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带小孩不容易，陆炜这种倔强的更难。
贵阳凉爽，陆姝没在家里安空调，夏天晚上难免有些热，她开着房间门看祁宇的比赛重播，还贴心为陆炜着想，戴上了耳机。
刚开始对线，陆姝就感觉有人在身旁戳了戳自己。转头，是陆炜，陆姝取下耳机。
“能放出来一起看吗？”见陆姝露出疑问的表情，陆炜接道，“好像挺厉害的。”
“你刚才甚至不知道这个游戏，”陆姝莫名其妙，“你还以为是王者荣耀。”
“不知道就不能看吗？”
“不知道你看什么，看热闹？”
“对。”
两人对视几秒，陆姝败下阵来。毕竟也没什么借口能支开他，陆炜放假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只是看个比赛重播，也没啥。陆姝拔掉耳机，想了想还是把弹幕关了。
反正陆炜也看不懂，估计看不了多久就失去兴趣了，陆姝这么想。
“那人脚下的花纹是什么意思？”
“卡莎的被动，被打到四下第五下会受更多伤害。”
“为什么这些人脚下有特效？”
“风女的被动，距离内朝她移动的人有加速。”
“为什么他的蓝条是红色的？”
“鳄鱼没有蓝条，那是怒气值。”
“怒气值有什么用？”
“满怒气的时候技能效果不同。”
“为什么……”陆炜的下一个问题还没问出来，陆姝就把重播按了暂停。
“要么闭上嘴看，要么自己去找其他的事做。”
“……好吧。”陆炜闭上嘴，老实的看完了整局游戏，“居然被打3:0，EDG好菜。”
“不是EDG菜，是他厉害。”陆姝很欣慰。
“谁？卡莎？”
“不重要，你该睡觉了。”陆姝把陆炜赶进房间，想了想，给祁宇打了个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陆姝听见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出嘈杂房间的声音。
“教练在复盘吗？我可以晚点再打来。”
“三比零赢了复什么盘，该复盘的是EDG，”祁宇不以为然，“张教练估计没想到我们会赢，还是大胜，就开了个庆功会，鼓励大家。”
“啊哈，我看就算赢了这次，积分也出不了线，我以为会复盘你们失利的原因，你们教练还是很乐观的。”
“之前的比赛又不是我去输的，今天能上场是个意外，”祁宇顿了顿，“不是不跟你说。”
“我知道，现场解说帮你解释了，”祁宇还记得考虑她的感受，陆姝心里有点暖，“怎么打野就突然去医院了？”
“好像是喝到过期可乐了？我也不清楚，和他没这么熟，教练让我上我就上了。”
“过期可乐威力这么大？”陆姝觉得有些奇怪，“喝一口味道不对就不会喝了吧？”
“不知道，小源说他一口干了，结果上吐下泻进急诊了。”
陆姝觉得更蹊跷了，但正因为这个打野进医院祁宇才能上场，追究这些也没有意义，陆姝就没提。两人聊了些漫无边际的话题，陆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父亲的事情告诉祁宇。
“小宇，你还记得之前有几天我没回你消息吗？”
“记得，”祁宇现在想起自己等还是有点委屈，“都有忙的时候，没关系。”
“那段时间……唉，”陆姝叹气，“我爸带着爷爷，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开车出去玩，高速公路上出车祸，除了小孩，其他人都去世了……我那几天在处理这事。”
祁宇张了张嘴，憋了半天，只能说一句“节哀”。又想到陆姝父亲几年前出轨，找女人生了儿子，现在陆姝说起父亲去世的事，也不像很悲伤，祁宇不知该不该安慰。
“我发朋友圈的讣告屏蔽你，是因为你在上海训练，没必要赶回来……”陆姝没底气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见祁宇不回答，“喂？小宇。”
“嗯，”少年低声回应，好在她还相信自己会为了她赶回来，“我在的。”
“……生气啦？”
“没有，”祁宇试图掩盖心底的失落，“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不仅帮不了你陪不了你，甚至你还要在这样自顾不暇的时刻，考虑我的感受。”
