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清山山脉绵延，高耸入云。山巅薄雾缭绕，颇有仙境的意味。
只不过这钟灵毓秀之地的仙气被山下的烟火气冲散了些。
山门前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来往不是送学子入宗门的父母家人，便是趁着人多宰客的商贩。
“姑娘，需要床褥吗？”一名男子守着木架支起的临时小摊，热情道，“一起买被子和枕头的话，我给你便宜些。”
“山上不是有吗？”清渺道。
小贩摆摆手，颇有经验：“那北清宗的床贼硬，不再铺一层垫子就跟躺在石板上没差别。”
清渺看着摊上的琳琅满目，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她总不能扛着这么多东西爬山啊。
爬过一座山还有一座山，这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
她仰头望着面前巍峨的仙山，不免感慨人生莫测。
“在想什么？”鹤放走进，一手遮着阳光，仰起头，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清渺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鹤放递给她一包红豆饼：“刚出锅的，趁热吃。”
清渺接过，道了一声谢，重新包好包装，放进背着的箱笼里。
旁边的达恭仁倒是吃得有滋有味。
鹤放问道：“不吃吗？”
“留着点吧，我怕山上要学习辟谷，不给人饭吃。”
“放心，不会饿到你的。”鹤放瞧着她兴致不高，又补充道，“还是之前那句话，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清渺知其话中含义，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她实在对人间事没有任何兴趣，更别说读书了。之前进山河堂就是因为那位女司员，好好背书也是不想辜负她的期待。没成想还真的考进了北清宗。
说实话，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是高兴的，毕竟她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这么努力地做一件事。
过了几日，兴奋消散，剩下的便是迷茫了。
她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最后，她还是要回到天上，为何还要这么辛苦呢？
“清渺。”
思路被打断，她闻声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米芸福正向她招手。
米芸福从父亲手中接过背篓，听完母亲的千叮万嘱后向他们走来。
“太好了，清渺，我们还可以住在一起。”米芸福给她了一个拥抱。
“对呀。”
米芸福松开手，打量清渺片刻，原先的发辫变成垂挂髻，每侧编着三股细辫垂于胸前，乌丝翩至腰间。
虽然样貌好像未变，给人感觉更为娉婷，却也不失少女灵动。
“怎么不像原先一般编辫子了？”
清渺闻言，满脸惆怅，无奈摆摆手：“别提了，背书背的头发都少了，编两条辫子显得尤为心酸。”
“我看，是你自己揪的。”鹤放插嘴道。
一背不出来书，就开始揉头发，能不变少嘛。
鹤放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戴着他那根红色的发带，依旧会因为相貌引得旁人频频回头。
清渺辩驳道：“那能怪我吗？背书背不出，我着急。”
几人缓步向山上走着。
米芸福早已习惯二人总是幼稚的争吵，开口打断道：“你们想好你要拜入哪位真人门下了吗？”
清渺一顿，这个……她还对北清宗不甚了解。
她抬头看了一眼鹤放，低眉敛目，看来也不太清楚。
米芸福看着她的神情，知她了解，便开口道：“北清宗有五座山峰，由五位真人镇守，每位所修行术法不同。入宗门者需拜师，也就是决定你想要学习何种玄术。”
“你不如跟我一起拜游思真人为师吧。”米芸福拉着清渺的胳膊，兴冲冲道。
清渺不解道：“这位是修行的什么玄术呢？”
“游思真人著书立说较多，注重心法，舞剑弄枪的要求少。正好你和我一样擅长背书。”
“……我不爱背书”清渺道。
正说着，便瞥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似有似无地向他们瞥了一眼。
清渺和米云福颇为默契地双双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
即便入山河堂的学子颇多，北清宗只给了四个入宗的名额。考学之人犹如过江之鲫，只不过只有四条上岸的小鱼，除了他们三个，剩下那个便是刚刚路过的傅宣颐。
如往常一般，立于人群之中，身边围着一圈小厮丫头。
看来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大族千金。
待到傅宣颐消失在转弯处，二人才放松下来。
