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平早已恢复得差不多了,齐宗让赵安平三日后就重新上朝。

    赵国女子是不允许上朝为官的,但是齐宗却为赵安平屡次破例,即便几年前诸位大臣拿出先皇的规矩,齐宗也是不予理睬。

    而今,再也无人非议赵安平作为女子上朝这件事情,赵安平在战场用血肉换来的,甚至诸位老臣朝堂上见到赵安平都礼让三分。他们知道,如果不是赵安平,或许今日他们的平安早已烟消云散,纪国大军或许早已破关,直捣皇城了。

    赵安平在仲固安的指点下,对于规矩学了个大概,但是她上了朝堂,几乎也是什么也不懂,以至于多次齐宗问她有什么看法,她都说,“不甚了解,不敢妄议。”

    分列在皇座周围的大臣总是琐事众多,有些人并无何重要之事,但是也得上奏一番,听得赵安平也是烦闷无比。

    “圣上,臣有事要奏,纪国使臣五日后就要到皇城,不知以何礼仪接待。”

    赵安平心想,终于有人提点正经事了。

    这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三品官员站出来,“圣上,依老臣看,纪国与我国而言是战败国,自当降格以待。”

    “非也,”另一位身穿蓝衣的五品官站出来了,“此战虽然我赵国胜,但是纪国仍然不容小觑,不可蓄意挑衅。”

    “安平将军以为呢?”齐宗又问赵安平了。

    “臣以为,自不能降格以待,仍然以国礼待之,既是求和,就断没有挑衅之意。听闻此次纪国三皇子也会前来,三皇子是纪国储君人选之一,若是肆意羞辱,对两国未来邦交也不利。”

    “咳咳咳,就按照安平将军所说的吧。”齐宗咳嗽声加剧,“今日朕乏了,高内侍,扶朕回御书房休息吧。”

    “恭送圣上。”

    赵安平心想,仲固安真得是料事如神,说今日必当提到纪国入朝之事,果不其然。今日上朝来之前,仲固安告诉她,切莫苛待纪国使臣,终于有她能接上话的时候了。

    几日后,纪国使臣入皇城,齐宗仍然是派了大皇子赵安佑出城迎接,而齐宗责让赵安平休假在家,名目则是即将成亲,筹备婚服,女子婚服自当由自己来绣,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推拒之举。

    果不其然,纪国此次除了求和所带的金银珠宝,还有一项,就是请婚书。这书上,便是为纪国三皇子求娶赵国嫡长公主赵安平。

    “真是不巧,两国和亲,乃是两全其美,只是皇妹半月前已与宁尚书之子宁舒定亲,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是神仙眷侣,怕是不能全了纪国国主的美意了。”宴席上,大皇子赵安佑向着使臣和三皇子敬了一杯酒。

    “这么巧?”眼前的男子一身红衣,睫毛又长又翘,但是也长在边关,皮肤有些黝黑,浑身精壮。但是眼底仍然有一丝狡黠,对于赵安佑所说的话并不相信,甚至带了一副挑衅。

    那人的辫子高高束在一起,甚至带了些轻浮的样子,但是这种轻浮下又是难以言语的,一丝狠戾。来人正是纪国的三皇子纪寻。

    纪国使臣自觉有些不妥,连忙圆场,“我们三皇子的意思是那真的是有缘无份啊,来的路上,我们三皇子一直在说倾慕于贵国长公主呢。”

    齐宗坐在上面,“安平公主确实钦慕者众多,但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娶的。”齐宗虽然已经病弱,但是还有一股帝王的威压之感。

    “哦,是吗?”

