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无论麻瓜还是巫师,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有些转变是不可逆的,如同时间永远流逝,永不回头。但同样的,也有些东西根深蒂固地扎在灵魂深处,等待着被人发现的那一天,亦或许,成为永远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三个人的回忆录:维斯塔·沙菲克》

    **

    和布莱克兄弟一样,维斯塔也是被家养小精灵接回家的。

    不过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母亲早逝,父亲忙于家族事业,她从小就是被菲比照料大的,也因此,她与家养小精灵并不像大多数巫师一样是一种纯粹的主仆关系。

    菲比比她在霍格沃茨的厨房里新认识的那些小精灵要稳重许多,她很少会动不动就以头抢地来惩罚自己,因为那会吓到当时年幼的小主人,而即便父亲说了很多次,维斯塔也很少会以强硬的口吻命令菲比。

    某种意义上,维斯塔认为,在空荡荡的沙菲克庄园里,比起墙上的祖先画像,和终日忙碌很少有时间和维斯塔相处的父亲,菲比才是和她最亲近的那个。

    于是,在车站一见到家养小精灵纤巧的身影,她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问道:“菲比,爸爸真的把我的书都烧了吗?”

    菲比的大眼睛里因为终于见到小主人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无奈地回复道:“是的,小主人,你知道我不能违抗主人的命令……”

    “一本都不剩?”

    “一本都不剩。”

    维斯塔忍不住哀嚎了一声,垂头丧气地由菲比带着幻影移形了。

    她们出现在了沙菲克庄园的院子里,维斯塔忽然发现,她在霍格沃茨仅仅过了不足四个月,却觉得家里的庄园似乎少了些什么。

    没等她想清楚这种感觉的来源,沙菲克先生已经板着脸从客厅里走出来。

    他用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上下扫视了一遍自己的女儿,沉默了半晌才挤出一句毫无意义的问候:“回来了?进来吧。”

    维斯塔有些担心父亲仍在计较她被分到了赫奇帕奇的事,但是木已成舟,那也并不是她能够决定的,而且说实话,她现在是真的认为赫奇帕奇更适合自己。

    而她忘记了另一点,尽管家族现在只剩她和父亲两个人存活于世了,但对于一个留下了不少祖先画像的家族而言,能对她所遭遇的事情做出评价的可不只有沙菲克先生一个。

    更何况,那些画像们本身也早就对她颇有微词——维斯塔也很难对这些一有机会就对她评头论足挑三拣四的画像保持尊敬或者孺慕,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在于,画像们多数时间都在沉睡。

    但是,对这些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画像而言,她的分院结果或许称得上晴天霹雳,以至于几乎满墙的画像都在她这个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分进赫奇帕奇的沙菲克走进客厅的一刻睁开了眼,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瞧啊,这是谁?”

    “一个赫奇帕奇的沙菲克——”

    “哦,真不敢想象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其他纯血家族的朋友。”

    “亚历克斯,把她赶出去,沙菲克家没有这样的孩子!”

    维斯塔原本还在小心翼翼地观望父亲的表情,但她向来就不是个乐意忍气吞声的性格,尤其现在还是在自己家里。

    本就心情不佳的她胸中的郁气几乎一点就炸,毫不客气地朝画像们回道:“曾曾祖父,你完全可以问一问你的朋友们他们的家族是否依然保持着血统的纯粹,也可能他们整个家族都已经从巫师界消失了呢。再说了,赫奇帕奇怎么了?有本事你真把我赶出去啊——”

    “你——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亚历克斯!”

    “够了!”沙菲克先生在画像的吵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之前愤怒地拍了拍桌子,同时严厉地瞪了维斯塔一眼,这让维斯塔乖乖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他转头看向那个喊着要把维斯塔逐出家门的画像,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保持平静的语气:“曾祖父,你知道那不可能,维斯塔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沙菲克最后的希望……”

    “她是一个女孩!”画像里的男巫也做了个拍桌子的动作,尽管这会耗费掉不少的魔力,“我早就说过,你该给自己找个续弦,那才是真正的希望!”

    “关于这一点,我在很久之前就告诉您了,我不会有丽兹之外的妻子,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一样。”说完这句话,他又立马补充道,“而我也不会接受任何私生子。”

    “你——”画像里的男巫几乎要被气昏过去了,他盯着沙菲克先生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而后试图给自己搬救兵,“阿德莱德,尼米多娜,你们倒是管管自己的儿子和孙女!”

