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想不想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文恒青正洗着马蹄,一句话说完往嘴里送了一个,鲜甜多汁,十分好吃。

    “嗯?你想不想呀?”

    青枝有条不紊地给胡萝卜削皮,红彤彤的胡萝卜被削得光滑亮丽,色泽诱人。文原希嚼着爽口的生马蹄,目光在儿子和老婆脸上转了个来回,一言不发。嚼完了一个又往嘴里丢下一个。

    “嗯……妈妈,班里有个同学家里有个小弟弟,她一提起他就特别高兴。然后就感觉,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好像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这样子呀,有些可能会觉得烦,天天打架。”

    “不会的妈妈,我要是觉得烦了我就走开或者让她走开,我是不可能打她的。”

    青枝看了看文原希,文原希和她对视,目光坦荡荡,还顺便走过去喂了她一颗甜甜的马蹄。

    青枝轻笑了一声:“但是,人生气的时候会忘记很多事情。”

    文恒青:“妈妈,为什么这么久了你们只生了我一个?我很多朋友和同学他们家都有兄弟姐妹。”

    “那当然是因为……”

    “带孩子费人。”

    “但是你想要弟弟妹妹的话当然也可以有啊。”

    “真的!?”文原希父子俩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时候?”

    “嗯……我想想让她出生在哪个季节……”

    文恒青顾不得手湿,合掌一拍:“好!”

    青枝冲了冲手,问:“你内个同学是不是只用和他弟弟一起玩不用照顾他呀?”

    “用啊,她说回去都是她看她弟弟,因为她想看。”

    “哇!好有爱啊!”

    “她说她姐姐和妹妹是两个神经病,”文恒青切玉米切到了梗,咬着牙双手按刀,暂时没说话。

    青枝和文原希以为又是一个悲惨到尘埃里的家庭,静默不语。

    “她弟弟大声哭,她姐姐妹妹放声笑。她以为是件好笑的事情,等一下她弟弟就会笑了。然后她弟弟哭得嗓子都要哑巴了,眼睛红了还掉珠子,她看到了才知道那个小弟弟是真伤心,哭了半天没人哄。但是她还要做晚饭,不然其他人做的难以下咽。”

    “你这个同学可真厉害。”

    “我也觉得。”

    “男同学女同学?”

    “女同学。”

    “成绩怎么样?”

    “挺不错的,她很聪明。”

    “那她以后肯定是个很出色的人。”

    “昂……妈妈,我小时候有没有睡着睡着忽然就四肢跳起放声大哭?”

    文原希:“当然有。你小时候跟个永动喇叭一样一天到晚哇哇叫。”

    “是这样子?晚上也这么闹啊?小青青你都不累的吗?难怪长大后话没这么多了,原来是小时候说腻了。”

    文恒青感到意外:“妈妈,为什么这种事情爸爸知道你不知道?”

    “因为那时候我睡得正香。”

    “所以你一哭我就把你带到你房间厕所去面壁。每次一进去你就不哭了,一晚上跑十几次,我差点得产后抑郁。”

    青枝哈哈大笑。文恒青听到亲爹的胡言乱语,当即反抗:“啊啊啊!骗人骗人!爸爸你发颠!!这种事情狗都不信!!”

    成功把儿子惹毛的文原希靠在老婆肩上闷笑,正切着胡萝卜的青枝感觉有颗头在自己肩上一抖一抖的。

    被说起小时候的糗事,文恒青气急败坏,照着手里的生玉米狠狠啃了下去,不给他们炖的东西。

    “发颠是什么哈哈哈……小青青这个是真的,文文跟我说过。因为你小时候怕黑,”

    “眼睛就没睁开过还怕黑呢。”

    青枝不小心笑出声后马上收住:“喜欢厕所的灯很亮,其实是那时候你半夜要尿尿所以才带你去厕所。后来我们给你装了盏床头小夜灯方便走路,你老是跟我们说什么墙上有小妹妹小猫咪小飞机,把我们吓死了,然后之后就不敢跟你一起睡了。”

    文恒青把手里的玉米啃秃了,随手一扔精准投入垃圾桶。文原希拿起一块胡萝卜甩了甩,问:“这个吃不吃?”

