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玩笑里或许会夹杂着点真心。
但宋篱认为这一条对于罗哲成并不适用。
究其原因，宋篱其实说不上来一二，但是总有种直觉。
罗哲成像是一阵微风卷入自己的生活，不参与任何但有着不容小觑的存在感，但这和他这人像是人世间的游客并不冲突。
瞥瞥嘴，宋篱扯出一个微笑。
刚要开口，却听到身边的男人淡淡道：“我的意思是可以和我聊聊你的不开心。”
宋篱有些诧异地转过头。
来到这座城市已经数年，每日穿梭于钢筋水泥构建成的巨大建筑之间，宋篱其实已经想不起来到底有多久像现在这样坐在大片草地上。
因此，被这种快节奏生活裹挟着，大部分人的生存需求被放大，心理需求被缩减得几不可查，成为面如枯槁的牛马。
朋友们都很忙，大家聚在一起的时间都不超过半小时就得各自奔赴工作岗位，连哭诉都得缩减成一百字的简介，已很久没有人关心她心里到底想要什么，连她自己都是。
“我不是本地人，大学时候才来这座城市，前男友是海川市人，我们在学校里认识。”宋篱沉下嘴角，慢慢说，“他品学兼优，长得又帅，学校里很多人都认识他。”
“后来的故事也很俗套，我们因为机缘巧合认识了，然后一切都很顺利，就快结婚了……”宋篱顿了顿，“不巧，他的公司账目出了问题，欠了很大一笔钱，我们卖了办公室和设备后还缺一笔，他就只能去找爸妈借钱。”
话说得很简单，宋篱的概括能力很好，将六年的时光极尽一切地压缩，连带着所有的甜蜜和苦涩。
“后来呢？”一直没开口的人问，声音淡淡。
“他爸妈把钱给了他，但条件就是让他甩了我。”宋篱笑了笑，“因为我不是本地人。”
爱情故事的结尾总是一地鸡毛。
宋篱闭上眼，过往的画面似乎仍然历历在目。
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她被判给妈妈，但因为父母工作都忙，读初中前跟着外婆在县里长大，直到后来家里条件好了又直接被送进了市里的寄宿学校，所以她很早就明白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只能靠自己。
靠着努力和一点点的运气，她来到海川市过得很好，为了项文放弃大厂也是她曾认为正确的选择。
以前她自以为是，认为只要努力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象中的生活，却最终还是以一种碾碎她尊严的方式失去了一切。
“混蛋啊。”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说，“这一家子都混蛋。”
旁边的人始终没有说话，罗哲成目光沉沉望着远处，像是天然地形成了一个屏障。
宋篱转过头去，用手肘怼了他一下：“怎么了？别同情我啊，我不喜欢被同情。”
“就这么把所有都拱手让人了。”罗哲成开口了，听不出情绪，“不会不甘心吗？”
听到这样的提问，宋篱其实有些惊讶。
知道他们分手的消息，很多人来关心她。
别难过，会好的。这样的话她已经不记得听了多少遍，一起吐槽渣男也已经说得翻来覆去不知道多少遍。
痛斥项文的背信弃义和可惜他们的爱情已经成为安慰宋篱的主旋律，听到后几轮宋篱连面对别人安慰的回答都变得过分得心应手。
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从一开始项文的公司就是宋篱运营起来的。
“有什么不甘心的。”宋篱顿了一顿，嘴角扯出一个有点难的笑，“愿赌服输。”
“没想过重新开始？”罗哲成没有转过头，只是望向前方，“以你的能力，没问题的。”
重新开始……
宋篱悄悄瞥了一眼，男人的侧脸一如既往的清冷，不带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很认真。
悄悄收回目光，其实她不是没想过。
但现在的大环境早就和当初不一样，没资金，没人脉，甚至连像样的网红她都不认识几个。
从前的她能靠自己创造热度，现在互联网三天一个大上新，背后还都有公司在推，她竞争力简直全无。
转过身，宋篱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听你的语气，好像对我很熟悉啊，罗哲成。”
笑了，宋篱眼睛亮晶晶：“不会以前你还是我粉丝吧。”
她早期刚在校园论坛爆火时，因为颜值出众，图片被传遍互联网。
虽说是音乐博主，但也狠狠吃了一波颜值博主的红利。
虽然后来就淡出台前，转为公司的幕后，但总还是有些人记得她的吧。
双眼微眯，宋篱往罗哲成那边挪了一点，凑得有些近。
许是被突如其来的靠近略微吓到，罗哲成的眼神闪躲一瞬后垂下眼睫，抿了抿唇。
“没有。”罗哲成微微舔唇，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挪，双臂后撑眼神有些慵懒。
