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修罗场
站在“牧马人”车门前，安笑晨踟蹰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麻烦顾哥把书店地址发我手机吧，我打车过去。”
“怎么了小安？”顾华权笑得灿烂无害，语气里满是不由辩驳的坚定，“我这车还不够宽敞吗？”
“不是，”安笑晨犹豫着，吞吞吐吐，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我，你这车，太高了，我腿，我上不去，所以。”
“咳，”顾华权甩头，“我抱你一把，不就上去了吗？”
“那个，顾哥，毕竟，我是女生啊。”
“小安，”顾华权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的脸淹没在路灯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只有嘴唇在光明下，“咱们那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他俯身，凑近安笑晨，原本在阴影中的面容逐渐浮现，大大的眼睛笑成两弯新月：“是有人说了什么吗？”
安笑晨本能向后躲开：“没有啊，没人说，就是，我自己想想，不太好嘛。”
顾华权双手背后，撑着车门，脸又埋进黑暗中：“小安，异性之间不仅只有那种关系，还可以有朋友，退一步讲，我是你的学长，学长照顾学妹，坦坦荡荡，理所应当。
何况，”他轻轻拍拍安笑晨肩膀，“你受伤了啊。”
一瞬间，安笑晨仿佛看到了展鸿“跟个病号叽叽歪歪，稀烂他的嘴！”她知道自己被说服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麻烦顾哥了。”旋即扬起脸，“待我好了，请你吃饭成吗？”
“好啊，”顾华权响亮地应着，“我指定去。”
“离得不远，就是不太好停车，我先放下你，再去停车，”顾华权转动着方向盘，翘起嘴角说，“不过别担心，店员会扶你上去。”
“这书店的服务真好啊。”安笑晨由衷地感叹说。
“啊？我们书店服务是不错，那也不可能提供接送服务啊，”趁着等红灯的间隙，顾华权举起手机给安笑晨拍了张侧影，对着微信说“这样的姑娘，她腿脚不太方便，你们找个人扶上去。”
安笑晨局促地扯着衣角：“你们书店？”
“我的书店，就是说我是老板，”顾华权竖起拇指指指自己，“扶你上去也是他们的工作。”
“顾哥家里，不是体育用品？”安笑晨斟酌着词句，生怕言语间唐突了对方。
“那是我家里的生意，”绿灯亮起，顾华权双目直视前方，自顾自地说，“这个是我自己的。”
说话间，车再度停下，顾华权打开车窗，对着一个身着大地色制服的姑娘说：“你先把我朋友扶上去，我前面停车。”
姑娘点头，托着安笑晨下了车，安笑晨注意到，她的制服上有暗红色和牛仔蓝色的条纹装饰，还有“集旧书行”的字样，看来就是书店的名字了。
书店位置确实偏僻，跟着店员姑娘走了海底捞的室外直梯，向内走了一段通道，这才看到像老式杂货铺的门脸，室内冷气给的很足，门打开的瞬间，安笑晨感觉汗毛竖起。
门脸很小，意外的内中空间很大。首先对上的是门边的高柜，里面坐着的制服男问姑娘：“人接到了？”
姑娘点头，“书呢。”
“按顾哥说的，给放茶水区了。”
听到小哥也叫顾华权顾哥，安笑晨安心了些许，或许是自己多虑了，顾华权的熟人都被要求这样称呼他，这并不是什么暧昧举动。
走过五排书架，豁然开朗，棕、红、蓝色，或高或低，或大或小，形状各异的桌椅，照一人或多人需求设计，错落有致，桌上设计的书立，和普通咖啡厅明显区别开来。
安笑晨这才注意到，这家书店是有敞亮的大门的，玻璃门上是“带液体者止步”的字样。透过玻璃门，大概是开在商场里，吧台后有各色饮料的菜单，店员忙碌却没有什么声音。
坐着看书的人也不少，店员将安笑晨引导一处角落里，是个双人座。桌上已经放了几本书，正是安笑晨刚才查到的。桌上还放着有店名的便签纸和铅笔。
铅笔在书立侧面，有“禁止自带笔”的标签，想是怕有人用自带的水笔涂抹书页。店员歉意地低声说：“您要的书有两本我们这儿没有，已经订货了，过两天到。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吗？”
安笑晨连忙说：“已经很好了，我自己看就行，您先去忙吧。”
