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前人来人往，乳娘引着脖子四处张望，在瞧见封殷后，人急忙迎了上去，“大人，晓芸小姐说想要同小少爷玩，将人抱走了。”
“什么？”封殷微微蹙眉，晓芸的性子也太乱来了。他让乳娘在外头等，按着人给的位置，很快就到一包厢门口。
他的步子微微停了下来，自上次同陈骞谈过一次后，俩人就再没来往。陈骞这次调来霍勒津，他之前丝毫不知情。
门虚掩着，里头传来女子温柔的问话还有阿名不太利索地稚嫩回应。封殷听了会儿，发觉陈骞并不在里头。
“娘亲？”两岁大的孩童，头戴虎头帽，模样生的玉雪可爱。此刻人被骆玉珠抱坐在怀中，小手拿着半截糕点，一双眼睛黑湛湛地看着人，丝毫不怕生。
“嫂嫂，他喊你娘亲。”一旁的何秋娘听了拍手兴奋道。
“别胡说，他是想他娘亲了。”骆玉珠说完给小孩喂了点水。她们今日本是来酒楼吃饭的，陈晓芸从学堂过来，甫一见面就将这孩子塞她怀里，说让她看一会儿，然后人就跑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孩子太小，她问不出什么。只是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晓芸同人爹娘说清楚了没有，若是没说清楚，说不得孩子爹娘如今正着急找人。
“秋娘，你去外头再瞧瞧，看能不能寻到晓芸。”
“好，我再去看看。”何秋娘起身，“嫂嫂，你别太担心，陈南哥已经跟去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外头听到这番对话的封殷抬手打算敲门，身后就传来了叫喊。
“四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陈晓芸问。
屋内骆玉珠和何秋娘听到声音，纷纷转头。门推开，陈晓芸率先进来，再就是封殷和陈南。
“封公子？”
“嫂嫂。”
“爹爹”
骆玉珠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孩子竟是封殷的。见到封名，陈晓芸脸上立马露出了笑意，她上前将孩子抱了起来，“阿名，好久没见到姑姑了，还记不记得姑姑？”
“姑姑。”封名乖巧喊道。
“嫂嫂，你看他叫我了。”
骆玉珠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此时此刻见到封殷，委实有几分尴尬。
封殷神色倒是十分自若，“多谢嫂嫂替我照顾阿名。”
“应该的，阿名很可爱。”骆玉珠客气道。封殷和陈骞之间虽有龃龉，但明面上并没有闹僵，所以她还须客气礼貌些。
“三哥今日没来？”
“他刚到戌北营，忙的很，没时间陪我们。”骆玉珠浅笑道。
封殷点头，“三哥如今是郎将，林海将军又将戌北营交给他，自是该忙碌……”
……
晚间一场大雪，一早起来整个霍勒津银装素裹。陈骞不用去军营，披着件狐皮大氅坐在炕上给骆玉珠煮茶。茶这种东西，在认识骆玉珠前他甚少喝。煮茶更是繁琐，他也不懂其中的奥妙。但骆玉珠喜欢，又时常在他面前摆弄，耳濡目染之下如今也懂得了一些。
骆玉珠坐在对面一面指点陈骞的手法，一面同人讲昨日同封殷的碰面。
“后来他就走了？”陈骞问。
“恩。”骆玉珠点头。陈骞不在，她们几个都是女子，同封殷呆在一处本就不便。再者她们那日本是为了冰嬉买行头，封殷在那儿同他们也说不上什么。
陈骞抬手给人斟了一杯，询问味道怎么样。
“香气清幽，入口甘甜。”骆玉珠浅浅品尝一口道。这是今年新种的云雾茶，不久前刚从江南运来的。陈骞在家中备了一些，又着人给乌拉的骆父骆母送去了一些。
陈骞也给自己斟了一杯，细细品味起来。骆玉珠放下杯子，询问人，“你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走冰？”
每年十月下旬，河湖水封冻后，霍勒津百姓便会去走冰。到十一月，官府还会举办冰嬉比赛，参赛者众多，十分热闹。陈晓芸酷爱此项运动，为了每年的走冰，都必得添置一套新行头。
骆玉珠虽未参与过，但在陈晓芸的描述下已然心驰神往。昨日挑选了走冰的行头回来，现在已然是迫不及待想要去试一试了。
“你想什么时候去？”
“明天。”骆玉珠道，要她讲自然是越快越好，但陈骞那么忙……
“那就明天。”
“……”骆玉珠微怔之后立马笑了起来，“不许骗我。”
……
冰湖旁搭起了高台，四围插满了旌旗，来看热闹的百姓早早占好了位置。小贩叫卖声、孩童嬉闹声以及大人的交谈声交错，画面看着十分热闹。
陈骞扶着骆玉珠从马车中下来，俩人身披一黑一白狐裘，朝着高台走去，身后陈晓芸等人跟随。
每年冰嬉比赛的座位都十分紧俏，属于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若是从前陈骞等人恐怕也只能同其他人一般站在外围观看，但如今陈骞好歹是个郎将，人又得林海将军看重，主办这次冰嬉比赛的商会特意给他留了位置。
知道这个消息后最高兴的莫过于陈晓芸，一脸数天脸上都带着笑。