“哦，是吗。”宋篱继续发问，“那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略显沉闷，远处的酒廊里乐声隐约传来，混入风声中。
垂下眸，罗哲成的睫毛很长，在脸上投射下密密的阴影。他的五官长得清淡，没有表情的时候带着疏离和几分茫然，但此刻更多的是无措。
但很快他就将情绪隐藏起来，站起身。
抿了抿唇，罗哲成说话的声音淡淡，“只是刚才来的路上搜了一下。”
看样子对方也不想再透露更多。
跟着一起起身，宋篱哦了一声，和他一起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
沿着酒店外圈蜿蜒着的小溪潺潺，沿河岸边点缀着的点点灯光。
两人就这样沿溪慢走，步伐一致，都没有说话。宋篱想着刚才罗哲成说的话，一个既让人兴奋又让人的紧张的念头让她尘封已久的冲动又重新跳动起来。
公司工作人员可以去招，她相信自己有这个眼光和能力。
钱不够可以去凑，实在不行就多打几分兼职。
但也许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契机。
“怎么办呢……”思考时，宋篱不经意间把话说出来了，“这人去哪里找？”
“你要什么人？”一直并肩同行的人开口了，罗哲成停下脚步。
宋篱掰了掰手指：“财务，网红主播，后台运营……”
“青儿是某财毕业的，辞职前做的是风投，当个财务绰绰有余。”罗哲成说起话很有条理，拧着眉一条一条分析，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散漫，“吴天扬和他表弟干程序员的，抽空帮你管理一下也不是问题。”
“网红主播。”他说话顿了下来，“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试试。”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二人的发丝，宋篱瞳孔微颤。
眼前人说话的神情专注，薄唇微抿成一条线，眼神却是清亮无比，曾经罗哲成在她心里的形象总像是一道令人抓不住的风。
但这一刻，她却好像短暂感受到风在自己掌心停留。
*
又在度假酒店里躺了一天，四个人一起泡泡温泉侃侃大山。
冯野听了宋篱他们的畅想，举双手赞成，还拉着男同事要他发誓自己也会帮忙。
但办公司实在不是一件小事，还得从长计议。
很快到了回程的那天，宋篱坐着大巴回了海川市，到下车点就跟着冯野回了公司。
公司坐落在城市的CBD，办公大楼足足二十几层，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耀眼。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耀世娱乐，但这次突然带了些许野心，让宋篱有些莫名的心虚。
先去找曹言书，来之前已经和她通过气了，所以电梯门刚打开，身着浅色套装的女人已经站在门口，一手接着电话另一手朝她们这里挥了挥。
除了直播平台的运营和短视频制作，耀世娱乐也涉及公众号平台，基本上市面上所有的新媒体他们都有涉猎，算是很有地位的大厂。
“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开公司？”曹言书把宋篱带到自己办公室，“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有认真考虑过吗？”
宋篱顿了顿说：“嗯。不是一时兴起的。”
叹了口气，曹言书望向窗外：“你看这片园区像我们这样的传媒公司，大的小的都有上百家，有的撑不过几个月就黄了，你真的得考虑清楚。”
宋篱循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园区里大小建筑错落，不知道见证了多少人的成功与失败。
更不要说，她曾经也是局中人。
她太懂大楼的坍塌可能只需要一瞬。
揉了一把宋篱的后脑勺，曹言书轻声说：“其实你可以来我们公司上班，你有经验学历也好，我们老总……你也认识，先稳定下来再想别的……”
耀世娱乐的老总和宋篱一届，以前也因为学生会的事情共事过，但由于和项文起过冲突，后来宋篱也自然而然与之疏远了。
看宋篱神情严肃，曹言书轻声说：“我帮你去谈，不用你出面，不尴尬的。”
办公室里氛围安静地有几分厚重，一直凝望着窗外的宋篱转身。
虽然只是穿着休闲装，长途跋涉后看起来有几分疲态，但那双眼睛里的光曹言书无法忽视。
勾起嘴角，她听到宋篱说：“我明白有多难，言书。”
宋篱很少这么叫她，曹言书听到后愣了一下。
“但不甘心啊，我还是不甘心。”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宋篱慢慢道。