    “三皇子年少时不是还与安平比过武吗?”齐宗开口。“我记得当时好像是安平赢了吧。”

    “你.....”这句话直接将纪寻怼了回去,当时他和赵安平比武,岂是输了那么简单,赵安平就像逗着他玩儿,丝毫没有认真给他比的意思,他自己气急败坏,回到府邸,竟然不争气地落泪了,说以后定要将这个瞧不起他的女子打得哭爹喊娘。

    而现如今,纪寻虽然成熟许多,但是年少时,赵安平对他的羞辱,他至今都没有放下。

    他早就到了京城,那日看见有人要偷袭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暴露了,也不知道赵安平有没有认出他来。但是明显赵安平现在的武艺与他看起来相差很远,纪国到底是怎么输的,难道是有内奸?

    纪寻捉摸不定。他看遍整个宴席,都没看见赵安平的身影。

    此时的赵安平,正在清点自己的行李了,她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走,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她不喜欢宁舒,不能耽误宁舒。而自己现在不跑,更待何时。她差人将公主府的堪舆图都拿过来,方便自己跑路的时候查看,但是看了半年,实际上对于大致的地形,她都记得差不多了,那些兵法什么的,赵安平没有记住,对于这地形,都快烂熟于心了。

    赵安平想到公主府还有很多宝物,但是那些东西她估计是带不走了,而且那个地方现在是凶宅,她去都不想去。

    人要逃命,就不能因小失大,就得抓紧跑。不然以后就太被动了。

    “将军。”窗户外突然有个声音。

    或许是本身心虚,赵安平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宫里来人了,说圣上身体不好,让将军立刻进宫。”

    “现在就要去吗?”赵安平看着月亮高挂在树枝上。“仲谋士呢?”

    “事出紧急,还未来得及通知仲谋士。”

    “到底是何事?”赵安平看着眼前宫里来的内侍并不熟悉。

    “将军快上车吧,圣上有请。”

    “父皇的旨意向来是高内侍来传,怎么这次换了你。”赵安平有些觉得蹊跷,但是又觉得一般人不敢冒充宫里的人。

    “高总管在照料圣上,现在圣上状况危急,怕是等不得,将军还是尽早上车吧。”

    赵安平一时在想,要不要仲固安一起,但是想了想,自己或许最终总要一个人的,不能老依赖仲固安,赵安平又想到齐宗对自己或许真得有几分情感,人死之前,想要见自己的亲生儿女也是人之常情。于是踏上了马车。

    赵安平一路上看着,确实是去皇宫的路,便将心放了下来。

    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宫门,这次也没人在宫门前拦车,马夫直接驱车进了宫门。

    “将军这边请。”那引她来的内侍引着她进了一个她未曾来过的地方。

    “不去父皇的寝殿吗?”赵安平觉得有些蹊跷。

    那内侍没有答赵安平的话,只是引着赵安平向前走。

    “我在问你话。”赵安平脚步先是快了几分,然后又站着不走了,“你不答,我就不去了。”她说完,就想往回走。

    但是却听见一个声音,“皇妹,先别着急走啊。”

    赵安平仔细一看,远处有几个太监拎着宫灯,那些人中间,有一个身量不太高的男子。

    “是谁?”

    “皇妹自从边疆一战,果真是把脑子摔坏了,连皇兄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

    “大皇兄?”赵安平试探性地开口,“不是说父皇有疾,你不在前侍候,是来此迎我吗?”

    “呵,没错。”赵安佑有些戏谑,“不过或许我本不该看你如此之重。”

    赵安平有些云里雾里,“父皇到底怎么了?”

    “这与你无关了?”

    远处的黑影渐渐朝着赵安平逼近,赵安平虽然脚步一步未挪,但是在她的心,却快蹦到了喉咙。

    “大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看重你,比我们这些皇子都看重,只不过他病重,自该由我们来侍候。”

    “父皇没有叫我?是你叫我来的。”赵安平再蠢,也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不对劲了。

    “你还是比你那母后聪明些,她现在还算计着她的宝贝儿子隆登大典呢。”

    “你把他们怎么了?”

