加对线英雄池深度；
辅助金刚，本名孙雄，18岁，玄学风女，正在苦练硬辅；
打野Ring，本名吴昊，20岁，擅长功能型打野。
祁宇和他们一一握手，看得出来整个队里只有张教练是社交恐怖症患者，大家都显得很拘束，现场地面抠出一片住宅小区，欢迎会才结束。
张教练让祁宇多熟悉环境，祁宇老实的挨个观摩了几场他们的单排训练，默默记下各人的对线风格，心里有了计较——总的来说，游戏还是打得太过保守。
除非是对手和自己实力悬殊，否则中上单人对线时总是以发育为主，基本不会冒险单杀；下路双人组都是在拿到自己本命英雄的时候信心百倍，拿不到就畏首畏尾。
打野……说实话，祁宇心里看不上这个打野，技术平平，思路混乱，祁宇看他打游戏，费好大劲才忍住没有出声吐槽。非要说优点嘛，就是很会做人。游戏输了抢着背锅，随和开朗，和队友相处得其乐融融，没人会说他半点不好。
不适合打比赛，但很适合做领队。嗯，简直就像王领队的亲传弟子。
祁宇不爱背后说人，张教练也没问过他，所以这些看法都被他埋在心里，甚至连陆姝都没告诉。那天，祁宇只是按照张教练的意思，去感受LDL的比赛气氛，现场观摩比赛而已。
就像张教练说的，现场比赛和训练室里不同。哪怕是在隔音房里，观众席上的人群也会在无形中施加压力，能扛住压力正常发挥的才是合格的选手，只有少数几个，压力会使他们超常发挥，那更是千金难求的好苗子……
祁宇想起了凌一松，他就是遇强则强的代表，对手越强他越冷静，对手越弱他越狂。所以祁宇在打野的时候才更愿意帮上路，一是帮他抓人以压制对面能力强的对手，二是反蹲以控制凌一松对弱势选手发疯，导致对面打野抓崩他的心态。
身处二队毫无冒险精神又其乐融融的队伍氛围里，祁宇怀念起凌一松来。
没想到比赛准备时间的最后五分钟，Ring干了一罐过期的可乐，脆弱的肠胃不堪一击，上吐下泻，直接食物中毒去了医院。
如果是勾心斗角的电视剧，祁宇肯定是首个被怀疑的对象，指不定是他为了上场不择手段。可现在，五双眼睛都看到Ring去自动贩卖机买的可乐，全程都拿在手里，在休息室一边喝队友聊天，一边一饮而尽。
意外得不含一点杂质。
张教练拍拍祁宇的肩，让他准备好上场，队伍里其乐融融的气氛顿时消散无踪。
队里其余四人只和祁宇打过一场训练赛，谈不上配合，只能看出祁宇的个人能力确实很强，凯隐玩得仿佛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团战还没开始，对面的输出就暴毙了。
队友仿佛工具人，只要不死到把对面养成爹，就仅仅为祁宇凑了个人数出场而已。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张教练对祁宇寄予厚望，他优异的个人能力也难免转化为队友的压力，毕竟他越突出，就显得他人越平庸。
而且这场比赛对阵的是EDG，队里还有三名从LPL退下来的选手，虽说在LPL里表现平平，吊打青训选手可谓是绰绰有余，甚至出现了为了五杀不推基地，虐泉的行为。
二队这个赛季的成绩并不好，这场比赛输了很可能影响下赛季的签约价格，即使如此，大家也没有多少赢的动力，或者说，没人认为能赢，除了祁宇。
祁宇走进隔音间，换上陆姝送他的键盘和鼠标，紧张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这是祁宇最积极交流的一场比赛，禁选英雄时他就非常积极，在对面骄横放出版本强势的卡莎和破败王时，祁宇坚持先选卡莎，给Cloud拿到最拿手的英雄，再在对方拿出泰坦之后，帮助金刚建立自信，选了一手风女。上路鳄鱼，中路沙皇，以祁宇对他俩的了解，应该打不出什么精彩单杀，但胜在容错率高。
祁宇最后选，拿了一手凛冬之风，瑟庄妮——俗称猪妹。
在最后锁定之前，队里的其他人都觉得祁宇在开玩笑，从试训到现在，祁宇从来没拿过需要靠队友输出的功能型打野。等他真的锁了，Cloud甚至转头问了一句：
“宇神，你认真的吗？”
选出这个打野，就意味着团队输出核心变成了卡莎，祁宇的个人能力得不到最大的展现。
“嗯。”
这次，祁宇选择相信队友。
比赛开始，祁宇和队友在蓝色方，一级时，双方分别在对面的上下野区，没有相遇，平安渡过。眼侦查到对面开野是在下半野区，祁宇考虑对手应该是潘队自己会速三抓下，所以在下野区开野准备反蹲。毕竟卡莎是输出核心，前期不算强势，只有更快的建立优势渡过前期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祁宇提醒己方下路，对面打野会来下路反蹲，但自己要速刷抓上，推线后不要被对面的破绽勾引。下路双人组拿到自己的拿手英雄，打得非常自信，即使对面的霞和泰坦曾是LPL的选手也不以为忤，对线甚至小有优势。