高台被分成大大小小几十个区位，彼此之间用了屏风隔开。他们的位置算不得顶好，但也不算差，放眼望去，视野极好。骆玉珠看着不远处穿着各色衣着的人群正打算喊陈骞看，就听到有人唤他们。
“陈郎将。”有人喊道。
能上高台的人家皆是霍勒津的权贵人家，若是从前的陈骞，这些人定然是不愿搭理。可陈骞如今升了郎将，林海将军更是将戌北营给他管，其中的器重不言而喻，故而这些人才主动来打招呼。
同人寒暄完，骆玉珠正松口气，余光中瞥见又来了俩人。为首的男子一身玄色长袍，外披一件黑色鹤氅，面容年轻又俊朗。身后的妇人内着紫衣长裙，外披着件紫狐皮，面容白皙，自有一派英气妩媚。
“陈大人，这位置可还满意？”男子笑问。
“宋大人。”陈骞说完给骆玉珠介绍，“宋长风宋大人，也是这次冰嬉比赛的操办人。”
骆玉珠屈身给人行礼。
“早就听闻陈郎将的夫人来自江南，气质不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宋长风上下打量了眼骆玉珠，心中不禁感叹陈骞这个土匪头子真是好福气。
“宋大人客气了，夫人气度亦是不凡。”骆玉珠看着宋长风身侧的紫衣夫人夸赞道。
“陈夫人误会了，我还未成家。这位是三必商行的徐老板。她如今可是我们商会的重要人物，这次冰嬉她出力可不少。”宋长风介绍道。
骆玉珠脸上顿时一阵尴尬，连忙道，“原来是徐老板，恕我眼拙。”
徐冬娘莞尔一笑，似是见惯了别人这样的误解，并不生气。
几人又说了几句，宋长风和徐冬娘才离开回自己的位置。骆玉珠轻呼口气，抬头见陈骞眼中戏谑，顿时不满地瞪了人一眼。
她丢脸于他有何益处，竟笑的这般开心？
陈骞见人颊腮染了几缕薄红，一双翦水秋瞳看着自己，目光似嗔似怨，顿觉心头一热，他伸手去拉骆玉珠的手，同时将嘴角笑意压下，“好了，为夫不笑了。”
骆玉珠闻言斜睨又瞪了人一眼。
骗人！
陈骞拉着人回到座位，安抚道：“这事怪我，该提前同你说清楚这次冰嬉比赛的情况才是。”
骆玉珠本就没有真生气，见陈骞这般说，自是不再计较。她对宋长风刚说的商会还有徐冬娘这个人颇有几分好奇，便向陈骞询问。
陈骞给人解释，商会是霍勒津几个最大的商行一起搞得，做的生意十分庞杂，皮料、茶叶、丝绸瓷器皆有，更有甚者有些人交易粮食、私盐。他们连接中原和大羽，与周边各部族也联系紧密，是霍勒津极其强大的一股力量。
“至于徐冬娘，”陈骞语气微顿，“她是个很聪明的商人。她的三必商行主要做的是茶叶和皮毛料子的生意，为人豪爽，在霍勒津……”
突然鸣炮声响，旌旗摇动。
骆玉珠的目光立马被吸引了去，也没听到陈骞后来的话。她看着不远处鱼贯而入的兵士，欢喜道：“要开始了。”
陈骞点头，算了，先看比赛。
此时宋家那边上来两个姑娘，陈晓芸偏头瞧了一眼，恰好同上来的姑娘对视，两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陈晓芸心中一阵心虚，就在她觉得对方肯定不放过她时，那姑娘偏过头径直离开了。
她看着人的背影半晌，确定自己该是没有认错人。
“嫂嫂，你看看那姑娘是不是我们之前在赌坊遇见的？”陈晓芸走到骆玉珠身旁询问。骆玉珠偏头瞧了瞧，隔着屏风她分辨不出来。
“宋家二姑娘，你们认识？”陈骞转头看了眼问。
“不算认识，”骆玉珠把那日赌坊的事情给人说了下。
陈骞思索了会道，“宋家大姑娘本同沈阕有婚约，不知为何一月前退婚了。”
那这样说来，那日的姑娘极有可能是宋二姑娘了。当时那姑娘女扮男装被石头戳破，正气的不行，见林管事下来转身就跑了，想来不是怕他们，而是不想要让沈家的人知道。
“不论那日发生了什么，既然人家不想认，你别过去嚷嚷知道吗？今日林海将军也是过来了的，别闹事。”陈骞对着陈晓芸嘱咐道。
陈晓芸点头，“我只看比赛，其他我才懒得去管。”
看台下身着各色的兵士鱼贯而入，他们手持小旗，或做金鸡独立状，或哪吒脑海、双飞燕等。骆玉珠看着那些人翩若游龙，婉若惊鸿的身姿，不禁跟着众人一起喝彩。
表演结束后便是正式比赛。比赛项目共有三类，抢等、抢球以及转龙射球，这其中以转龙射球最为精彩。
所谓转龙射球，即冰上射箭活动。以一人执小旗前导，二人执弓矢随于后。执旗者二十一人，执弓矢者倍之，共分红黄蓝三队，盘旋曲折行冰上。远望之，蜿蜒如龙。将近高台处，设族门，上悬一球，曰“天球” ，下置一球，曰“地球”。转龙之队急趋至，一射天球，一射地球。两球皆中者得一旗，最终得旗多者胜。
转龙射球开始前，有侍从过来询问是否押注。陈晓芸选了去年的冠军队黄队，骆玉珠从钱袋中摸出银子正想投钱，陈骞拦住人的手，“换个队？”
骆玉珠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高台上有些风，陈骞微微偏头小声道：“都选一个，容易输。”
骆玉珠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最后她押了红队。不为别的，只为这颜色显眼。
参与冰嬉比赛的皆是专业选手，个个苦练许久，技艺高超。比赛至精彩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吆喝，陈晓云几次忍不住叫出来，被陈骞喝止。此刻两名背插黄旗者各自开始射球，眼瞧着地球被射中，众人屏息观看另一只飞箭。