店员示意安笑晨看桌面，安笑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书立上印有：“本店所有书籍仅限店内阅读，概不出售、租借，书籍来之不易，读者请珍惜，切勿涂抹损毁。”
安笑晨环顾四周，打眼全是各式大部头专业书和旧书，全然没有小说的影子。
电子书再多，还是有必须看的实体书。集结大部头的小众实体书，软要求顾客坐下来慢慢“啃”，渴了累了就点店里的饮品。
原来这是家打着书店旗号，实际收入来自饮料销售的店。
她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难怪总觉得顾华权那小麦色光泽的皮肤，嶙峋的肌肉与读书格格不入。和水吧奶茶店，就契合多了。
安笑晨欠身坐下，端起那本罗伯特麦基的《故事》，翻了翻，顿时如被雷电击中般，明白了顾华权所说的自己写的不像个剧本的症结在哪儿。
想到这套书还有《剧本》、《对白》、《人物》三部，安笑晨决意都找来看看。当初没想到这么偏僻冷门的书实体书店会有，只发了《故事》给顾华权。
有《故事》，没道理不把罗伯特麦基这套影视创作基础教程书同时购入，安笑晨草草翻了剩下的几本，觉得还是罗伯特麦基的更有阅读价值。
桌上有二维码，安笑晨掏出手机，顺手调成静音。扫码添加了书店小程序，如她所料，轻松检索出剩下的三本。程序贴心地提供了从她所坐位置与书架的最近路线。
看起来不远。
她抬眼环视周围，悄然无声，间或有书页翻动声、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嘬吸管声，带她来的店员早已不知所踪，担心干扰到他人，安笑晨悄然起身，撑着桌侧缓缓向前挪步。
钢制图书馆，鳞次栉比，天然是不错的拐杖，安笑晨双手撑着书架，灵巧地向前跳步，轻松地仿佛周身带风，有那么瞬间忘记了连日来的腿脚不便。
“呃。”望着近在咫尺的三部大部头，安笑晨突然想起有个网络谣言说“噫吁戏，危乎高哉”的翻译应该是“哎呦喂，真特么高。”
确实是咫尺，比安笑晨全力伸出的双手，也就多那么三寸距离。
若是平时，也就跳一跳，眼下她仰头望着三本书，泫然欲涕。
“笑晨？”安笑晨循声望去，隔着密密麻麻竖起的32开小书，上方空出的通透后，赫然是金边镜框，其后是那双熟悉的几分勾人的眼型和凛然眼神。
“涯邻？”像跌落悬崖看到棵横生的树般，陷入困境的安笑晨，此刻声音不由自主带了颤抖。
连涯邻点点头，在确认过对面后，眼里有了些许温柔：“你来看书？”
安笑晨猛点头。
“我也是。”连涯邻直起身，对面便只能看到他亚麻衬衫的贝壳扣子，安笑晨寻着脚步声转头，浅色衣衫的青年周身仿佛带着柔光般，矗立在复古色的书架间。
像暗无天日的山涧间，那条唯一反射天空和阳光的河。
将他浑身的光，暖暖地罩在她身上。
安笑晨一时怔愣无话。
“真巧。”他说。
“嗯，”安笑晨结结巴巴地说，“巧。”
“大声喧哗不好，”连涯邻几步走到安笑晨身侧，几乎是用气声说：“你常来吗？”
“呃，我，我第一次，来。”
“这书店不错，很多网上都找不到的书，这儿都有，”连涯邻竖起白皙的食指，淡粉的指甲有着合适的月牙和漂亮的弧度，比在薄唇间，浅浅微笑：“算是我的私人小天地。”
安笑晨仰视着，注意到他几根跃动的发丝已经擦到《人物》的书脊下缘，轻咬下唇，鼓足勇气问：“涯邻，不好意思，方不方便帮拿一下你头顶那几本书？”
“嗯？哪几本？”连涯邻望向书架，伸长手臂，食指划过排排书脊。
居然又让连涯邻帮忙，她这是怎么了？安笑晨埋下头，恨不得跺两脚，要是展鸿知道了，妥妥又要念她：“不，不，还是算了，我找店员，还是不耽误涯邻你看书了。”
转身要向外走。
肩上忽然被碰到，安笑晨转眼看去，正是那三本书，看上去沉重，落在肩上却轻轻的。她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嘴，惊讶地转过头，正对上连涯邻灿烂的笑。
“是这三本书吧？”
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安笑晨抿唇，重重点点头，双手接过。
“没拿错就好，还挺沉的，”连涯邻收回手，三本书在安笑晨手中只停留片刻，便回到他怀中，“你走路都不方便，还是我帮你拿过去吧。”
说着伸出右手，“我扶你。”
安笑晨摇摇头，双手撑着书架，轻盈地向前一纵，想是要显摆似的，骄傲地回转身体，向着连涯邻得意地甩头，扬起一侧嘴角。
