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背上,桑屿将卷宗展开,扫了一眼,她呆楞住,拿着卷宗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发现确实没有其它字以后,她伸直手将卷宗拿远,“这就没了?”

    卷宗上只有简单一句话,

    【近一个月来,饮茶村一众村民丢失皮囊肉身,性命无虞,瀛光仪未探到妖魔气息。】

    她还没接过这么简洁,只写一句话的卷宗。

    不过这没探到妖魔气息是怎么回事,这丢失肉身,而性命无虞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普通凡人来说,丢失肉身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下界的妖魔和百丈天上的仙,他们的魂魄离体,尚可依附在其它的物件上暂时停留,甚至有些疗伤的方式,就是魂魄离体,借宝物滋养灵识,修复完毕之后,再回归肉身。

    人的魂魄一旦离体,很快肉身和灵识都会凋零,谈何性命无虞?

    但人的魂魄不像妖魔仙那般好离体,如此这般大规模的丢失肉身,按理来说得有妖魔的手笔,可瀛光仪居然检测不到妖魔气息?

    桑屿意识到这件事情不简单,心道早知道当时多问几句,要知道是这般难办,需要费脑的卷宗,她就不接了。

    桑屿有些愁,将卷宗卷起来放进十方袋里,搓搓冻红发僵的手。

    唉,都怪那两个仙门小弟子,一番话给她搅得心神不安。

    不过……

    桑屿打了个抖。

    今年冬天未免也太冷了点,她进入大纲之后,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冬天。

    她望向前方无边无际的白皑,轻轻呵出白气,暖了暖手。

    正好到了地方,桑屿跳下马,拍拍马屁股,小黑马掉头原路返回。

    桑屿站上石阵中央,金光随即从她脚边泛开。

    趁着传送还未结束,桑屿闭上眼睛煞有其事的大喊,“天灵灵,地灵灵,桑屿大神会显灵!”

    *

    “今年冬天可真他妈冷,你说会不会跟魔尊出世有关系啊?”

    桑屿推开客栈大门,听到的第一句话,又是与百里寂有关的。

    毕竟那日魔尊出世的动静实在不小,整个下界大地震烈,先是浩浩荡荡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一刻钟后又突兀地转晴,明日高悬。而第二天,夏日里便飘起了雪,那雪下了很久都没有停,一直到冬天。

    屠魔窟原是下界中大量魔物聚集的地方。后来有仙门在其上加盖封印,阻隔魔物外出害人。

    自此屠魔窟中便是哀声不断,凄厉惨烈。

    从前加盖封印前,有人冒失,无意中进入,十个中尚能回来八个;加盖封印之后,十个里面,便是一个都走不出来了。

    所以众人认定了屠魔窟是个邪乎地方,里面出来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魔尊出世之后,有人去往屠魔窟边上看过,他惊奇地发现,屠魔窟的入口,居然闭合了。

    那人将所见所闻奔走相告,说什么,“屠魔窟洞口闭合,其上却是黑气缭绕,寸草不生,百里之内了无生机啊!”

    众人愤慨拍案,皆道这回出的魔,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恶劣邪性。

    手微微一顿,桑屿转身将客栈大门关上,阻隔外头的厚重风雪。

    店小二跑上前,两手揣进衣袖里,躬着腰问她,“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今日也不早了,距离饮茶村还要两个时辰的路程。

    桑屿想也没想,“住店。”

    “好嘞!”

    “不过我想先用饭。”

    “得嘞,客官跟我来。”店小二引着桑屿往前走。

    修仙之人大多不会饿也不会困。

    但这样的本事跟术法一样,都没有落到桑屿头上。她依旧跟从前在现实生活中一样,到点会饿,早起会困。

    桑屿落了座点好菜,便开始偷听一旁的人说话。

    一旁的人正是方才说道百里寂的那个,他们聊完了屋外的风雪,又开始聊桌上的酒菜。

    “其实我觉得这酒也不似从前好喝了,怕是也与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尊有关系。”

    “你这……”同行的人有些听不过去,虽说他也对那个魔尊没什么好看法,“人家是坏,是邪,可你也不能将饭不好吃,酒不好喝怪在别人头上吧。毕竟酒是米酿的,饭是后厨做的,那魔尊也不种地,不下厨啊。”

    “反正他又听不到,老子骂他几句怎么了?”那人将酒杯用力砸在桌上,“再说了,他没杀过人,没饮过人血,没啖过人肉?”