箭矢以毫厘之差越过天球，
陈晓芸气得猛地站了起来，这一箭没中，表示她所押的黄旗获胜无望，“这要是我哥和十哥上去，肯定都能中。”
一旁的陈石听了点头，陈骞让陈晓芸坐下来，无奈道：“在冰上你以为有那么容易。”
骆玉珠在一旁掩唇浅笑，脑海中不禁设想陈骞上去的画面，继而觉得陈晓云说的挺对的。
冰嬉比赛共三天，最后红黄两队都没能获胜，不过投进去的银子不多，倒也不大心疼。最后一日比赛结束，众人还没下高台，宋长风和徐冬娘就再次走了过来，说是想要陈骞参加他们的队伍打冰嬉。
这是惯例，每年比赛结束后，霍勒津的一些儿郎们就会自己组队打冰嬉。
陈骞一早就答应了骆玉珠比赛结束之后要带她走冰，故而此刻拒绝了宋长风。
一旁的骆玉珠见他拒绝的干脆，心中甜蜜的同时不禁也生了几分不好意思来
“陈大人，你就给我个面子，就这一次。我刚刚可是放话一定要赢的，要不这样，赢了的彩头我不要，送与夫人，也算是我初次见面的见面礼。”宋长风说完转头看向骆玉珠。
这话说的这样谦卑，骆玉珠知道宋家在霍勒津地位不俗，陈骞教她走冰什么时候都可以，但结交宋家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不知是什么彩头？我还从未得过比赛彩头呢！”
骆玉珠这话一出，宋长风立马笑了起来。陈骞看了人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是对雀钗，我瞧着同夫人极配。”徐冬娘适时道。
“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长风和徐冬娘先行离开，陈骞看着骆玉珠问，“真想要那彩头？”
骆玉珠双眼晶亮点头，“恩，可以吗？”
“等着我回来。”
到了陈骞等人上场，骆玉珠才发现比赛是男女搭配的转龙射球，而同陈骞一起的便是那位徐老板。陈晓芸在一旁给她解释，这种男女的形式从前也有不少的。
本在隔壁的宋家姑娘也坐了过来，宋二姑娘听了陈晓芸的话不禁冷哼一声，“以前虽有，但从来都是夫妻、手足搭。哪有一个寡妇天天混在男人堆里……”
“观云，不可胡说。”宋大姑娘制止道，说完她转头看向骆玉珠，有些歉疚地朝人笑了笑。
骆玉珠浅笑表示没什么，宋二姑娘说得是徐老板吧！一个模样美艳的女商人，还是个寡妇，确实容易惹人非议。
鸣炮声响，骆玉珠再想不得其他，专心看起比赛来。陈骞的厉害骆玉珠早已知晓，但徐冬娘的冰嬉也很不错。冰场上一身红衣的姑娘走起冰嬉来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再加上陈骞高超的射术，连连惊叹众人。
不出意外，最后红队获胜。骆玉珠和陈晓芸在台上看到判官送上彩头，俩人同宋家姑娘说了两句，提起裙摆便跑下了高台。
高台的左侧，设置了更衣处。骆玉珠没找到人，猜想人是去换衣服去了，便在外头安心等待。
“陈夫人。”
骆玉珠听到声音回头，向她走来的是徐冬娘，她还穿着刚刚比赛时的衣服。她骨架较大，平日里看着觉英气更重，此时一身红色站在风中到显得有几分单薄，一时倒多了几分俏丽妩媚来。
“徐老板！”骆玉珠称赞道，“你刚刚冰嬉走的真好。”
“谢谢。”徐冬娘浅笑了下，她看着骆玉珠，突然问道，“陈夫人从前有听说过我吗？”
骆玉珠微怔，对于徐冬娘的问题有些意外，不过徐冬娘作为三必商行的老板，模样生的又美艳，在霍勒津也算是声名在外。骆玉珠对这位美艳老板印象不错，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寡妇在商业上能有这般成就，是很值得让人钦佩的。
“我刚从乌拉过来的，对这边的人知道的还不多。”
“霍勒津冬日冷，夫人从南方过来，想来不习惯。北山上有温泉，很适合怕冷和身上有旧伤的人。夫人有机会可以和陈大人一起去。”
“多谢挂念，有机会一定去。”骆玉珠说完心头不禁升起些许怪异，旧伤？她是说陈骞身上的旧伤吗？
徐冬娘又换了问题，“夫人喜欢喝茶吗？”
骆玉珠点头，“我从江南来，江南爱喝茶。”
“我刚好做了些茶叶生意，不知夫人喜欢喝什么茶？”
“江南好茶多，近来云雾茶……”骆玉珠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陈骞喊他。陈骞急急走来，脸上神色有几分严肃。
“陈骞。”骆玉珠高兴道。
“怎么一个人过来了？”陈骞握住人手道。
“等你呀！”骆玉珠小声说完转头看向徐冬娘，笑道，“徐老板美意我心领了，只是家中茶叶已有许多。”
“既然陈大人回来了，我就先走了。”说完徐冬娘同陈骞见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你们刚刚再说什么？”陈骞问。
骆玉珠的注意力却被陈骞手中的雀钗吸引住了，“是这个吗？”
“恩，”
其实算不得多好的东西，但骆玉珠很是喜欢。她将头上的暖帽取下，让陈骞给她戴在头上。
“好看吗？”骆玉珠歪了歪头，一脸笑意的问人。
“很漂亮。”陈骞抬手抚了抚人脸颊。钗鬟轻摇，荡出一道明丽的光，衬着小姑娘的脸颊如白玉一般漂亮。