盲僧在下路反蹲时，猪妹出现在上路，抓没了对面武器的闪现，兵线推进塔，武器只能交传送上线。为了让反蹲的盲僧不亏，霞故意卖破绽，被打得只剩三分之一血。卡莎很谨慎，没有深追，风女气不过，在自己的玄学Q将霞吹飞时，交出闪现点燃拿了霞的一血，自己也被盲僧和辅助击杀。
“没事，不亏，”祁宇一边绕开视野刷盲僧的上野区，一边安慰队友，“盲僧上野区空了还会来抓，你们下一拨小心点就行。”
弃小龙，拿先锋，又去下路反蹲拿镀层和一塔，卡莎顺利渡过了不算强势的前期。
祁宇盯紧上路，不给武器将经济差距拉大单带的机会，在资源点找机会打小规模团战，给队友建立优势。逐步跟对面拉开了经济差距，终于在大龙一波团对面盲僧抢龙不成反被杀之后，祁宇和队友一拨推完对面水晶，完美结束比赛。
“Cloud，牛逼！”金刚取下自己的耳麦，抱住他揉头，力气太大，Cloud笑着推了两下没推开也随他去了。小源和月神为胜利击掌，祁宇取下耳麦，暗暗松了一口气。
“打得不错。”张教练拍了拍祁宇的背，低声道。
祁宇笑了，和队友共同作战的感觉，还不错。
EDG第一场比赛出师不利，心情浮躁，最后竟3:0落败，让观众大跌眼镜。
祁宇首秀就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主办方申请采访。
“15岁，才进队不久，还是个孩子呢……”张教练正在回绝，就被电话震动打断，是顶头上司，表示无论如何都要让祁宇接受采访，打响知名度。
“他刚来队里，什么都不懂，这种赛后直播访谈要是说错话岂不是给公司添麻烦。”
“你就是转不过脑子，”上司在电话那头恨铁不成钢，“什么麻烦不麻烦，黑红也是红，有话题有热度，才有流量有钱赚！现在弹幕全是夸他操作神，夸他长得帅的，霏霏都热泪盈眶了，快让他接受采访，别跟这磨磨唧唧！”
张教练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回到队员休息室语气和善的跟祁宇商量，倒没提什么流量赚钱的事，只说他是新队员，观众想多了解些关于他的事情，祁宇没说话。
“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回绝。”多挨上司顿骂罢了。
“这个采访，会放在网站上吗？”祁宇问道。
“现在是直播采访，之后应该会放到网上。”还是害羞，毕竟还是个孩子嘛，张教练自责，自己还是应该坚定地拒绝。
“那可以。”
祁宇回答得毫不犹豫，倒让张教练有些意外，叮嘱了几句回答注意影响的细节，就带着祁宇去了直播访谈室，男女解说霏霏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好，Silent，我是解说霏霏，”女解说与祁宇握手，看起来比祁宇还激动，“第一次参加LDL比赛就三比零大胜EDG，激动吗？”
“还好。”祁宇脸上表情淡淡。
“是不是跟自己打rank（单双排）的时候一样，赢得很轻松？”
“那倒不是，”祁宇实话实说，“打单双的时候没有打比赛时这么相信队友。”
“队友也没有辜负你的期望，”霏霏为祁宇大公无私的行为十分感动，“没有拿出常用的输出型打野英雄，是因为要把高光时刻留给队友吗？”
“是因为想赢。”
“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以自己为输出中心，让队友来配合你呢？”
“……”祁宇有点无语，“因为那样赢不了。”
有点冷场，男解说忙打圆场道：“Silent说得对，比赛要赢就要修补劣势，放大优势，有时候这二者不能兼得，他看似牺牲了个人首秀的表现机会，实则带团队取得了胜利。”
“是的，”霏霏点头附和，目光从摄像机方向转过来，浅浅一笑，用桃花含水般的眼眸，盈盈望向祁宇，“弹幕都说Silent这么帅，明明能靠脸吃饭，却偏要靠实力，我想代广大网友问一句，你有女朋友吗？”
“……”这跟比赛有半毛钱关系吗？祁宇无语，“训练太忙，早恋未遂。”
“哈哈，”男解说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Silent好像今年11月才满16岁……”
“未遂的意思是！”霏霏打断男解说的话，“已经有喜欢的人吗？”
“是的。”祁宇直视霏霏的眼睛，黑眸里甚至流露出一丝冷酷，以示他没有在开玩笑。
“少年情窦初开，有喜欢的人很正常，”气氛又冷了下来，为了直播效果，男解说锲而不舍的想把话题拉到比赛上，“对于今天这场比赛，你有什么心得吗？”
“不要轻敌，更不要骄傲。”祁宇看着镜头，坚定道。
……