连涯邻端着书，镜片后双眼弯弯，难得笑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竖起大拇指。
被这样直白的夸奖，安笑晨禁不住越发得意，嘴角几乎咧到耳际，乐呵呵地晃着头，直到视线与连涯邻错开。
只瞬间，连涯邻笑容敛去，没有表情的脸上蒸腾着怒气，甚至眉间有些纵痕。
安笑晨并没有看到，她开心地转身，也没有看到起跳的刹那，连涯邻伸出的来不及阻止手。阻止的话语也硬生生咽下，手失重般垂下。
跃起的安笑晨撞上堵结实的肉壁，一脸懵的她，被两只壮硕的膀子顺势揽入宽大的怀中。来人爽朗笑：“小安，玩的开心也要看路啊。”
安笑晨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冰凉三冬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她像尊泥塑般，呆愣着任由顾华权抓着双肩，弯腰用眯起的双眼凑近看。
顾华权笑得肩背不停抖动，瞥见连涯邻携风带雪的冷面，笑得更加肆意：“连同学也在啊。”
被冷热空气夹击的安笑晨，几乎要感冒。她急忙打断：“对不起，顾哥，撞到你了。”
“没关系，总比撞到别人好，”他直起身，像拎东西一样，拎起安笑晨的手臂，“小安腿不方便，连同学怎么不扶一下呢？你们，”顾华权眼中精光一轮，“好像关系还不错的啊。”
连涯邻一声不吭，反光的眼镜遮住了面容，周身飞舞着无形的雪花。
“涯邻帮我拿书来着，”安笑晨笑得难看，声音近乎哀求般颤抖着，“顾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我吗？”顾华权手插到颈后，眯起眼睛扬起唇角，“就刚才，他给你手动点‘赞’的时候，”玩味的语调，“很甜蜜哟。”
安笑晨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又重重跌落，摔得头晕目眩。此刻她好需要有个瞬身消失的法术，来平复下越来越快的呼吸，低声说：“顾哥，我们是普通朋友。”
被拎起的手臂猛地被加上另一只手，安笑晨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没在阴影里的连涯邻，白皙的手与顾华权深色的皮肤对比鲜明，更多几分透明。
她颤抖地更厉害了。
“拿好你的书。”声音冷漠淡然，手上力气却骤然加大，扯了顾华权措手不及，把三本书塞进安笑晨臂弯，捞起她另一只手。
“你吓到她了，”顾华权环抱的手臂长指指着面如土色的安笑晨说，“对女孩子要温柔点。”
“学长说的有道理，”连涯邻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该扶笑晨，不能让她自己跑，就不会撞到人了。”
低头像个破娃娃般被他扯着的安笑晨，温言说：“你坐哪张桌子？”抬头看向顾华权，脸上仅剩的温柔，荡然无存，“学长是不是该让一让？”
顾华权捂嘴笑着闪身，背抵书架做了个‘请’的手势。
连涯邻扶着安笑晨挤过去的时候，低沉声音说：“这是看书的地方，成年人都会保持安静。”
顾华权耸耸肩，眯起的双眼缓缓睁开，扯开嘴，咧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抬手打了个招呼，洪亮地说：“谢谢，已经找到了。”
安笑晨与连涯邻循声望去，是刚才带安笑晨的店员，她欠欠身子，双手交叠在身前，低头说：“安同学说自己坐着看书，我就先去忙了，对不起。”
“人没事，还好，”顾华权脸上笑着，声音突然凛冽，“我记得，交给你的工作是照顾安同学？”
“是。”店员泫然欲涕。
“那你去忙的是？”
“她去忙店里的活儿了，”安笑晨抢着给店员解围，“我挺大个人了，又不残废，姐姐一个整人看着我，我也尴尬啊。”
“嗯，”顾华权垂了下眼皮，“说的也是，”转头对店员说，“你是我雇的人，老板交给的工作才是工作，自己找的事，那叫瞎忙活。”
“你是这儿的老板？”连涯邻一脸地震惊。
顾华权捻着下巴：“怎么？不像吗？”脸凑近，扬起嘴角：“你说得对，书店应该安静。但是老板应该有在自家店说话的自由。”
安笑晨夹在中间，几乎能感受到两人喷出的气息，她呆呆地仰视着两人，像捞出水的鱼，无助地吧唧着嘴巴。
搜肠刮肚，找不到半句这时候能说的话。
在她元神出窍前，手中骤然一空，连涯邻抽出她怀里的书，手臂伸向店员：“姑娘，烦请把书收回去。”
