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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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千里又做了奇怪的梦。
这次的梦没有出现泷镜姬和白发少年，甚至她观测梦境也是像上帝视角一样从空中俯瞰世界，只不过是被限制在京都。
泷镜姬的死讯传遍了整个平安京。
泷家门前从车水马龙到门可罗雀，好像一夕之间就衰败了。
不久，有实力强大，暴虐弑杀的怪物为祸平安京，天皇下诏，集结所有咒术师围剿怪物。
泷家倾巢而出，年轻一代的咒术师几乎都战死当场。
最后，一个白发的青年与怪物同归于尽，其他咒术师们砍下怪物的手指，用咒文封印在不同地方。
又过了许久，菅原变成了五条，四散的泷氏族人也纷纷改了姓氏。
其中有一个，是神代。
樱井千里醒了过来。
神代一族是泷氏末裔，就像五条是菅原的后代一样，这么看也许寻找神代一族才是正确的决定。
梦中甚至给予了她神代一族最后隐居的地方的信息，大概就在大阪那一代，但……梦中得到的信息可靠吗？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显示有一条来自家入硝子的短信。
“五条回来了，但是出任务又忘了放帐，正在写千字检讨中～”
她刚想打字回复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千里”，笑意先于思考蔓延上脸庞，反应过来时有些懊恼地强行压了下去。
她倒不奇怪为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大概是硝子他们说的吧。
樱井千里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
白发蓝眼的少年站在草地上朝她挥手，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她的嘴角终于忍不住上扬起来，一扫昨日的阴霾。
“你来干什么？”她轻嗔道:“夜蛾老师让你写的检讨还没写完吧？”
他用术式飞上来，停在她窗外，手中提了写着喜久福字样的纸袋，眼睛亮闪闪的，邀功似的对她说:“千里居然更关心检讨，亏我还带了伴手礼。”
听到“伴手礼”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笑出了声:“什么时候你也会带伴手礼了？”
他把袋子在她眼前晃晃，笑容满是少年的肆意:“虽然我对抹茶味没有特别偏好……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都吃了。”
“谢谢五条悟大少爷辛苦给我买甜品吃——”她接过纸袋拖长声音揶揄道。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他抱臂问。
“可以，但你得总正门进。”
“欸？直接从窗户进去不就行了？”翻窗专业户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
“不行——因为这是我的房间，哪有人随便进女孩子房间的？”她瞪了他一眼，却因嘴角的笑意而毫无威慑力。
五条悟只听见“划啦”一声，黑发粉眸少女便娇俏地拉上了窗帘。
他轻笑一声落到地上，走到大门前等待。
“欢迎，”两扇门向内拉开，她微微歪头露出笑脸:“这还差不多，以后记得走正门。”
进门后，樱井千里只和他说了来这里是为了找有没有关于泷氏的资料，至于追杀者和与叔父的对话则被她省去了。
“但是我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懊恼地说。
五条悟食指抵着下巴，故意卖关子:“我回家倒是从藏书室找到了点资料。”
“欸？”
樱井千里没想到他还专门去找了资料，明明自己没跟他提过……
“怎么了？”五条悟见她表情有些复杂，停下话头问道。
如果是别人的话，他可能根本不会去考虑对方的心情，但现在……他却莫名地渴望得知对方的所思所想。
“我只是感觉，悟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樱井千里被他灼灼的目光注视着，不自在地转开了视线。
“哈？难道以前我在千里的印象中不是好人吗？”
刚升起来的感动顿时化为泡影，樱井千里头上落下三道黑线:“那我更正一下:只有特定时间的悟是好人。”
平时怎么样你心里没有数吗？
“嗯！就当千里是在夸我了！”
樱井千里:“……”
“言归正传，我查到的资料其实也很少，只提到千年前泷氏十分强大，世代都是皇室的大神官，他们的家传宝物就是一面镜子，只有流淌着泷氏血脉的人才能使用。”
樱井千里虽然心中隐隐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有些不可思议:“所以，我是泷氏的后裔……？”