俩人相携朝高台走去，骆玉珠先是称赞了一番刚刚陈骞在赛场上的英姿，才提到徐冬娘。她将刚刚徐冬娘问她的问题告诉陈骞，才道：“她问那些问题是不是有些奇怪？”
陈骞脚步微顿。
“怎么了？”骆玉珠问。
“我们家商行就叫三必商行。”陈骞如是道。
“……什么？”骆玉珠惊得瞪大了眼睛，她抬头看陈骞，确定人说的是真的。
“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我怕王家的人找麻烦，所以这件事如今除了你我之外，只有何文和石头知道。”
……
十一月的霍勒津已经很冷了，寒风中徐冬娘不禁打了个冷颤，余光中她还能瞥见骆玉珠脸上的笑意以及陈骞抬手将雀钗给人戴到了头上。
她从未见过陈骞用那般眼神看过一个姑娘。
她深呼一口气，只觉一时冷到了肺腑中。
刚刚陈骞走来时那个模样，是怕她胡说什么吗？她想她刚刚不应该过去的，只是远远看到骆玉珠过来，不知怎得她就是很想过来打个招呼。早在知道陈骞娶亲时，她便想要知道他娘子是何模样，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这次冰嬉比赛，她让宋长风将陈骞的位置安置在他们隔壁，就是为了能一探究竟。
那日骆玉珠刚上台，她就瞧见了人。人披着白狐裘，模样生的确实漂亮，只是看着那样小，那样柔弱。她想陈骞喜欢人什么呢？她又能为陈骞做些什么呢？
宋长风酷爱冰嬉，喜欢组队同人打比赛，她又撺掇着人去邀请陈骞。她想同陈骞一起冰嬉，也想让骆玉珠瞧见从而生出几分不满来。
可是没有，她很开心，或许陈骞还未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关系。
俩人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那般亲密无间。
她知道陈骞曾救过她的命，曾照顾她、鼓励她吗？知道这么多年俩人是如何一起经营商行的吗？
……
徐冬娘和陈骞的认识早在五年前，那时陈骞还是黑水寨的大当家，一次外出在林中野兽爪牙下救下了个姑娘。姑娘浑身是伤，因丈夫死去被村里人认为是不吉之人而被丢弃在山林中被野兽追赶。
将人救下后陈骞本让人自己回家，徐冬娘却说自己无家可回。陈骞见人可怜，又一脸心灰意冷求死模样，就将她带到有人烟之处，又留下些许银子托一农妇帮忙照顾。
俩人再次见面是在霍勒津，彼时陈骞已经从黑水寨中下来，徐冬娘则在霍勒津一酒馆做工。陈骞喜欢喝酒，常去酒馆，一俩二去俩人就熟悉了起来。再后来武馆、镖局被王家的人逼散，陈骞想要重建，他需要一个全新的面孔，他找到了徐冬娘，徐冬娘听了陈骞的请求后也立马答应了下来。
马车上陈骞讲完了俩人的相识过程，骆玉珠久久沉默后抬头问人，“那那日你去花楼见的人是不是她？”
“是。”
刘婶觉得奇怪，前几日每日回来脸上都是带着笑，怎么今日回来却是一脸的不高兴。陈骞拉住人，微微蹙眉道：“玉珠。”
骆玉珠抽回手道：“你先别和我说话，我要先想想。”
“想什么？”陈骞不明白。他都已经如实同人讲了，还有什么不明白需要想的地方？
晚间看着始终背对着他的骆玉珠，陈骞再也忍不住，不顾人的挣扎，将人牢牢锁在怀中，“骆玉珠，我们谈谈，你想想什么？”
骆玉珠低垂了眼睛，不想瞧人。
“到底怎么了？还是因为冬娘？”陈骞放软了话语，温声哄道。
“你叫她叫的那样亲密。”骆玉珠顿时红了眼睛，快速地让陈骞始料未及，“我……我以后不这样喊她了。”
“她喜欢你对不对？”骆玉珠咬唇肯定道，“她喜欢你。”
若不是喜欢，今日怎么会问出那样莫名的话？怎么能知道陈骞身上有旧伤？若不是喜欢，在陈骞当时找到她帮忙时，又怎会想到没想就答应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或许不是一见钟情，但早就初见，徐冬娘对陈骞就该是有好感的。这么多年，她为陈骞经营商行，其间若说没有人爱慕她不可能，可是她始终一人，她在等陈骞回头看她。
陈骞沉默片刻道：“玉珠。”
“你知道她喜欢你？”骆玉珠说完眼泪顿时冲出眼眶，她挣扎着就要陈骞放开她。
“玉珠，”陈骞连忙搂紧人道，“可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从来只有你一个。早在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你，我想娶你做娘子。”
陈骞说的真诚，骆玉珠眼角又滑下一滴泪，问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骞同人对视片刻，缓缓道，“几个月前，其实也不是特别确定。郑叔跟我说了些情况，我才隐约觉得。”若不是今晚骆玉珠这般肯定，他依旧还不能十分确定。
徐冬娘性子豪爽，多年相处下来更像是兄弟。而她之前曾有丈夫，多年来一直一个人他以为是从前受了情伤的缘故，他是真没有想到人会喜欢他。
而他在寨中时，一门心思放在同朝廷的对抗上，后来从黑水寨中下来又去了战场，回来后同王家结仇，不久又去了乌拉剿匪，他实在没有功夫去想成亲的事情。直到遇到骆玉珠，他才有了想要成亲的念头。