店员怯生生看了眼，正要接，被顾华权鞋底擦出的声音打断，赶紧收回手，抿嘴抬眼看顾华权脸色。
“这儿的书都是我的，该给我，不该给她，”顾华权乐呵呵接书，连涯邻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松开手。
顾华权接过书，反手塞到安笑晨怀里，笑眯眯说：“小安，去看吧。”
连涯邻挡住他递来的书：“谢学长，不必了，我们这就走了，”顿了顿，“店里的规定，书只能在这儿看，我们不看了。”
“店里规定是我规定的，”顾华权并不抽回，避开连涯邻的手，塞到安笑晨臂弯里，“也可以我破例，小安你拿回去看吧。”
连涯邻不动声色，手上迅速，劈手夺下书，顺手放在身边的书架空当：“规矩定了，做顾客的就该遵守。”像端盆菜似的，抱着安笑晨的肋侧，把她带出书架。
顾华权摊开两手：“这可是小安要看的书哟。”
“我已经下单了，明天顺丰送到。”连涯邻甩下话，簇拥着安笑晨往外走。
顾华权一愣，捂嘴笑弯了腰，拿起书，皱起眉头翻了翻，手不禁撑着眉头，“不行，看得头疼，”递给店员，“放回去吧。”
宿舍门前，连涯邻扶着安笑晨下车，关上了出租车门。沉默了一路，安笑晨试探地问：“涯邻，你不坐车回去吗？”
“我想走走，”连涯邻牙齿从紧闭的嘴里，咬着脸肉说，“笑晨，你，”摇摇头，“算了，叫展鸿下来接你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
安笑晨转身要走，发觉肩膀握在连涯邻手里，一步前进不得：“涯邻？”
“我已经叫她了，等会儿吧。”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度在两人之间酝酿，升腾，包围。
幸好没过太久，展鸿清脆的高跟鞋声传来，梳着高马尾，硬质连身短裙在月下剪影像个侠客：“回来了？”
“展鸿！”安笑晨用力挥手。
“怎么是那家伙送你回来的？”展鸿不满地嘟囔，“诶，他人呢？”
安笑晨这才注意到，连涯邻瞬间消失了。原来真有瞬身消失的法术啊，她想。
宿舍楼宇门阖上，两人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连涯邻从树后探出身体来，他悄无声息地慢慢往回走，在安笑晨心里，两人只是普通朋友。
说阻止她与顾华权见面的话，太失礼，也太难看了。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学生会主席的电话。
“是我，连涯邻。你们答应我的，什么时候可以做到？”
汹涌的感情总是能激发创作，没等走到宿舍，连涯邻脑子里已经形成了成熟的旋律。他连忙用手机，录下自己的哼唱。
路灯将他一个人的影子，缩短又拉长。
连涯邻把哼唱导进软件，调整了音高，反复听了几次，调换了AB段。挑选完合适的beat，又精细琢磨起导入，正当他全神贯注雕琢高潮部分时，门‘砰’地被踹开了。
杨伟轩人未到，背包被甩到床上，被背包带打到脸的连涯邻，忍不住皱起眉头。
“老连，又研究你那歌呢？”连涯邻胳膊搭在他肩上，连涯邻的眉间皱得更深了，“给我看看你弄什么鬼画符呢？”
连涯邻迅速阖上电脑，“我是时候搬出去租房了！”
“好啊，”杨伟轩把球鞋踢到桌下，脚尖摸索拖鞋，“找个两室吧，咱俩就能买冰箱了！”
连涯邻感到一阵晕眩。
直到杨伟轩端着洗漱用品哼着“冰箱，冰箱，冰冰凉凉的冰箱。”跑远，才慢慢回过神来。迅速打开电脑，屏幕解锁后不久，完成了全曲。
上传到了“声声慢”。
进度条结束的同时，头号创作者“希音”的高产就引爆了平台。
安笑晨看到系统提示打开APP，就在这一分多钟里，她看到了四千多条评论。她高兴之余，心里有些酸酸的。
高兴自己的宝藏太太被这么多人喜欢，自己有这么多同好，酸的是别人的网速怎么这么快。让她更酸的是，replay比她来的早。
打开的时候，replay的评论已经被四百多赞顶到评论区第一。当安笑晨发完“希大高产，普天同庆，做希大的音粉全世界最幸福。”后，replay的评论已经有两千多赞了。
依旧是熟悉的亲切语气：“好难得，你这么生气。”
评论区有人质疑，反驳的也有了一千多赞“replay认识希大，说的肯定比咱们猜得准。”
点开新曲，耳机里传来的轻快节奏，让安笑晨不由地皱眉，狐疑地点开评论区，正想给质疑留言点赞，就听到了如炸雷般挑高的唢呐声。
和一下下仿佛击打在心房上的大鼓。