“几乎可以确定了，”他说：“不是泷氏后裔怎么可能用他们家传的秘宝。还有，我们家看守藏书室的式神说泷氏的末裔早已更名改姓，避世隐居，那一支就姓神代。”
梦境中的信息竟然是真的！樱井千里瞪大了眼睛，她急匆匆地跟五条悟叙述一遍这几天做的梦，五条悟则建议她可以真的按照梦中的指引去寻找神代一族的居住地。
正当两人讨论时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来，对面就传来樱井早纪喜悦的声音。
“千里，明天你和池上君见一面吧？明天是他们学校的体育节……”
“明天？”她窘迫地说:“这是不是太急了……”
“先培养培养感情嘛，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一毕业就能结婚，到时候婶婶和你叔父也就放心了。”
她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看着上面显示通话结束，樱井千里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到一边。
五条悟问：“怎么了？”
“是我婶婶，让我明天与池上社长的儿子见面认识一下，其实就是相亲……还说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一毕业就结婚。”她疲惫地叹了口气。
“哈？”五条悟拧起眉来。
接着，她手机上便弹出一条短信，附带了张照片。
俊秀的黑发少年穿着英伦制服，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眼睛对着镜头微微弯起。
“嘁，就是他？”五条悟凑过来看了一眼照片，撇嘴道：“我看也不怎么样嘛，比我差远了。”他先挑剔了一番对方的外貌。
又开始挑剔对方的家世：“池上这个姓氏我连听都没有听过，想必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世家。”
最后在能力方面下了结论：“其他的不说，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就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碰到咒灵说不定要你保护他。”
“对其他几点我不予置评，但最后一点，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会萌生保护他的欲望吧？无论他是弱小……还是强大。”樱井千里粉色的眼睛似乎有微不可查的情绪闪过。
“所以你愿意选一个在有危险的时候只能拖你后腿、躲在你身后的弱者？”他面无表情的时候与平时笑嘻嘻的模样反差很大，那份傲慢与冰冷瞬间显露在他的面孔。
樱井千里听到他讥讽的语气，想起曾经执行任务的时候自己多少次依赖他、被他保护，心中就微微刺痛，难道一直以来他也是这样看她的吗？
如果是别人她一定不会这么敏感地联想这么多，但此刻她就是忍不住，好像一潭平静的湖水不断被投入落石一样。
“我说了这跟强弱没有关系，只要我喜欢，一直在他身边祓除咒灵又怎么样？”她面上仍然强撑着维持镇定与他理论。
“你最好祈祷他不会因为你把里世界的一切带入他的生活而怨恨你，这样的事迹从古至今都不知道有多少了。”五条悟抱臂看着她，左手食指有些焦躁地点着手臂，神色却仍是一片不屑与高傲：“一直祓除咒灵小心翼翼地让他不靠近跟咒术有关的一切？这么弱小的普通人，值得你费力去这么做吗？”
她当然知道，只要涉足过彼岸就一生都难以彻底脱身，即使以后不再当咒术师也会受到咒灵的“注目”，然后连累身边的人，即使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
“所以呢？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我想做什么与你何干？”她扬起声音问，刺痛与愤怒却在心中交织成了沉沉的苦涩。
五条悟表情空白了一瞬。
以……什么身份？
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看见她去靠近别人，只要一想到她和那个池上或者其他什么人站在一起，就仿佛万千只蚂蚁在身上爬一样难受。
“我——”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别说话！”她忍不住大喊道。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眼眶一片温热。
其他人怎样做都好，像黑岛树理的挑衅，像叔父婶婶的劝告，她可以刻意忽视，可以不理会，但唯独不想看到他用毫不在乎的模样，吐出冰冷的话语。
……果然是之前并肩作战让她看不清现实了么？从一开始认识他，他就一直我行我素，从不会因为别人改变自己。
