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师姐难得这么听话。”
“嗯？”
“看来确实冻得厉害，不像往常冲出去赶人。”玖棠将药碗递到顾折枝身前，“温师兄说您冻傻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师姐还是速速服药吧。”
顾折枝：“他这么跟你说？”
玖棠点头，“嗯，师兄说您冻傻，且傻得不清呢！”
“……”
“不过好奇怪。”玖棠回想起温白从抱顾折枝回来时的样子，疑惑，“温师兄整个脸都红透了，问他什么都不说，就说师姐冻傻了。”
顾折枝一听，来了兴致，“哦？”
玖棠莫名其妙道，“我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要不是因为抱的是师姐，我都怀疑他抱得是心上人所以害羞。”
顾折枝一下抓住重点，“抱我怎么？”
玖棠：“宗门上下谁不知道师姐和温师兄不对付。温师兄总不能是因为暗恋师姐所以故意和师姐不对付吧。”她理所当然道，“你俩要在一起，我都能一口吞十叠盘子。”
顾折枝：“……那师妹还挺厉害。”
“师姐别打岔。”玖棠骄傲的弯弯嘴，“先喝药。”
顾折枝见着黑黢黢的药汤就头痛，“不喝成不。”
“师姐觉得呢？”不愧是温白从一手教养着长大的小家伙，玖棠这番似笑非笑的模样，倒挺像他。
顾折枝苦大仇深地接药，眉揪成一团。一副视死如归的一口朝口腔里灌。在放下药碗的一刻，一颗圆形果糖出现在她面前。
“诺。”玖棠直截了当将糖塞顾折枝嘴里，有股哄孩子的意味，“吃颗糖，就一点也不苦喽。”
口腔汇起一片香甜，顾折枝看着面前的人，愣神。
多久了。
她好像多久不曾吃糖了。
似乎是自温白从离开、玖棠入魔开始，就没吃过了。又或者不是不吃，而是再没递糖的人。
但好像都不是。
顾折枝恍然想起，前世温白从来找自己的时候，他离开时，桌上总会出现一颗糖。以前不曾留意，如今看来，竟是和玖棠喂她的长得很像。
可惜她从未收下他递来的糖，更未吃过。
顾折枝敛眸，轻唤，“玖棠。”
玖棠：“咋啦？”
“答应我一件事。”
玖棠：“？”
“十七长老对你来说，算是个渣男。”
玖棠：“哈？”
原书里的十七长老心怀大义，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物。
十七长老为天下，为苍生，却独独不为玖棠。他对得起“道义”二字。却对不起“玖棠”二字。明明喜欢，却误会一道接一道，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最后害其入魔。有时候顾折枝都觉得，《满离》是个大男主文，女主只是他无聊人生中可有可无的一只蝴蝶。开心了就给花，不开心了就折断翅膀，看也不看一眼。或者说，不愿看清自己的心。
顾折枝啧一声，一脸凝重，“你喜欢魔都好，但千万不能喜欢他。”仿佛想到了极为令人生气的事，顾折枝冷冷“呵”了一声，“不然，师姐不介意杀了他。”
原著是女主死亡，男主重伤，系统只说了要自己更改悲惨结局，可没说怎么改。她要男主死，再给女主换个新男主，让他们相伴到老，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男主死了，为他心中的“道”而死，也算得上死得其所。总好比结局的活着痛苦、生不如死不是么？
顾折枝越想越觉得合适。甚至心里开始认真盘算起了计划，到最后竟是极为满意的笑了。
反观玖棠亲眼看见自己师姐多次变脸的过渡，觉得可怕极了。
且不说她连十七长老面都没见过，堂堂宗门继承人，她风光霁月的师姐，居然能说出要杀“宗门长老”这般言辞。
玖棠打了个寒颤。
看来温师兄说得没错，师姐果真冻傻了。这怪言怪语的，怕不得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吧。
