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绕过大殿,来到命案发生的婚房。

    郁清眠先是环顾四周,在确定此处与梦中一般无二后,她同梦中新娘死时的姿态一般趴在桌子上,果真在桌上发现了那已干掉的血字。

    林墨所在的角度,的确难察觉到桌上的血字,不明所以的他丝毫不掩饰诧异之色。

    郁清眠抬起头后,用手撑着脸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快与我讲讲。”

    此时,怕是只有郁清眠自己能理解自己的行为,不知情的林墨倒是觉得眼前这女子十分有趣。

    林墨轻笑一声后,摸索着下巴说道:

    “昨日我受邀参加婚席,有一处我觉得甚是奇怪,按说行拜堂礼后,新郎不应该饮如此多的酒,昨晚这新郎君,像是被故意灌了好些酒,离席时已不省人事。”

    郁清眠微微皱起眉头,不解的抬头问:“有何奇怪?成婚之夜新婚郎君与众人敬酒,应当是正常礼数呀。”

    这长安城的婚嫁习俗,众人皆知新人行过拜堂礼后,新婚郎君要留下与参加宴席的诸位敬酒的。

    林墨嘴角上扬,嘲讽道:“姑娘家自是不知这些的,这成婚之夜呀,新郎君自然是要行敬酒礼,不过却是点到为止,不会让新郎君醉成那般,昨夜定是有人故意灌酒。”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酒杯,这梦中那女子便是用这杯子,饮下壶中酒后吐黑血死的。

    表妹给她拿的话本子中曾说道过,口吐黑血者应当是身中剧毒。

    她放下杯子,双手撑着脸说道:“莫要停呀,你还知晓些什么?”

    郁清眠面具下是一双圆圆的杏眼,正直直的看着林墨。

    四目相望,林墨一时间竟羞红了耳朵,别过头去。

    他侧身双手环胸,傲娇的说道:“咳咳!你这姑娘家家的,知道太多可不好,这件事绝不简单,我劝你莫要插手。”

    她站起身来走到林墨面前,直言道:“是你邀我一同查案的,这时却说要我莫插手,怕是有些晚咯。”

    林墨一时语塞,半天也没憋出来一句话。

    郁清眠见牙尖嘴利的他,竟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便故作玄虚的小声说道:

    “若我能助你查清此案呢?”

    林墨向后退一步,说道:“呵!你好大口气哟,你个姑娘家如何帮我?”

    郁清眠拉起林墨走到刚才坐下的位置,示意让他坐下。

    她见林墨一脸无措,说道:“你不妨趴在我刚刚的那处,看看能不能看到些什么?”

    说罢她得意的扬起嘴角,双手环胸。

    林墨看着她如此得意,撇着嘴照做起来,竟真的发现了血字。

    他连忙吓得坐起了身,一脸不可置信般看向面前正得意的郁清眠。

    林墨低头思索:这女子竟如此深藏不露,这么隐蔽的线索居然被她给发现了,多一个帮手似乎不是个坏事。

    思索良久后。

    林墨一改刚才漫不经心地模样,认真的说道:

    “昨日新郎君离席时已酩酊大醉,是被人搀扶着离开宴席的,不久大家也都先后离开了向府,直到今日一早听有人传司谏之子杀妻,我便来打探消息。”

    林墨记忆中。

    一位丫鬟将林墨给的赏钱藏在衣袖后,说道:“呃…可万万不要告诉夫人,是我们说的。那日少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发话让我们在外看守,少爷进去前确实无人进去过。”

    另一位丫鬟附和道:“是的,虽说不让我们进屋侍奉,但屋内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留意着呢,夫人确实一直在屋内未出去过。”

    另外一位丫鬟接话道:“是呀是呀,我们做下人的自是要有些眼力劲儿的,嬷嬷同我们说,屋内的烛光是可以把屋内人影子倒映在窗户上,从而可以辨别少夫人是否需要人侍奉。”

    一位嬷嬷说道:“今日司谏夫人派我去请少爷与少夫人,我敲了好半天门,许久向公子才开了门,向公子脚边正放着一把带血的剑,夫人已经躺在血泊之中,真是吓死老奴了。”

    郁清眠一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问:“什么?带血的剑?血泊?新娘子的死因是那带血的剑?”