这回轮到陆姝说不出话了，她做了祁宇不高兴，她解释的准备，却没想过祁宇不仅没怪她，竟然还自我反思的准备。
她说对不起也不是，说没关系也不是，搜肠刮肚，只能说出一句：
“没事，我们还有以后，”觉得这样说似乎太过暧昧，又着急补上一句，“我是说，我们是朋友，会相处很久，不争朝夕，”又发现祁宇没念完中学可能不懂什么叫不争朝夕，慌忙补充道，“就是，不在乎这一时一刻。”
一轮下来，陆姝脸都急红了。
“诗里写的明明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祁宇笑，“陆老师怎么反着用。”
“你知道？”陆姝惊讶。
“嗯，在这边没事的时候会看一些。”祁宇说得轻描淡写。
“你喜欢文学吗？我可以教你！”陆姝双眼放光。
“……好，”祁宇笑，还是决定把自己真正的心里话，暂时先放在心里面，“刚才，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是不是看你的比赛了？是不是说你很厉害！”
“你和老杨给她看的吧？”祁宇有些感动，“她……好多了，我很久没和她这样说话了。”
“那就好。”陆姝很欣慰，跟祁宇聊着聊着睡着了。
祁宇是万里挑一的天才，陆姝一直都知道。
这次平常的对话之后，在陆姝的坚持下，祁宇获得了一个24刻的生日蛋糕，度过了平平无奇的16岁生日，一切都和从前一样，直到一场直播后，他火得像浇了燃油的干草垛。
这都是陆姝后来知道的了，在看到#五千年难遇的电竞美少年#这个话题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五千年前也没有电竞，倒也不算虚张声势，但还是点开来看，这才发现是说的是祁宇。
照片里的他应该是出去取快递的，随意套了件T恤，穿着拖鞋，更谈不上什么发型。偏偏这样漫不经心的装束，配着午后树影下的光斑，衬得他身姿挺拔，少年气十足。
然后，著名网红女主播，也是第一个采访祁宇的女生，霏霏，在自己的千万粉丝直播间表示，她是祁宇的头号迷妹，从他是素人时就开始关注，称他是五千年难遇的电竞美少年——引爆热搜。
陆姝在微博上回顾事件始末，短短几天，祁宇不仅有了专门的话题，甚至还有了粉丝团。话题下有精彩操作剪辑，有他在比赛时专注的动图，有他和队友击拳时的笑容。
妈粉，姐粉，女友粉，还有他和霏霏的CP粉。他才16岁，嗑他CP的人都该被抓起来！
陆姝承认，自己有点酸。明明是自己深夜开车几百公里，从桥上救下来的小狗，怎么收拾干净了，光鲜亮丽了，就变成人家口中的“儿子”、“弟弟”、“男朋友”了。怎么她就能说自己是祁宇的第一个粉丝，第一个粉丝，应该是自己才对。
陆姝想起那个带着猫猫在峡谷的墙里穿行的凯隐；那个闪现去接对面烈娜塔的大，就为了回头敲璐璐脑袋的武器；那个在人群中飘忽走位躲开所有技能，成功五杀的泽丽。
陆姝心里更酸了，像是一直好好珍藏的宝贝，拿出来给别人看了一眼，就变成了公共资产，谁都可以说是他的。想到这里，陆姝的心酸里还带着懊恼，因为祁宇不是她的东西，她从未拥有过他一分一毫，现在，却要承担失去的痛苦。
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自己没道理，祁宇的电话也不接了，全部改成文字回复。反正他忙成这样，也没空理自己的小纠结。陆姝看着比赛直播中的祁宇，彼一登场，现场就狂欢和口哨并起。解说都开玩笑，说“五千年难遇的电竞美少年”果然人气爆棚。
导播给了好几个特写，看得出发型、穿着都精心搭配过，甚至还多了一根银白色的项链，不知道挂了什么。陆姝忍不住开始乱想，这身行头到底是谁给他搭配的，醋坛子又翻了一片。
陆姝不是纯稚少女，懊恼过后，自然明白这代表什么。
她喜欢祁宇。
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可能是少年的声音穿越峡谷安慰哭泣的她的时候，也可能是他陪着自己离开精神阴影的时候。纠结了这么久，现在也不得不承认，是喜欢上了。
