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至,灯盏盈天,人声鼎沸,狭长小道旁皆是卖货郎,此起彼伏地吆喝声为这节日更添三分彩。

    皎白月色高悬于空,无数祈福灯化为点点星光永缀晚夜。

    月节第二日本是族内齐聚之日,可直至戌时,许家二房也未送请帖邀族人前往赴宴。

    当时许时平正在酒楼盘账,只见小厮一脸惊慌跑来,声音颤抖,只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老爷,小姐死了。”

    许时平呵斥,“说什么混账话。”

    “小姐上香时意外跌入莲花池,死…死了。”小厮颤巍巍道:“寺内僧人查明身份后,已将小姐遗体送归府内。”

    许时平脑中顿时乱作一团,他捂着胸口强撑身体,见他神情不似作假,步伐不住退了几步,哑声问:“你…你说什么。”

    许时平踉跄几步,而后一把扯过跪在地上的小厮,“我问你…你说什么!”

    见他不说话,许时平神情恍惚,不敢置信。

    一阵惘然过后,酒楼内又窜进一小厮,府上小厮一见许时平,抹了两把眼泪,“老爷,小姐吉人天相,并未溺死于池内,而今已醒来。”

    许时平茫然,嘴中念叨,“好,好。”

    随后跌跌撞撞回家,那日去后,无人知晓许时平与许如意说了什么,只传出第二日许时平欲将一品斋交予许如意手中。

    其它两房闻此,皆登门相劝,不愿一品斋落入一介女流之辈。

    “自许氏北上定中以来,一品斋从未有过女子当家做主的先例”。

    “叔父,如意毕竟是一介女流,还望三思。”

    一众族亲皆落座于堂前正厅,自有第一人开口起,这厅内便炸了锅,热闹异常,话语一致皆为劝阻许时平收回想法。

    厅内座位末席,许如意上身着青色襦衫,下身着绯色长裙,绯色长裙中绣着刺绣,十足闺中待嫁女子之模样。

    她端坐于堂前交椅,听着此起彼伏的制止声,非但没闹心,反而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许如意作壁观上,脸上云淡风轻,一片从容。她看似面色不显,实则心底却对这些酸儒话术嗤之以鼻。

    许如意是个现代人,她拜佛时意外跌入寺内莲花池,昏昏沉沉间无意绑定系统,再醒来时便是在棺内。

    那时她脑袋昏沉,还未摸清状况,只听封棺声传入耳内,虽未彻底清醒,却条件反射道,“别封!”

    棺内声音吓到了场内人,望着死而复生的人,棺材旁跪着的丫鬟直接大哭起来,“小姐,你终于醒了。”

    许如意脑袋晕乎乎,也不知怎么就穿来了,只好半蹲在棺材里慢慢消化系统传来的记忆。

    原主许如意自幼身体孱弱,生性懦弱,却痴心庖厨、唯爱寻美食,月节前夕本无心外出,但架不住同族姊妹热情相邀。

    一行人同去庙内祈福,归来时却遇山匪,堂姊妹四散时无人顾及她,原主一时不察跌入莲花池内,土匪见她跌入池中,啐了声晦气后提刀便追其余几人。

    原主跌入池内无人相救,扑腾几刻后力竭而亡。

    再睁眼时便是她穿越到此处。

    这几日她待在府中逐渐构建出当日的情景,当日堂姊妹以上香求佛可解心愿,原主想使酒楼起死回生,就与姊妹们一同前往。

    却不想土匪是假,夺酒楼为真。

    思绪回转,三房人见许老爹不为所动,暗骂死板,将心底存的话术对准许如意。

    三房冠冕堂皇道:“如意,你自幼身体孱弱,怕是无力撑起酒楼盈生。”

    许如意眼皮微动,多说多错,她低头不语,心中却是在忖度此人身份。

    相较于其它两房的人丁兴旺,二房中只有她一个女儿。一品斋正是由许如意的父亲许时平一手创办,许氏当年由南逃难而来,祖上擅菜曾得皇帝亲赐第一菜,许氏三兄弟各经酒楼,原互不相扰。

