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不等榕溪背起药箱,崔启明便急急喊道:“等等,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您……”

    “好一手如意算盘,并不是非你不可,我早就和你说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好自为之。”榕溪没耐心与他这种人继续周旋,背起药箱就往外走。

    崔启明神色一慌,拖着身体往长榻边沿挪动,想要抓住榕溪的裙角,却跌倒在地,他声音嘶哑难听,“不是,我想求您在毓郡王跟前美言几句,不要牵连林英等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是我知晓的,绝不隐瞒。”

    榕溪闻言停住脚步,却并未转身,而是撇了撇嘴角,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她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噢……你都知道些什么,不妨说来听听,我虽为医,但也为商,官有官道,商有商道,要看价码合适否?”

    崔启明听罢彻底瘫在地上,想哭又不敢,缓了一会儿,抹了一把没什么存在感的眼泪,忽见榕溪提脚,他赶紧拽住她的裙角,“亰都榕府的老太君,她……她想斩草除根。”

    “呵呵呵,亰都榕府?不是我这个做晚辈的自大,她还没那么大本事,你要是不愿意说,不说也罢。”

    榕溪转头伸手拉住裙摆,用力扯开被崔启明拽住的裙角,不想崔启明又死死抱住她的脚,正想着是推开他,还是踹开他,又想到此人昏迷才醒,还是她救活的,万一因她这一脚一命呼呜,她可不就犯了杀人罪,不可不可。

    与此同时,萧轻舟一行人来到香满楼,只见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王亦眉头一皱,大声一吼,“毓郡王在此,不得喧哗。”

    “毓郡王来了,大家让一让吧。”不等衙役上前驱赶,围观人群中冒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众人闻言随即四处张望,想找出此人,却见衙役们上前拦截,迫使他们不得不空出一道通往香满楼的路。

    萧轻舟自王亦出声开始,便站在一旁,凤眸里看不出一丝波动,却让周围空气冷若冰点。

    他招来霍星,低声吩咐道:“找出此人,不得惊动其他人。”

    “诺。”

    而围观人群见状瞬间安静下来,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并自觉跪地朝萧轻舟叩拜,皆匍匐在地,不敢直视这位容冠北靖的王。

    王亦对萧轻舟使了一个眼色,见对方点头,他便让李廷带着几个衙役进香满楼搜查,刚一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人破口大骂,“你们不得好死,香满楼赔我儿子。”

    “衙差办案,不得喧哗,闲杂人等回避。”李廷领着几个衙役往门口一站,面色冷凝,惊得里面吵闹之人失了声。

    待仵作一番检查之后,同李廷交换了一下眼色,果然与秦掌柜死因相似,需要将破碎碗碟带回去仔细检查一番,方才能确定。

    而之前吵闹的人见状,哭丧着脸跪倒在李廷跟前,“求大人为我儿作主,他是被冤枉的,如今死得不明不白。”

    李廷右手点了两个衙役,将此人扶起来,又朝围观的人群道:“大家都散了,从今日起香满楼暂停营业,直到找到凶手。”

    “还找什么凶手,肯定是榕记药膳铺的人干的,她们故意给东家图纸,然后栽赃陷害……”屋内角落里站着一个掌柜装扮的中年郎君被“噹”一声,刀锋入鞘的声,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李廷面黑如铁,懒得反驳,一挥手,“屋内的人都有嫌疑,全部押回县衙受审。”

    一时之间屋内嘈杂一片,都在否认不关自己的事,却无济于事,已被衙役上前纷纷扣押。

    而李廷已抬步往外走,一出大门,便见到不远处一棵榕树下站着两个人,正是榕溪和萧轻舟,秋风拂过,落叶簌簌而下,飘在他们身上,似一道美丽的风景,吹起的衣摆缠绕在一起,紧密无间。

    他一时犹豫,不知要上前叨扰,却见榕溪朝萧轻舟低语了一句,两人起步往这边走,他赶紧迎上去,对萧轻舟躬身行礼。

    “郡王,死者李术,年方十九,原本是秦掌柜族里的家生子,为人惯会见风使舵,阿谀奉承讨来香满楼当伙计的差事,听闻秦掌柜死于牢中,便计划携款逃跑,不想与他人引起争执,打碎带有节气图案的碗碟,唯有他见血。”

    “屋内吵闹之人是李术阿父,似有煽风点火的嫌疑,且苗头指向榕记药膳铺,故下官已将屋内之人全部带回衙门受审。”

    榕溪听着前面的话,以为就是简单的利益熏心,还暗自笑话自己想多了,不曾想接下来的话与她所想相差无几。

    她见萧轻舟瞥了一眼正被衙役带走的那几个人,眉梢动了动,却并未出声,她便侧过身,淡笑着问道:“就因为榕记先有了节气图案碗碟,所以什么脏水都往榕记那里泼,这是何道理?”