安笑晨点赞的手指挪到反驳留言，点赞发现卡住了，当她刷新页面再次点开评论区，比replay原评论，更高赞的追评出现。
这条是希音评论的。
“怎么了小安？”顾华权笑得灿烂无害，语气里满是不由辩驳的坚定，“我这车还不够宽敞吗？”
“不是，”安笑晨犹豫着，吞吞吐吐，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我，你这车，太高了，我腿，我上不去，所以。”
“咳，”顾华权甩头，“我抱你一把，不就上去了吗？”
“那个，顾哥，毕竟，我是女生啊。”
“小安，”顾华权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的脸淹没在路灯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只有嘴唇在光明下，“咱们那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他俯身，凑近安笑晨，原本在阴影中的面容逐渐浮现，大大的眼睛笑成两弯新月：“是有人说了什么吗？”
安笑晨本能向后躲开：“没有啊，没人说，就是，我自己想想，不太好嘛。”
顾华权双手背后，撑着车门，脸又埋进黑暗中：“小安，异性之间不仅只有那种关系，还可以有朋友，退一步讲，我是你的学长，学长照顾学妹，坦坦荡荡，理所应当。
何况，”他轻轻拍拍安笑晨肩膀，“你受伤了啊。”
一瞬间，安笑晨仿佛看到了展鸿“跟个病号叽叽歪歪，稀烂他的嘴！”她知道自己被说服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麻烦顾哥了。”旋即扬起脸，“待我好了，请你吃饭成吗？”
“好啊，”顾华权响亮地应着，“我指定去。”
“离得不远，就是不太好停车，我先放下你，再去停车，”顾华权转动着方向盘，翘起嘴角说，“不过别担心，店员会扶你上去。”
“这书店的服务真好啊。”安笑晨由衷地感叹说。
“啊？我们书店服务是不错，那也不可能提供接送服务啊，”趁着等红灯的间隙，顾华权举起手机给安笑晨拍了张侧影，对着微信说“这样的姑娘，她腿脚不太方便，你们找个人扶上去。”
安笑晨局促地扯着衣角：“你们书店？”
“我的书店，就是说我是老板，”顾华权竖起拇指指指自己，“扶你上去也是他们的工作。”
“顾哥家里，不是体育用品？”安笑晨斟酌着词句，生怕言语间唐突了对方。
“那是我家里的生意，”绿灯亮起，顾华权双目直视前方，自顾自地说，“这个是我自己的。”
说话间，车再度停下，顾华权打开车窗，对着一个身着大地色制服的姑娘说：“你先把我朋友扶上去，我前面停车。”
姑娘点头，托着安笑晨下了车，安笑晨注意到，她的制服上有暗红色和牛仔蓝色的条纹装饰，还有“集旧书行”的字样，看来就是书店的名字了。
书店位置确实偏僻，跟着店员姑娘走了海底捞的室外直梯，向内走了一段通道，这才看到像老式杂货铺的门脸，室内冷气给的很足，门打开的瞬间，安笑晨感觉汗毛竖起。
门脸很小，意外的内中空间很大。首先对上的是门边的高柜，里面坐着的制服男问姑娘：“人接到了？”
姑娘点头，“书呢。”
“按顾哥说的，给放茶水区了。”
听到小哥也叫顾华权顾哥，安笑晨安心了些许，或许是自己多虑了，顾华权的熟人都被要求这样称呼他，这并不是什么暧昧举动。
走过五排书架，豁然开朗，棕、红、蓝色，或高或低，或大或小，形状各异的桌椅，照一人或多人需求设计，错落有致，桌上设计的书立，和普通咖啡厅明显区别开来。
安笑晨这才注意到，这家书店是有敞亮的大门的，玻璃门上是“带液体者止步”的字样。透过玻璃门，大概是开在商场里，吧台后有各色饮料的菜单，店员忙碌却没有什么声音。
坐着看书的人也不少，店员将安笑晨引导一处角落里，是个双人座。桌上已经放了几本书，正是安笑晨刚才查到的。桌上还放着有店名的便签纸和铅笔。
铅笔在书立侧面，有“禁止自带笔”的标签，想是怕有人用自带的水笔涂抹书页。店员歉意地低声说：“您要的书有两本我们这儿没有，已经订货了，过两天到。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吗？”
安笑晨连忙说：“已经很好了，我自己看就行，您先去忙吧。”
店员示意安笑晨看桌面，安笑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书立上印有：“本店所有书籍仅限店内阅读，概不出售、租借，书籍来之不易，读者请珍惜，切勿涂抹损毁。”