    从维斯塔进门起,就一直闭着眼睛没参与争吵的老沙菲克夫妇的画像,在此刻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淡淡地扫过沙菲克先生和维斯塔之后,又缓缓合上了眼睛,半晌,维斯塔才听见祖母的画像说了句:“由他们去吧。”

    “你们,你们——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还活着的时候,绝对不会同意他和那个美国女巫结婚,那个女人——唔——”

    画像没能将这句话说完,因为他的曾孙毫不留情地挥了挥手中的魔杖,一排天鹅绒帐幔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慢慢遮住了墙上的画像,在画像里的声音被彻底隔绝之前,他冷淡地说了句:“先祖们,给现任家主一些尊重,我不希望再有下次,至于我的女儿——”

    他猛地转头看向了贴着墙根几乎快要溜到楼梯口的维斯塔,维斯塔一个激灵,脸上挂起了甜美的笑容:“爸爸,我想先回卧室放下东西。”

    沙菲克先生扯了扯嘴角,只是那笑容有些可怖,“你也一样,甜心,我不记得我有教过你可以对先祖的画像们大呼小叫。”

    维斯塔乖巧地点了点头,见他没有阻拦或追究的意思,故作镇定地朝楼上走去。

    “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洗澡,甜心,别忘了去看看你母亲,而等这一切完成之后,我想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父亲还是和以前一样,维斯塔心想,虽然她也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固执于叫自己“甜心”,哪怕他的语气听起来冷冰冰硬梆梆的……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维斯塔回到自己的卧室才终于松了口气,她不死心地翻遍了自己过去放女巫杂志和浪漫小说的所有地方,终于从床和柜子的夹缝里翻出了一本漏网之鱼,只是还没等她在心里欢呼起来,这本书就在她手中化成了碎屑。

    跟着她上来的菲比叹了口气,无声地清理掉了那些碎屑:“主人说这种书只会让你的脑袋里装满……呃,总之,对沙菲克家族不会有任何帮助,小主人,还是……”

    “好吧,好吧。”维斯塔毫无形象地瘫在了地毯上,“爸爸只给了我一个小时,他要和我谈什么呢?”

    “抱歉,小主人,我也不知道。”

    “哦,别理我,菲比,你不需要为这个道歉,我只是在自言自语,不过……”维斯塔忽然坐了起来,“菲比,依你看,他还在为我的分院结果生气吗?”

    家养小精灵努力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答道:“小主人,你是主人唯一的孩子,他很爱你。”

    “谢谢你,我知道的,菲比。”维斯塔松了口气,想到父亲刚刚对自己和母亲的维护,她心里不由流淌过一道略带酸涩的暖流。

    维斯塔洗完澡换上衣服,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推开了一间屋子的门。

    屋内面积不大,布置得十分温馨,和整个沙菲克老宅的装潢甚至有些格格不入,一股带着玫瑰香气的暖风在维斯塔的头上转了一圈,她的长发便几乎全干了。

    看着墙壁中央那张没有意识也不会活动的画像,维斯塔轻声道:“谢谢妈妈。”

    画像里的年轻女巫有着和维斯塔一样的灿金色头发,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柔的爱意,嘴角还挂着恬淡的笑容,或许是因为为她画下这幅画像的,正是她的爱人。

    维斯塔自幼就从形形色色的人口中听说过父母的爱情故事,虽然故事的版本与其中的细节各不相同,但主题永远是他们的爱永恒不变,而故事里唯一的遗憾,就是沙菲克夫人香消玉殒得太早,她的生命短暂得像一株昙花的盛开,以至于连自己的画像都没能注入魔力。

    而在她去世后,哪怕她只为沙菲克家族生下了一个女儿,沙菲克先生都没有续娶——而这一点,也成为了他们的爱情里最不可动摇的证据。

    维斯塔从没有怀疑过父母之间的爱情,甚至于她现在明知道那股温柔地帮她烘干头发的风,其实只是父亲当时为了哄年幼的她而说的善意的谎言,也依然愿意在感受到那种暖意时继续说一句“谢谢妈妈”。

    她对母亲的感激根本不能被这几句话所抵消,哪怕她对母亲的所有印象都来源于面前的画像和旁人的讲述,但父亲并没有向她隐瞒母亲的死因——她是为了生下她而去世的。

    “甜心,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并不是想让你因此自责,只是希望你能更坚定,你是我和你妈妈爱的结晶……”童年时的场景在脑海中一掠而过,此后她的确始终坚信着这一点,相信自己是个被爱着的孩子。