    大皇子此时已经站在了赵安平一侧,“逼宫嘛,皇家常见的戏码,当然是请你来看戏。”

    “父皇还没死,你就如此嚣张。”

    “皇妹,父皇要是死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万一新皇不是我,你说你那善妒的母后会允许我活下去呢?人都是未雨绸缪不是吗?”

    “所以你就带着这几个人逼宫?”赵安平看到空荡的皇宫,只看到这几盏宫灯,觉得这逼宫的戏码也未免过于可笑了些。

    “宫中早就被我架空地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提防皇妹你的大军,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被骗进来了,你那小谋事看起来好像也没有看住你啊。”

    赵安平看着赵安佑,一时间更觉得自己刚刚早就该跑,不该等到如今,这下好了,跑都跑不掉了。

    “你想怎么办?”赵安平不知道赵安佑是不是会直接杀她,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止住自己的声音,让它不至于颤抖。

    “让你们王家看看我和母后是怎么荣登大典的。这些年王皇后对于我和我母妃,用尽手段,最终输家是谁,想必很快就会分晓,这个时候,怕是你的母后已经被囚在自己的宫里了。”

    赵安平松了一口气,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那你还等什么?”

    “什么?”赵安佑看着眼前的女子,心想,不愧是从战场上层层厮杀回来的人。

    “不是要登基吗?不是要我母后王氏付出欺压你们的代价吗?这个时候不该把我们抓在一起。”

    “皇妹还真的是俊杰,你要是和我站在一边,有多好。”

    “谢谢皇兄称赞,但是我实则什么都做不了,你要是把我放了,我怕是也只会乖乖地呆在公主府。”

    “皇妹谦逊了,我是丝毫不敢放皇妹走啊。放虎归山,最是大忌。”

    赵安平听着赵安佑的话,不知道如何说,就看着一群人围了起来,“长公主,这边请吧。”

    赵安平刚想走,然后又站定问了一句,“父皇是真得不行了吗?”

    “皇妹,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父皇吗?”

    “你又怎知父皇不会选你?”赵安平其实很奇怪,现在的局势明明皆有利于大皇子,赵安杰明显不堪重负,为何非要行这名不顺言不正的一招。

    “他不会选我。”大皇子赵安佑似是自嘲了一声,赵安平没有听真切,“皇妹快走吧,不然我待会儿改变主意,可能让你先父皇一步,为父皇在地府探探路。”

    赵安平看向天上的月亮,天气很好,不宜出门。

    还没有到王皇后的寝宫,就听见砸东西的声音,赵安平觉得头皮发紧,赵安平的母亲如斯,是如何将原先的赵安平养出来的?难不成都亏了王老将军?

    “你们一群阉人,竟然敢挡住我的步伐。”

    赵安平听着王皇后尖锐的声音,踏入了宫门。

    “母后不如节省点力气,以后说不定有你生气的。”

    “你说什么?”王皇后看到赵安平并没有消火,反而火气更大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会是跟赵安佑那个贱人生的种一起欺负我吧,阿杰才是你亲弟弟。”

    赵安平看了眼一旁还在吃东西的赵安杰,只觉得头大,赵安佑到底为什么非得立刻就要上位呢?赵安杰这个样子,齐宗怎么可能把江山教给一个整天知道吃吃喝喝的臭小子啊,这真的让人费解。

    “母后怕不是气疯了,看不出来我也是被关在此处的吗?”

    “你说什么?”王皇后现在还搞不清状况。

    “父皇不行了,怕是大皇兄要篡位。”

    “什么,你说他不行了。”王皇后好像只听到了前一句,“他在哪儿,皇上在哪儿,我要去看看。”

    赵安平心想,宫中的关系真得是理不清,“你没听到后一句吗?现在皇宫都被大皇兄控制了,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和皇弟的性命吧。”

    赵安平真得头疼,自己一遍又一遍得问自己为什么不跑,然后在想,仲固安会不会想办法救自己出去。

    她现在的脑子也是很乱,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只是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月亮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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