“去哪个山峰都行，就是不要和她在一个师门就行。”清渺道。
这一年以来，她们倒是没有起过大的冲突，可傅宣颐好像就是看她不爽。
哪儿都不爽。
“我猜，依着她的性格，必然是要拜入玄一真人门下。毕竟号称北清宗最厉害的一支。”米芸福耸耸肩。
听到“最厉害”这三个字，鹤放眉毛一挑。
完了，那他肯定也是要拜这个真人为师。
“最厉害”必然要勤学苦练，“著书立说”也必然要学识渊博。
感觉……
都不适合她。
正想着，清渺的双眼倏地一亮。
眼前，几名男子身着白衣，头戴玉冠，玉树临风，神清骨秀，额间一抹朱砂，如谪仙般飘然而去。
几分类同于文曲星君身上的文人气质。
清渺双眼直勾勾的，指着他们的背影问道：“这是哪个峰的弟子啊？”
“清玉峰。”米芸福解释道，“这一支更是严苛。注重心经，唯有童子之身才能功法大成，所以入门派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额上点一点朱砂。若是破戒，朱砂消失，会被驱逐出山。”
清渺吞咽了一下口水，止不住地点头：“严点好，严点好啊。”
果然，清白是男子最好的美容。
正瞧着，忽地，嘴里塞了一整个红豆饼。
“你做什么？”清渺差点被噎死，她咬下一半，剩下的红豆饼拿在手里。
“我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还以为你现在有胃口了。”鹤放语气凉凉。
说完，把手中的那包红豆饼还给身边达恭仁。
“哎，没看见你刚拿着红豆饼啊？”
米芸福盯着鹤放手中的纸包，她可看不见达恭仁。
“……刚从背篓中拿出来的。”鹤放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达恭仁盯着被拿走的红豆饼，欲哭无泪。
“那剩下的两座峰呢？”清渺转移话题。
“哦，一峰只收女子，剩下的那一峰门可罗雀，听说那个真人极为不靠谱。”
“那岂不是误人子弟？怎么还能在山中当人师父呢？”
“不知道。”米芸福耸了耸肩。
直到烈日当空，他们几人才爬到北清宗山门前。
清渺弯腰扶着颤抖的双腿，大口喘着气。
这座山可是比之前的山还要再高些。
休息片刻后，他们跟着宗门弟子引着去了最高的山峰。五方接着云梯，通往其他山峰。殿外无比空旷，新入宗的弟子们聚集于此。
“不会要通过比试来选择师门吧，要是通过什么捉妖测试，我就真的不行了。”米芸福有些慌张。
毕竟北清宗内只教人考试的硬道理，所有的理论都是纸上谈兵，他们现在的能力也就能够挖个灵笋。
待到午时钟声响起，殿门大开，一名老者率先出门，立于高台之上，极具威严。紧跟着的是几位真人，之后便是宗门子弟。
“不是有五位真人吗？怎么少一个？”人群低声议论着。
为首的玄一真人高声强调着宗门律令。
清渺抻着头望着清玉峰的那些个活菩萨，直到鹤放看不下去她那花痴的模样，一根手指戳着她的脸蛋，将她的脑袋摆正。
正当百无聊赖时，一人踏着云梯而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那人弓着腰，蹑手蹑脚走到几名弟子之前，站好后，掸了掸道袍上沾染的尘土。而后一捋飘扬的胡须，直起腰，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新入宗门的弟子们。
正说话的玄一真人眉头一紧，假装没有看见，继续发表着讲话。其他几位真人也熟视无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身边的这个人也根本不存在。
看来，这位应该就是米芸福口中极为不靠谱的真人了。
长长的演讲发表完毕后，便是上香敬神。
这敬的便是天帝。
顷刻间，烟雾迷蒙，莫非这山上的仙气是烧香烧出来的？
达恭仁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你在拜什么？”鹤放问道。
“让天帝陛下听到我发自内心的尊敬，以及努力工作的态度。”
鹤放看着他油亮的双唇，以及沾满点心渣的手指。
“你又没持香，怎么可能听见你的心声。而且，这里这么多人耳边必然是嗡嗡的，你想表忠心，当着天帝的面说不就好了。”
达恭仁一瘪嘴，那眼神像是在看着问出何不食肉糜的傻子。
“将军，天帝陛下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面见我们这些小神仙？”
鹤放识趣地闭上嘴，做了一个您继续的手势。
达恭仁转过头，勾了一点香火气，低头念叨。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兴趣盎然的弟子个个露出倦怠的模样，双眼发直，一看就是早就开始神游太庙。
“我决定我要入哪个峰了。”鹤放双手抱臂盯着高台，“就这那个。”
清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就是那个站在最边的“不靠谱真人”。
哈？？？
“为何？”清渺不解。
鹤放头一偏，道：“就他，心最不诚。”
“……”
“不靠谱真人”好像为印证他的话，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浮尘，挠了挠后背。