    维斯塔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毕竟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她经历了太多曲折的故事,可是等她真的站在母亲的画像前时,却仿佛失语一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终,她只是注视着画像里的那双蓝眼睛,默默在心里回想了一遍这几个月发生的事,而后说道:“妈妈,其实我觉得赫奇帕奇很好,这段时间里,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也一直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只是,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我还在怀疑,怀疑过去……”

    这时候,房门忽然被轻轻敲了两下,打断了维斯塔的话,紧接着沙菲克先生出现在了门外,他的视线在妻子和女儿相似的面容上来回几次,最后看向维斯塔,说道:“抱歉,甜心,我晚上临时有事,但愿你和你妈妈不要介意我打断你们的交流,以及把你的时间先留给我。”

    维斯塔没有理由反对,只是忍不住关心了一下:“晚上的事很重要吗?”

    “一些生意上的事,很重要,很抱歉今天大概不能陪你用晚餐了。”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维斯塔在心里回复道,她垂眸走了出去,跟着沙菲克先生来到书房。

    沙菲克先生果然没再纠结于她被分进赫奇帕奇这件事,或许因为他们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不过他的作风依然强硬,也顾不上听维斯塔分享她在赫奇帕奇的生活,还有她最近遇到的难题和一些细腻的心事,只是直白地道出了自己对她的期望。

    “哪怕是分到赫奇帕奇,我也不认为你比那些斯莱特林的女孩们差——我假设你不会因此逃避今年圣诞假期的社交。”

    一股疲惫涌上维斯塔的心头,她完全可以想象在宴会上遇到的那些表面上笑脸相迎的人背地里是怎么对她说长道短的,她相信父亲也一样清楚。

    “不过,在你入学霍格沃茨之后……你记得,入学前我就和你提过,”沙菲克先生没再提女儿的分院结果,只给出了他接下来的安排,“只是现在的情况,我想你有必要提前跟那些男孩们接触了,我会给你一个名单,明天记得去对角巷帮他们挑圣诞礼物……”

    看来父亲现在还不知道她和布莱克在霍格沃茨发生的事,但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似乎更迫切地想让她物色好一个男巫,尽快将婚约定下来。

    维斯塔的手攥紧了自己的衣服,她很想反驳,但在最后一秒却忍住了,因为她忽然想到,那会意味着她将得到一大笔金加隆,她并不在意那个名单上的男巫会不会喜欢她的礼物,但是这样一来,或许给索菲亚买飞天扫帚的钱就有着落了。

    沙菲克先生还在继续,“我记得我对你说过,放弃你自己的那些愚蠢的小算盘,也别想再继续受那些浪漫小说的荼毒,现实一点,甜心,那些故事大多是编出来骗你们这些涉世不深的小姑娘的……维斯塔,你是我唯一的孩子,爸爸总不会害你。”

    维斯塔很确信父亲所做的一切的确是为了她考虑,只是一向强势的他显然不会考虑她的真实想法,不过,她也从来不是个真正意义上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第二天一早,维斯塔便收到了一个不算太长的名单,毕竟能满足父亲要求的男巫也并不多,她粗略地扫了一眼,不出意料在上面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莱斯特兰奇、埃弗里、穆尔塞伯、克劳奇……当然,布莱克兄弟也在上面。

    每个人的名字后面还跟着一些性格好恶,维斯塔有些好奇这些消息是父亲从哪里得来的,她实在很难想象父亲板着一张脸去探听这些小道消息的模样,不过……如果她把这些消息转手卖给其他人,大概也能小赚一笔。

    不过,既然她对这些男孩毫无兴趣,自然要冲着他们的雷点去准备礼物,或者至少,她可不愿意让那些礼物多么合乎对方的心意。

    她很快就想好了今天的计划,关于给索菲亚买扫帚的钱要从哪里省出来,答案显而易见,布莱克——年纪较长的那个,这辈子都别想从她手里拿到任何一分好处了,至于小布莱克,维斯塔还没有想好是对他们一视同仁,还是厚此薄彼,或许后者还能激化他们的矛盾……

    维斯塔还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做进一步破坏布莱克家庭和谐的推手——如果他们家还有那种东西的话,她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道。