是她……想要的太多了，太自以为是了，所以现在才会感到伤心。
对面的五条悟怔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难道她是一吵架就会哭的体质吗？
明明根本不想哭但是眼泪就是不听话地在眼眶里打转。
以前不会有人和她争执，个性倔强的她也几乎从未因什么事而哭泣过，察觉到泪水流下的一瞬间，她转身就往楼上走，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千里！”
手腕被牢牢拉住。
“干什么？”她挣脱不出，背着身不肯转回头去。
“你……哭了吗？”奇异的是，往常最喜欢拿哭逗她的五条悟此时却升不起一点看好戏的心思，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我没有！”
五条悟改为抓住她的袖子，向前几步走到她的面前。
“那个……千里我……等等，你、你先别哭啊！”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一个完整的词也说不出来，看见少女眼角落下的泪水时他的心也被某种陌生的情绪紧紧缠绕。
“我、没有、哭！”她带着颤音说。
五条悟手忙脚乱地想给她拭去眼泪，却被她甩开了手。
“好吧，我不应该语气那么冲。”
樱井千里没有说话。
“……也不应该随便干涉千里的想法。”
“你要是……想去见那家伙就去。”他不甘不愿地说。
“我没有想去见他。”少女突然说。
“哈？”五条悟抬起头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是你没有仔细听我在说什么。”樱井千里已经冷静下来，有些刻薄地说：“你今天是不是写检讨写得脑子不清醒了？”
“才没有！”五条悟反驳道，看到樱井千里的表情，他的声音又低下来，嘟囔道：“怎么看都是千里的错吧？”
“什么？”
“我明明是看见千里才不清醒的。”
话音落地的瞬间整间屋子里的空气好像被抽走了一样，陷入了寂静。
可她却在一片静谧中听见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
“扑通、扑通……” 声声如擂鼓。
时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暂停，樱井千里瞪大的眼睛就那么与他对视着。
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电话铃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说出了这样的话，真是过分啊……”
肆意妄为的家伙。
她的声音低如蚊呐，眼睫随着话语微微颤抖了一下。
“千里，”五条悟极好的视力瞥见了手机上的黑字：“你婶婶的电话，要接吗？”
“不接。”她干脆利落地说，没等他反应就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缩小，连对方的呼吸都可以些微感受到。
现在有比电话更重要的事。
“在你眼中，我也是一个有危险的时候只能拖你后腿、躲在你身后的弱者……对吗？”她紧紧盯着那双苍蓝色的眼睛。
“欸？”五条悟被她的话一惊，但片刻之间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以为自己嘲讽的池上的话也是在说她，所以才会露出受伤的神色。
樱井千里看到五条悟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个笑与他平时的好像不太一样，如果说平时是灿烂耀眼的日光，现在则是黄昏中徐徐铺满天际的霞光。
“千里是个别扭的人，经常装出一副冷漠又不近人情的样子，在幻境里想要靠近紫姬，想把她带走，却又克制着自己的行为，我都看到了哦？那种纠结又希冀的神情……明明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啊，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要什么就去拿。这样的‘别扭’让我很好奇。”
五条悟想起了她刚入学那天也是这样，用冷漠掩饰了心中的忐忑与期望，可在他用各种方法去惹她生气的时候，鲜活的、生动的气息从面具下溢了出来。
当他以为自己已经窥得全貌时，却看到了倔强又不服输的她表面下的温柔，犹如冬日湖泊的冰面上露出的几道裂缝，水流中涌动着春天的讯息。
“你还记得……”她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我怎么可能忘记嘛。”
“借住的时候，我说‘无论什么时候千里都可以在我面前无所顾忌地哭泣’，这句话一直有效，所以不用因为觉得这是怯弱的表现就背过身去啦。”
樱井千里破涕为笑：“你当时居然是认真的啊。”