安笑晨环顾四周，打眼全是各式大部头专业书和旧书，全然没有小说的影子。
电子书再多，还是有必须看的实体书。集结大部头的小众实体书，软要求顾客坐下来慢慢“啃”，渴了累了就点店里的饮品。
原来这是家打着书店旗号，实际收入来自饮料销售的店。
她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难怪总觉得顾华权那小麦色光泽的皮肤，嶙峋的肌肉与读书格格不入。和水吧奶茶店，就契合多了。
安笑晨欠身坐下，端起那本罗伯特麦基的《故事》，翻了翻，顿时如被雷电击中般，明白了顾华权所说的自己写的不像个剧本的症结在哪儿。
想到这套书还有《剧本》、《对白》、《人物》三部，安笑晨决意都找来看看。当初没想到这么偏僻冷门的书实体书店会有，只发了《故事》给顾华权。
有《故事》，没道理不把罗伯特麦基这套影视创作基础教程书同时购入，安笑晨草草翻了剩下的几本，觉得还是罗伯特麦基的更有阅读价值。
桌上有二维码，安笑晨掏出手机，顺手调成静音。扫码添加了书店小程序，如她所料，轻松检索出剩下的三本。程序贴心地提供了从她所坐位置与书架的最近路线。
看起来不远。
她抬眼环视周围，悄然无声，间或有书页翻动声、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嘬吸管声，带她来的店员早已不知所踪，担心干扰到他人，安笑晨悄然起身，撑着桌侧缓缓向前挪步。
钢制图书馆，鳞次栉比，天然是不错的拐杖，安笑晨双手撑着书架，灵巧地向前跳步，轻松地仿佛周身带风，有那么瞬间忘记了连日来的腿脚不便。
“呃。”望着近在咫尺的三部大部头，安笑晨突然想起有个网络谣言说“噫吁戏，危乎高哉”的翻译应该是“哎呦喂，真特么高。”
确实是咫尺，比安笑晨全力伸出的双手，也就多那么三寸距离。
若是平时，也就跳一跳，眼下她仰头望着三本书，泫然欲涕。
“笑晨？”安笑晨循声望去，隔着密密麻麻竖起的32开小书，上方空出的通透后，赫然是金边镜框，其后是那双熟悉的几分勾人的眼型和凛然眼神。
“涯邻？”像跌落悬崖看到棵横生的树般，陷入困境的安笑晨，此刻声音不由自主带了颤抖。
连涯邻点点头，在确认过对面后，眼里有了些许温柔：“你来看书？”
安笑晨猛点头。
“我也是。”连涯邻直起身，对面便只能看到他亚麻衬衫的贝壳扣子，安笑晨寻着脚步声转头，浅色衣衫的青年周身仿佛带着柔光般，矗立在复古色的书架间。
像暗无天日的山涧间，那条唯一反射天空和阳光的河。
将他浑身的光，暖暖地罩在她身上。
安笑晨一时怔愣无话。
“真巧。”他说。
“嗯，”安笑晨结结巴巴地说，“巧。”
“大声喧哗不好，”连涯邻几步走到安笑晨身侧，几乎是用气声说：“你常来吗？”
“呃，我，我第一次，来。”
“这书店不错，很多网上都找不到的书，这儿都有，”连涯邻竖起白皙的食指，淡粉的指甲有着合适的月牙和漂亮的弧度，比在薄唇间，浅浅微笑：“算是我的私人小天地。”
安笑晨仰视着，注意到他几根跃动的发丝已经擦到《人物》的书脊下缘，轻咬下唇，鼓足勇气问：“涯邻，不好意思，方不方便帮拿一下你头顶那几本书？”
“嗯？哪几本？”连涯邻望向书架，伸长手臂，食指划过排排书脊。
居然又让连涯邻帮忙，她这是怎么了？安笑晨埋下头，恨不得跺两脚，要是展鸿知道了，妥妥又要念她：“不，不，还是算了，我找店员，还是不耽误涯邻你看书了。”
转身要向外走。
肩上忽然被碰到，安笑晨转眼看去，正是那三本书，看上去沉重，落在肩上却轻轻的。她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嘴，惊讶地转过头，正对上连涯邻灿烂的笑。
“是这三本书吧？”
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安笑晨抿唇，重重点点头，双手接过。
“没拿错就好，还挺沉的，”连涯邻收回手，三本书在安笑晨手中只停留片刻，便回到他怀中，“你走路都不方便，还是我帮你拿过去吧。”
说着伸出右手，“我扶你。”
安笑晨摇摇头，双手撑着书架，轻盈地向前一纵，想是要显摆似的，骄傲地回转身体，向着连涯邻得意地甩头，扬起一侧嘴角。
连涯邻端着书，镜片后双眼弯弯，难得笑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竖起大拇指。
