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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花。

    漫山遍野的粉白色,如云如雾。

    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我”站在其中,远眺花枝交错间透露出来的几块碎屑般的蓝天。

    “你叫什么名字?”

    “……”

    “我看到你衣服上的泷氏家纹了,既然你不肯说自己的名字,我就叫你小泷吧!”

    六岁那年,偷偷溜出家族历练的“我”曾与一个脾气古怪的人许下约定——十年之后再来此地一较高下。

    现在,“我”已不是当初那个弱小的女孩,而是泷氏的家主。

    “我”会让所有曾经蔑视我的人……在“我”面前低下他们的头颅。

    衣袖里的小镜子轻轻一闪。

    “镜姬大人,天皇陛下请您进宫一趟。”

    “……我知道了。”

    又有任务了么?看来这个约定是不能践行了啊……

    樱花被风吹起,纷纷扬扬,掩盖了天幕。

    风渐息。

    粉白的花瓣变成了一颗又一颗闪亮的星,点缀在深蓝的夜空中。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祭典的长街上,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许只是一时兴起。

    缤纷的玩偶,金色的灯光,如水的行人都从“我”身旁流过。

    突然,一个戴天狗面具的人与“我”相撞。

    他的面具下,有着如苍空一般湛蓝的眼睛。

    ……

    迟来的约定,终于兑现。

    不过——

    “今天比赛也太煞风景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泷镜姬。”

    “原来你就是新任的家主啊,但我问的是你的本名啦,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们世代相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

    十六岁之前,没有觉醒术式,作为侍女所生的孩子,我于家族,跟一粒沙子没有区别。

    “这样啊……那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你小泷好了!”

    白发蓝眼的少年摘下面具笑吟吟地看着“我”,月辉撒在他脸上,泛起珍珠似的光泽。

    ……

    樱井千里费力地睁开眼睛,一扫墙上的表,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那个梦里,她好像……并不愿意醒来。

    不对。

    她摇摇头,把那些陌生的情绪赶出脑海。

    她是樱井千里,不是泷镜姬。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她的记忆。

    少女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洗漱完毕后出门随便买了些速食食品,放在微波炉里加热。

    自己请假对高专的老师同学是常见的事,手机里倒没什么消息。

    她现在受了伤,练舞也练不了,正好清闲下来,连轴转了快半年,难得休息一会。

    不过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她想趁着在家弄清楚。

    拥有和泷镜姬那么相似的术式,还能用她的咒具,按照咒术界以血缘传承术式的方法,怎么看自己都不可能跟她没有关系。

    只是……她的父母都是普通人,这点她再明白不过。

    “难道是隔代遗传么……可是隔了千年,血脉早就稀薄得不行了吧。”

    她叹了口气,这种事还得找专业的人问。

    手机响了一下,她连忙看过去,却发现那是一条广告信息。

    “真是的……”她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樱井千里放下手机,打算自己翻翻家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总之先在家里找,不行的话再回爷爷家里看看。

    然而,她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有找到一丝一毫跟咒术有关的东西。

    “也许是时间隔得太久了……”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门口的铃响了。

    樱井千里连忙跑过去开了门。

    男人一身商务西装,虽然上了年纪,但面相儒雅随和,颇有年轻时的风姿。

    女人则精致优雅,烫了一头卷发,脖子上和手上均佩戴了宝石,贵气逼人。

    “叔父、婶婶?”她惊讶道。

    “我经过这里,看见里面亮着灯就过来看看,果然是千里回来了啊。”他笑眯眯地说。

    樱井千里请他们进屋,拿了茶叶泡上。

    樱井宏光瞥见少女手上缠着的纱布,关心道:“是不小心伤到了吗?”

    “只是晚上回来的时候没看清路,摔倒了。”樱井千里连忙拉低袖口,遮住手臂上的绷带。

    樱井宏光知道她昨天离开得很晚,感叹道:“唉,如果不是清也和诗织……你也不会一边辛苦打工一边上学,做偶像很累吧?”

    “嗯,但那是值得的。”她低下头,垂眸盯着地板。

    “婶婶听说做偶像不能谈恋爱?”樱井早纪问。

    “啊,是的!”原本垂眸的少女一惊。

    “可偶像也做不了多久,早晚会有退役的时候,到那时候还是有个知心的人比较好,女孩子总归是要结婚,回归家庭的。”妇人一副劝慰的口吻。

    “……您的意思是?”樱井千里微微皱起眉。

    妇人好像正等她这句话一样,笑着说:“其实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个的,池上会长的儿子去年刚上大学,年少有为,家世相仿,过段时间你们见一面如何?”