不行不行，她得把这事儿告诉师兄去。
“师姐好好休息，我还有修习课，先走了！”
“哎，你……”顾折枝看着一溜烟跑掉的人，无奈。
“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她嚼着口中的糖果，心底升起几分落寞。
“也不知道他给的，是不是也是这种发甜味道。”
*
院外。
温白从悠哉悠哉地躺在高耸入云的月灵树上，状似漫不经心的听着玖棠说话。
“她真这么说？”
待听见顾折枝那番言语后，温白从眉头稍稍一挑，摩挲着下颚角的修长指节停住，尾音上翘，似有几分莫名其妙地高兴，“不介意喜欢魔？”
玖棠奋力点头，没注意自己已经被温白从带偏的搞错重点，“对啊对啊，师兄你说顾师姐是不是疯了？她居然劝我去喜欢魔！”
“挺好。”
玖棠错愕抬头，“啊？”
温白从瞧她迷茫的样子，慢悠悠从树上摘了片叶，意味深长地重复，“听小师姐的话，挺好。”
玖棠：“……师兄您啥时候听师姐话了。”
温白从斜她一眼，哼声，“你管我？”
玖棠一噎，“不敢不敢，咱都听师兄的！师兄说啥就是啥，说听师姐话就听！”
“药喝了？”
玖棠点头，“喝了。”
“给了？”
玖棠骄傲的拍拍胸脯，“我办事，师兄放心。我亲手喂师姐吃得糖，决计不会苦着她。”
温白从眯眼，淡淡“哦”了一声。手上树叶捏得发皱，若有若无轻飘飘，“你亲手喂她吃的啊。”
“对对对。”玖棠接连三个对，并没有发现什么温白从话后的意思。
温白从侧眸从深深望一眼顾折枝住所的圆窗，又斜眼瞥向什么也不知道的玖棠，弯唇。
“挺好。”
“谢谢师兄！”此刻的玖棠非常开心，试图和温白从打商量，“那师兄我是不是可以休息几天。”
温白从挑眉，“不想上课？”
“师兄你知道的，我这人对学业追求不高。宗门弟子学堂又非监护长辈不得请假。这不想着嘿嘿，那啥……”
“好啊。”
他答应的太快，快得玖棠没反应过来，“您答应了？”
“嗯。”
“师兄！您是我亲师兄！”
温白从扬唇，“有个要求。”
玖棠压抑不住激动，“师兄您说。”
“以后别直接往别人嘴里塞糖。”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玖棠是万万没想到的。
温白从一本正经，“影响不好。”
他咳嗽两声，补充，“特别是喂女子。不礼貌。”
玖棠：“……好的师兄。”
师兄咋感觉有点奇怪呢。
管他呢，师兄向来阴晴不定。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终于可以休假下宗了！
玖棠搓手，想想就幸福啊。
*
顾折枝在屋内安安静静的呆了四天。
这期间，且不说宗门各大门派的人来了个遍，宗门几位长老亦是来此喝了好几杯茶。
所问无非是祝她早日安康。
前世也是这样。每一次受伤，下至新入弟子，高至总内尊者，无一不关心她。顾折枝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因为她是云晦剑的主人，云嵴下一任掌门。真意也好、假意也罢，顾折枝感激他们，所以她的剑心甘情愿挡在这些人的面前。
她是个怕疼的人，却在保护他们的时候甘愿流血。
然而，最后的最后，事实残忍的告诉顾折枝，什么是人趋向利，物是人非。
顾折枝望着安静置于一处的云晦剑出神。
持云晦剑之人，是历来云嵴宗下一任继承人，它象征着仙门至高无上的地位，更象征着保护宗门的职责。
可是，如今的顾折枝一望着它，便会想起前世被诬陷勾结妖魔，被宗门放弃的时候。那些“关心”她的人冷漠的眼神和退开的距离。
细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暗淡，顾折枝徒然生出几分无力感。
人们的选择往往取决于亦于自己的当下。自以为得付出始终是自以为，她左右不了宗门人的决定。