好在法律论迹不论心，她只放在心里喜欢，不说出来，没有越矩的行为，她就没罪。陆姝逐渐说服了自己，放弃了在“不可以喜欢祁宇”这件事上自我内耗。
转而开了包薯片，心情轻松的看起比赛直播来。
啧，毕竟“五千年难遇的电竞美少年”呢，被她这凡夫俗子喜欢上，算他倒霉。
祁宇结束比赛回到训练营，是第二天早上7点，本以为凌一松会睡得像个死猪，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他眼睛瞪得像海绵宝宝，吓了祁宇一跳。
“大早上的，你不睡觉在这熬鹰？”
“我进了。”凌一松甚至舍不得眨眼。
“进什……么！”祁宇话说了一半，凌一松就冲过来抱住他，吓得他尾音都变了调。
“宇神，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多来上路抓！”凌一松咧着个大嘴笑。
“你也进了，”祁宇笑，“怎么会，小源这个赛季不错的。”
“他和打野的Ring都要转会，昨晚上教练才跟我说的，IG强的选手太多了，他换个俱乐部说不定努努力能去LPL，在这只能在LDL挣扎。”
“那你这是直接替补转正式？”
“那是你宇神走的路，我们普通人还是要先感受气氛，再上去真刀真枪。”
“反正，你懂的，抓不抓全看具体情况，我不会徇私。”
“啧，我玩笑的，”凌一松突然道，“你知道霏霏吗？”
“什么霏霏？”祁宇一脸懵，是哪个选手，我应该认识？
“是那次直播采访你的女解说。”祁宇的反应和凌一松预料的一样。
“……？”祁宇皱眉，他对那个老问些跟游戏不搭界的女主播没啥好印象。
“然后就是，哎，你这人，不是在训练，就是在看诗集和小说，你就不能关心点时事？”
“什么时事，关心了怎样，关我什么事。”教练放了他们两天假，祁宇洗漱准备躺下，头发上还沾着发胶，有点难受。
“来，你看看。”凌一松掏出手机，指着热门话题#五千年难遇的电竞美少年#。
“五千年前也没电竞，电竞美少年不存在很正常。”
凌一松两眼翻白，差点掐人中。
“你这个人，脑回路怎么这么奇怪呢？”凌一松点开话题，“是拍的你啊，电竞美少年，霏霏可是最有名的电竞网红，她说是你的第一迷妹，你的话题热搜的爆了。”
“哦。”
“……就这样？”凌一松脸上一个大写的不信，虽然他料想祁宇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但完全没有情绪波动是他没想到的。
“不然呢？”
“霏霏可是个大美人。”凌一松找出霏霏的照片。
“关我什么事？”
“……祁宇，我很好奇，”凌一松突然觉得自己努力想引起他注意的样子有点滑稽，“到底是什么契机让你选择了成为职业选手。”
“为了活下去，”祁宇本不想多言，又怕凌一松不肯罢休，还是补充道，“我不像你家里有钱，我很早就没念书了，只有打游戏这个特长，所以打游戏这条出路最好走。”
“我爸有钱，不是我家有钱。”凌一松苦笑。
“所以呢？”祁宇的耐心快耗尽了。
“所以，我把你当好哥们，先告诉你，这个有千万粉丝的超级网红，霏霏，要追你，热搜只是预热，之后她会更疯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会当面跟我说她喜欢我吗？”祁宇皱眉。
“唔……如果会呢？”
“那就行。”
“那就……什么行？为什么能行？”凌一松真的要被祁宇这独特的脑回路折磨坏了。
“她说，我拒绝。”祁宇摸出手机，几天没听到陆姝的声音了，最近她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拒接他的电话，坚持打字，烦人。
“她要是布置了盛大的场地，直播给所有人看她对你的告白呢？”凌一松试探着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祁宇逐渐不耐烦。
“好吧，”凌一松无言以对，“所以在你心中，被拒绝的女孩子是什么感受不重要是吗？”
“也不能这么说……”祁宇想到陆姝，仔细想了想，认真说道，“不过对她不存在拒绝，只要她想要的，只要我能给，我都不会拒绝。”
“包括你的命？”凌一松随口抬杠。
“对。”祁宇毫不犹豫，反正也是她救回来的。
