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艺这几天写作业的手速特别快,因为她要腾出时间看书。第二节课下课她就把作业要背的单词都给解决好了。

    她心情郁闷得慌,于是跟凌青燕和包岁华几人一起去小卖部买了瓶冰水。平时她几乎不会在小卖部买水,毕竟要钱,她在宿舍有水壶,夏天的时候她一天能喝一壶。但是现在,她就想喝点冰的。

    她从小卖部门口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终于感觉某些不好的东西被冻住了,暂时不能出来叫嚣。

    “啊怡,大晚上喝冰水明天容易闹肚子哦。”

    程远艺哈哈笑,说自己是奇怪的体制,有些东西现在对她没用,她就是大早上喝也没事的。

    “真好,我妈妈肠胃不好,有时候只能喝粥。”

    程远艺安慰她说:“但是燕子你知道吗,你妈妈有你这么乖的女儿肯定心里暖暖的,然后她心里舒服了,身体就会好转,之后肯定就会没事了。”

    “哇噻!真的吗?你说的也太好了吧。”这话显然是对凌青燕很有用,她的表情就在告诉别人她感受到了向上的力量。

    “当然啦,如果是你这样的孩子,那你妈妈肯定会感觉有强大的力量拉着她呀,然后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身体就会往好的方向变化啊。”

    凌青燕忍不住往程远艺身上靠了一下,说:“啊怡你说的话也太好听了吧。”

    程远艺喜欢这种女生之间毫无猜忌真心交流的感觉,露出了佛一般的笑:“我说的是事实呀,你就是个很好的孩子嘛,你就是你们家里的福气呀。”

    凌青燕已经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了。

    包岁华捂起心口赞同地说道:“啊怡声音好听,说的内容也让人听了好舒服。虽然不是在说我,但是我听了也感动。”

    程远艺嘻嘻笑,心想她们好可爱,然后脑子里就冒出来另一件事,把话从伤心事里引开。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姐姐的同学听我唱的东西,觉得我声音特别好听,然后问我姐姐我是不是长的很漂亮,我姐姐不记得了,但是记得我妈说我长得比她好,就说是比她好看,然后她那个同学就特别期待,很想见见我。然后有一天,我去帮我姐姐拿行李,那些女生都看见我了,就想笑。然后我姐的那个朋友就挺失望的哈哈哈,声音跟人不一样。回去的路上我就在想自己难道真的长得跟声音不一样吗,然后我爸吐槽了一路这个学校里的女的都穿的一样的奇奇怪怪的黑黑丑丑的衣服,笑死我了。”

    其他几人真诚地发出疑问:“声音跟人哪里不一样了?”

    凌青燕:“对呀,哪里不一样了,明明就很配呀。”

    程远艺眼睛一亮转头看向她,感觉心情又好了一个度:“哎呀燕子你说话怎么这么好听。我以前还以为我说话像男的特别难听呢,有人夸我我真是绝对想不到,我还以为她们骗我的呢。但是燕子你们肯定不会乱骗人的。哇噻~”

    “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因为我小时候是短头发呀,然后那帮贱贱的男生就喊我花名。我还以为我的声音像男的呢。我刚开始来的时候宿舍的人都说我是娘炮呢,说我说话太嗲了,然后我说话的方式都变了好多了。”

    “她们怎么这样说啊,本来就是女的,还说什么娘炮。”

    “她们性格直吧。但是变得我还挺喜欢的,要是我是别人听到我那样子讲话可能也会有点不舒服。”

    阿李李:“有时候不用替别人想这么多,你自己觉得舒服就行。”

    “我不是替别人啊,我是替我自己呀。带入别人一下嘛,而且这样子能省去很多麻烦。”

    程远艺和她们扯了一路回来,水直接喝没了一半。她坐回位置上,跟喝酒了似的,张开嘴巴半眯着眼睛,笑眯眯地哈了一口气。哈完之后她打了个哈欠,刚从抽屉里拿了书出来,没注意看,一下子把桌子上的矿泉水给弄倒了。那水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滚到了拿着本书刚回到位置边的包友茗脚下。