她理解他们的选择，但说不来“不恨”二字。
重来一世，顾折枝看清了很多，譬如自己不是那般大义无私的人。譬如她可以为了哪怕是假意的好意冲锋陷阵，可以为了背后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出剑。
却面对“放弃”二字，她原谅不了。
可是说，现在的顾折枝，已经不愿意再为其出剑了。
“小枝。”
苍老而平淡的声音打断了顾折枝的思绪。
顾折枝脸色一变，只顷刻间，在抬眸望向来人的那刻起，恢复惯来的平静，唤道，“师父。”
“恢复得如何？”
“尚好。”
苍决弹了弹宽大开袖粘上的尘土，朝顾折枝点点头算作回应，开门见山道，“那件事，考虑的如何。”
“师父说什么。”
“你与十七的婚事。”
婚事。
几不可查的一抹讥讽闪过顾折枝乌黑的瞳仁，“师父觉得，十七长老会娶弟子吗。”
“他会。”苍决回答的毫无迟疑。
“是啊。”顾折枝重复，“为了云嵴宗，他确实会。”
剧情也写着他会。
书里的男主年少成名，年纪轻轻便有宗门“长老”之称。作为仙门弟子的榜样，他除魔卫道，所行皆以宗门为先。所以为宗门培养下一任继承人而牺牲婚姻对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前世的顾折枝穿书后，循规循距走着书中女配的道路。一如工具般遵从继承人的规矩，对婚姻的看法与男主没什么不同。但这次不一样，她不仅拥有穿书前的记忆还有上一世的回忆。
她还记得，前世与男主成婚的那一日，是温白从魔族身份暴露的开始。
更是剧情走向悲剧的开端。
“师父。”
顾折枝开口，“十七长老愿意娶弟子是因为他还没有心爱之人。但凡事皆无绝对，何况十七长老已为宗门所做良多，若是因弟子继承宗门一事便就此耽误长老日后道之真侣，实为不妥。故道侣一事，烦请师父允弟子另择他人。”
“十七于你最有益处。”苍决深深看了眼顾折枝，“宗门传承将近，再找旁人恐时日不足。”
“师父相信弟子么？”
苍决笑笑点头，“自然。”
顾折枝看着面前面对自己满脸慈爱的玄衣老者，亦是笑，“那便请给弟子一月时间。弟子会找到令您满意的夫婿，到时候——”
“送您一份惊喜。”
大大的惊喜。
***
“都听见了？”
苍决方一离开，顾折枝便走至窗前，将趴附在窗台上的金色气团提了起来。
“想不到小师弟还有偷听的癖好。”
气团不安分的左右抖动，看样子似想挣脱。顾这些提手换抓，像揉捏一块大大的棉花搓捏得气团七型八状，大有回报几日前被揉脸的架势。
“顾折枝！”
顾折枝“嗯？”了一声，盯着变红的气团乐乎，“舍得开口了？”
“你想怎样？”
“这话该我问你。”顾折枝搓了搓气团子，反问“你想怎样？”
她在屋里休养大的这些天里，高高矮矮、胖胖瘦瘦，不该来的该来的似乎全来了个边。可最该来的倒好，愣是不进院，要不是方才师父提醒，她还真没发现自己的窗外有这么一团丑团子粘着。
顾折枝摇摇气团，问，“自那日起，也不久了，你考虑的怎么样。”
一说这事，前一秒还在反抗的金团瞪时歇气。
顾折枝没气馁，“我与师父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他想我与十七长老结亲。”
气团没反应，宛如一块沉默的石子。
“但我不愿与他做道侣，因为温白从……”顾折枝笑得眼睛里仿佛沁出光来，一字一句对手心里捧着的小东西道，“我希望我的道侣是你。”
温白从，我希望我的道侣是你。
气团那边的温白从咻然愣住，不自觉篡拳，指甲差点刺入肉里，但就是不吭一声，不回一字。
顾折枝耐心等了很久，久到桌上的茶不再冒腾热气，变得温和、凉透。
夜晚的蝉叫得很欢，窗外的风亦暖，与久久沉默的、越发变冷得金团形成鲜明对照。
“温白从。”
终于，顾折枝望着颜色由金变黑得气团，眉眼间的柔逐渐淡尽，取而代之的，是藏冰的眸与森寒的冷。
“你不回话，是准备参加师姐与旁人的结契大典么？”