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居然不信我！？”
“因为你前科太多，谁知道是不是你的新把戏。”她轻哼一声，看他又要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理论，她赶紧把话题拉回：“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这句话瞬间奏效了，五条悟食指抵在下巴，边思考边说：“如果从事实上说，你算不上强大，无论是术式还是你本身。你甚至对伤害你的紫姬和泷镜姬都心存怜悯，当然，不是一切都可以无所谓地原谅那种啦，非要说的话，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的、属于人类特有的‘软弱’感情。”
“如果是我的话根本不会在意手下败将和比我弱小的人的感受，我也并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但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它的意义，硝子和杰有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一面，这就是人性，对吧？”窗外的光漏进屋内，洒在他的侧脸与那双带笑的苍蓝色眼眸中。
此时，她好像看见那空无一物的天空中，沾染了一丝作为“人”的情绪。
“不过，这样柔弱的千里，却每次都能做出我意想不到的举动，告诉我你的心是无比坚韧的。明明也很怕疼，当时在神社里对抗泷镜姬，攥得手都泛白了，但你仍然把我推出了领域，山崩的时候又为我挡下了落石，其实就算不是我在这里，是其他任何人在这里你也会这么做吧？真的很奇怪啊。”五条悟不解地挠了挠头：“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所以，千里才不是什么只能躲在我身后的人，一次又一次都是千里挡在了我前面，”他缓慢又坚定地说：“其实是你一直想要保护我。”
樱井千里眼睫颤了颤。
在她的眼中，五条悟感受到一种陌生又熟悉情绪，好像一枚石子投入了他的心湖，带起圈圈涟漪。
似乎许多年前曾有人这样看着他……
而这样的情绪，也出现在了她淡漠的眼中，让冰雪消融，春枝舒展。
困惑、不解。
“即使是六眼也无法看清你的心。”
樱井千里听见他轻轻落下的话音，带着些许孩子般的懊恼。
“六眼可不是万能的，笨蛋悟。”她的双眸弯起，闪烁着狡黠的光。
想要看清一个人的心，就要用自己的心来看啊……不知爱为何物的家伙。
樱井千里又做了奇怪的梦。
这次的梦没有出现泷镜姬和白发少年，甚至她观测梦境也是像上帝视角一样从空中俯瞰世界，只不过是被限制在京都。
泷镜姬的死讯传遍了整个平安京。
泷家门前从车水马龙到门可罗雀，好像一夕之间就衰败了。
不久，有实力强大，暴虐弑杀的怪物为祸平安京，天皇下诏，集结所有咒术师围剿怪物。
泷家倾巢而出，年轻一代的咒术师几乎都战死当场。
最后，一个白发的青年与怪物同归于尽，其他咒术师们砍下怪物的手指，用咒文封印在不同地方。
又过了许久，菅原变成了五条，四散的泷氏族人也纷纷改了姓氏。
其中有一个，是神代。
樱井千里醒了过来。
神代一族是泷氏末裔，就像五条是菅原的后代一样，这么看也许寻找神代一族才是正确的决定。
梦中甚至给予了她神代一族最后隐居的地方的信息，大概就在大阪那一代，但……梦中得到的信息可靠吗？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显示有一条来自家入硝子的短信。
“五条回来了，但是出任务又忘了放帐，正在写千字检讨中～”
她刚想打字回复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千里”，笑意先于思考蔓延上脸庞，反应过来时有些懊恼地强行压了下去。
她倒不奇怪为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大概是硝子他们说的吧。
樱井千里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
白发蓝眼的少年站在草地上朝她挥手，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她的嘴角终于忍不住上扬起来，一扫昨日的阴霾。
“你来干什么？”她轻嗔道:“夜蛾老师让你写的检讨还没写完吧？”
他用术式飞上来，停在她窗外，手中提了写着喜久福字样的纸袋，眼睛亮闪闪的，邀功似的对她说:“千里居然更关心检讨，亏我还带了伴手礼。”
听到“伴手礼”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笑出了声:“什么时候你也会带伴手礼了？”
他把袋子在她眼前晃晃，笑容满是少年的肆意:“虽然我对抹茶味没有特别偏好……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都吃了。”