    文恒青瞪了一眼那不怀好意的萝卜:“不要,那个难吃死了。”

    文原希一家三口在家懒洋洋休息了一天,第二日去了个相对小众的旅游胜地。

    在一叶白漆舟上,其他人躺下,剩下一个人拉索链。

    岩石在眼睛上方行走片刻,他们就进从人间进入了仙境。

    视界装进了一块慢慢荡的巨大果冻,离光近的是未曾见过的闪蓝,缓缓深入是未曾见过的暗蓝。就像果冻的内部会发光,复杂的岩壁也汇上了除影以外的颜色。

    每个人都化上了神秘的隔世衣,每个身影都激荡着神采飞扬的欢乐。在写实的梦幻之景中,文恒青笑由心生,用手拨动着澄澈的透蓝水,欢呼声四起。他抬起头,发现前方没人,玩心忽起,高高撩起一捧水,洒到空中,又重重落下。他来来回回洒了好几捧,几乎快乐到忘形。

    文恒青再次低下头,看到眼前的清澈不见底,忽然想起来,那个纯真的女孩,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她指着书上的一幅图:“你见过这样的水了吗?”

    “见过了。”

    “跳进这样的水里,会快乐死的吧。”

    “不会死的。”

    文恒青就浸在这样的水中游,油然而生的插曲让他走神了片刻。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把手从水中捞了起来,湿漉漉的双指贴上了额头,水滴砸到了深陷的锁骨,笑容像清风一样拂进人心底。

    十月七号的晚上,程远艺不出意外又是八点才到校。一个小假期过去,她似乎又晒黑了一点,但俏皮不减,一坐下就叽里呱啦地和曾诗婷扯天扯地。她问曾诗婷去了哪里玩,玩了什么,吃了什么,就不说自己干了什么。

    她们的作业并不会因为假期长而倍增,而程远艺知道她爸动作慢,为了心里踏实,她早就在家把作业都写完了。所以第二节课才来的她清闲松快,迎面撞上唐文虹的时候还原地蹦跶了一下,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笑嘻嘻地打招呼。

    “唐老师!老师好!”

    “嗯,下次早点来啊。”

    唐文虹走进了她身后的夜色,程远艺一脸轻松地背着书包进了亮堂堂热热闹闹的教室。

    “芜~通融大度~”

    “曾曾,这个书包好丑啊。”

    “还不是你自己画的。”

    “真是太对不起它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画的。”

    “……”

    回到宿舍,程远艺出去洗了个小苹果咔咔地啃。舍友们一个说自己去了哪家超市买了啥啥啥,另一个说她和她姐姐出去逛街看到了什么什么,还有一个说哪天下午在小学遇到了那个谁谁谁。程远艺叼着个苹果走街串巷,一会儿是津津有味的听客,一会儿热情捧场积极发言,香香脆脆的苹果很快就只剩了个杆,被丢进了垃圾筐。

    程远艺正和曾诗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文恒青往后靠,转过身,点了点她的桌子。

    “怎么啦?”程远艺一开口还是单纯又清甜,像脱热的凉荔枝,多食无害,多多益善。

    “有几个东西给你。”文恒青低头拉开拉链,把他说的东西一个一个往外掏。

    “好哇,谢谢!”

    程远艺拿起一看,双眼立刻光芒迸发:“哇哦!是什么呀?”