    但近些年来一品斋门可罗雀,更是传出许时平有闭门之意。

    一品斋临路,时常有过路镖客在此歇脚,这也是为何一品斋菜虽不合江城口味,却至今未曾关店的缘故,正因如此,两房都想将一品斋收入囊中。

    许时平背对众人,双手背后眼神上移直望牌匾,面对这场纷扰,只道:“待我百年后,一品斋将会交予如意手中。”

    许时顺知他固执己见,但为了自己利益,装作为他着想,“如意毕竟是女儿身,他日若嫁作人妇,这一品斋便不姓许了。”

    许时平静默片刻,只道:“一品斋是我与念娘亲手所创,如意若嫁作人妇,那一品斋便是她的嫁妆。如意若一辈子不嫁,一品斋便是她永远的家。”

    许时安见说不动他,摆出兄长的姿态,“这些年一品斋几乎入不敷出,二弟何不将一品斋卖于他人,得一笔银子也可为如意添妆。”

    许时顺怕被捷足先登,不愿错失这样好的地段,笑着,“二哥可将一品斋卖与我,我定然备好银两,也算我这作叔伯的为如意侄女尽一份心意。”

    眼见豺狼虎豹进犯,许如意将茶盏放下,轻声道:“三叔,一品斋乃我爹娘毕生心血,娘于元宝五年离世,彼时我方稚子。娘死前万般嘱咐我要守住一品斋,将它在我手中发扬光大,重现当年祖父之光辉。却因侄女自幼体弱,无法承爹之衣钵。”

    许如意语气坚定,继续说:“十年间,如意未有一日敢遗忘当年。前几日我意外跌入湖中,生死之时,是娘从黑白无常手中将我夺回,她说我还未完成娘的遗愿,怎能去找她。娘虽想我,却不忍爹孤身一人在世饱受妻女离别之苦。一品斋在我手中,我定会将它发扬,绝不让天下一菜之称在我这代蒙尘。”

    场内几人各存心思,面色各异,唯有许时平目露赞色,“好!不愧是我许时平之女。”

    许时安也顺应笑了笑,虽然面带僵硬,“好,好,好!”

    许时顺拱手作揖,“告辞。”

    一堆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急急忙忙地走。

    直至他们的背影消失,许如意才瘫坐在交椅上。

    许时平见她泄气模样,“怕了?”

    “女儿在死门关已走过一遭,鬼尚且不怕,又何惧人。”

    许时平:“有些时候,人心往往比鬼更可怖。”

    许如意跟他打保证,“那我也不怕,爹请放心,有我在,一品斋决不会关门。”

    许时平大笑,“好!爹等你的发扬光大,不让天下一菜蒙尘。”

    许如意趁机跟他商讨,“爹,我以后能过问一品斋中事吗?”

    “不仅能,我还会将酒楼全部交予你。不过…”许时平见她双眸明亮,哑然失笑,“不过路要一步一步走,从今日起,你可以做一切决定。为父老了,与其做守成之人,不若你自强。”

    “多谢爹。”

    许如意从他手中接过一枚铜锁,不解其意,“这是?”

    许时平盯着铜锁,眼中怀念,“这是当年你娘留给你的。”

    许如意握住铜锁,心底五味杂陈。她攥紧铜锁,却将那些吃人的族亲骂了个遍。

    月节已过,城内人还未缓神,就又投入到下一阵的奔波。

    江城菊花宴闻名大盛朝,被誉为花都,江城菊花宴将于半月后举办,虽说还有些时日。但城内已开始准备起来。这几日,来往客商也多了起来。

    许如意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她这些时日在系统的帮助下看出一品斋正处于亏损,若不及时挽回,怕逃不过关门之地。

    自接管酒楼以来,许如意回绝了一切邀她出游的帖子,只一心扑在账本中,对外事置若罔闻。

    在她埋头苦干第三天,系统提醒她,“宿主与其闭门造车,不若去了解下江城人喜好。”

    正巧,前几日她意外寻得一本古籍,许如意从繁重卷案里拿出一本江城食记。

    食记扉页写,“江城喜辣味重,偏吃肉食,先古时期肉贵量少,秋李氏外出时偶得山菇,菇鲜味美,口感似肉,遂做菇裹面复炸三次,后受城人喜爱,名声远扬,又称秋菇。”

    许如意手指敲桌,右手托腮,“江城味重,但一品斋菜系清淡,不合江城人口味,所以无竞争力。”

    正当她思索时,红玉出现打断了。

    “小姐,该用膳了。”

    许如意回神,婢女将饭菜放在桌上,婢女俯身时,许如意问了句,“这是一品斋送来的?”