“谢谢五条悟大少爷辛苦给我买甜品吃——”她接过纸袋拖长声音揶揄道。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他抱臂问。
“可以，但你得总正门进。”
“欸？直接从窗户进去不就行了？”翻窗专业户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
“不行——因为这是我的房间，哪有人随便进女孩子房间的？”她瞪了他一眼，却因嘴角的笑意而毫无威慑力。
五条悟只听见“划啦”一声，黑发粉眸少女便娇俏地拉上了窗帘。
他轻笑一声落到地上，走到大门前等待。
“欢迎，”两扇门向内拉开，她微微歪头露出笑脸:“这还差不多，以后记得走正门。”
进门后，樱井千里只和他说了来这里是为了找有没有关于泷氏的资料，至于追杀者和与叔父的对话则被她省去了。
“但是我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懊恼地说。
五条悟食指抵着下巴，故意卖关子:“我回家倒是从藏书室找到了点资料。”
“欸？”
樱井千里没想到他还专门去找了资料，明明自己没跟他提过……
“怎么了？”五条悟见她表情有些复杂，停下话头问道。
如果是别人的话，他可能根本不会去考虑对方的心情，但现在……他却莫名地渴望得知对方的所思所想。
“我只是感觉，悟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樱井千里被他灼灼的目光注视着，不自在地转开了视线。
“哈？难道以前我在千里的印象中不是好人吗？”
刚升起来的感动顿时化为泡影，樱井千里头上落下三道黑线:“那我更正一下:只有特定时间的悟是好人。”
平时怎么样你心里没有数吗？
“嗯！就当千里是在夸我了！”
樱井千里:“……”
“言归正传，我查到的资料其实也很少，只提到千年前泷氏十分强大，世代都是皇室的大神官，他们的家传宝物就是一面镜子，只有流淌着泷氏血脉的人才能使用。”
樱井千里虽然心中隐隐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有些不可思议:“所以，我是泷氏的后裔……？”
“几乎可以确定了，”他说：“不是泷氏后裔怎么可能用他们家传的秘宝。还有，我们家看守藏书室的式神说泷氏的末裔早已更名改姓，避世隐居，那一支就姓神代。”
梦境中的信息竟然是真的！樱井千里瞪大了眼睛，她急匆匆地跟五条悟叙述一遍这几天做的梦，五条悟则建议她可以真的按照梦中的指引去寻找神代一族的居住地。
正当两人讨论时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来，对面就传来樱井早纪喜悦的声音。
“千里，明天你和池上君见一面吧？明天是他们学校的体育节……”
“明天？”她窘迫地说:“这是不是太急了……”
“先培养培养感情嘛，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一毕业就能结婚，到时候婶婶和你叔父也就放心了。”
她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看着上面显示通话结束，樱井千里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到一边。
五条悟问：“怎么了？”
“是我婶婶，让我明天与池上社长的儿子见面认识一下，其实就是相亲……还说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一毕业就结婚。”她疲惫地叹了口气。
“哈？”五条悟拧起眉来。
接着，她手机上便弹出一条短信，附带了张照片。
俊秀的黑发少年穿着英伦制服，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眼睛对着镜头微微弯起。
“嘁，就是他？”五条悟凑过来看了一眼照片，撇嘴道：“我看也不怎么样嘛，比我差远了。”他先挑剔了一番对方的外貌。
又开始挑剔对方的家世：“池上这个姓氏我连听都没有听过，想必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世家。”
最后在能力方面下了结论：“其他的不说，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就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碰到咒灵说不定要你保护他。”
“对其他几点我不予置评，但最后一点，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会萌生保护他的欲望吧？无论他是弱小……还是强大。”樱井千里粉色的眼睛似乎有微不可查的情绪闪过。