只不过这钟灵毓秀之地的仙气被山下的烟火气冲散了些。
山门前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来往不是送学子入宗门的父母家人，便是趁着人多宰客的商贩。
“姑娘，需要床褥吗？”一名男子守着木架支起的临时小摊，热情道，“一起买被子和枕头的话，我给你便宜些。”
“山上不是有吗？”清渺道。
小贩摆摆手，颇有经验：“那北清宗的床贼硬，不再铺一层垫子就跟躺在石板上没差别。”
清渺看着摊上的琳琅满目，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她总不能扛着这么多东西爬山啊。
爬过一座山还有一座山，这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
她仰头望着面前巍峨的仙山，不免感慨人生莫测。
“在想什么？”鹤放走进，一手遮着阳光，仰起头，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清渺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鹤放递给她一包红豆饼：“刚出锅的，趁热吃。”
清渺接过，道了一声谢，重新包好包装，放进背着的箱笼里。
旁边的达恭仁倒是吃得有滋有味。
鹤放问道：“不吃吗？”
“留着点吧，我怕山上要学习辟谷，不给人饭吃。”
“放心，不会饿到你的。”鹤放瞧着她兴致不高，又补充道，“还是之前那句话，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清渺知其话中含义，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她实在对人间事没有任何兴趣，更别说读书了。之前进山河堂就是因为那位女司员，好好背书也是不想辜负她的期待。没成想还真的考进了北清宗。
说实话，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是高兴的，毕竟她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这么努力地做一件事。
过了几日，兴奋消散，剩下的便是迷茫了。
她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最后，她还是要回到天上，为何还要这么辛苦呢？
“清渺。”
思路被打断，她闻声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米芸福正向她招手。
米芸福从父亲手中接过背篓，听完母亲的千叮万嘱后向他们走来。
“太好了，清渺，我们还可以住在一起。”米芸福给她了一个拥抱。
“对呀。”
米芸福松开手，打量清渺片刻，原先的发辫变成垂挂髻，每侧编着三股细辫垂于胸前，乌丝翩至腰间。
虽然样貌好像未变，给人感觉更为娉婷，却也不失少女灵动。
“怎么不像原先一般编辫子了？”
清渺闻言，满脸惆怅，无奈摆摆手：“别提了，背书背的头发都少了，编两条辫子显得尤为心酸。”
“我看，是你自己揪的。”鹤放插嘴道。
一背不出来书，就开始揉头发，能不变少嘛。
鹤放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戴着他那根红色的发带，依旧会因为相貌引得旁人频频回头。
清渺辩驳道：“那能怪我吗？背书背不出，我着急。”
几人缓步向山上走着。
米芸福早已习惯二人总是幼稚的争吵，开口打断道：“你们想好你要拜入哪位真人门下了吗？”
清渺一顿，这个……她还对北清宗不甚了解。
她抬头看了一眼鹤放，低眉敛目，看来也不太清楚。
米芸福看着她的神情，知她了解，便开口道：“北清宗有五座山峰，由五位真人镇守，每位所修行术法不同。入宗门者需拜师，也就是决定你想要学习何种玄术。”
“你不如跟我一起拜游思真人为师吧。”米芸福拉着清渺的胳膊，兴冲冲道。
清渺不解道：“这位是修行的什么玄术呢？”
“游思真人著书立说较多，注重心法，舞剑弄枪的要求少。正好你和我一样擅长背书。”
“……我不爱背书”清渺道。
正说着，便瞥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似有似无地向他们瞥了一眼。
清渺和米云福颇为默契地双双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
即便入山河堂的学子颇多，北清宗只给了四个入宗的名额。考学之人犹如过江之鲫，只不过只有四条上岸的小鱼，除了他们三个，剩下那个便是刚刚路过的傅宣颐。
如往常一般，立于人群之中，身边围着一圈小厮丫头。
看来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大族千金。
待到傅宣颐消失在转弯处，二人才放松下来。
“去哪个山峰都行，就是不要和她在一个师门就行。”清渺道。
这一年以来，她们倒是没有起过大的冲突，可傅宣颐好像就是看她不爽。
哪儿都不爽。
