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人碰头,来不及寒暄,大家开始找人。

    他们抓了两个会说英语的当地人简单询问了一下,当地人上厕所基本都是半野外,用一张塑料袋一围,地上挖了个大坑,上的时候脑袋还在外面,但是很多游客都接受不了,村子去年为了游客方便建了两间厕所,一个在沙滩那边,一个小岛的另一边断崖景点那里。

    赵澜江应该是接受不了露天厕所,大家合计了一下,分成两帮,一帮往回走去沙滩那边找,一帮去断崖那边找。

    岑司白和姜橙被三人组抛弃,姜橙本想拉上安叶一起,但是安叶坚决不当这个电灯泡。

    村子门口有越野摩托车等着拉客,但是只有一辆。

    小岛并不大,从沙滩过来摩托车也就开了十分钟,走路的话可能只需要半个小时,断崖那边反而有点远,拉客的师傅表示过去要开半个小时,走路要一个小时。

    安叶将姜橙推上车,“你们先过去看看,我们认得去沙滩的路,顺着路走过去找。”

    去断崖的路上人烟稀少,这个岛上可能也就几十户人,集中在沙滩那边,现在走到路是石子路,有些颠簸,姜橙紧紧抓住身后的铁架子,架子上有几处脱漆的地方生了铁锈,细碎的沙砾感,凑到鼻尖,很浓的铁锈味。

    岑司白注意到姜橙的动作,微微侧身低头,他身后的铁架比较光滑干净,姜橙眼神瞥向那里,明显是在纠结要不要把手往他身后挪动。

    这个动作会使得两人贴在一起,像相拥而坐一般,姜橙有所顾虑。

    就在这时,岑司白抓住她的手腕,准确无误的放到了自己身后的铁架上。

    “害怕?”

    “嗯。”

    姜橙没想到岑司白会注意到她这些小动作,不过看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她放松了些,为了坐直身体,她轻轻往岑司白那边挪动了一下,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皮肤立马感受到了彼此温度的辐射。

    “你怎么也上岛了?”

    两人离得近,姜橙的声音轻柔,像贴在耳边一般,岑司白手指不知受哪根神经控制,跳动了一下。

    前进路上,有一棵粉色花树开得极为茂盛,不知名的花,风吹动的时候,零星的花瓣随风掉落,香气随风迎面扑来。

    “来看看。”

    岑司白神情慵懒,他歪头去看姜橙,此时摩托车正好路过花树下,只见姜橙屁股一抬,伸手揪了一朵。

    “看,我抓到了。”

    姜橙神情激动,脸上满满的自豪得意,她将花捏在鼻尖轻嗅,然后递到岑司白面前。

    很香的味道,瞬间让人产生美妙的情绪,但是味道被风带走,若隐若现,岑司白歪头去看姜橙。

    姜橙依旧举着花,他仔细瞧,花梗很细,花瓣带着肉感,像她的手腕,温润的皮肉下骨骼纤细脆弱,他伸手,验证自己的猜想。

    姜橙不知道岑司白握住自己的手腕要干什么,她有些疑惑,但是没有想要抽回的冲动,看着他的眼神更像是一种放任,岑司白的指腹在她手腕内侧摩擦,有点痒,动作太过亲昵,有点不恰当的亲昵。

    接着,她的手被岑司白往前带,他低头,嗅花。

    “香吧?”

    姜橙得意收敛了一些,她坐直身体,将花放在大腿上,后知后觉的摸着自己手腕内侧,渴望肌肤接触,是一种冲动,付诸于行动,是一种试探,成年人的把戏,她懂。

    岑司白点头,随即歪头看向远处,搭在架子上的手张开,风从他指缝间穿过,指腹却在微微发烫。

    “到了,往前走是断崖,风景很好。”

    开车的小哥随口提了一句,便将两人放在厕所边。

    姜橙站在外面喊了两声,岑司白起身走进男厕那边,并没有人。

    “附近找找吧。”

    林亭童此时给岑司白打了电话过来,岑司白挂了电话,道:“不用了,人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

    姜橙扭头,看清岑司白的表情后,确定了这一消息无误,“那回去,还是逛逛?”