“？”凌一松满脸不可置信，“不是，你是什么纯爱战神啊？还没谈恋爱就中恋爱脑病毒了？你喜欢的这个女生到底是谁，有没有照片……喂，你是不是在看和她的聊天记录！”
“要你管。”祁宇裹紧被子，丝毫不给凌一松一丁点可趁之机。
晚上，陆姝终于跟自己和解，肯接电话时，祁宇把这些当笑话一样讲给她听。陆姝正在家楼下的公园散步，心里多少还有点别扭。
“霏霏是挺漂亮的，”陆姝闷闷的踢开一颗石子，“又年轻，身材又辣，网上还有你们的CP粉，嗑得死去活来的。”
“……所以？”祁宇对陆姝的言外之意完全摸不着头脑。
“所以，所以你不心动吗？！”陆姝对他的明知故问更生气了。
“我都不认识她。”祁宇感觉很冤。
“那就是说，你认识她了就会动心了？”陆姝开始无理取闹。
“开什么玩笑，我不认识她心也动啊，不动不死了。”祁宇笑。
“哼。”
“她是谁不重要，我喜欢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少年低沉温柔的声音，伴着夜晚的微风轻轻擦过陆姝的耳畔，美好得不真实。被唤□□意的小火苗自耳根而起，烧红了陆姝的双颊。
“我，我……我不知道！”陆姝情急之下，挂断了电话。
这是她没料想过的发展，是在说她吗？是喜欢她吗？是吧，要不然为什么那样说……但如果是开玩笑呢？是逗她玩呢？不不，祁宇没这种鲁莽的幽默……
那么，是她咯？祁宇，喜欢她。
恋爱的甜蜜在陆姝反复体会那句话时，慢慢充满砰砰跳动的心脏。随后脑海里祁宇才16岁的警报想起，被自己良知拷问的陆姝围着湖跑了一整圈。
猝不及防被挂断了电话，祁宇也难掩的笑意。
她害羞了，那是不是代表，她心里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呢？
电话又震，祁宇以为是陆姝，顺手就接起来，才听了两个字，脸上的笑意就消失无踪。
“没完了是吗？”少年的声音冷漠得跟刚才判若两人，“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爹，你懂什么叫没有吗？”他恶狠狠的说道，“就是你死了，我一定会去佛前还愿，谢谢他的成全。”
贵阳凉爽，陆姝没在家里安空调，夏天晚上难免有些热，她开着房间门看祁宇的比赛重播，还贴心为陆炜着想，戴上了耳机。
刚开始对线，陆姝就感觉有人在身旁戳了戳自己。转头，是陆炜，陆姝取下耳机。
“能放出来一起看吗？”见陆姝露出疑问的表情，陆炜接道，“好像挺厉害的。”
“你刚才甚至不知道这个游戏，”陆姝莫名其妙，“你还以为是王者荣耀。”
“不知道就不能看吗？”
“不知道你看什么，看热闹？”
“对。”
两人对视几秒，陆姝败下阵来。毕竟也没什么借口能支开他，陆炜放假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只是看个比赛重播，也没啥。陆姝拔掉耳机，想了想还是把弹幕关了。
反正陆炜也看不懂，估计看不了多久就失去兴趣了，陆姝这么想。
“那人脚下的花纹是什么意思？”
“卡莎的被动，被打到四下第五下会受更多伤害。”
“为什么这些人脚下有特效？”
“风女的被动，距离内朝她移动的人有加速。”
“为什么他的蓝条是红色的？”
“鳄鱼没有蓝条，那是怒气值。”
“怒气值有什么用？”
“满怒气的时候技能效果不同。”
“为什么……”陆炜的下一个问题还没问出来，陆姝就把重播按了暂停。
“要么闭上嘴看，要么自己去找其他的事做。”
“……好吧。”陆炜闭上嘴，老实的看完了整局游戏，“居然被打3:0，EDG好菜。”
“不是EDG菜，是他厉害。”陆姝很欣慰。
“谁？卡莎？”
“不重要，你该睡觉了。”陆姝把陆炜赶进房间，想了想，给祁宇打了个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陆姝听见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出嘈杂房间的声音。
“教练在复盘吗？我可以晚点再打来。”
“三比零赢了复什么盘，该复盘的是EDG，”祁宇不以为然，“张教练估计没想到我们会赢，还是大胜，就开了个庆功会，鼓励大家。”