“嗯？”
“看来确实冻得厉害，不像往常冲出去赶人。”玖棠将药碗递到顾折枝身前，“温师兄说您冻傻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师姐还是速速服药吧。”
顾折枝：“他这么跟你说？”
玖棠点头，“嗯，师兄说您冻傻，且傻得不清呢！”
“……”
“不过好奇怪。”玖棠回想起温白从抱顾折枝回来时的样子，疑惑，“温师兄整个脸都红透了，问他什么都不说，就说师姐冻傻了。”
顾折枝一听，来了兴致，“哦？”
玖棠莫名其妙道，“我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要不是因为抱的是师姐，我都怀疑他抱得是心上人所以害羞。”
顾折枝一下抓住重点，“抱我怎么？”
玖棠：“宗门上下谁不知道师姐和温师兄不对付。温师兄总不能是因为暗恋师姐所以故意和师姐不对付吧。”她理所当然道，“你俩要在一起，我都能一口吞十叠盘子。”
顾折枝：“……那师妹还挺厉害。”
“师姐别打岔。”玖棠骄傲的弯弯嘴，“先喝药。”
顾折枝见着黑黢黢的药汤就头痛，“不喝成不。”
“师姐觉得呢？”不愧是温白从一手教养着长大的小家伙，玖棠这番似笑非笑的模样，倒挺像他。
顾折枝苦大仇深地接药，眉揪成一团。一副视死如归的一口朝口腔里灌。在放下药碗的一刻，一颗圆形果糖出现在她面前。
“诺。”玖棠直截了当将糖塞顾折枝嘴里，有股哄孩子的意味，“吃颗糖，就一点也不苦喽。”
口腔汇起一片香甜，顾折枝看着面前的人，愣神。
多久了。
她好像多久不曾吃糖了。
似乎是自温白从离开、玖棠入魔开始，就没吃过了。又或者不是不吃，而是再没递糖的人。
但好像都不是。
顾折枝恍然想起，前世温白从来找自己的时候，他离开时，桌上总会出现一颗糖。以前不曾留意，如今看来，竟是和玖棠喂她的长得很像。
可惜她从未收下他递来的糖，更未吃过。
顾折枝敛眸，轻唤，“玖棠。”
玖棠：“咋啦？”
“答应我一件事。”
玖棠：“？”
“十七长老对你来说，算是个渣男。”
玖棠：“哈？”
原书里的十七长老心怀大义，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物。
十七长老为天下，为苍生，却独独不为玖棠。他对得起“道义”二字。却对不起“玖棠”二字。明明喜欢，却误会一道接一道，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最后害其入魔。有时候顾折枝都觉得，《满离》是个大男主文，女主只是他无聊人生中可有可无的一只蝴蝶。开心了就给花，不开心了就折断翅膀，看也不看一眼。或者说，不愿看清自己的心。
顾折枝啧一声，一脸凝重，“你喜欢魔都好，但千万不能喜欢他。”仿佛想到了极为令人生气的事，顾折枝冷冷“呵”了一声，“不然，师姐不介意杀了他。”
原著是女主死亡，男主重伤，系统只说了要自己更改悲惨结局，可没说怎么改。她要男主死，再给女主换个新男主，让他们相伴到老，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男主死了，为他心中的“道”而死，也算得上死得其所。总好比结局的活着痛苦、生不如死不是么？
顾折枝越想越觉得合适。甚至心里开始认真盘算起了计划，到最后竟是极为满意的笑了。
反观玖棠亲眼看见自己师姐多次变脸的过渡，觉得可怕极了。
且不说她连十七长老面都没见过，堂堂宗门继承人，她风光霁月的师姐，居然能说出要杀“宗门长老”这般言辞。
玖棠打了个寒颤。
看来温师兄说得没错，师姐果真冻傻了。这怪言怪语的，怕不得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吧。
不行不行，她得把这事儿告诉师兄去。
“师姐好好休息，我还有修习课，先走了！”