    “逛逛吧。”

    岑司白将手机放进兜里,两人顺着之前开车小哥指的方向走,也就是几百米的距离,树林消失不见,突兀的岩石裸露出来,岩石有着粗糙的颗粒感,铁青色,靠近树林这边还有点儿草皮,靠近海那边就像是被刀齐齐砍断一般,是真正的断崖。

    海浪拍打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大,姜橙甚至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水雾,断崖呈U字形,他们站的地方出于内凹的豁口处,往前一点,有一处窄窄的岩石向着海里延伸出一处能勉强站两人的平台,此时,有人正在那里照相。

    风很大,姜橙正觉得冷,一件外套便披到了她身上,她侧身去看岑司白,他看向远处,完全没有邀功的意思。

    姜橙低头嗅了嗅衣领,混杂着大海的清冽,以及一丝丝岑司白的味道,甚至带着热量,很好闻。

    岑司白扭头的瞬间,她急忙站直身体,害怕被对方发现自己刚刚这个略微有些变态的行为。

    “我想去那里看看。”

    姜橙指了指延伸出去的那处断崖,上面拍照的人已经离开。

    岑司白点头,姜橙走在前面他断后。

    岩石凹凸不平,而且极窄,每一步都要仔细看好才能落脚,风又大,岑司白的手从后面伸来,姜橙不假思索的握住,两人掌心紧贴,迎着风一起往前走。

    “你那天怎么了?”

    姜橙最后一步迈得有些大,跳上稍微宽阔的平台,她扭头看向岑司白,“哪天?”

    “为什么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岑司白依旧站在很窄的地方,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也不太一样,和平时冷硬的样子完全不同,眉眼柔和起来。

    姜橙意识到,岑司白询问这件事情并不容易,一般人际交往,涉及到对方隐私的东西,大家会有意识的回避,因为害怕等价交换,让对方敞开心扉的同时,每个人都要做好敞开心扉的准备,至少对于岑司白来说,是这样的,他并不八卦,不是为了有趣的事情开口,而是为了了解姜橙。

    他试图走向她,带着不掩饰的眼神,就像他们脚下这条延伸到海里的路,是心墙细微的裂缝,是走进浓雾的天梯,要么窥见美景,要么坠入悬崖。

    “你过来,抱着我,我就和你说。”

    姜橙这突如其来的过分要求,岑司白眼神明显一顿,风大,她的发丝飞舞,遮住了她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岑司白上前,伸出手臂,将姜橙揽入怀中。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了妈妈,”姜橙的声音装得很可怜,比那些可怜兮兮的猫咪还要可怜几分,“如果你生我气,气我说过的那些话,你就气吧,我没关系的。”

    岑司白身体一僵,真没想到姜橙突然来这招,让他有点吃不消,又觉得有些熟悉,她习惯用突如其来的幽默粉饰太平,姜橙不就是这样子的吗?

    让人捉摸不透,乖巧又调皮,不过接下来的气氛却直转急下,或许肌肤相贴能使两人的感应增强,他感受到她身上传达的悲伤,意识到这不是一句撒娇的话,果然下一秒,他听见她说。

    “其实也不是很小,十四岁那年。”

    “她没有和我道别,很突然的离开了我,从楼顶上跳下去的,其实,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她的情绪,也许她不会离开,前一天,剧组有人聊挂北城二附院精神科专家号的事情,她还好奇来着,她有抑郁症。”

    岑司白摸了摸姜橙的脑袋,手轻轻握住她的后颈,安抚的姿势,姜橙感觉到安心,继续说下去。

    要岑司白抱自己,完全是姜橙突如其来的想法,她确实有些冷,但更多的是为了避免眼神接触,如果岑司白盯着她,她肯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家庭有的复杂,不,很复杂,我爸爸有个情人,还生了个私生子,我妈妈是个不能接受背叛的人,但是她爱我爸爸,所以,这些人很受折磨,精神上的折磨,赵传的老婆和我妈妈认识,她那天说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关于我妈妈自杀前发生的事情,不是很友好的话题。”

