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思则是被朱颂莹连打三个电话才叫回去的,他进家时屋里的落地钟已走向十一点。

    张姨去厨房盛汤。

    朱颂莹数落他:“别给他盛,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和江家那姑娘才几天啊,又和另一个好上了,三天两头因为这些事儿上新闻,年纪越大越不懂事,我都以为快定下来了,他倒好,玩儿起来了。”

    祁思则换了鞋,没说话。

    朱颂莹问:“这姑娘又是谁啊?”

    鬼知道她是谁。

    “您甭管了。”祁思则说。

    “不管怎么着,由着你胡闹?”

    “没胡闹。”他边说边往房间走。

    朱颂莹备足了情绪和道理,以为他是回来承认错误的,却见他毫无反省的自觉。

    “去哪儿啊?”

    “拿个东西。”

    得,也不是为她回来的,是为了拿东西顺便回来的。

    张姨已盛了汤出来:“先喝点儿?”

    “一会儿吧。”他说完就进了房间。

    朱颂莹气恼又不解:“我还觉得养上他省心,哪知道叛逆期来得这么晚。”

    张姨笑了笑,放下汤安慰她去了。

    他进了房间,开了书柜的玻璃门,抽出挨着书列的纸袋翻了翻,没找见要找的东西。

    又打开最下面的抽屉,那里摞着几个没用的本儿,一本相册,还有一个透明文件袋。

    他看见文件袋时顿了一下,接着打开看了看,又原封不动塞了回去。

    这档口有人在敞开的门上敲了两下。

    他抬头一看,是续诗文。

    续诗文手里端着汤:“张姨让我给你送来,趁热喝吧。”

    他合上抽屉站起来:“不用,这就出去了。”

    头顶的吊灯亮着,他站在灰棕色的书桌旁,胸口那块的衬衫起着皱,像被胡乱抓揉后的不平整。

    续诗文心中涌起一种陌生的别扭感,他可是祁思则,连头发丝都得顺服的祁思则。

    祁思则注意到她的目光,抬手整理着,一边往外走:“有事?”

    口气比刚才还淡了些。

    “没。”

    他经过她出去了,经过之处有香气,是那种气味虽淡但存在感很强的香气。

    续诗文心中的陌生感更强了。这就是那个小敏的香水味?他这么静的人,这种香太艳丽,还带着不易近的锋芒,一点都不适合他。

    “什么时候去美国?”他先她几步往客厅走去。

    “还没定呢。”续诗文端着汤跟在他后面,“祁叔只是提了建议,去不去还不一定。”

    “那你好好儿考虑。”

    “嗯。”

    话就聊尽了。

    续诗文把汤又放回桌上,他却已走到玄关。

    张姨从厨房伸出脖子:“不喝啦?”

    “不喝了。”他已经换好鞋。

    朱颂莹紧着道:“你注意点儿影响,别今天这个明天那个的。”

    他没急着走,破天荒地笑了一下:“您不是盼着我结婚么。”

    “那也得讲规矩,可不能这么乱来。”

    “走了。”他还带着淡淡笑意,已关了门。

    再回到车里,看见副驾驶座上的紫色小方盒时愣了愣。这是准备送江岚的耳饰,去清膳斋时光想着人了,忘了拿,饭后先一步回到车里,又去找她,还忘了拿。

    他垂眼看了看仍然有点儿皱的衬衫,嘴角一展露出个笑。

    两小时前在她的车里,惊诧也只是一瞬间,等她捕捉到他的热情,就柔情蜜意和他接吻。

    软玉温香在怀,他罕见的激动,颇有点儿天旋地转的感觉,揽着她后颈的手如烙铁般滚烫而焦灼。

    下一刻她却撤了唇,忽闪着湿漉漉的眼睛和他对视。

    他还想再吻上去,被她抬手捂住了嘴。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悄声道。

    他笑,胸膛都在颤抖,都亲上了还不是时候。

    “那得什么时候?”他也悄声道。

    她指指车窗:“外面有记者。”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要我们被拍到在一个车里,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个效果。”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掌心,热热的,有点儿痒。

    刻意压低的声音就在耳边,如此亲近的暧昧,拨弄心弦也生出一种痒。

    “不一定。”她还趴在他胸口,“要是我们在吵架呢,不就和今天的新闻对上了?”

    他任由她捂着嘴,动也不动看着她:“要吵架么?”