    她几乎称得上快乐地离开了老宅,在菲比不太赞同的目光里在雪地上小跑了两步。

    沙菲克老宅就藏在查令十字街,离破釜酒吧距离不足一公里,维斯塔一路上伴着麻瓜商店里放着的圣诞歌曲轻轻哼唱着,直到拐进巫师汇聚的酒吧,才不得不收敛起那种不该出现在一名沙菲克身上的活泼劲儿,矜持地同酒吧老板打了声招呼。

    一进入对角巷,她就径直朝北侧的魁地奇精品店走去,远远地就看到商店上方的巨幅广告——“横扫六星vs彗星220,光轮1500或成最大赢家!”

    维斯塔推门而入,但店长看见她只是随意招呼了一句,让她自己先逛逛,显然哪怕顶着沙菲克的名头,她都没有店长身边那名男巫来的有吸引力。

    “小布莱克先生,您真的不考虑换一把光轮1500吗?我敢保证——”他说到这里稍稍压低了自己的嗓音,虽然那无济于事,“光轮虽然是后起之秀,但在比赛用扫帚方面,老牌的横扫和彗星都不会是它的对手,尤其,您是名出色的找球手……”

    听见这话,维斯塔才发现,店长身边那名男巫竟然是她怀里那个名单上的人——一个布莱克,自然,是斯莱特林的那位。

    雷古勒斯·布莱克面不改色地听着店长的恭维,连嘴角出于礼貌显露出的笑容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他似乎察觉到了维斯塔的视线,忽然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维斯塔可以肯定,她和西里斯·布莱克的事已经在整个霍格沃茨都传开了,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没传到父亲耳朵里,但小布莱克一定十分清楚,这让她在面对他时有些不自在,毕竟谁让他是那个令她难堪之人的弟弟呢?

    雷古勒斯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也十分清楚维斯塔和西里斯的之间故事的始末,从那些真真假假夸大其实的传闻中提炼出事情的真相,对于他而言,是易如反掌的事。

    不过根据他的观察,沙菲克小姐对西里斯的接近过于刻意了,显然并非出于真心,更甚至在被西里斯的甜蜜陷阱欺骗后,她似乎也没有深陷其中,最后的恼怒更多的也是为了她和佩迪鲁那即将破裂的友谊。

    联想到从队长那里听来的赫奇帕奇发现了一个好苗子的事,雷古勒斯的大脑迅速将这几件事串联在了一起,毕竟据他所知,沙菲克小姐的飞行技术……用惨不忍睹形容也毫不为过,那么她会来这里的目的,便也可想而知。

    这倒是很有意思,雷古勒斯很少见到不被他那位叛逆的哥哥所吸引的女巫,哪怕是嘴上说他有成为“纯血叛徒”之嫌的斯莱特林女孩们,在西里斯出现时也还是会忍不住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而如果沙菲克小姐如此积极地接近西里斯不是出于爱慕之情,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雷古勒斯不清楚沙菲克小姐在打什么算盘,如果当真是他猜测的那样,他倒是有些不太理解分院帽先生的标准了。不过想想当初他入学的时候,那顶帽子竟然还问过他想不想去格兰芬多或者拉文克劳,他竟然也能稍微理解沙菲克的处境了。

    当然,他愿意对沙菲克稍稍另眼相待的原因,自然也离不开对方身后的家族。

    作为一个精明的斯莱特林,雷古勒斯对自己的未来早有规划,当然也包括他将来的伴侣,在维斯塔·沙菲克被分到赫奇帕奇之前,她几乎算得上是雷古勒斯心中的最佳选择,毕竟作为沙菲克下一代唯一的孩子,与她结合也就意味着变相拥有整个沙菲克家族的积蓄。

    再加上他和她……

    可惜她偏偏被分进了赫奇帕奇。

    不过这或许也不会是一件坏事,如果沙菲克小姐真的如她父亲在吼叫信里说的那样是个草包,在家中摆一只美丽的花瓶倒也是件会令人赏心悦目的事。

    这也是他以布莱克的名义压下维斯塔和西里斯的事不让其他人外传的原因。

    甚至更早之前,察觉西里斯戏弄沙菲克小姐的意图之后,他还“好心”给对方寄了封信作为提醒,可惜沙菲克没有信任他,以至于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

    但,一切还不算太晚,优秀的猎手本就该有足够的耐心。

    而恰好,他本人便擅长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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