但宋篱认为这一条对于罗哲成并不适用。
究其原因，宋篱其实说不上来一二，但是总有种直觉。
罗哲成像是一阵微风卷入自己的生活，不参与任何但有着不容小觑的存在感，但这和他这人像是人世间的游客并不冲突。
瞥瞥嘴，宋篱扯出一个微笑。
刚要开口，却听到身边的男人淡淡道：“我的意思是可以和我聊聊你的不开心。”
宋篱有些诧异地转过头。
来到这座城市已经数年，每日穿梭于钢筋水泥构建成的巨大建筑之间，宋篱其实已经想不起来到底有多久像现在这样坐在大片草地上。
因此，被这种快节奏生活裹挟着，大部分人的生存需求被放大，心理需求被缩减得几不可查，成为面如枯槁的牛马。
朋友们都很忙，大家聚在一起的时间都不超过半小时就得各自奔赴工作岗位，连哭诉都得缩减成一百字的简介，已很久没有人关心她心里到底想要什么，连她自己都是。
“我不是本地人，大学时候才来这座城市，前男友是海川市人，我们在学校里认识。”宋篱沉下嘴角，慢慢说，“他品学兼优，长得又帅，学校里很多人都认识他。”
“后来的故事也很俗套，我们因为机缘巧合认识了，然后一切都很顺利，就快结婚了……”宋篱顿了顿，“不巧，他的公司账目出了问题，欠了很大一笔钱，我们卖了办公室和设备后还缺一笔，他就只能去找爸妈借钱。”
话说得很简单，宋篱的概括能力很好，将六年的时光极尽一切地压缩，连带着所有的甜蜜和苦涩。
“后来呢？”一直没开口的人问，声音淡淡。
“他爸妈把钱给了他，但条件就是让他甩了我。”宋篱笑了笑，“因为我不是本地人。”
爱情故事的结尾总是一地鸡毛。
宋篱闭上眼，过往的画面似乎仍然历历在目。
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她被判给妈妈，但因为父母工作都忙，读初中前跟着外婆在县里长大，直到后来家里条件好了又直接被送进了市里的寄宿学校，所以她很早就明白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只能靠自己。
靠着努力和一点点的运气，她来到海川市过得很好，为了项文放弃大厂也是她曾认为正确的选择。
以前她自以为是，认为只要努力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象中的生活，却最终还是以一种碾碎她尊严的方式失去了一切。
“混蛋啊。”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说，“这一家子都混蛋。”
旁边的人始终没有说话，罗哲成目光沉沉望着远处，像是天然地形成了一个屏障。
宋篱转过头去，用手肘怼了他一下：“怎么了？别同情我啊，我不喜欢被同情。”
“就这么把所有都拱手让人了。”罗哲成开口了，听不出情绪，“不会不甘心吗？”
听到这样的提问，宋篱其实有些惊讶。
知道他们分手的消息，很多人来关心她。
别难过，会好的。这样的话她已经不记得听了多少遍，一起吐槽渣男也已经说得翻来覆去不知道多少遍。
痛斥项文的背信弃义和可惜他们的爱情已经成为安慰宋篱的主旋律，听到后几轮宋篱连面对别人安慰的回答都变得过分得心应手。
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从一开始项文的公司就是宋篱运营起来的。
“有什么不甘心的。”宋篱顿了一顿，嘴角扯出一个有点难的笑，“愿赌服输。”
“没想过重新开始？”罗哲成没有转过头，只是望向前方，“以你的能力，没问题的。”
重新开始……
宋篱悄悄瞥了一眼，男人的侧脸一如既往的清冷，不带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很认真。
悄悄收回目光，其实她不是没想过。
但现在的大环境早就和当初不一样，没资金，没人脉，甚至连像样的网红她都不认识几个。
从前的她能靠自己创造热度，现在互联网三天一个大上新，背后还都有公司在推，她竞争力简直全无。
转过身，宋篱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听你的语气，好像对我很熟悉啊，罗哲成。”
笑了，宋篱眼睛亮晶晶：“不会以前你还是我粉丝吧。”
她早期刚在校园论坛爆火时，因为颜值出众，图片被传遍互联网。
虽说是音乐博主，但也狠狠吃了一波颜值博主的红利。
虽然后来就淡出台前，转为公司的幕后，但总还是有些人记得她的吧。
双眼微眯，宋篱往罗哲成那边挪了一点，凑得有些近。
许是被突如其来的靠近略微吓到，罗哲成的眼神闪躲一瞬后垂下眼睫，抿了抿唇。
“没有。”罗哲成微微舔唇，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挪，双臂后撑眼神有些慵懒。