被这样直白的夸奖，安笑晨禁不住越发得意，嘴角几乎咧到耳际，乐呵呵地晃着头，直到视线与连涯邻错开。
只瞬间，连涯邻笑容敛去，没有表情的脸上蒸腾着怒气，甚至眉间有些纵痕。
安笑晨并没有看到，她开心地转身，也没有看到起跳的刹那，连涯邻伸出的来不及阻止手。阻止的话语也硬生生咽下，手失重般垂下。
跃起的安笑晨撞上堵结实的肉壁，一脸懵的她，被两只壮硕的膀子顺势揽入宽大的怀中。来人爽朗笑：“小安，玩的开心也要看路啊。”
安笑晨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冰凉三冬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她像尊泥塑般，呆愣着任由顾华权抓着双肩，弯腰用眯起的双眼凑近看。
顾华权笑得肩背不停抖动，瞥见连涯邻携风带雪的冷面，笑得更加肆意：“连同学也在啊。”
被冷热空气夹击的安笑晨，几乎要感冒。她急忙打断：“对不起，顾哥，撞到你了。”
“没关系，总比撞到别人好，”他直起身，像拎东西一样，拎起安笑晨的手臂，“小安腿不方便，连同学怎么不扶一下呢？你们，”顾华权眼中精光一轮，“好像关系还不错的啊。”
连涯邻一声不吭，反光的眼镜遮住了面容，周身飞舞着无形的雪花。
“涯邻帮我拿书来着，”安笑晨笑得难看，声音近乎哀求般颤抖着，“顾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我吗？”顾华权手插到颈后，眯起眼睛扬起唇角，“就刚才，他给你手动点‘赞’的时候，”玩味的语调，“很甜蜜哟。”
安笑晨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又重重跌落，摔得头晕目眩。此刻她好需要有个瞬身消失的法术，来平复下越来越快的呼吸，低声说：“顾哥，我们是普通朋友。”
被拎起的手臂猛地被加上另一只手，安笑晨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没在阴影里的连涯邻，白皙的手与顾华权深色的皮肤对比鲜明，更多几分透明。
她颤抖地更厉害了。
“拿好你的书。”声音冷漠淡然，手上力气却骤然加大，扯了顾华权措手不及，把三本书塞进安笑晨臂弯，捞起她另一只手。
“你吓到她了，”顾华权环抱的手臂长指指着面如土色的安笑晨说，“对女孩子要温柔点。”
“学长说的有道理，”连涯邻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该扶笑晨，不能让她自己跑，就不会撞到人了。”
低头像个破娃娃般被他扯着的安笑晨，温言说：“你坐哪张桌子？”抬头看向顾华权，脸上仅剩的温柔，荡然无存，“学长是不是该让一让？”
顾华权捂嘴笑着闪身，背抵书架做了个‘请’的手势。
连涯邻扶着安笑晨挤过去的时候，低沉声音说：“这是看书的地方，成年人都会保持安静。”
顾华权耸耸肩，眯起的双眼缓缓睁开，扯开嘴，咧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抬手打了个招呼，洪亮地说：“谢谢，已经找到了。”
安笑晨与连涯邻循声望去，是刚才带安笑晨的店员，她欠欠身子，双手交叠在身前，低头说：“安同学说自己坐着看书，我就先去忙了，对不起。”
“人没事，还好，”顾华权脸上笑着，声音突然凛冽，“我记得，交给你的工作是照顾安同学？”
“是。”店员泫然欲涕。
“那你去忙的是？”
“她去忙店里的活儿了，”安笑晨抢着给店员解围，“我挺大个人了，又不残废，姐姐一个整人看着我，我也尴尬啊。”
“嗯，”顾华权垂了下眼皮，“说的也是，”转头对店员说，“你是我雇的人，老板交给的工作才是工作，自己找的事，那叫瞎忙活。”
“你是这儿的老板？”连涯邻一脸地震惊。
顾华权捻着下巴：“怎么？不像吗？”脸凑近，扬起嘴角：“你说得对，书店应该安静。但是老板应该有在自家店说话的自由。”
安笑晨夹在中间，几乎能感受到两人喷出的气息，她呆呆地仰视着两人，像捞出水的鱼，无助地吧唧着嘴巴。
搜肠刮肚，找不到半句这时候能说的话。
在她元神出窍前，手中骤然一空，连涯邻抽出她怀里的书，手臂伸向店员：“姑娘，烦请把书收回去。”
店员怯生生看了眼，正要接，被顾华权鞋底擦出的声音打断，赶紧收回手，抿嘴抬眼看顾华权脸色。
“这儿的书都是我的，该给我，不该给她，”顾华权乐呵呵接书，连涯邻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松开手。
