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采购记录？”赵老板瞪大了眼睛，“那这乌头从何而来，采购单都有查过吗？底下人有和药店交好的吗？”
“老赵，工人里面有没有人亲戚好友是开药店的？”赵老板对着管家发问，“罢了，把契约都拿上来，我一个个看。”
“老爷，契约都存放在府中，数量也有上百份……”管家有些为难，“可要现在返回府中，将契约带来？”
一张纸契约看过来，还要查背后的人物网，需要巨大的时间和人力。
管家看了看还在等待的一群老板，有些担忧，一整套查下来怕是要过夜了，要让所有人配合等着是极其困难的。
果不其然，听闻赵老板有一人一人往下查的打算后，马上有人提出了意见：“赵老板，我等理解你遭蒙大难后心头的悲痛，也不反对你查找真凶，但我家中还有事情，可不能一直待在这。”
“最晚等到入夜，我等便要离开了，若是今后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再通知我等前来吧。”
此话一出，立马引来多人附和。
“是啊，赵老板，我这还有事情呢，本来同人约好了下午谈买卖的，下午不能准时赴约已是很大失礼，若是隔日没有前去说明缘由，表明歉意，日后便是彻底失了这个生意伙伴了。”
“说不准，那人把事情往外一说，圈子里都知道我是失信之人，怕是更加无人愿意同我合作了。”
“孙老板，你这可是提醒我了，我同延庆的马户也有约，如今看来是赶不上了。听闻那人脾气火爆，最痛恨失信之人。完了，完了，日后定然没有机会合作了……”
悲观的情绪是会蔓延的，目前在场的马户只有几家称得上名号的大户，剩下的都是些前来学习经验和结交人脉的小户散户，事发之时对赵家是有同情的，但听了这些话，转念一想，赵家再如何也要比他们好得多，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赵老板听到后，本来平息下去的怒火又起，眉一拧，大声道：“这么急着离开是想毁灭证据吗？从前不见得你们有什么生意，现下倒是个个在生意场上忙得团团转了。”
赵老板视线从最开始发言的孙老板面上扫过，咬牙切齿地说：“老孙，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前两天你还提着礼来到我赵家，托我对你的生意照看几分。”
“你是怎么说的来着？让我想一想……”赵老板眯起眼睛，状似认真回忆，然后做恍然大悟模样，“想起来了，你说我赵家家大业大，根基牢固，唯有我赵家当选商会的会长方能服众，你还说了什么呢，让我再想想……”
“赵老板！”孙老板的脸瞬间涨红，气得发抖，“我本怜你忽然遭此劫难，放弃了同旁人的约见，愿意等到入夜，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请恕我此刻便要离开了。”
“你走啊，此刻走了不是心虚是为何？”
两人互相喊话，均是怒气冲冲。
“查案要紧，两位都莫要着急。”柳正平连忙来劝架，对等待中的人保证说，“诸位且再耐心等候片刻，毒发之时诸位刚走进马场，走在前面带领的人就是赵老板，这样看来，各位都没有作案的时间啊。”
“只是咱们流程还是要走一走，诸位若是没做这事自然也不会冤枉好人。况且这投毒人看样子是奔着咱们商会来的，若是不把他找出来，各位会员难免不会被他盯上。”
柳正平出面说话了，底下人也就点头了，等便等一会吧，跟得罪官员相比，这安静等待确实是一件小事。
孙老板没权也没势，本来就是冲着一股劲跟赵老板红脸的，现下气泄了也有些后怕，这些事情他确实做过，话也是他说的，如今被抖落了出来，他就是把蒋老板得罪死了。
余光向蒋老板看过去，孙老板心中一松，蒋老板居然没有生气？
这着实有些奇怪，按照以往的情况，蒋老板若是知道自己站队赵老板定然会记恨上自己，但现在看他的神情，似乎正专注于这场投毒案？
孙老板往人群里缩了缩，努力降低存在感，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注意到他便是好的。