“什么？”封殷微微蹙眉，晓芸的性子也太乱来了。他让乳娘在外头等，按着人给的位置，很快就到一包厢门口。
他的步子微微停了下来，自上次同陈骞谈过一次后，俩人就再没来往。陈骞这次调来霍勒津，他之前丝毫不知情。
门虚掩着，里头传来女子温柔的问话还有阿名不太利索地稚嫩回应。封殷听了会儿，发觉陈骞并不在里头。
“娘亲？”两岁大的孩童，头戴虎头帽，模样生的玉雪可爱。此刻人被骆玉珠抱坐在怀中，小手拿着半截糕点，一双眼睛黑湛湛地看着人，丝毫不怕生。
“嫂嫂，他喊你娘亲。”一旁的何秋娘听了拍手兴奋道。
“别胡说，他是想他娘亲了。”骆玉珠说完给小孩喂了点水。她们今日本是来酒楼吃饭的，陈晓芸从学堂过来，甫一见面就将这孩子塞她怀里，说让她看一会儿，然后人就跑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孩子太小，她问不出什么。只是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晓芸同人爹娘说清楚了没有，若是没说清楚，说不得孩子爹娘如今正着急找人。
“秋娘，你去外头再瞧瞧，看能不能寻到晓芸。”
“好，我再去看看。”何秋娘起身，“嫂嫂，你别太担心，陈南哥已经跟去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外头听到这番对话的封殷抬手打算敲门，身后就传来了叫喊。
“四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陈晓芸问。
屋内骆玉珠和何秋娘听到声音，纷纷转头。门推开，陈晓芸率先进来，再就是封殷和陈南。
“封公子？”
“嫂嫂。”
“爹爹”
骆玉珠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孩子竟是封殷的。见到封名，陈晓芸脸上立马露出了笑意，她上前将孩子抱了起来，“阿名，好久没见到姑姑了，还记不记得姑姑？”
“姑姑。”封名乖巧喊道。
“嫂嫂，你看他叫我了。”
骆玉珠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此时此刻见到封殷，委实有几分尴尬。
封殷神色倒是十分自若，“多谢嫂嫂替我照顾阿名。”
“应该的，阿名很可爱。”骆玉珠客气道。封殷和陈骞之间虽有龃龉，但明面上并没有闹僵，所以她还须客气礼貌些。
“三哥今日没来？”
“他刚到戌北营，忙的很，没时间陪我们。”骆玉珠浅笑道。
封殷点头，“三哥如今是郎将，林海将军又将戌北营交给他，自是该忙碌……”
……
晚间一场大雪，一早起来整个霍勒津银装素裹。陈骞不用去军营，披着件狐皮大氅坐在炕上给骆玉珠煮茶。茶这种东西，在认识骆玉珠前他甚少喝。煮茶更是繁琐，他也不懂其中的奥妙。但骆玉珠喜欢，又时常在他面前摆弄，耳濡目染之下如今也懂得了一些。
骆玉珠坐在对面一面指点陈骞的手法，一面同人讲昨日同封殷的碰面。
“后来他就走了？”陈骞问。
“恩。”骆玉珠点头。陈骞不在，她们几个都是女子，同封殷呆在一处本就不便。再者她们那日本是为了冰嬉买行头，封殷在那儿同他们也说不上什么。
陈骞抬手给人斟了一杯，询问味道怎么样。
“香气清幽，入口甘甜。”骆玉珠浅浅品尝一口道。这是今年新种的云雾茶，不久前刚从江南运来的。陈骞在家中备了一些，又着人给乌拉的骆父骆母送去了一些。
陈骞也给自己斟了一杯，细细品味起来。骆玉珠放下杯子，询问人，“你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走冰？”
每年十月下旬，河湖水封冻后，霍勒津百姓便会去走冰。到十一月，官府还会举办冰嬉比赛，参赛者众多，十分热闹。陈晓芸酷爱此项运动，为了每年的走冰，都必得添置一套新行头。
骆玉珠虽未参与过，但在陈晓芸的描述下已然心驰神往。昨日挑选了走冰的行头回来，现在已然是迫不及待想要去试一试了。
“你想什么时候去？”
“明天。”骆玉珠道，要她讲自然是越快越好，但陈骞那么忙……
“那就明天。”
“……”骆玉珠微怔之后立马笑了起来，“不许骗我。”
……
冰湖旁搭起了高台，四围插满了旌旗，来看热闹的百姓早早占好了位置。小贩叫卖声、孩童嬉闹声以及大人的交谈声交错，画面看着十分热闹。
陈骞扶着骆玉珠从马车中下来，俩人身披一黑一白狐裘，朝着高台走去，身后陈晓芸等人跟随。
每年冰嬉比赛的座位都十分紧俏，属于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若是从前陈骞等人恐怕也只能同其他人一般站在外围观看，但如今陈骞好歹是个郎将，人又得林海将军看重，主办这次冰嬉比赛的商会特意给他留了位置。
知道这个消息后最高兴的莫过于陈晓芸，一脸数天脸上都带着笑。
高台被分成大大小小几十个区位，彼此之间用了屏风隔开。他们的位置算不得顶好，但也不算差，放眼望去，视野极好。骆玉珠看着不远处穿着各色衣着的人群正打算喊陈骞看，就听到有人唤他们。
“陈郎将。”有人喊道。