这场比赛赢得很漂亮，虽然积分依旧无法扭转IG.Y在这个赛季的劣势，但足以鼓舞人心。社交恐怖症的张教练又策划了一场庆功会，一同经历了比赛，大家也不像上次那样拘束，气氛松快了许多，Cloud还特意要大家举杯感谢祁宇的顾全大局。
“不存在，”祁宇实话实说，“我只是想赢。”
“宇神谦虚！”金刚吼了一声，祁宇也没再分辩，大家笑着举杯，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
手机震了，祁宇看了一眼来电，出门接电话。
“小宇，我是妈妈。”
那一瞬间，祁宇眼圈红了。很久，他自己都记不清多久，没听见过母亲清醒的声音了。临近的记忆中，女人不是毒瘾发作在地上翻滚、哀求、咒骂，就是吸过毒飘飘欲仙后，在祁宇面前毫无尊严的跪下道歉、悔恨、痛哭流涕。
幼时关于母亲的那些温暖细腻的回忆，逐渐被这些肮脏浓烈的情感覆盖，他甚至逐渐开始麻木，似乎母亲本来就是这样，就该这样，就会这样。
自己只能成为她人生的累赘，不能给在毒品中沉溺的她带来任何希望。
“……嗯！”祁宇抿紧唇，擦了擦流到唇角的泪。
“你的比赛和访谈老杨放给我看了，我儿子很厉害！”
“没有……”祁宇的声音有点哽咽，“正常发挥。”
“在上海过得好不好？吃得惯不，人家有没有欺负你？”
“能欺负我什么，大家都是队友。”
“那就好，那就好，”大概太久没有进行这样平常的对话，女人也想不出更多能问的，“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是谁啊？妈妈见过吗？”
“是个很好的人，”祁宇想起陆姝，牵唇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善良，勇敢，可爱……就是打游戏确实很菜。”
“什么时候带回来妈妈见见吧？”
“算了。”陆姝要是真知道这回事，恐怕会先跳起来教育自己不要早恋，再语重心长跟祁宇妈妈说恋爱会影响自己的发展，最后牢记教师职责，绝不越界，祁宇笑。
“……是不是，你，你怕妈……”女人羞耻得开不了口。
“不是，”祁宇打断妈妈的话，复而转为更温柔的语气，“而且，她知道。”
“……知道？”女人很惊讶。
“嗯，她知道，知道我天生没爹，穷得锅碗瓢盆都凑不齐，也知道你……在改。”
祁宇顿了顿，换成了更温和的措辞。
“好，好，那就好……”女人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妈做得不对，她不嫌弃就好……”
……
挂了电话，祁宇抬头望向晴朗的夜空。
遇到她之前，他的生活暗无天日，遇到她以后，一切都在变好。
祁宇从没想过，他的人生还能走到这一步。本来，他应该已经在锦江中溺死，隔天或是更久在下游被人发现，最后化作陌生人刷到社会新闻时无关紧要的叹息。
在认识她之前，祁宇从没想过，自己也配被拯救。
拿出手机，陆姝还没打电话来。听张教练说，今天自己的表现惊艳全场，微博上甚至还有热搜话题……那她，也会看见吧？现在自己打电话给她邀功，会不会显得太自负了。
祁宇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放回兜里，回去和队友继续庆功。
还是等她打来的好，得要她自己知道我很厉害！
走廊拐角，凌一松戴着蓝牙耳机，看着祁宇回去，没有上去打招呼。
“我说了，你别搞，没用。”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大小姐，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好色之徒，我跟你说了祁宇有喜欢的人，你在他面前脱光了跳十遍擦边舞他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凌一松脸上浮现出一丝后悔。
“我不是贬低你工作的意思，你确实很漂亮，但是祁宇不是你靠脸靠身材就能得到的……好好好，你也有内涵，不重要，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我这是在你的恋爱路上使绊子吗？我这是在阻止你一门心思撞南墙呢，祁宇这人吧，说话是一点不带拐弯的，你真去撞，到时候被伤得头破血流来找我哭的样子很难看。”
“哟，还知道叫我一声哥呢，我可是外室生的，没那个福气，受不起，”凌一松笑，“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
凌一松开了瓶啤酒，喝一口，打个气嗝。
享受今夜的朗月清风，以及，即将到来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