“哎，你……”顾折枝看着一溜烟跑掉的人，无奈。
“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她嚼着口中的糖果，心底升起几分落寞。
“也不知道他给的，是不是也是这种发甜味道。”
*
院外。
温白从悠哉悠哉地躺在高耸入云的月灵树上，状似漫不经心的听着玖棠说话。
“她真这么说？”
待听见顾折枝那番言语后，温白从眉头稍稍一挑，摩挲着下颚角的修长指节停住，尾音上翘，似有几分莫名其妙地高兴，“不介意喜欢魔？”
玖棠奋力点头，没注意自己已经被温白从带偏的搞错重点，“对啊对啊，师兄你说顾师姐是不是疯了？她居然劝我去喜欢魔！”
“挺好。”
玖棠错愕抬头，“啊？”
温白从瞧她迷茫的样子，慢悠悠从树上摘了片叶，意味深长地重复，“听小师姐的话，挺好。”
玖棠：“……师兄您啥时候听师姐话了。”
温白从斜她一眼，哼声，“你管我？”
玖棠一噎，“不敢不敢，咱都听师兄的！师兄说啥就是啥，说听师姐话就听！”
“药喝了？”
玖棠点头，“喝了。”
“给了？”
玖棠骄傲的拍拍胸脯，“我办事，师兄放心。我亲手喂师姐吃得糖，决计不会苦着她。”
温白从眯眼，淡淡“哦”了一声。手上树叶捏得发皱，若有若无轻飘飘，“你亲手喂她吃的啊。”
“对对对。”玖棠接连三个对，并没有发现什么温白从话后的意思。
温白从侧眸从深深望一眼顾折枝住所的圆窗，又斜眼瞥向什么也不知道的玖棠，弯唇。
“挺好。”
“谢谢师兄！”此刻的玖棠非常开心，试图和温白从打商量，“那师兄我是不是可以休息几天。”
温白从挑眉，“不想上课？”
“师兄你知道的，我这人对学业追求不高。宗门弟子学堂又非监护长辈不得请假。这不想着嘿嘿，那啥……”
“好啊。”
他答应的太快，快得玖棠没反应过来，“您答应了？”
“嗯。”
“师兄！您是我亲师兄！”
温白从扬唇，“有个要求。”
玖棠压抑不住激动，“师兄您说。”
“以后别直接往别人嘴里塞糖。”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玖棠是万万没想到的。
温白从一本正经，“影响不好。”
他咳嗽两声，补充，“特别是喂女子。不礼貌。”
玖棠：“……好的师兄。”
师兄咋感觉有点奇怪呢。
管他呢，师兄向来阴晴不定。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终于可以休假下宗了！
玖棠搓手，想想就幸福啊。
*
顾折枝在屋内安安静静的呆了四天。
这期间，且不说宗门各大门派的人来了个遍，宗门几位长老亦是来此喝了好几杯茶。
所问无非是祝她早日安康。
前世也是这样。每一次受伤，下至新入弟子，高至总内尊者，无一不关心她。顾折枝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因为她是云晦剑的主人，云嵴下一任掌门。真意也好、假意也罢，顾折枝感激他们，所以她的剑心甘情愿挡在这些人的面前。
她是个怕疼的人，却在保护他们的时候甘愿流血。
然而，最后的最后，事实残忍的告诉顾折枝，什么是人趋向利，物是人非。
顾折枝望着安静置于一处的云晦剑出神。
持云晦剑之人，是历来云嵴宗下一任继承人，它象征着仙门至高无上的地位，更象征着保护宗门的职责。
可是，如今的顾折枝一望着它，便会想起前世被诬陷勾结妖魔，被宗门放弃的时候。那些“关心”她的人冷漠的眼神和退开的距离。
细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暗淡，顾折枝徒然生出几分无力感。
人们的选择往往取决于亦于自己的当下。自以为得付出始终是自以为，她左右不了宗门人的决定。
她理解他们的选择，但说不来“不恨”二字。