能上高台的人家皆是霍勒津的权贵人家，若是从前的陈骞，这些人定然是不愿搭理。可陈骞如今升了郎将，林海将军更是将戌北营给他管，其中的器重不言而喻，故而这些人才主动来打招呼。
同人寒暄完，骆玉珠正松口气，余光中瞥见又来了俩人。为首的男子一身玄色长袍，外披一件黑色鹤氅，面容年轻又俊朗。身后的妇人内着紫衣长裙，外披着件紫狐皮，面容白皙，自有一派英气妩媚。
“陈大人，这位置可还满意？”男子笑问。
“宋大人。”陈骞说完给骆玉珠介绍，“宋长风宋大人，也是这次冰嬉比赛的操办人。”
骆玉珠屈身给人行礼。
“早就听闻陈郎将的夫人来自江南，气质不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宋长风上下打量了眼骆玉珠，心中不禁感叹陈骞这个土匪头子真是好福气。
“宋大人客气了，夫人气度亦是不凡。”骆玉珠看着宋长风身侧的紫衣夫人夸赞道。
“陈夫人误会了，我还未成家。这位是三必商行的徐老板。她如今可是我们商会的重要人物，这次冰嬉她出力可不少。”宋长风介绍道。
骆玉珠脸上顿时一阵尴尬，连忙道，“原来是徐老板，恕我眼拙。”
徐冬娘莞尔一笑，似是见惯了别人这样的误解，并不生气。
几人又说了几句，宋长风和徐冬娘才离开回自己的位置。骆玉珠轻呼口气，抬头见陈骞眼中戏谑，顿时不满地瞪了人一眼。
她丢脸于他有何益处，竟笑的这般开心？
陈骞见人颊腮染了几缕薄红，一双翦水秋瞳看着自己，目光似嗔似怨，顿觉心头一热，他伸手去拉骆玉珠的手，同时将嘴角笑意压下，“好了，为夫不笑了。”
骆玉珠闻言斜睨又瞪了人一眼。
骗人！
陈骞拉着人回到座位，安抚道：“这事怪我，该提前同你说清楚这次冰嬉比赛的情况才是。”
骆玉珠本就没有真生气，见陈骞这般说，自是不再计较。她对宋长风刚说的商会还有徐冬娘这个人颇有几分好奇，便向陈骞询问。
陈骞给人解释，商会是霍勒津几个最大的商行一起搞得，做的生意十分庞杂，皮料、茶叶、丝绸瓷器皆有，更有甚者有些人交易粮食、私盐。他们连接中原和大羽，与周边各部族也联系紧密，是霍勒津极其强大的一股力量。
“至于徐冬娘，”陈骞语气微顿，“她是个很聪明的商人。她的三必商行主要做的是茶叶和皮毛料子的生意，为人豪爽，在霍勒津……”
突然鸣炮声响，旌旗摇动。
骆玉珠的目光立马被吸引了去，也没听到陈骞后来的话。她看着不远处鱼贯而入的兵士，欢喜道：“要开始了。”
陈骞点头，算了，先看比赛。
此时宋家那边上来两个姑娘，陈晓芸偏头瞧了一眼，恰好同上来的姑娘对视，两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陈晓芸心中一阵心虚，就在她觉得对方肯定不放过她时，那姑娘偏过头径直离开了。
她看着人的背影半晌，确定自己该是没有认错人。
“嫂嫂，你看看那姑娘是不是我们之前在赌坊遇见的？”陈晓芸走到骆玉珠身旁询问。骆玉珠偏头瞧了瞧，隔着屏风她分辨不出来。
“宋家二姑娘，你们认识？”陈骞转头看了眼问。
“不算认识，”骆玉珠把那日赌坊的事情给人说了下。
陈骞思索了会道，“宋家大姑娘本同沈阕有婚约，不知为何一月前退婚了。”
那这样说来，那日的姑娘极有可能是宋二姑娘了。当时那姑娘女扮男装被石头戳破，正气的不行，见林管事下来转身就跑了，想来不是怕他们，而是不想要让沈家的人知道。
“不论那日发生了什么，既然人家不想认，你别过去嚷嚷知道吗？今日林海将军也是过来了的，别闹事。”陈骞对着陈晓芸嘱咐道。
陈晓芸点头，“我只看比赛，其他我才懒得去管。”
看台下身着各色的兵士鱼贯而入，他们手持小旗，或做金鸡独立状，或哪吒脑海、双飞燕等。骆玉珠看着那些人翩若游龙，婉若惊鸿的身姿，不禁跟着众人一起喝彩。
表演结束后便是正式比赛。比赛项目共有三类，抢等、抢球以及转龙射球，这其中以转龙射球最为精彩。
所谓转龙射球，即冰上射箭活动。以一人执小旗前导，二人执弓矢随于后。执旗者二十一人，执弓矢者倍之，共分红黄蓝三队，盘旋曲折行冰上。远望之，蜿蜒如龙。将近高台处，设族门，上悬一球，曰“天球” ，下置一球，曰“地球”。转龙之队急趋至，一射天球，一射地球。两球皆中者得一旗，最终得旗多者胜。
转龙射球开始前，有侍从过来询问是否押注。陈晓芸选了去年的冠军队黄队，骆玉珠从钱袋中摸出银子正想投钱，陈骞拦住人的手，“换个队？”
骆玉珠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高台上有些风，陈骞微微偏头小声道：“都选一个，容易输。”
骆玉珠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最后她押了红队。不为别的，只为这颜色显眼。
参与冰嬉比赛的皆是专业选手，个个苦练许久，技艺高超。比赛至精彩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吆喝，陈晓云几次忍不住叫出来，被陈骞喝止。此刻两名背插黄旗者各自开始射球，眼瞧着地球被射中，众人屏息观看另一只飞箭。
箭矢以毫厘之差越过天球，
陈晓芸气得猛地站了起来，这一箭没中，表示她所押的黄旗获胜无望，“这要是我哥和十哥上去，肯定都能中。”