“啊哈，我看就算赢了这次，积分也出不了线，我以为会复盘你们失利的原因，你们教练还是很乐观的。”
“之前的比赛又不是我去输的，今天能上场是个意外，”祁宇顿了顿，“不是不跟你说。”
“我知道，现场解说帮你解释了，”祁宇还记得考虑她的感受，陆姝心里有点暖，“怎么打野就突然去医院了？”
“好像是喝到过期可乐了？我也不清楚，和他没这么熟，教练让我上我就上了。”
“过期可乐威力这么大？”陆姝觉得有些奇怪，“喝一口味道不对就不会喝了吧？”
“不知道，小源说他一口干了，结果上吐下泻进急诊了。”
陆姝觉得更蹊跷了，但正因为这个打野进医院祁宇才能上场，追究这些也没有意义，陆姝就没提。两人聊了些漫无边际的话题，陆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父亲的事情告诉祁宇。
“小宇，你还记得之前有几天我没回你消息吗？”
“记得，”祁宇现在想起自己等还是有点委屈，“都有忙的时候，没关系。”
“那段时间……唉，”陆姝叹气，“我爸带着爷爷，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开车出去玩，高速公路上出车祸，除了小孩，其他人都去世了……我那几天在处理这事。”
祁宇张了张嘴，憋了半天，只能说一句“节哀”。又想到陆姝父亲几年前出轨，找女人生了儿子，现在陆姝说起父亲去世的事，也不像很悲伤，祁宇不知该不该安慰。
“我发朋友圈的讣告屏蔽你，是因为你在上海训练，没必要赶回来……”陆姝没底气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见祁宇不回答，“喂？小宇。”
“嗯，”少年低声回应，好在她还相信自己会为了她赶回来，“我在的。”
“……生气啦？”
“没有，”祁宇试图掩盖心底的失落，“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不仅帮不了你陪不了你，甚至你还要在这样自顾不暇的时刻，考虑我的感受。”
这回轮到陆姝说不出话了，她做了祁宇不高兴，她解释的准备，却没想过祁宇不仅没怪她，竟然还自我反思的准备。
她说对不起也不是，说没关系也不是，搜肠刮肚，只能说出一句：
“没事，我们还有以后，”觉得这样说似乎太过暧昧，又着急补上一句，“我是说，我们是朋友，会相处很久，不争朝夕，”又发现祁宇没念完中学可能不懂什么叫不争朝夕，慌忙补充道，“就是，不在乎这一时一刻。”
一轮下来，陆姝脸都急红了。
“诗里写的明明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祁宇笑，“陆老师怎么反着用。”
“你知道？”陆姝惊讶。
“嗯，在这边没事的时候会看一些。”祁宇说得轻描淡写。
“你喜欢文学吗？我可以教你！”陆姝双眼放光。
“……好，”祁宇笑，还是决定把自己真正的心里话，暂时先放在心里面，“刚才，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是不是看你的比赛了？是不是说你很厉害！”
“你和老杨给她看的吧？”祁宇有些感动，“她……好多了，我很久没和她这样说话了。”
“那就好。”陆姝很欣慰，跟祁宇聊着聊着睡着了。
祁宇是万里挑一的天才，陆姝一直都知道。
这次平常的对话之后，在陆姝的坚持下，祁宇获得了一个24刻的生日蛋糕，度过了平平无奇的16岁生日，一切都和从前一样，直到一场直播后，他火得像浇了燃油的干草垛。
这都是陆姝后来知道的了，在看到#五千年难遇的电竞美少年#这个话题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五千年前也没有电竞，倒也不算虚张声势，但还是点开来看，这才发现是说的是祁宇。
照片里的他应该是出去取快递的，随意套了件T恤，穿着拖鞋，更谈不上什么发型。偏偏这样漫不经心的装束，配着午后树影下的光斑，衬得他身姿挺拔，少年气十足。
然后，著名网红女主播，也是第一个采访祁宇的女生，霏霏，在自己的千万粉丝直播间表示，她是祁宇的头号迷妹，从他是素人时就开始关注，称他是五千年难遇的电竞美少年——引爆热搜。