    不应该呀!梦中那女子分明是喝下这杯酒,口吐黑血死的呀!

    郁清眠在此拿起桌上的酒杯,查看后并未感觉到任何异常。

    又拿起旁从未注意到的酒壶,打开瓶盖后,竟发现酒壶口的内壁里,有些许不成块儿的红色痕迹。

    林墨也注意到了此处,随口说道:“应该是你们女孩子的口脂吧!”

    林墨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说来也是蹊跷,不足半日这城中便疯传向公子杀妻,呵!若是能动动脑子好好想想,便能看出事出反常必有妖,牧明兄,你觉…”

    他扭头之际竟发现郁清眠已经昏倒在地上。

    林墨抱起郁清眠,晃着她的肩膀说道:“牧明,你怎么了?”

    林墨的声音慢慢变得越来越小,似乎还有些许回声。

    她的意识慢慢模糊,像是又被什么东西吸进去了一般。

    梦中,夕阳余晖洒满天。

    郁清眠缓缓睁开眼,只见一只燕子从眼前飞过。

    她寻着燕子看去,见一位卖糖水的阿婆的牌子上写着,清水驿林阿婆糖水。

    燕子从阿婆摊位上飞到,不远处的一处小亭子上。

    亭子中有位女子,那女子像是在等人,时不时的左右张望,神色有些紧张。

    突然间,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从女子的背后跃起,手中的短剑直奔女子的后心而去。

    女子自是毫无防备,应声倒地。

    倒地时,她竟发现那女子,竟和今日刚死去的少夫人董希芸长得一模一样!

    郁清眠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男子刺杀成功后,便迅速撤离了此地,身形如同鬼魅般掠过清眠的身侧。

    此时司谏府内,无奈的林墨狠狠的用食指朝清眠头上弹了一下。

    解气后的他将清眠抱起,嘴上还不停的嘟囔着些什么,一副小怨妇模样。

    她梦中画面撕裂,眼前陷入了黑暗。

    渐渐地,她似乎听见一男子的声音。

    “小明!阿明,兄台?姑娘!你醒醒呀,为何非要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晕倒?!你给我醒醒!”

    郁清眠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

    回家想着梦中场景,为何已死的董希芸,又出现在梦中。

    人怎么可能在一日内死两次!

    她并不知晓林墨在旁边唠叨了多久,只觉得林墨嘴巴张张合合。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屋子陈设十分破旧,显然此时她已不在司谏府。

    她此时顾不了这么多,只想要尽快找到梦中的女子。

    郁清眠手上揉着太阳穴的动作始终未停下,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说道:“咳咳,我睡了多久?”

    林墨像是找到了吐槽的机会似的:“你竟还好意思说!现在已是未时了,你已睡了快两个时辰了!还说要祝我破案!就姑娘这身子骨,莫要拖累我,已经烧高香!”

    长安此时已是深秋,这梦中的夕阳之景应当是酉时,算算应该还有两三个时辰。

    这次醒来竟是在案发前,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第一次梦中曾出现过两位长得极为相似的两人。莫不是这次梦里的的女子,是那密室中的另外一位?

    郁清眠两条极好的眉毛皱在一起,努力回忆着问道:“有个地方很是荒凉,像是在城外,那边有一位阿婆再卖糖水,叫…叫林阿婆糖水,你可知晓此处?”