顾华权接过书，反手塞到安笑晨怀里，笑眯眯说：“小安，去看吧。”
连涯邻挡住他递来的书：“谢学长，不必了，我们这就走了，”顿了顿，“店里的规定，书只能在这儿看，我们不看了。”
“店里规定是我规定的，”顾华权并不抽回，避开连涯邻的手，塞到安笑晨臂弯里，“也可以我破例，小安你拿回去看吧。”
连涯邻不动声色，手上迅速，劈手夺下书，顺手放在身边的书架空当：“规矩定了，做顾客的就该遵守。”像端盆菜似的，抱着安笑晨的肋侧，把她带出书架。
顾华权摊开两手：“这可是小安要看的书哟。”
“我已经下单了，明天顺丰送到。”连涯邻甩下话，簇拥着安笑晨往外走。
顾华权一愣，捂嘴笑弯了腰，拿起书，皱起眉头翻了翻，手不禁撑着眉头，“不行，看得头疼，”递给店员，“放回去吧。”
宿舍门前，连涯邻扶着安笑晨下车，关上了出租车门。沉默了一路，安笑晨试探地问：“涯邻，你不坐车回去吗？”
“我想走走，”连涯邻牙齿从紧闭的嘴里，咬着脸肉说，“笑晨，你，”摇摇头，“算了，叫展鸿下来接你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
安笑晨转身要走，发觉肩膀握在连涯邻手里，一步前进不得：“涯邻？”
“我已经叫她了，等会儿吧。”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度在两人之间酝酿，升腾，包围。
幸好没过太久，展鸿清脆的高跟鞋声传来，梳着高马尾，硬质连身短裙在月下剪影像个侠客：“回来了？”
“展鸿！”安笑晨用力挥手。
“怎么是那家伙送你回来的？”展鸿不满地嘟囔，“诶，他人呢？”
安笑晨这才注意到，连涯邻瞬间消失了。原来真有瞬身消失的法术啊，她想。
宿舍楼宇门阖上，两人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连涯邻从树后探出身体来，他悄无声息地慢慢往回走，在安笑晨心里，两人只是普通朋友。
说阻止她与顾华权见面的话，太失礼，也太难看了。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学生会主席的电话。
“是我，连涯邻。你们答应我的，什么时候可以做到？”
汹涌的感情总是能激发创作，没等走到宿舍，连涯邻脑子里已经形成了成熟的旋律。他连忙用手机，录下自己的哼唱。
路灯将他一个人的影子，缩短又拉长。
连涯邻把哼唱导进软件，调整了音高，反复听了几次，调换了AB段。挑选完合适的beat，又精细琢磨起导入，正当他全神贯注雕琢高潮部分时，门‘砰’地被踹开了。
杨伟轩人未到，背包被甩到床上，被背包带打到脸的连涯邻，忍不住皱起眉头。
“老连，又研究你那歌呢？”连涯邻胳膊搭在他肩上，连涯邻的眉间皱得更深了，“给我看看你弄什么鬼画符呢？”
连涯邻迅速阖上电脑，“我是时候搬出去租房了！”
“好啊，”杨伟轩把球鞋踢到桌下，脚尖摸索拖鞋，“找个两室吧，咱俩就能买冰箱了！”
连涯邻感到一阵晕眩。
直到杨伟轩端着洗漱用品哼着“冰箱，冰箱，冰冰凉凉的冰箱。”跑远，才慢慢回过神来。迅速打开电脑，屏幕解锁后不久，完成了全曲。
上传到了“声声慢”。
进度条结束的同时，头号创作者“希音”的高产就引爆了平台。
安笑晨看到系统提示打开APP，就在这一分多钟里，她看到了四千多条评论。她高兴之余，心里有些酸酸的。
高兴自己的宝藏太太被这么多人喜欢，自己有这么多同好，酸的是别人的网速怎么这么快。让她更酸的是，replay比她来的早。
打开的时候，replay的评论已经被四百多赞顶到评论区第一。当安笑晨发完“希大高产，普天同庆，做希大的音粉全世界最幸福。”后，replay的评论已经有两千多赞了。
依旧是熟悉的亲切语气：“好难得，你这么生气。”
评论区有人质疑，反驳的也有了一千多赞“replay认识希大，说的肯定比咱们猜得准。”
点开新曲，耳机里传来的轻快节奏，让安笑晨不由地皱眉，狐疑地点开评论区，正想给质疑留言点赞，就听到了如炸雷般挑高的唢呐声。
和一下下仿佛击打在心房上的大鼓。
安笑晨点赞的手指挪到反驳留言，点赞发现卡住了，当她刷新页面再次点开评论区，比replay原评论，更高赞的追评出现。
这条是希音评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