“所以你愿意选一个在有危险的时候只能拖你后腿、躲在你身后的弱者？”他面无表情的时候与平时笑嘻嘻的模样反差很大，那份傲慢与冰冷瞬间显露在他的面孔。
樱井千里听到他讥讽的语气，想起曾经执行任务的时候自己多少次依赖他、被他保护，心中就微微刺痛，难道一直以来他也是这样看她的吗？
如果是别人她一定不会这么敏感地联想这么多，但此刻她就是忍不住，好像一潭平静的湖水不断被投入落石一样。
“我说了这跟强弱没有关系，只要我喜欢，一直在他身边祓除咒灵又怎么样？”她面上仍然强撑着维持镇定与他理论。
“你最好祈祷他不会因为你把里世界的一切带入他的生活而怨恨你，这样的事迹从古至今都不知道有多少了。”五条悟抱臂看着她，左手食指有些焦躁地点着手臂，神色却仍是一片不屑与高傲：“一直祓除咒灵小心翼翼地让他不靠近跟咒术有关的一切？这么弱小的普通人，值得你费力去这么做吗？”
她当然知道，只要涉足过彼岸就一生都难以彻底脱身，即使以后不再当咒术师也会受到咒灵的“注目”，然后连累身边的人，即使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
“所以呢？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我想做什么与你何干？”她扬起声音问，刺痛与愤怒却在心中交织成了沉沉的苦涩。
五条悟表情空白了一瞬。
以……什么身份？
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看见她去靠近别人，只要一想到她和那个池上或者其他什么人站在一起，就仿佛万千只蚂蚁在身上爬一样难受。
“我——”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别说话！”她忍不住大喊道。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眼眶一片温热。
其他人怎样做都好，像黑岛树理的挑衅，像叔父婶婶的劝告，她可以刻意忽视，可以不理会，但唯独不想看到他用毫不在乎的模样，吐出冰冷的话语。
……果然是之前并肩作战让她看不清现实了么？从一开始认识他，他就一直我行我素，从不会因为别人改变自己。
是她……想要的太多了，太自以为是了，所以现在才会感到伤心。
对面的五条悟怔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难道她是一吵架就会哭的体质吗？
明明根本不想哭但是眼泪就是不听话地在眼眶里打转。
以前不会有人和她争执，个性倔强的她也几乎从未因什么事而哭泣过，察觉到泪水流下的一瞬间，她转身就往楼上走，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千里！”
手腕被牢牢拉住。
“干什么？”她挣脱不出，背着身不肯转回头去。
“你……哭了吗？”奇异的是，往常最喜欢拿哭逗她的五条悟此时却升不起一点看好戏的心思，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我没有！”
五条悟改为抓住她的袖子，向前几步走到她的面前。
“那个……千里我……等等，你、你先别哭啊！”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一个完整的词也说不出来，看见少女眼角落下的泪水时他的心也被某种陌生的情绪紧紧缠绕。
“我、没有、哭！”她带着颤音说。
五条悟手忙脚乱地想给她拭去眼泪，却被她甩开了手。
“好吧，我不应该语气那么冲。”
樱井千里没有说话。
“……也不应该随便干涉千里的想法。”
“你要是……想去见那家伙就去。”他不甘不愿地说。
“我没有想去见他。”少女突然说。
“哈？”五条悟抬起头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是你没有仔细听我在说什么。”樱井千里已经冷静下来，有些刻薄地说：“你今天是不是写检讨写得脑子不清醒了？”
“才没有！”五条悟反驳道，看到樱井千里的表情，他的声音又低下来，嘟囔道：“怎么看都是千里的错吧？”
“什么？”
“我明明是看见千里才不清醒的。”
话音落地的瞬间整间屋子里的空气好像被抽走了一样，陷入了寂静。
可她却在一片静谧中听见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
“扑通、扑通……” 声声如擂鼓。
时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暂停，樱井千里瞪大的眼睛就那么与他对视着。
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电话铃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说出了这样的话，真是过分啊……”
肆意妄为的家伙。