    她想了想,唇角一弯浮出个狡黠的笑:“算了吧,这种时候吵不起来。”

    说完就挪开了掌心,又伸出食指点他胸口,仿佛使了厉害的武器压制他:“待会儿,等吴忌赶走了他们再起来。”

    他没说话,做了个同意的表情,还搂着她的腰:“你也别起,小心被看见了。”

    她就趴在他胸口,由他抱着,支着下巴不舒服,便歪了脖子侧着脸挨着他。他摸她脑袋,亲她额头又捏她耳朵,她没出声,但抓了他胸前的衣服警告他。

    回忆至此,他又理了理衬衫,这才启动车子往前开。

    脑子里终于不想江岚了,想对付蓝天的收尾工作,明天一早得把文件给了阴黎,让他去办。

    那文件挺关键,且获取不易,上回他在家吃饭,阴黎拿到手时都没等他回公司,第一时间给他送回家里……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好家伙,文件还在家里……

    又转了方向盘往回开。

    再进屋时,朱颂莹很是纳闷:“怎么又回来了?”

    “拿东西。”他换了鞋进屋。

    朱颂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什么死循环:“你刚才不就是回来拿东西的吗?”

    “忘了拿。”他淡定道。

    人又走进书房,从书柜第二层准确取出文件,再走出去。

    “走了。”他又说。

    屋里的人都有点儿措手不及,却见他又折回餐桌,拿了先前的汤喝了一口,冲张姨抬抬胳膊:“好喝。”

    张姨僵硬一笑,说不出话来。

    关门声再次响起时朱颂莹足足愣了五秒:“这浑小子,被那小狐狸精迷得神志不清了!”

    市里举办商业大会,祁氏和泉茂都受邀在列。

    这种活动本来派个能管事儿的人参加就行了,但这回出乎意料,这俩公司的头儿都去了。

    会场工作人员临时接到上级嘱咐,一定要把两家的座签隔开。

    祁氏和泉茂最终以一条直线的距离被安顿。

    江岚坐在第一排靠左,旁边是精伦贸易的刘副总。

    “江总亲自来了。”刘副总笑着和她寒暄。

    她冲他应酬一笑。

    刘副总又说:“这会一年不如一年,以前人还挺多,你看现在,好几家公司不来。”

    江岚:“都是形式,没什么实质作用。”

    “这会还是得少开,容易引起反感。”他本就闲聊,随口问她,“不过你们泉茂性质不同,难免会多。”

    “也不多。”江岚说,“泉茂一向能多开就少开,能少开则不开。”

    刘副总笑:“江总的理念是对的。”

    江岚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祁思则发来微信【聊什么呢】

    她回复【闲聊】

    动也不动,连眼睛都没往旁边看,问他【你在哪】

    祁思则【往右看】

    江岚【这儿眼睛多着呢,别瞎看】

    祁思则收了手机,漫不经心听台上的人讲话。

    主会场就一个出口,散场时都经过那儿。工作人员引导他去一号分会场,刚走到出口他就看见凯银的人。

    “李总。”他道。

    这李姓男人是凯银管销售的,上半年在一项目上和他见过面,仅是点头之交,连多说两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主动招呼让李总倍感意外,也很惊喜,驻足和他交谈。

    俩人就站在人/流涌动的出口处。

    工作人员眼瞧着江岚越走越近,都快犯了替人尴尬的毛病。又一想,这都是场面上的人,为一桩生意斗破苍穹还能谈笑风生,要是分个手就不能见面,怕是也做不了什么大事。

    大概各走各的也就过去了。

    怎料那精伦贸易的刘副总和凯银的李总是旧识,刚一碰面就热情洋溢地打招呼。

    江岚一抬眼,和刚巧抬头的祁思则看个正着。

    她眼波一转,脸朝着外,片刻不留地走了出去。

    一张脸冷的跟什么似的,却绝顶的漂亮,像雪山上突然开出的红玫瑰,不合时宜但蛊惑人心。

    祁思则觉得自己有点儿心痒难耐。

    刘副总和李总才想起关于俩人的新闻,只能佯装没事儿尬笑一阵。

    江岚去了三号分会场,又和他远远地隔开。

    会上一公司发言倒是挺积极,但全是拍马屁的话,半天说不着重点。

    她觉得没劲,坐了会儿就出去了。

    会场外除了溜须拍马应酬的,就剩媒体,她远远看了一眼,转身走向无人问津的安全通道。

    刚一站定,祁思则的微信又来了【三会场?】

    江岚【嗯】

    又发【出来了】

    祁思则【干嘛去】

    江岚【透气】

    “祁总。”会议主持第二次叫他。

    他抬头。

    “您有什么看法?”

    “大家先讨论,我出去一下。”

    他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看了看,转身走向安全通道。

    那扇疏散门闭着,他“嘎吱”一声推开了。

    江岚在扶手边站着,听见声音一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竖起手指在脑袋上比划了一下:“有雷达。”

    她笑。

    他两步走近她,搂她的腰,埋头肆意亲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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