    林墨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倒了杯水递到清眠面前说道:

    “哎,真不知你为何如此执着,莫要在想旁的了,先养好身子再说吧!这是我家,不会有旁人,你可安心住下,我一会还要去趟司谏府。”

    他倒是个嘴硬心软的,看着眼前的郁清眠一脸虚弱像,也不忍在说些什么。

    郁清眠抬起眸子,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说道:“咳咳,林墨你相信我,这是破案的关键之处,你能否帮我想想,拜托拜托。”

    她拽了拽林墨的衣角,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手势,惨白的脸上的一双圆圆的杏眼却格外明亮,像极了一只病弱的小兔子。

    林墨战略性后退一步,尽管侧过来身子也藏不住那双红透了的耳朵。

    林墨轻咳一声,说道:“这事儿没得商量,真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着急,我都没你这般着急,先养好身子吧。”

    她见林墨如此坚持,继续拽着林墨的衣角,学起向阿父撒娇时,那甜甜的声音:

    “林墨哥哥求求你了!你信我的。”

    这架势别说林墨,她自己都不停打起寒颤。

    林墨丝毫不掩嫌弃的神色,说道:“咦!莫要恶心人!”

    他看着眼前虽是女子的郁清眠,却一身男子打扮,很难接受这骇人的声音。

    林墨走到门口木桌旁坐下,说道:“你说那地方在城外,城外如此大,岂不是要大海捞针?还有什么细节。”

    她见林墨终于愿意信她,喝了一口林墨放在旁边的茶水说道:

    “那位卖糖水的阿婆牌子上写着什么清…清水驿,那边亭子中有位姑娘便是我所说的关键,也是我要救的人。”

    “清水驿?那我知晓在哪儿了,去往阳城的方向本来是有一家驿站,供一些上京赶考的书生歇脚和来往官员途中食宿的。”

    她反问道:“那为何如此荒凉?”

    林墨继续说道:“因为此处离皇城极近,一般也没有什么官员,大多也都是些书生,清水这名字过于清苦,自然比不上隔壁的状元驿,所以后面清水驿就给拆了,只留些摊贩供给去阳城的人。”

    此时她已忘记身体上的不适,便想着快些赶过去。

    她似乎感觉到自己就快要接近真相了。

    郁清眠说道:“好极了!那我们即刻出发。”说罢她便站了起来。

    林墨先一把将她给按了回去,说道:“你不可去!”

    她一个踉跄坐会床榻上,“为什么!”

    林墨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说道:“你这身子骨,莫要在外面给我找麻烦了,你且不知道我把你抱回来时,你有多重!”

    “什么!抱回来?”她一下子羞红了脸。

    林墨轻笑一声,“不然你以为你是如何过来的?你且好生休养,我先去安排马车,虽说清水驿并不远,但走过去还是需点时间,马车只需半个时辰。”

    林墨走后,她掰着手指算着时辰,若马车过去只需半个时辰的话,那便可顺利救下那女子。

    过了许久,也没见到林墨回来,她推开那张表面斑驳的房门。

    她见院子左侧的屋内正开着,便走了过去。

    此时林墨正在煮着面,透过面汤的热气,她看到了林墨没带面具的容貌。

    时间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那张脸!她好像见过。

    他是沈砚!

    中书侍郎之子!

    长安城中几乎都知晓,这中书侍郎家嫡子沈砚,不仅面容俊美,还有着绝世的风采。

    前世沈大人背上谋反之罪,迫使沈家被全部流放!

    算算时辰,这时沈大人虽未到流放之时,但已深陷牢中。

    沈砚此时隐藏身份化名林墨,究竟意欲何为?

    她心头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她还是不敢想眼前的林墨,竟是父亲所害的沈大人之子。

    她踉跄的逃回房中。

    再出现林墨时,他已戴好了面具。

    林墨将面放到了桌上,“你可真有福气,第一次做凑合吃点吧!马车已到,你说的那女子我定帮你救回来!”

    林墨并未察觉到清眠难堪的神色,自顾自地说罢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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