她的声音低如蚊呐，眼睫随着话语微微颤抖了一下。
“千里，”五条悟极好的视力瞥见了手机上的黑字：“你婶婶的电话，要接吗？”
“不接。”她干脆利落地说，没等他反应就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缩小，连对方的呼吸都可以些微感受到。
现在有比电话更重要的事。
“在你眼中，我也是一个有危险的时候只能拖你后腿、躲在你身后的弱者……对吗？”她紧紧盯着那双苍蓝色的眼睛。
“欸？”五条悟被她的话一惊，但片刻之间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以为自己嘲讽的池上的话也是在说她，所以才会露出受伤的神色。
樱井千里看到五条悟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个笑与他平时的好像不太一样，如果说平时是灿烂耀眼的日光，现在则是黄昏中徐徐铺满天际的霞光。
“千里是个别扭的人，经常装出一副冷漠又不近人情的样子，在幻境里想要靠近紫姬，想把她带走，却又克制着自己的行为，我都看到了哦？那种纠结又希冀的神情……明明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啊，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要什么就去拿。这样的‘别扭’让我很好奇。”
五条悟想起了她刚入学那天也是这样，用冷漠掩饰了心中的忐忑与期望，可在他用各种方法去惹她生气的时候，鲜活的、生动的气息从面具下溢了出来。
当他以为自己已经窥得全貌时，却看到了倔强又不服输的她表面下的温柔，犹如冬日湖泊的冰面上露出的几道裂缝，水流中涌动着春天的讯息。
“你还记得……”她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我怎么可能忘记嘛。”
“借住的时候，我说‘无论什么时候千里都可以在我面前无所顾忌地哭泣’，这句话一直有效，所以不用因为觉得这是怯弱的表现就背过身去啦。”
樱井千里破涕为笑：“你当时居然是认真的啊。”
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居然不信我！？”
“因为你前科太多，谁知道是不是你的新把戏。”她轻哼一声，看他又要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理论，她赶紧把话题拉回：“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这句话瞬间奏效了，五条悟食指抵在下巴，边思考边说：“如果从事实上说，你算不上强大，无论是术式还是你本身。你甚至对伤害你的紫姬和泷镜姬都心存怜悯，当然，不是一切都可以无所谓地原谅那种啦，非要说的话，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的、属于人类特有的‘软弱’感情。”
“如果是我的话根本不会在意手下败将和比我弱小的人的感受，我也并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但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它的意义，硝子和杰有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一面，这就是人性，对吧？”窗外的光漏进屋内，洒在他的侧脸与那双带笑的苍蓝色眼眸中。
此时，她好像看见那空无一物的天空中，沾染了一丝作为“人”的情绪。
“不过，这样柔弱的千里，却每次都能做出我意想不到的举动，告诉我你的心是无比坚韧的。明明也很怕疼，当时在神社里对抗泷镜姬，攥得手都泛白了，但你仍然把我推出了领域，山崩的时候又为我挡下了落石，其实就算不是我在这里，是其他任何人在这里你也会这么做吧？真的很奇怪啊。”五条悟不解地挠了挠头：“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所以，千里才不是什么只能躲在我身后的人，一次又一次都是千里挡在了我前面，”他缓慢又坚定地说：“其实是你一直想要保护我。”
樱井千里眼睫颤了颤。
在她的眼中，五条悟感受到一种陌生又熟悉情绪，好像一枚石子投入了他的心湖，带起圈圈涟漪。
似乎许多年前曾有人这样看着他……
而这样的情绪，也出现在了她淡漠的眼中，让冰雪消融，春枝舒展。
困惑、不解。
“即使是六眼也无法看清你的心。”
樱井千里听见他轻轻落下的话音，带着些许孩子般的懊恼。
“六眼可不是万能的，笨蛋悟。”她的双眸弯起，闪烁着狡黠的光。
想要看清一个人的心，就要用自己的心来看啊……不知爱为何物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