    “近来那些尸体……不,那些破布破衣身上的魔气那样浓厚,百年来,千年来,你有见过吗?”

    “你就别替他说话了,老子就是睡觉睡不好,也得破口骂那嗜血好杀的魔头几句泄愤解气!”

    ——“砰!”

    大门开了,风雪一股脑灌进来,似乎要将这间客栈掀翻填满。

    这回的风刮得格外厉害,呜呜作响,像是呜咽,又像是催命。

    那人正骂在兴头上,突然听得这样的猎猎风声,余光往门口一瞥,发现那似乎有个人。他的背猛地一缩,七尺壮硕身形一下蜷缩成瘦弱老头的模样,他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往门口望去。

    黑衣男人踏入门内,身上落了满肩满头的雪,落雪感知到暖意,一点点融化散开去。

    借着灯火烛光,骂嘴的那人看清了男人的面容,男人骨象周正,生得隽秀,气质却很是矛盾,周身儒雅中混着几分凌厉,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都不甚要紧,骂嘴那人沉沉喘口气,彻底活过来了。

    因为骂嘴那人看清,男人身旁并没有起黑雾,身上还落雪,所以肯定不是他害怕的那个人。

    同行那人见状叹气,“你这又是何必?”

    店小二将门关上,忙问黑衣男人,“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男人拂了拂肩上的雪,“住店。”

    “好嘞!”

    “不过我想先用饭。”男人如是说。

    店小二觉着这两句话很是耳熟,他看看身后桑屿坐的位置,转头回来答道:“诶诶,好嘞,客官这边请。”

    店小二这样说着意欲带路,男人却早就抬腿走在了他前头,自己寻了个位置,坐在了桑屿左边的那张空桌上。

    店小二又上前问他要吃什么。

    男人盯着正往桑屿桌上上的菜,一个一个报菜名:“白切鸡,白灼菜心,地三鲜……”

    店小二:“还有吗?”

    男人不作答,看着一旁上菜的人走了,才开口:“没了。”

    “好!”

    店小二默念着菜名走了。

    自打男人进来,桑屿的目光就没少在他身上停留。

    那男人眉眼之间有几分她眼熟的轮廓,吓得她一度怀疑就是百里寂寻来了。

    可看了几眼又几眼,这男人身形挺阔,毫无病弱气息,与她记忆中那个瘦小的百里寂实在是差太多。

    这十年间,百里寂若去的是什么人间仙境,豪宅府邸,被好生将养伺候,才有可能长成这副看起来十分健康,没吃过什么苦的模样。

    可他去的是屠魔窟,里头的魔被囚禁太久,早生了团团戾气,他被众魔环伺,撕扯啃噬,不长一身伤疤就不错了,怎得还能有好皮好肉。

    而身旁那桌骂嘴的人的话,又暗暗给了桑屿提示。

    “有人在夜里远远见过魔尊吃人,他见到的魔尊,一身黑雾缭绕,风雪不染。如今这人既没有黑雾,又落了风雪,想必不是魔尊。”

    桑屿想着,打消担忧,从筷筒里抽出筷子,对准白切鸡要下手。

    突然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白切鸡,白灼菜心,地三鲜……

    这不是她点的菜吗?

    桑屿撇头偷偷看了男人一眼。

    可好巧不巧,她对上了那人的黑瞳。

    桑屿吓得一激灵,将头转正,盯着白切鸡里的油光看了几秒,又慢慢转过头去……

    瞳孔漆黑,如墨如夜,依旧盯着她的方向。

    桑屿有些不明白了,不安的情绪又升腾起来,抓着她的心,挠着她的肝,她眉毛皱起来。

    难道真的是百里寂?

    “姑娘生得貌美,在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若是冒犯,还请恕罪。”桑屿正害怕着,男人突然开口道。

    他的声音倒是温润。

    桑屿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带面纱和敛息石下来,如今以自带女主光环的真容示人,自然惹眼。

    想通以后,桑屿安心了。

    她正大光明扭头看向男人,朝他礼貌点头,“无事。”

    说完桑屿转头回去,执筷指向鸡腿。

    “敢问姑娘……”

    声音自黑衣男人那边传来。

    桑屿暗暗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看他。

    四目相对,男人却突然不说话了。

    他静静地盯着桑屿看,眼底里的情绪晦暗不明,一会似凶险寒潭,冰凌四伏;一会又似春日池塘,温润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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