一旁的陈石听了点头，陈骞让陈晓芸坐下来，无奈道：“在冰上你以为有那么容易。”
骆玉珠在一旁掩唇浅笑，脑海中不禁设想陈骞上去的画面，继而觉得陈晓云说的挺对的。
冰嬉比赛共三天，最后红黄两队都没能获胜，不过投进去的银子不多，倒也不大心疼。最后一日比赛结束，众人还没下高台，宋长风和徐冬娘就再次走了过来，说是想要陈骞参加他们的队伍打冰嬉。
这是惯例，每年比赛结束后，霍勒津的一些儿郎们就会自己组队打冰嬉。
陈骞一早就答应了骆玉珠比赛结束之后要带她走冰，故而此刻拒绝了宋长风。
一旁的骆玉珠见他拒绝的干脆，心中甜蜜的同时不禁也生了几分不好意思来
“陈大人，你就给我个面子，就这一次。我刚刚可是放话一定要赢的，要不这样，赢了的彩头我不要，送与夫人，也算是我初次见面的见面礼。”宋长风说完转头看向骆玉珠。
这话说的这样谦卑，骆玉珠知道宋家在霍勒津地位不俗，陈骞教她走冰什么时候都可以，但结交宋家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不知是什么彩头？我还从未得过比赛彩头呢！”
骆玉珠这话一出，宋长风立马笑了起来。陈骞看了人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是对雀钗，我瞧着同夫人极配。”徐冬娘适时道。
“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长风和徐冬娘先行离开，陈骞看着骆玉珠问，“真想要那彩头？”
骆玉珠双眼晶亮点头，“恩，可以吗？”
“等着我回来。”
到了陈骞等人上场，骆玉珠才发现比赛是男女搭配的转龙射球，而同陈骞一起的便是那位徐老板。陈晓芸在一旁给她解释，这种男女的形式从前也有不少的。
本在隔壁的宋家姑娘也坐了过来，宋二姑娘听了陈晓芸的话不禁冷哼一声，“以前虽有，但从来都是夫妻、手足搭。哪有一个寡妇天天混在男人堆里……”
“观云，不可胡说。”宋大姑娘制止道，说完她转头看向骆玉珠，有些歉疚地朝人笑了笑。
骆玉珠浅笑表示没什么，宋二姑娘说得是徐老板吧！一个模样美艳的女商人，还是个寡妇，确实容易惹人非议。
鸣炮声响，骆玉珠再想不得其他，专心看起比赛来。陈骞的厉害骆玉珠早已知晓，但徐冬娘的冰嬉也很不错。冰场上一身红衣的姑娘走起冰嬉来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再加上陈骞高超的射术，连连惊叹众人。
不出意外，最后红队获胜。骆玉珠和陈晓芸在台上看到判官送上彩头，俩人同宋家姑娘说了两句，提起裙摆便跑下了高台。
高台的左侧，设置了更衣处。骆玉珠没找到人，猜想人是去换衣服去了，便在外头安心等待。
“陈夫人。”
骆玉珠听到声音回头，向她走来的是徐冬娘，她还穿着刚刚比赛时的衣服。她骨架较大，平日里看着觉英气更重，此时一身红色站在风中到显得有几分单薄，一时倒多了几分俏丽妩媚来。
“徐老板！”骆玉珠称赞道，“你刚刚冰嬉走的真好。”
“谢谢。”徐冬娘浅笑了下，她看着骆玉珠，突然问道，“陈夫人从前有听说过我吗？”
骆玉珠微怔，对于徐冬娘的问题有些意外，不过徐冬娘作为三必商行的老板，模样生的又美艳，在霍勒津也算是声名在外。骆玉珠对这位美艳老板印象不错，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寡妇在商业上能有这般成就，是很值得让人钦佩的。
“我刚从乌拉过来的，对这边的人知道的还不多。”
“霍勒津冬日冷，夫人从南方过来，想来不习惯。北山上有温泉，很适合怕冷和身上有旧伤的人。夫人有机会可以和陈大人一起去。”
“多谢挂念，有机会一定去。”骆玉珠说完心头不禁升起些许怪异，旧伤？她是说陈骞身上的旧伤吗？
徐冬娘又换了问题，“夫人喜欢喝茶吗？”
骆玉珠点头，“我从江南来，江南爱喝茶。”
“我刚好做了些茶叶生意，不知夫人喜欢喝什么茶？”
“江南好茶多，近来云雾茶……”骆玉珠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陈骞喊他。陈骞急急走来，脸上神色有几分严肃。
“陈骞。”骆玉珠高兴道。
“怎么一个人过来了？”陈骞握住人手道。
“等你呀！”骆玉珠小声说完转头看向徐冬娘，笑道，“徐老板美意我心领了，只是家中茶叶已有许多。”
“既然陈大人回来了，我就先走了。”说完徐冬娘同陈骞见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你们刚刚再说什么？”陈骞问。
骆玉珠的注意力却被陈骞手中的雀钗吸引住了，“是这个吗？”
“恩，”
其实算不得多好的东西，但骆玉珠很是喜欢。她将头上的暖帽取下，让陈骞给她戴在头上。
“好看吗？”骆玉珠歪了歪头，一脸笑意的问人。
“很漂亮。”陈骞抬手抚了抚人脸颊。钗鬟轻摇，荡出一道明丽的光，衬着小姑娘的脸颊如白玉一般漂亮。
俩人相携朝高台走去，骆玉珠先是称赞了一番刚刚陈骞在赛场上的英姿，才提到徐冬娘。她将刚刚徐冬娘问她的问题告诉陈骞，才道：“她问那些问题是不是有些奇怪？”