    “什么?”樱井千里瞪大了眼睛,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这不合适……如果被拍到的话……”

    “不会的,安排的地方绝对保证客户的私密。”妇人一口打断她的话:“就算暴露了也没关系,你们早晚都要结婚的嘛,婶婶已经替你物色过了,池上家族世代积累丰厚,无论在商界还是政界都有人脉,而且家风优良,他们这一代的继承人品行端正,能力出众。”

    “我和宏光一直没有孩子,早就把千里你当成我们的亲生女儿了,现在你父母走了,为你操办终身大事的任务也落到我们身上。”

    樱井宏光清了清嗓子,示意她先停一下。

    “不要说得这么绝对,千里自己中意才更重要,等他们见过了再说其他的吧。对了,早纪,我们给千里的礼物是不是还在车上?”

    樱井早纪这才想起来,对她笑着说:“哎呀,我居然把这件事忘了,你们两个等我一下。”说着,她转身走出门外。

    看到妻子走了,樱井宏光掩盖在和煦面孔下的遗憾与悲伤暴露出来:“千里,我们并不是需要你去商业联姻,就算现在家族相对父亲和清也在世时有些衰弱,也用不着贡献你去联姻……只是,我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过上平凡又安宁的日子,清也他们也是这样希望的……”

    二人留下一件礼物离开了,别墅再次陷入了寂静。

    樱井千里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漂亮的纯白色礼服,只看了一眼她就合上了。

    叔父婶婶说得有理,他们也确实是为自己着想,可是,自己现在根本无法放下咒术侧的羁绊,也不想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想到这里,樱井千里心中又乱又闷。

    看了一眼手机,里面仍没有任何信息,她把手机丢在一旁,躺在沙发上仰望着天花板。

    ……如果要嫁人的话,是不是也不能继续做咒术师了?

    那样的家庭,绝对不允许自己再做这种事吧,一个合格的、优雅端庄的夫人,怎么能天天出生入死,时不时拖着一身狼狈回家呢。

    回归普通人的生活,意味着安全,也意味着与危险的咒术师生活割席,叔父他们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平凡又安宁的日子”绝不属于咒术师,他们不过是期望自己能够平安罢了。

    他们没有错。

    可是……樱井千里转头望向被丢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仍然亮着白光。

    钟表的秒针啪嗒啪嗒地走着,她却好像浑然不觉,只是久久地凝望那一片微弱的光。

    叮咚。

    门上的风铃响了,玻璃门被一个身着黑衣的高挑少年打开。

    他戴着一副奇怪的圆片墨镜,白色的头发像炸毛了一样乱翘。

    “要一份毛豆泥生乳大福,还有一份抹茶的。”

    由于快打烊了,店里没什么人,只有暖黄的灯光映照着窗外的夜景。

    老板说:“请稍等,我给您现做一份。”

    白发少年颔首,走到桌旁坐下,拿出手机打字。

    “好烦,为什么还要交纸质报告……切,形式主义……”他抱怨道。

    老板边做大福边想,大约是学生交实践报告之类的吧,不过看起来也不太像学生呢。

    不久,他把大福装入袋子里,交给那个少年。

    少年走到门口,他听见远远传来一句:“糟了……又忘了放帐……”

    五条本家。

    老者静静地聆听下属的汇报。

    “这一次市川竟然没有杀死她啊……”

    “是的……那个女孩打败了市川,据说战斗的时候,她的面前浮现了镜子的虚影,应该是反弹了式神的伤害。”男人恭敬地低头,转述市川的话。

    “镜子……吗?”五条英章捋了捋胡须,这让他想起了极为遥远的一个传说,他眉头一皱,神色逐渐染上凝重。

    “樱井……”他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角,口中喃喃念道。

    这么久他竟然一直没有仔细地让人调查过她的家庭背景资料,只注意着她的术式了。

    “马上给我一份她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下属低头应是,将要告退时又听他道:

    “……暂时让市川不要再管他们了,只监视,有什么重要的事立刻报告我。”

    “嘛……最近算了,”他扯扯嘴角:“离得太近被悟知道了不会饶过他的。”

    等下属离开后,五条英章的目光悠悠望向了天空。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这个女孩一定是泷氏的后裔,甚至是继承了家传术式的后裔。

    继续放任悟和她留在一处,究竟是好事还是祸事呢……他举棋不定起来。

    昔年和六眼并称的术式对他们的吸引力太大了,以至于能忽视悟这几次为了她做出的出格举动。

    但无论如何,六眼都绝对不能脱离家族的掌控,这是他作为长老所必须为家族保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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