重来一世，顾折枝看清了很多，譬如自己不是那般大义无私的人。譬如她可以为了哪怕是假意的好意冲锋陷阵，可以为了背后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出剑。
却面对“放弃”二字，她原谅不了。
可是说，现在的顾折枝，已经不愿意再为其出剑了。
“小枝。”
苍老而平淡的声音打断了顾折枝的思绪。
顾折枝脸色一变，只顷刻间，在抬眸望向来人的那刻起，恢复惯来的平静，唤道，“师父。”
“恢复得如何？”
“尚好。”
苍决弹了弹宽大开袖粘上的尘土，朝顾折枝点点头算作回应，开门见山道，“那件事，考虑的如何。”
“师父说什么。”
“你与十七的婚事。”
婚事。
几不可查的一抹讥讽闪过顾折枝乌黑的瞳仁，“师父觉得，十七长老会娶弟子吗。”
“他会。”苍决回答的毫无迟疑。
“是啊。”顾折枝重复，“为了云嵴宗，他确实会。”
剧情也写着他会。
书里的男主年少成名，年纪轻轻便有宗门“长老”之称。作为仙门弟子的榜样，他除魔卫道，所行皆以宗门为先。所以为宗门培养下一任继承人而牺牲婚姻对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前世的顾折枝穿书后，循规循距走着书中女配的道路。一如工具般遵从继承人的规矩，对婚姻的看法与男主没什么不同。但这次不一样，她不仅拥有穿书前的记忆还有上一世的回忆。
她还记得，前世与男主成婚的那一日，是温白从魔族身份暴露的开始。
更是剧情走向悲剧的开端。
“师父。”
顾折枝开口，“十七长老愿意娶弟子是因为他还没有心爱之人。但凡事皆无绝对，何况十七长老已为宗门所做良多，若是因弟子继承宗门一事便就此耽误长老日后道之真侣，实为不妥。故道侣一事，烦请师父允弟子另择他人。”
“十七于你最有益处。”苍决深深看了眼顾折枝，“宗门传承将近，再找旁人恐时日不足。”
“师父相信弟子么？”
苍决笑笑点头，“自然。”
顾折枝看着面前面对自己满脸慈爱的玄衣老者，亦是笑，“那便请给弟子一月时间。弟子会找到令您满意的夫婿，到时候——”
“送您一份惊喜。”
大大的惊喜。
***
“都听见了？”
苍决方一离开，顾折枝便走至窗前，将趴附在窗台上的金色气团提了起来。
“想不到小师弟还有偷听的癖好。”
气团不安分的左右抖动，看样子似想挣脱。顾这些提手换抓，像揉捏一块大大的棉花搓捏得气团七型八状，大有回报几日前被揉脸的架势。
“顾折枝！”
顾折枝“嗯？”了一声，盯着变红的气团乐乎，“舍得开口了？”
“你想怎样？”
“这话该我问你。”顾折枝搓了搓气团子，反问“你想怎样？”
她在屋里休养大的这些天里，高高矮矮、胖胖瘦瘦，不该来的该来的似乎全来了个边。可最该来的倒好，愣是不进院，要不是方才师父提醒，她还真没发现自己的窗外有这么一团丑团子粘着。
顾折枝摇摇气团，问，“自那日起，也不久了，你考虑的怎么样。”
一说这事，前一秒还在反抗的金团瞪时歇气。
顾折枝没气馁，“我与师父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他想我与十七长老结亲。”
气团没反应，宛如一块沉默的石子。
“但我不愿与他做道侣，因为温白从……”顾折枝笑得眼睛里仿佛沁出光来，一字一句对手心里捧着的小东西道，“我希望我的道侣是你。”
温白从，我希望我的道侣是你。
气团那边的温白从咻然愣住，不自觉篡拳，指甲差点刺入肉里，但就是不吭一声，不回一字。
顾折枝耐心等了很久，久到桌上的茶不再冒腾热气，变得温和、凉透。
夜晚的蝉叫得很欢，窗外的风亦暖，与久久沉默的、越发变冷得金团形成鲜明对照。
“温白从。”
终于，顾折枝望着颜色由金变黑得气团，眉眼间的柔逐渐淡尽，取而代之的，是藏冰的眸与森寒的冷。
“你不回话，是准备参加师姐与旁人的结契大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