    李廷没想到自己只不过陈述一下案情经过,却被榕溪问住,他神色怔了怔 不由得看了萧轻舟一眼 见对方眸光不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有些头疼,只能硬着头皮对榕溪道:“榕小娘子莫急,这只是他人一面之词并未有实证,是非曲折衙门自有定论,不会任由榕记被污蔑。”

    “本郡王肚子饿了。”

    萧轻舟轻飘飘一句话,,打断了榕溪想要继续追问的动作,也算是帮李廷解了围,只见李廷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榕溪眉头稍皱了皱,心里不经有些气闷,实在搞不懂这毓郡王是何意,关键时刻来这一出,她还没问完呢,总不可能是真的饿了,让去她做膳吧。

    她自荐成为萧轻舟专职营养师,可没说要做他的专职膳娘,纵观他近期的言语行为,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榕溪内心忍不住哀嚎起来,但木已成舟,她淡淡瞥了一眼萧轻舟寡淡的神情,忍着没有直接发作,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何况李廷回答的话中规中矩,既不偏袒,又没影射,确实不好再继续发问。

    榕溪见周围还有衙役在盘问围观人群,也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稍稍松了眉头,扬起唇角,“这里离榕记药膳铺也没多少路程,郡王要是得空,不如随我回去用膳?”

    “走吧。”萧轻舟说完便抬起脚步向前,一点都没耽搁,就像随时等着榕溪这句话。

    李廷见状嘴角却抽了抽,毓郡王不是随衙门一起来查案的吗?怎么说走就走,王县令在那边忙得脚不沾地,也没见他上前问一声。

    没想到一出声就是他饿了,以前没听说毓郡王不按常理出牌啊,关键是居然还有人敢接这话茬。

    愣是让李廷一时噤声,不知该如何说话。

    榕溪闻言只是愣了一下,便恢复如常,先是朝萧轻舟颔首示意,又转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李县尉,节气碗碟的案情若是有新进展,麻烦来榕记传个信,还有就是崔启明醒了。”

    她在某个身影上顿了顿,很快离开,才慢吞吞地将这句话说完,尤其加重“崔启明醒了”这几个字。

    “此话当真?”李廷惯来刚毅的脸听到此话,神色倏地一变,不由自主地看向萧轻舟,却见对方依然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便知此事不可能越过他。

    榕溪余光瞥见萧轻舟正挪动脚步要走,便朝李廷点点头,随即跟了上去。

    李廷自是不敢拦着,但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能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直等到完全看不见,才带着几个衙役驱散周围聚集看热闹的人,又留了一些人手盯着香满楼,他便赶紧去王亦那里,传达榕溪给的消息。

    榕溪跟着萧轻舟不紧不慢地回到榕记,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交流,匆匆赶来与他们回合的霍星和林原见状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霍星忍着没敢问,便朝林原使了一个眼色。

    林原抿了抿唇,稍微落后榕溪半步,低声问道:“可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榕溪抬眉望了一眼走在前头的萧轻舟,背影高大挺拔,完全看不出被老御医预言活不过弱冠之年的样子,若不是她为其诊过脉,了解他身体的实际情况,或许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她浅笑着摇摇头,心道你们自己主子什么样的作派,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了解吗?

    “郡王,此时已过了用膳时辰,不知您……”榕溪三步并两步追上萧轻舟,在他一侧轻声询问。

    萧轻舟脚步未作片刻停留,直接一脚迈入药膳铺,正好瞧见王大娘和榕晴在收拾桌椅,打扫卫生。

    他一时没地方落坐,身体又很疲乏,便依靠在旁边的木柱上闭目养神。

    却把榕晴吓得不轻,拉着王大娘慌慌张张跪下行礼。

    榕溪只不过转身让林原快去快回买几样食材,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她心里一咯噔,以为萧轻舟昏倒了,瞬间回头。

    没想到却见到这样一副场景,她一时怔住,都不知道该摆哪种表情,自家阿姊和王大娘跪在地上,两人的头恨不得垂到地上,而萧轻舟靠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想搭理,还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她虽是医者,应该不分男女,但这是古代,还是不想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何况霍星不是在外面,她转身正要去唤霍星,他刚好进来。

    不用榕溪提醒,霍星一进门就看见自家主子倚在一旁,他面色凝重,一个跨步上前扶住萧轻舟,焦急道:“主子可是旧疾犯了,为何不让让榕小娘子瞧瞧?”

    他将萧轻舟搀扶到一张最近的桌子坐下,错过萧轻舟摆手的动作,便朝榕溪冷声道:“榕小娘子,您愣在那里作甚,没见主子身体不适?”

    榕溪正准备扶榕晴她们起身,没料到霍星这么心急,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质问,她很冤好吗?

    萧轻舟明明是快饿昏才这样。

    “别吵,只要是吃的,先上一些来。”萧轻舟觉得耳边聒噪急了,很不耐烦地来了一句,只差把他立马要用膳放在嘴边了。

    榕溪闻言没好气地瞪了霍星一眼,你家主子饿成这样饥不择食了,作为他的贴身下属都没发现,怎好意思怪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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