陆姝在微博上回顾事件始末，短短几天，祁宇不仅有了专门的话题，甚至还有了粉丝团。话题下有精彩操作剪辑，有他在比赛时专注的动图，有他和队友击拳时的笑容。
妈粉，姐粉，女友粉，还有他和霏霏的CP粉。他才16岁，嗑他CP的人都该被抓起来！
陆姝承认，自己有点酸。明明是自己深夜开车几百公里，从桥上救下来的小狗，怎么收拾干净了，光鲜亮丽了，就变成人家口中的“儿子”、“弟弟”、“男朋友”了。怎么她就能说自己是祁宇的第一个粉丝，第一个粉丝，应该是自己才对。
陆姝想起那个带着猫猫在峡谷的墙里穿行的凯隐；那个闪现去接对面烈娜塔的大，就为了回头敲璐璐脑袋的武器；那个在人群中飘忽走位躲开所有技能，成功五杀的泽丽。
陆姝心里更酸了，像是一直好好珍藏的宝贝，拿出来给别人看了一眼，就变成了公共资产，谁都可以说是他的。想到这里，陆姝的心酸里还带着懊恼，因为祁宇不是她的东西，她从未拥有过他一分一毫，现在，却要承担失去的痛苦。
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自己没道理，祁宇的电话也不接了，全部改成文字回复。反正他忙成这样，也没空理自己的小纠结。陆姝看着比赛直播中的祁宇，彼一登场，现场就狂欢和口哨并起。解说都开玩笑，说“五千年难遇的电竞美少年”果然人气爆棚。
导播给了好几个特写，看得出发型、穿着都精心搭配过，甚至还多了一根银白色的项链，不知道挂了什么。陆姝忍不住开始乱想，这身行头到底是谁给他搭配的，醋坛子又翻了一片。
陆姝不是纯稚少女，懊恼过后，自然明白这代表什么。
她喜欢祁宇。
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可能是少年的声音穿越峡谷安慰哭泣的她的时候，也可能是他陪着自己离开精神阴影的时候。纠结了这么久，现在也不得不承认，是喜欢上了。
好在法律论迹不论心，她只放在心里喜欢，不说出来，没有越矩的行为，她就没罪。陆姝逐渐说服了自己，放弃了在“不可以喜欢祁宇”这件事上自我内耗。
转而开了包薯片，心情轻松的看起比赛直播来。
啧，毕竟“五千年难遇的电竞美少年”呢，被她这凡夫俗子喜欢上，算他倒霉。
祁宇结束比赛回到训练营，是第二天早上7点，本以为凌一松会睡得像个死猪，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他眼睛瞪得像海绵宝宝，吓了祁宇一跳。
“大早上的，你不睡觉在这熬鹰？”
“我进了。”凌一松甚至舍不得眨眼。
“进什……么！”祁宇话说了一半，凌一松就冲过来抱住他，吓得他尾音都变了调。
“宇神，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多来上路抓！”凌一松咧着个大嘴笑。
“你也进了，”祁宇笑，“怎么会，小源这个赛季不错的。”
“他和打野的Ring都要转会，昨晚上教练才跟我说的，IG强的选手太多了，他换个俱乐部说不定努努力能去LPL，在这只能在LDL挣扎。”
“那你这是直接替补转正式？”
“那是你宇神走的路，我们普通人还是要先感受气氛，再上去真刀真枪。”
“反正，你懂的，抓不抓全看具体情况，我不会徇私。”
“啧，我玩笑的，”凌一松突然道，“你知道霏霏吗？”
“什么霏霏？”祁宇一脸懵，是哪个选手，我应该认识？
“是那次直播采访你的女解说。”祁宇的反应和凌一松预料的一样。
“……？”祁宇皱眉，他对那个老问些跟游戏不搭界的女主播没啥好印象。
“然后就是，哎，你这人，不是在训练，就是在看诗集和小说，你就不能关心点时事？”
“什么时事，关心了怎样，关我什么事。”教练放了他们两天假，祁宇洗漱准备躺下，头发上还沾着发胶，有点难受。
“来，你看看。”凌一松掏出手机，指着热门话题#五千年难遇的电竞美少年#。
“五千年前也没电竞，电竞美少年不存在很正常。”
凌一松两眼翻白，差点掐人中。
“你这个人，脑回路怎么这么奇怪呢？”凌一松点开话题，“是拍的你啊，电竞美少年，霏霏可是最有名的电竞网红，她说是你的第一迷妹，你的话题热搜的爆了。”
“哦。”