赵老板也冷静了下来，线索中断，这些人还在起哄，令他气愤不已，失了理智，一时失言，句句往孙老板心口上捅刀。
赵老板脸上闪过几分懊悔，方才真是被气昏头了，现在想想真是不该。孙老板本是暗中支持他的，如今他把私底下的事情抖落出来，日后怕是其他人也不敢在暗地里支持自己了。
想到孙老板不仅被落了面子，还会被自己的死对头蒋老板针对，赵老板心中愧疚更盛，叹息一声，日后再多给孙老板介绍生意吧。
视线随意一扫，突然，赵老板眼神顿住，聚焦目光于蒋老板一人，只见他面色平静，束着手静静站立着，注意到赵老板的注视，坦然回望。
这很不对劲。
按照赵老板对蒋老板的多年了解，此刻的他可能会对赵家落井下石，可能为自己稳夺商会会长位置骄傲得意，也可能是因为孙老板站队赵家愤怒，但绝对不会是如此安静。
赵老板眼神一变，若是蒋家买通人来投毒，那这人一定收了不少好处，他叫来管家，附耳吩咐他去查查有谁今日突发横财的，或者急需用钱的。
蒋老板见到管家离去，心提到了嗓子眼，又开始紧张了。本来场上询问的几人没有他买通的那人，他已经轻松了不少，加上线索断了，想来是他的人还没来得及行动。
本就不是他指使的，虽然他有在饲料里面下泻药使马匹小病一场的打算，但这没有实施的想法也不能拿他定罪吧，这么一想，蒋老板心又落下去了，坦然处之，反正这事与他无关。
“嘴里有气味，饲料却没有，那是如何入口的呢？”柳正平沉思道，“不是马儿吃的，也不会是人一匹匹马喂进去，那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你觉得呢？”身旁的何松看向沈奚问。
沈奚想了想，道：“马不是吃就是喝水……”
沈奚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何松激动地打断了，“对！还有水。”
他的声音很大，在安静的人群中尤为明显，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柳正平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没错，进口的不止是饲料还有水，水是不是还没有查过？”
赵老板瞬间振奋起来，想喊管家，话没出口想到管家已经去查其他事情了，自己迈步便走，亲自去查看！
赵家马场的用水是从附近水源引来的，建有蓄水池，平日里随取随用。
一行人风风火火往蓄水池走去，最前面带路的赵老板越走越快，慢慢奔跑了起来，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随着蓄水池进入众人视线，人们看见一个苍白头发的老者正在洗木桶，他佝偻着腰背对着众人。
一群人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但老者像是没听见一般，粗粝的手抓着刷子，一下一下洗刷着。
有人喊他：“老人家？”
赵老板挥手止住了喊声，上前拍了拍老者的肩膀。
老者是个聋哑人，逃荒来的邺城，刚好赶上了赵老板得意的时候，便起了几分怜悯之心，把他留在了马场做工。
交流沟通不畅，马场上的其他工人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平日里，老人就干着这些洗刷的活，从早到晚，自己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干一天。
老者回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见到找老板，他立刻咧开嘴笑了起来，皱纹更深了，像刀刻的一般。
赵老板却眯了眼，没有为此动容，喊来兽医，厉声道：“师父，请您好好看看这些木桶，还有这池子水。”
又转头吩咐几个小厮：“你，去他的房里查看。你，去把他同屋的人请来。”
兽医上前一抹，一闻，神色顿时一变，“赵老板，这桶内确实有残余的味道。”
兽医往桶堆里查看，眼神盯住里层一只木桶的外壁，小心地把外壁上的粉末取到手上，经过一番查验后，对赵老板点了点头。