    姜橙继续享受着岑司白的安抚,好像说出这些事情,并没有那么难。

    “所以我情绪失控,至于我们不是一路人的说法,我只能说抱歉,我贬低的是我自己,不是你。”

    握住姜橙后脖颈的手紧了紧,是在她回应她的话,带着安抚,他已经没有生气了,姜橙知道。

    徐淑晴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姜橙过得很麻木,她甚至感觉不到母亲的离开,仿佛只是一场暂时的分别,她没有太多悲伤,正常的进行生活,情绪稳定,有条不紊。

    反而是近些年,反噬一般,很多个瞬间,她都无比清醒的察觉到徐淑晴的离开,只需要一些熟悉的气味、画面、声音,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剧组破烂的躺椅,杂物间的灰尘味,甚至是导演对讲机传来的杂音。

    “这个世界上没有妈妈的人很多吧,一直揪着这个点,是不是太矫情,你觉得呢?”

    姜橙昂起头,她看着岑司白的眼,询问他。

    岑司白摇头,他松开手,轻轻理了理姜橙耳边的头发,发丝不听话,他捏住最挡视线那一撮,语气散去平日的漫不经心,认真道:“你很难受,我感觉到了。”

    “好吧,确实有点矫情,像演小时代5,导演可以喊卡了。”

    姜橙扯出笑容,眼轮匝肌已经努力到极致,泪珠无声滚落。

    岑司白触摸她的眼角,像线一样的泪水被手指截住去路,聚成一大颗珍珠,从他的指腹边缘翻滚滑落。

    “你不会要吻我吧?”

    姜橙已经丧失理智,这根本不是一个质问,而是一个的试探,或者是无声的邀请,如果真的害怕被吻,正常的思维是避开敏感话题,万万不敢如此直白询问。

    岑司白看着她的唇瓣,蠢蠢欲动,片刻后,他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嘴角扯出一抹笑,“我的家庭也很复杂。”

    停顿片刻,他指腹轻轻抚摸姜橙脸颊,“关于我,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乐意告诉你。”

    这是回归理智的信号,冲动固然美丽,但理智是岑司白的本色。

    姜橙点头,语气轻松,“行,我回去拟一个问题清单。”

    她转换情绪的能力很强,摆脱负面情绪是一种能力,努力锻炼会越来越强的能力。

    两人往回走的路上,姜橙觉得很诧异,对于和岑司白敞开心扉、宛如老友一样倾诉情绪这样的事情,完全无法想象会真实发生,而且还是这么突然,完全没有预演的状态。

    他们很熟悉吗?姜橙反省自己有没有祥林嫂体质。

    但必须承认,和岑司白说这些话时,她得到了很大的慰藉,可能这得益于岑司白没有表现过于惊讶、束手无策、拼命安慰等三种有可能的反应,他只是轻轻安抚她,像一个绝佳的容器,轻轻接纳她的悲伤。

    而他就像小章鱼拼命寻找的罐罐,姜橙钻进去时,整个人舒适极了。

    和联姻对象结婚这种俗世的烦恼,已经被姜橙抛之脑后,她遵循本心而行。

    “我那天说的话,你是不是很受伤?虽然我刚刚解释了这么多,那天也确实被情绪左右,但是这不是伤害别人的正当理由,我愿意做点儿什么弥补你,让你好受点儿。”

    走过需要小心翼翼的路段,姜橙跳到岑司白面前,眼神异常诚恳。

    岑司白看着姜橙眼睛,道:“有这种觉悟,很优秀。”

    “所以呢,怎么补偿?”

    “晚上陪我下飞行棋吧。”

    就这?

    应该不只是这个吧?