陈骞脚步微顿。
“怎么了？”骆玉珠问。
“我们家商行就叫三必商行。”陈骞如是道。
“……什么？”骆玉珠惊得瞪大了眼睛，她抬头看陈骞，确定人说的是真的。
“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我怕王家的人找麻烦，所以这件事如今除了你我之外，只有何文和石头知道。”
……
十一月的霍勒津已经很冷了，寒风中徐冬娘不禁打了个冷颤，余光中她还能瞥见骆玉珠脸上的笑意以及陈骞抬手将雀钗给人戴到了头上。
她从未见过陈骞用那般眼神看过一个姑娘。
她深呼一口气，只觉一时冷到了肺腑中。
刚刚陈骞走来时那个模样，是怕她胡说什么吗？她想她刚刚不应该过去的，只是远远看到骆玉珠过来，不知怎得她就是很想过来打个招呼。早在知道陈骞娶亲时，她便想要知道他娘子是何模样，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这次冰嬉比赛，她让宋长风将陈骞的位置安置在他们隔壁，就是为了能一探究竟。
那日骆玉珠刚上台，她就瞧见了人。人披着白狐裘，模样生的确实漂亮，只是看着那样小，那样柔弱。她想陈骞喜欢人什么呢？她又能为陈骞做些什么呢？
宋长风酷爱冰嬉，喜欢组队同人打比赛，她又撺掇着人去邀请陈骞。她想同陈骞一起冰嬉，也想让骆玉珠瞧见从而生出几分不满来。
可是没有，她很开心，或许陈骞还未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关系。
俩人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那般亲密无间。
她知道陈骞曾救过她的命，曾照顾她、鼓励她吗？知道这么多年俩人是如何一起经营商行的吗？
……
徐冬娘和陈骞的认识早在五年前，那时陈骞还是黑水寨的大当家，一次外出在林中野兽爪牙下救下了个姑娘。姑娘浑身是伤，因丈夫死去被村里人认为是不吉之人而被丢弃在山林中被野兽追赶。
将人救下后陈骞本让人自己回家，徐冬娘却说自己无家可回。陈骞见人可怜，又一脸心灰意冷求死模样，就将她带到有人烟之处，又留下些许银子托一农妇帮忙照顾。
俩人再次见面是在霍勒津，彼时陈骞已经从黑水寨中下来，徐冬娘则在霍勒津一酒馆做工。陈骞喜欢喝酒，常去酒馆，一俩二去俩人就熟悉了起来。再后来武馆、镖局被王家的人逼散，陈骞想要重建，他需要一个全新的面孔，他找到了徐冬娘，徐冬娘听了陈骞的请求后也立马答应了下来。
马车上陈骞讲完了俩人的相识过程，骆玉珠久久沉默后抬头问人，“那那日你去花楼见的人是不是她？”
“是。”
刘婶觉得奇怪，前几日每日回来脸上都是带着笑，怎么今日回来却是一脸的不高兴。陈骞拉住人，微微蹙眉道：“玉珠。”
骆玉珠抽回手道：“你先别和我说话，我要先想想。”
“想什么？”陈骞不明白。他都已经如实同人讲了，还有什么不明白需要想的地方？
晚间看着始终背对着他的骆玉珠，陈骞再也忍不住，不顾人的挣扎，将人牢牢锁在怀中，“骆玉珠，我们谈谈，你想想什么？”
骆玉珠低垂了眼睛，不想瞧人。
“到底怎么了？还是因为冬娘？”陈骞放软了话语，温声哄道。
“你叫她叫的那样亲密。”骆玉珠顿时红了眼睛，快速地让陈骞始料未及，“我……我以后不这样喊她了。”
“她喜欢你对不对？”骆玉珠咬唇肯定道，“她喜欢你。”
若不是喜欢，今日怎么会问出那样莫名的话？怎么能知道陈骞身上有旧伤？若不是喜欢，在陈骞当时找到她帮忙时，又怎会想到没想就答应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或许不是一见钟情，但早就初见，徐冬娘对陈骞就该是有好感的。这么多年，她为陈骞经营商行，其间若说没有人爱慕她不可能，可是她始终一人，她在等陈骞回头看她。
陈骞沉默片刻道：“玉珠。”
“你知道她喜欢你？”骆玉珠说完眼泪顿时冲出眼眶，她挣扎着就要陈骞放开她。
“玉珠，”陈骞连忙搂紧人道，“可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从来只有你一个。早在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你，我想娶你做娘子。”
陈骞说的真诚，骆玉珠眼角又滑下一滴泪，问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骞同人对视片刻，缓缓道，“几个月前，其实也不是特别确定。郑叔跟我说了些情况，我才隐约觉得。”若不是今晚骆玉珠这般肯定，他依旧还不能十分确定。
徐冬娘性子豪爽，多年相处下来更像是兄弟。而她之前曾有丈夫，多年来一直一个人他以为是从前受了情伤的缘故，他是真没有想到人会喜欢他。
而他在寨中时，一门心思放在同朝廷的对抗上，后来从黑水寨中下来又去了战场，回来后同王家结仇，不久又去了乌拉剿匪，他实在没有功夫去想成亲的事情。直到遇到骆玉珠，他才有了想要成亲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