    她边说边把其中一个做工精细图案秀巧的小盒子拿起来上下左右细细察看:“哇噻!好漂亮!我都舍不得拆开了。好吧其实我也不懂怎么拆。”

    这时候文恒青把东西都拿出来了,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程远艺:“所以曾曾,你来拆。”

    曾诗婷:“再看看先,确实漂亮,我也舍不得。”

    这时,一旁传来清脆的嚓嚓声,窝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子一齐扭头。文恒青正一脸认真地玩着纸盒。像改造艺术品,也像拆解秘密,改错综为平行,化复杂为简单。

    “噢~”

    正中间的淡绿色花结下缠了几圈极细且紧的同色绳,绕了几圈后,花朵骤然散落,花瓣四开,露出里头保护的透明盒子。

    程远艺和曾诗婷惊奇地对视一眼,俱是无言。过了一会儿,程远艺率先开口:“曾曾,这个你也没见过呀?”

    曾诗婷:“没有。”

    盒子里卧着一枚和刚才散开的花长得极像的点心,酥皮层层叠叠,颜色淡雅,精致非常。

    “哇~好漂亮的花!”程远艺对着那块小点心惊呼,一会儿又问:“曾曾,为什么你看到这么好看的东西都能不出声啊?”

    “我在心里出声了。”

    看了正确示范的程远艺跃跃欲试:“OK,下一个我来!”

    程远艺拆得比曾诗婷慢,她看了一眼不太服气,然后马上找到了原因,看向曾诗婷粉嫩的指尖和秀气整齐的指甲。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去看眼前的文恒青。

    白净修长的十指,专注的目光,和没有疏漏的动作,在扎刚才散下的小花。

    指节分明,精瘦有力,触目则惊心,甚至不敢想象牵起来是怎样的感受。

    目光碰撞的瞬间,心脏就跳得猛烈了许多。

    “曾曾,是因为你的手指好看所以才拆得比我快的。”

    “好的。”

    最后一个最简单,处理起来像拆新的扑克牌。划出来是一块长相朴素的酥,盒子上写着桃蜜香花。

    程远艺抛了抛手上的东西,小纸盒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接住之后,她问:“这个长得不是这里会有的东西,是不是从你们家带过来的呀。”

    “对呀。”

    几朵姿态各异的漂亮小花都被稳妥地扎好了,文恒青把它们放在程远艺的书边。程远艺从那叠书中抽出一本,直接打开最后一页,展开那张折起来的中国地图,然后把书本的正面摆向文恒青。

    她用食指在地图上转了个圈,问:“大概是在哪里呀?”

    文恒青想了想,在地图的右边指了一个地方:“这里。”

    程远艺向前倾,刚才的指尖还没移走。她不太确定,也放了一根手指上去,于是“这里”就被夹在了中间。

    “这个?”

    “对。”

    文恒青说完就给眼前的手势来了一下:“比什么中指。”

    程远艺握着被打的手,虽然拍得很轻,但是却有种奇怪的触感停留。

    程远艺喊冤:“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中指最长最细最……好……看……

    但她下一句就恢复活泼了,眼中似有星芒细闪:“我听过这里,在舌尖上的中国。”

    “嗯,听说过,好看吗?”

    “好看!它可不是单纯地拍美食,还有家庭啊,什么地域文化,民族风俗之类的,然后,又不离开吃的。只有见多识广的大师才能创造出这么优秀的作品,我在那里听过最多的地名了。”

    文恒青听得出奇,若有所思:“这么厉害。”

    程远艺眼神坚定,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块花型酥被曾诗婷特征明显的食指悄悄推到了桌子中间。程远艺看着那朵少女般的花,把它端了起来,笑着问:“文恒青,这个真的是你会挑的东西吗?它好像个小女孩呀。”

    “不是,这些是我妈妈叫我带过来的,她让我跟同学分享。”

    “哇!原来如此~你妈妈也太好了叭!”一想到文恒青的妈妈肯定也是个超级大美女,超级大美女人还这么善良大方,程远艺简直心花怒放。

    文恒青顿时生出骄傲,表情也带上了点小臭屁傲娇:“嗯~那是。这些最好今晚吃完哦。”

    程远艺圈了个OK的手势,微微侧过脸闭上了一边眼睛:“ 没问题,小意思。”

    文恒青看她实在又可爱又搞笑,没忍住,在转过身之前伸出手臂掠了掠她头顶上不易察觉的小小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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