“……就这样？”凌一松脸上一个大写的不信，虽然他料想祁宇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但完全没有情绪波动是他没想到的。
“不然呢？”
“霏霏可是个大美人。”凌一松找出霏霏的照片。
“关我什么事？”
“……祁宇，我很好奇，”凌一松突然觉得自己努力想引起他注意的样子有点滑稽，“到底是什么契机让你选择了成为职业选手。”
“为了活下去，”祁宇本不想多言，又怕凌一松不肯罢休，还是补充道，“我不像你家里有钱，我很早就没念书了，只有打游戏这个特长，所以打游戏这条出路最好走。”
“我爸有钱，不是我家有钱。”凌一松苦笑。
“所以呢？”祁宇的耐心快耗尽了。
“所以，我把你当好哥们，先告诉你，这个有千万粉丝的超级网红，霏霏，要追你，热搜只是预热，之后她会更疯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会当面跟我说她喜欢我吗？”祁宇皱眉。
“唔……如果会呢？”
“那就行。”
“那就……什么行？为什么能行？”凌一松真的要被祁宇这独特的脑回路折磨坏了。
“她说，我拒绝。”祁宇摸出手机，几天没听到陆姝的声音了，最近她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拒接他的电话，坚持打字，烦人。
“她要是布置了盛大的场地，直播给所有人看她对你的告白呢？”凌一松试探着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祁宇逐渐不耐烦。
“好吧，”凌一松无言以对，“所以在你心中，被拒绝的女孩子是什么感受不重要是吗？”
“也不能这么说……”祁宇想到陆姝，仔细想了想，认真说道，“不过对她不存在拒绝，只要她想要的，只要我能给，我都不会拒绝。”
“包括你的命？”凌一松随口抬杠。
“对。”祁宇毫不犹豫，反正也是她救回来的。
“？”凌一松满脸不可置信，“不是，你是什么纯爱战神啊？还没谈恋爱就中恋爱脑病毒了？你喜欢的这个女生到底是谁，有没有照片……喂，你是不是在看和她的聊天记录！”
“要你管。”祁宇裹紧被子，丝毫不给凌一松一丁点可趁之机。
晚上，陆姝终于跟自己和解，肯接电话时，祁宇把这些当笑话一样讲给她听。陆姝正在家楼下的公园散步，心里多少还有点别扭。
“霏霏是挺漂亮的，”陆姝闷闷的踢开一颗石子，“又年轻，身材又辣，网上还有你们的CP粉，嗑得死去活来的。”
“……所以？”祁宇对陆姝的言外之意完全摸不着头脑。
“所以，所以你不心动吗？！”陆姝对他的明知故问更生气了。
“我都不认识她。”祁宇感觉很冤。
“那就是说，你认识她了就会动心了？”陆姝开始无理取闹。
“开什么玩笑，我不认识她心也动啊，不动不死了。”祁宇笑。
“哼。”
“她是谁不重要，我喜欢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少年低沉温柔的声音，伴着夜晚的微风轻轻擦过陆姝的耳畔，美好得不真实。被唤□□意的小火苗自耳根而起，烧红了陆姝的双颊。
“我，我……我不知道！”陆姝情急之下，挂断了电话。
这是她没料想过的发展，是在说她吗？是喜欢她吗？是吧，要不然为什么那样说……但如果是开玩笑呢？是逗她玩呢？不不，祁宇没这种鲁莽的幽默……
那么，是她咯？祁宇，喜欢她。
恋爱的甜蜜在陆姝反复体会那句话时，慢慢充满砰砰跳动的心脏。随后脑海里祁宇才16岁的警报想起，被自己良知拷问的陆姝围着湖跑了一整圈。
猝不及防被挂断了电话，祁宇也难掩的笑意。
她害羞了，那是不是代表，她心里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呢？
电话又震，祁宇以为是陆姝，顺手就接起来，才听了两个字，脸上的笑意就消失无踪。
“没完了是吗？”少年的声音冷漠得跟刚才判若两人，“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爹，你懂什么叫没有吗？”他恶狠狠的说道，“就是你死了，我一定会去佛前还愿，谢谢他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