    被碰瓷的包友茗正懵着呢,抬眼就跟程远艺对上了眼。

    程远艺半点不心虚,看着她说:“哎呀,罐子摔倒啦,然后师傅把它捡起来放到原来的位置上了。”

    包友茗顶着张“你看我揍不揍你”的活腻了的厌世脸:“是呀!”说完气狠狠地弯腰把那矿泉水拿到手上,又气势汹汹地走到程远艺的位置上,把矿泉水瓶立砸在她的桌角:“呐,巫师,你的水。”

    程远艺一脸笑嘻嘻,双手合十:“谢谢师傅~大好人!~”

    待包友茗走后,她抽出一张纸巾把瓶身沾上的灰给擦了,去丢了一趟垃圾回来,不小心又把桌上的笔给搞掉了,那笔圆溜溜的,甩到地面之后又朝前方滚了出去。

    这下子曾诗婷都忍不住了,当即磕下课外书笑到扶额。

    程远艺往过道里弯腰:“笔掉下去了……然后……被你给踩到了。”

    话刚说完,那支笔被一只鞋精准地踩中,发出了轻微的裂声。

    文恒青:“……”

    仰着头懵逼的程远艺和一脸无辜迷茫的文恒青隔着空气对视了两秒。

    程远艺直起身后曾诗婷刚好探头过来,看到那支可怜的笔之后笑到难以自抑,双肩直抖。

    程远艺和文恒青两个人还在互相瞪眼,直到文恒青把那支笔拿在手里,坐下来跟她面对面时,程远艺才反应过来,开口问他:“碎了也,写不了了。”

    文恒青感到抱歉,温声说:“对不起呀,我给你支新的吧。”

    程远艺最怕这种别人不是故意的但还是造成了自己的损失之后要处理的情况了,谁都不是故意的,心里都过意不去。但对面是文恒青她就觉得没什么了,就跟是曾诗婷干的一样,不尴不尬不推辞地就能把问题解决。

    “好呀。”

    “你等一下。”

    文恒青那支笔的笔芯取了出来,其余部分给丢到了垃圾筐。程远艺趴在桌子上,等着看它会拿出什么来。刚刚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是早有准备。

    放在书包里,到了亮相的时刻。

    他的手似乎在书包里打开了一个东西,然后才把说的东西拿出来,细长莹白的手指像悬挂一般地展示到她眼前。笔后面的一双眼,像生了层纯净的薄冰,仰看他,盈盈闪动起月光。

    程远艺弯起嘴角,那笑容有些许不好意思,因为她没想到,有一天,人可以对一支被两根手指拿着的笔动心。

    但这确实不怪她。如果有一天,一个在心中美好至极的人,为自己取下了一片晶莹流淌的月华,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呈到她眼前,说要给她,谁的心跳还能一如既往地平稳。

    细长的指间笔兼具了古典的优雅和文艺的清新,比寻常的笔要来得稍微细长,越往上越细,但不失实用性。笔管的质感像玉又像水晶,流转着奇异的色彩和光华,让人心头一亮。笔帽上镌刻着垂落的紫藤萝,清雅亮丽,让她移不开目光。

    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张口却没有半字言语。

    程远艺坐起身,从他手中轻飘飘地接过那梦幻神秘的化形,小心翼翼地打开笔帽,然后再次被惊艳。

    笔的书写部分是十分有质感的金色,像钢笔的笔尖,刻着精美细致的花纹。笔顶碰到纸张的一刻,犹如点在了她的心脏,让原本就狂颤不止的心脏更加震荡。

    文恒青给她指了指:“顶端这里,是一个小印章。盖下去是一朵花。”

    说完就就着她的手给演示了一遍,白纸的划痕上被印下了一朵很小的花朵,也是一样的没有颜色,但形状清晰。程远艺想起某一年晚上和姐姐一起追的神话剧里的水晶的花,也像现在这样让她不敢当真,不敢当成是人间的真物。

    划痕和小花加起来像流星。

    程远艺眼中闪过了好几种变幻的思绪。

    过了好一会儿,她尽量让自己的内心凌乱的狂风平静下来。往右看了眼曾诗婷,想确保她没在看,结果发现她似乎盯着那支笔有一会儿了。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问:“你没拿错吗?”