    婢女道:“老爷怕小姐吃腻府中饭菜,这些时日的膳食皆是府上小厮从一品斋带回来的。”

    许如意若有所思,婢女告退后,她拿起箸夹口菜。

    她将四个菜全部尝了遍,漱了口,“当年倭寇来犯,不少沿海人民由南入定中,许氏便是北迁而来,定中人多味重喜辣,但许氏菜系讲究味鲜,不辅以重料。所以不太合江城人口味。”

    许如意拨了拨小碟子中的鱼生,“生鱼片受众群体少,市场供给少,一品斋落得今天这境界,也算事出有因。”

    许如意沉思时,系统突然出声,“恭喜宿主成功解锁,本次奖励为食谱一本,金币一百。”

    意外来的太突然。

    许如意:“食谱?美食系统?”

    系统:“请宿主注意接收,本次奖励将于十秒后发放。”

    桌面上突然出现一本书,许如意好奇但又很快压了下去。

    “八大菜系之寻味终生。”[1]

    食谱异常崭新,无一丝折痕,许如意仿佛重回学生时代,小心打开食谱。

    “回锅肉。”

    “麻婆豆腐。”

    “鱼香肉丝。”

    “夫妻肺片。”

    翻过这篇,这本食谱后还有其余菜系。

    “地三鲜。”

    “锅包肉。”

    “……”

    许如意肚子咕噜叫了几声。

    还真别说,给她看饿了…

    许如意合起食谱,“定中酒楼做菜多用壤乡红椒,封乡青红辣,我得出去一趟。”

    她提笔将需要的材料全部写在纸上,又根据食谱上旁边的标注添加了各式佐料。

    许如意带了两个小厮和一个婢女,根据他们的描述,决定买些种子回来。

    “宿主,待您解锁下一等级时,可在系统空间内种植。”

    卖完归途时,路途遥远,无聊至极,许如意过路时闲暇无事揪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中,时至午时,光线正好,突然知道这个消息,她眼睛顿时睁圆。

    系统默默补充,“空间种植会加速种植物成长。”

    许如意手中拿了袋种子,小心系放在马车后。

    她自己蜷腿在马车上,将海椒,红椒等十几种佐料摆了出来。

    “红玉,江城人喜辣,海椒味麻又辣,却为何吃红椒多。”

    红玉羞赧一笑,“海椒价高量少,只有入秋时才可采摘,而红椒量大,因而江城各家各户中都有红椒。”

    许如意一想价格,顿时肉疼:“海椒确实贵。”

    马车速度变缓,后停了下来。

    许如意一心沉迷海椒,直到前面驾车一小厮前来禀报,“小姐,前方有人受伤。”

    许如意无暇他顾,“绕路。”

    小厮不忍,“小姐,那人伤势极重,且此处荒郊野岭,我们若不救,怕他活不过今晚。”

    许如意:“你我出门在外,需万分小心,若是土匪以此设计,怕是我们一行人都要葬身此地。”

    小厮顿了顿,怕是没想到这层,想起自家小姐出门上香时遭了土匪,若不是命大怕早就死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荒郊野岭的,也确实自己考虑不周了。

    小厮又回到马车上,重新驾车。

    停滞的马车逐渐驱动,许如意从窗边瞟过地上那人,想关上窗,眼不见心不烦。

    “相离,相交。”

    声音不大,却足够透过窗传入她耳中。

    许如意立马喊停,“停车。”

    她从马车下来后,火急火燎问那人,“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相离…”

    那人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相离相交!

    相离相交!

    难道是相离相切相交

    他乡遇故知!他乡遇故知啊!

    他肯定也是穿越过来的!

    许如意难掩激动,吩咐道:“把他抬到马车上。”

    几人面面相觑,方才喊许如意那小厮喉头微哽,“小姐,您不是说…”

    许如意义正言辞道:“他浑身是伤,再晚片刻怕是有性命之忧。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将他搬到马车上。”

    小厮面面相觑,最后在她眼神注视下,把他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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