“哦，是吗。”宋篱继续发问，“那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略显沉闷，远处的酒廊里乐声隐约传来，混入风声中。
垂下眸，罗哲成的睫毛很长，在脸上投射下密密的阴影。他的五官长得清淡，没有表情的时候带着疏离和几分茫然，但此刻更多的是无措。
但很快他就将情绪隐藏起来，站起身。
抿了抿唇，罗哲成说话的声音淡淡，“只是刚才来的路上搜了一下。”
看样子对方也不想再透露更多。
跟着一起起身，宋篱哦了一声，和他一起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
沿着酒店外圈蜿蜒着的小溪潺潺，沿河岸边点缀着的点点灯光。
两人就这样沿溪慢走，步伐一致，都没有说话。宋篱想着刚才罗哲成说的话，一个既让人兴奋又让人的紧张的念头让她尘封已久的冲动又重新跳动起来。
公司工作人员可以去招，她相信自己有这个眼光和能力。
钱不够可以去凑，实在不行就多打几分兼职。
但也许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契机。
“怎么办呢……”思考时，宋篱不经意间把话说出来了，“这人去哪里找？”
“你要什么人？”一直并肩同行的人开口了，罗哲成停下脚步。
宋篱掰了掰手指：“财务，网红主播，后台运营……”
“青儿是某财毕业的，辞职前做的是风投，当个财务绰绰有余。”罗哲成说起话很有条理，拧着眉一条一条分析，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散漫，“吴天扬和他表弟干程序员的，抽空帮你管理一下也不是问题。”
“网红主播。”他说话顿了下来，“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试试。”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二人的发丝，宋篱瞳孔微颤。
眼前人说话的神情专注，薄唇微抿成一条线，眼神却是清亮无比，曾经罗哲成在她心里的形象总像是一道令人抓不住的风。
但这一刻，她却好像短暂感受到风在自己掌心停留。
*
又在度假酒店里躺了一天，四个人一起泡泡温泉侃侃大山。
冯野听了宋篱他们的畅想，举双手赞成，还拉着男同事要他发誓自己也会帮忙。
但办公司实在不是一件小事，还得从长计议。
很快到了回程的那天，宋篱坐着大巴回了海川市，到下车点就跟着冯野回了公司。
公司坐落在城市的CBD，办公大楼足足二十几层，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耀眼。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耀世娱乐，但这次突然带了些许野心，让宋篱有些莫名的心虚。
先去找曹言书，来之前已经和她通过气了，所以电梯门刚打开，身着浅色套装的女人已经站在门口，一手接着电话另一手朝她们这里挥了挥。
除了直播平台的运营和短视频制作，耀世娱乐也涉及公众号平台，基本上市面上所有的新媒体他们都有涉猎，算是很有地位的大厂。
“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开公司？”曹言书把宋篱带到自己办公室，“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有认真考虑过吗？”
宋篱顿了顿说：“嗯。不是一时兴起的。”
叹了口气，曹言书望向窗外：“你看这片园区像我们这样的传媒公司，大的小的都有上百家，有的撑不过几个月就黄了，你真的得考虑清楚。”
宋篱循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园区里大小建筑错落，不知道见证了多少人的成功与失败。
更不要说，她曾经也是局中人。
她太懂大楼的坍塌可能只需要一瞬。
揉了一把宋篱的后脑勺，曹言书轻声说：“其实你可以来我们公司上班，你有经验学历也好，我们老总……你也认识，先稳定下来再想别的……”
耀世娱乐的老总和宋篱一届，以前也因为学生会的事情共事过，但由于和项文起过冲突，后来宋篱也自然而然与之疏远了。
看宋篱神情严肃，曹言书轻声说：“我帮你去谈，不用你出面，不尴尬的。”
办公室里氛围安静地有几分厚重，一直凝望着窗外的宋篱转身。
虽然只是穿着休闲装，长途跋涉后看起来有几分疲态，但那双眼睛里的光曹言书无法忽视。
勾起嘴角，她听到宋篱说：“我明白有多难，言书。”
宋篱很少这么叫她，曹言书听到后愣了一下。
“但不甘心啊，我还是不甘心。”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宋篱慢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