    文恒青面上温和又坦诚:“没有啊。”

    曾诗婷似乎把那支笔看够了,又回去拿起了书。

    “它长得好像名著啊。”

    “嗯。”

    “但我刚刚那个是个普通的小白本。”

    “噢,对,这是换你刚刚那支的,”文恒青又从书包夹层里掏出了一支白色的中性笔,干净简洁,也是程远艺很喜欢的款式,并且平易近人多了,“这个实用。”

    程远艺又往曾诗婷的方向瞟了眼,曾诗婷看书安静且专注,她尽量将声音放轻:“你怎么跟准备好的一样?”

    文恒青笑了一下,也轻声说:“就是准备好的呀。”

    程远艺眨了下眼睛,无言地看着他,心里有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和感情在上涌。不可思议的美妙和美好,轻柔地拍打她的心房。就像冬天的时候,有人从家中壁炉的火堆里,给最近玩得很好的小伙伴送去了一捧火。他是想分享快乐,而她是在接受前所未有的温暖。

    “我觉得它跟你很搭,你应该会喜欢的,我妈妈还夸我眼光好。”

    “……”

    “那你喜欢名著吗?”

    程远艺咧嘴笑了:“当然很喜欢。你是看到它然后突然想到可以送给我的吗?”

    “不是。”

    文恒青笑得有点腼腆,脸上尽是少年特有的干净的青涩和稚气。程远艺以为他也许不会说出下一句了。

    可是他清灵又真诚。

    “我是在找可以送给你的东西。”

    程远艺原本脸上就带着点天生的薄粉,看起来很健康有气色。那层苹果粉被心脏猛地轰了一下,炸成了一片番茄红。

    她也不想问你送我东西干什么了,听起来像废话。而且她对他而言可以说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他不太可能因为什么事情有求于她。就算真的有事找她帮忙,也用不着送东西。那是大人的过场,可她认为她和他的情谊很纯粹。除非文恒青不像她以为的那样,除非只是她单方面的认为她和他的关系其实还可以。

    她扶额缓冲了一下,强行保持冷静,只是脸蛋依旧是红彤彤的,看起来很热,好像把眼睛也热红了。

    “真要送给我吗?”

    文恒青的“嗯”听起来轻松随意,这让程远艺脑子的重担减轻了不少。

    他把剩下的盒子和配件放到她桌上,告诉她使用和保养的方法。程远艺听得很认真,本想等下偷偷在纸上记下来。没想到文恒青说完那些之后还给了一张纸,用秀小的字写着他说的注意事项。她问不会是他手写的吧,他说是。

    他倒不是故意显摆为难给她找事干,也不是在要求她对他送出去的东西要怎么保护。他只是觉得,远艺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会喜欢那支笔,认为它是件美好的事物,发自内心的喜欢,喜欢然后因为是含着诚意送给她的,所以会一如平时的想让人开心同时也满足自己的快乐而收下。也会好好地对待。

    他是因为想让她高兴所以送的。她是因为真的很心动和想让他高兴而收的。所有的条件缺一不可。

    如果有人因为她而心情喜悦,从镶满银片的好看的裙子上取下一片,笑着说送给她。那她会给出的最好的回应,就是开开心心且不违心地收下,认真地表达感谢,然后好好对待那银片,不让它受损或染尘。

    收了,送礼和收礼的人都很欢喜。毕竟,驳回真诚对心灵无疑是打击的。取下银片只是那人无关痛痒的举动。他不会认为那是一次放血,她也绝无可能把收到的珍品卖了换钱。

    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抽屉后,程远艺低着头把文恒青给转了过去,迫不及待地趴到桌子上缓冲自己过盛的体温。

    她的右手扶了扶额头,然后一个转动伸直,掉在了文恒青的右肩上。

    文恒青偷偷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悄悄转过身,想看她有没有很开心。却发现她的耳朵颜色不太正常,于是伸手探了一下她深红的耳轮。程远艺热乎乎的耳边突然感受到了冰冰凉凉的宜人温度,吓了一激灵,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又把文恒青给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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