    姜橙回归成年人肮脏的思维,她觉得自己又发现岑司白另外一个本色,欲擒故纵。

    晚上大家汇合在岛上吃了一顿本地人的饮食,赵澜江有点郁闷,他发现姜橙和岑司白两人的气氛有点微妙,好像不仅仅是粉丝偶像的那种关系,他要有所醒悟的时候,又被林亭童一阵洗脑。

    “哥给你买部手机,你瞎想什么啊,再说了,你对姜橙姐是不是发自内心的爱?”

    赵澜江在半野外的厕所里蹲坑的时候被路过的人吓了一下,然后手机就掉坑里了。

    他急着跑去找人帮忙捞,所以这才和大家联系不上,最后手机是捞上来了,花了大价钱请的当地人,但是已经不能用,而且他碰了手机,虽然是用水冲过的,但大家不约而同的嫌弃他,不挨着他坐,包括他亲妈施云尹。

    所以,赵澜江很emo,更在看到姜橙和岑司白谈笑着回来后,他开始怀疑林亭童的安排。

    “是啊。”

    赵澜江点头,脸依旧开心不起来。

    “既然是发自内心的爱,姜橙姐开心你就开心,你怎么能因为看到她和别人开心就不开心呢,难道你不希望她开心?”

    赵澜江摇头,他看向小店里挨着坐的两人,再细想林亭童的话,点了点头,“她开心就好了。”

    回到游轮上,姜橙在安叶的嘘声中去了岑司白房间,两人下了很久的飞行棋,真的就只下飞行棋。

    姜橙期间偷瞧了岑司白几次,他一直沉浸在游戏里,不知道是不是习惯做事情高度专注,他真的异常认真,并且乐在其中。

    玩游戏的时候,那个高高在上、一脸严肃的岑司白仿佛生动了起来。

    不过岑司白玩游戏真的是欧皇,姜橙被杀了三把,她看了看时间,很晚了。

    “还来?”

    岑司白不知疲倦的样子,她非常怀疑这人是在虐.杀她的过程里找到了巨大的快乐,她半带撒娇语气的道:“你都不让我。”

    撒娇这种事情,开过头就变得自然了起来。

    岑司白掀起眼皮看姜橙,身体往沙发椅背上倒去,眼睛带笑,“好啊。”

    接下来的一把,岑司白真的一直让着姜橙,姜橙掷色子掷不到六,他就让她一直掷,他马上要赢了也要故意后退几步,但是姜橙又觉得这样没意思了。

    她低头看了看时间,又抬头看了看岑司白,犹豫着问,“我们真的只下飞行棋啊?”

    “不然呢?”

    岑司白手上转着色子,看姜橙的眼神说不上清白,但又保持着该有的冷静。

    姜橙试探性的问:“有没有成年人的活动啊?”

    “啊!”

    姜橙捂住脑袋,气鼓鼓的看向岑司白,这人敲她脑袋。

    “脑袋一天在想什么?我不是那种身体控制大脑的人,我希望你能明白。”

    岑司白起身收拾好棋盘,昨晚上姜橙的行为就已经不正常了,成年人怎么不懂这些,他叫她来也是等她主动提起,方便他和姜橙说清楚这事儿。

    姜橙被人赶出了房间,她瘪嘴,在心里骂岑司白老古董。

    入夜。

    海风微凉,月色昏暗,月光洒在姜橙如玉的手腕,岑司白指腹摩擦着她的肌肤,手腕上的红线绷直,隐没在床档深处。

    姜橙挺腰起身,她吻住他的喉结,然后伸出舌头,舔舐,他附身下去,咬住姜橙细弱的脖颈,彼此喘息。

    ......

    岑司白在温热、凉意交替中惊醒,他仿佛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大脑虚脱,这个梦太真,耳畔的呼吸、指腹的温度、舌尖的触感,一切都还在。

    落地窗外,月色如水。

    他起身走到外面,点燃一支烟,燃在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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