“我猜，依着她的性格，必然是要拜入玄一真人门下。毕竟号称北清宗最厉害的一支。”米芸福耸耸肩。
听到“最厉害”这三个字，鹤放眉毛一挑。
完了，那他肯定也是要拜这个真人为师。
“最厉害”必然要勤学苦练，“著书立说”也必然要学识渊博。
感觉……
都不适合她。
正想着，清渺的双眼倏地一亮。
眼前，几名男子身着白衣，头戴玉冠，玉树临风，神清骨秀，额间一抹朱砂，如谪仙般飘然而去。
几分类同于文曲星君身上的文人气质。
清渺双眼直勾勾的，指着他们的背影问道：“这是哪个峰的弟子啊？”
“清玉峰。”米芸福解释道，“这一支更是严苛。注重心经，唯有童子之身才能功法大成，所以入门派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额上点一点朱砂。若是破戒，朱砂消失，会被驱逐出山。”
清渺吞咽了一下口水，止不住地点头：“严点好，严点好啊。”
果然，清白是男子最好的美容。
正瞧着，忽地，嘴里塞了一整个红豆饼。
“你做什么？”清渺差点被噎死，她咬下一半，剩下的红豆饼拿在手里。
“我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还以为你现在有胃口了。”鹤放语气凉凉。
说完，把手中的那包红豆饼还给身边达恭仁。
“哎，没看见你刚拿着红豆饼啊？”
米芸福盯着鹤放手中的纸包，她可看不见达恭仁。
“……刚从背篓中拿出来的。”鹤放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达恭仁盯着被拿走的红豆饼，欲哭无泪。
“那剩下的两座峰呢？”清渺转移话题。
“哦，一峰只收女子，剩下的那一峰门可罗雀，听说那个真人极为不靠谱。”
“那岂不是误人子弟？怎么还能在山中当人师父呢？”
“不知道。”米芸福耸了耸肩。
直到烈日当空，他们几人才爬到北清宗山门前。
清渺弯腰扶着颤抖的双腿，大口喘着气。
这座山可是比之前的山还要再高些。
休息片刻后，他们跟着宗门弟子引着去了最高的山峰。五方接着云梯，通往其他山峰。殿外无比空旷，新入宗的弟子们聚集于此。
“不会要通过比试来选择师门吧，要是通过什么捉妖测试，我就真的不行了。”米芸福有些慌张。
毕竟北清宗内只教人考试的硬道理，所有的理论都是纸上谈兵，他们现在的能力也就能够挖个灵笋。
待到午时钟声响起，殿门大开，一名老者率先出门，立于高台之上，极具威严。紧跟着的是几位真人，之后便是宗门子弟。
“不是有五位真人吗？怎么少一个？”人群低声议论着。
为首的玄一真人高声强调着宗门律令。
清渺抻着头望着清玉峰的那些个活菩萨，直到鹤放看不下去她那花痴的模样，一根手指戳着她的脸蛋，将她的脑袋摆正。
正当百无聊赖时，一人踏着云梯而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那人弓着腰，蹑手蹑脚走到几名弟子之前，站好后，掸了掸道袍上沾染的尘土。而后一捋飘扬的胡须，直起腰，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新入宗门的弟子们。
正说话的玄一真人眉头一紧，假装没有看见，继续发表着讲话。其他几位真人也熟视无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身边的这个人也根本不存在。
看来，这位应该就是米芸福口中极为不靠谱的真人了。
长长的演讲发表完毕后，便是上香敬神。
这敬的便是天帝。
顷刻间，烟雾迷蒙，莫非这山上的仙气是烧香烧出来的？
达恭仁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你在拜什么？”鹤放问道。
“让天帝陛下听到我发自内心的尊敬，以及努力工作的态度。”
鹤放看着他油亮的双唇，以及沾满点心渣的手指。
“你又没持香，怎么可能听见你的心声。而且，这里这么多人耳边必然是嗡嗡的，你想表忠心，当着天帝的面说不就好了。”
达恭仁一瘪嘴，那眼神像是在看着问出何不食肉糜的傻子。
“将军，天帝陛下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面见我们这些小神仙？”
鹤放识趣地闭上嘴，做了一个您继续的手势。
达恭仁转过头，勾了一点香火气，低头念叨。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兴趣盎然的弟子个个露出倦怠的模样，双眼发直，一看就是早就开始神游太庙。
“我决定我要入哪个峰了。”鹤放双手抱臂盯着高台，“就这那个。”
清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就是那个站在最边的“不靠谱真人”。
哈？？？
“为何？”清渺不解。
鹤放头一偏，道：“就他，心最不诚。”
“……”
“不靠谱真人”好像为印证他的话，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浮尘，挠了挠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