之前离开的管家此时匆匆往回返，见到刷桶老者顿时愤怒，一脚揣过去：“你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赵家哪里对不住你了，要这般对赵家？”
骂完赶忙转头跟赵老板汇报他查到的消息，这老头前几天刚去钱庄取了大笔银钱。
片刻后，查房的小厮也狂奔着回来了，带着几件沾着泥土的旧衣还有跟老人同住的人。
据同住的那人说，老人每日干完活后都会上山一趟，回来时就带着不少药草。
“小的原以为他挖草药是用来卖钱的，没想到竟是做这般歹毒的事情。”
一瞬间，凶手昭然若揭。
老者也收了笑容，冷眼看着赵老板。
“说，谁指使你的！”赵老板上前揪住他的领子，想起来他说不出话后气愤一扔，老人在地上滚了滚，脸颊肿起。
“老爷，这指使之人就在现场！”管家瞪着眼睛怒道，手一指，“蒋老板，你认不认？”
一纸钱庄凭证被拿出来，上面清晰地记载着蒋老板的族中一侄儿的账户。
蒋老板猛然一震，死死盯着凭证上的名字，确实他侄儿的名字，但他根本不认识这个老人！
其他人纷纷看向自己，赵老板、管家、柳正平，认识的不认识的，眼神有愤怒，有惊讶。
撞入那老人冰冷无波澜的眸中，蒋老板感到巨大的恐惧向自己袭来，有一张网将他牢牢束缚住，不得呼吸，越挣越紧。
“老赵，工人里面有没有人亲戚好友是开药店的？”赵老板对着管家发问，“罢了，把契约都拿上来，我一个个看。”
“老爷，契约都存放在府中，数量也有上百份……”管家有些为难，“可要现在返回府中，将契约带来？”
一张纸契约看过来，还要查背后的人物网，需要巨大的时间和人力。
管家看了看还在等待的一群老板，有些担忧，一整套查下来怕是要过夜了，要让所有人配合等着是极其困难的。
果不其然，听闻赵老板有一人一人往下查的打算后，马上有人提出了意见：“赵老板，我等理解你遭蒙大难后心头的悲痛，也不反对你查找真凶，但我家中还有事情，可不能一直待在这。”
“最晚等到入夜，我等便要离开了，若是今后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再通知我等前来吧。”
此话一出，立马引来多人附和。
“是啊，赵老板，我这还有事情呢，本来同人约好了下午谈买卖的，下午不能准时赴约已是很大失礼，若是隔日没有前去说明缘由，表明歉意，日后便是彻底失了这个生意伙伴了。”
“说不准，那人把事情往外一说，圈子里都知道我是失信之人，怕是更加无人愿意同我合作了。”
“孙老板，你这可是提醒我了，我同延庆的马户也有约，如今看来是赶不上了。听闻那人脾气火爆，最痛恨失信之人。完了，完了，日后定然没有机会合作了……”
悲观的情绪是会蔓延的，目前在场的马户只有几家称得上名号的大户，剩下的都是些前来学习经验和结交人脉的小户散户，事发之时对赵家是有同情的，但听了这些话，转念一想，赵家再如何也要比他们好得多，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赵老板听到后，本来平息下去的怒火又起，眉一拧，大声道：“这么急着离开是想毁灭证据吗？从前不见得你们有什么生意，现下倒是个个在生意场上忙得团团转了。”
赵老板视线从最开始发言的孙老板面上扫过，咬牙切齿地说：“老孙，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前两天你还提着礼来到我赵家，托我对你的生意照看几分。”
“你是怎么说的来着？让我想一想……”赵老板眯起眼睛，状似认真回忆，然后做恍然大悟模样，“想起来了，你说我赵家家大业大，根基牢固，唯有我赵家当选商会的会长方能服众，你还说了什么呢，让我再想想……”
“赵老板！”孙老板的脸瞬间涨红，气得发抖，“我本怜你忽然遭此劫难，放弃了同旁人的约见，愿意等到入夜，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请恕我此刻便要离开了。”
“你走啊，此刻走了不是心虚是为何？”
两人互相喊话，均是怒气冲冲。
“查案要紧，两位都莫要着急。”柳正平连忙来劝架，对等待中的人保证说，“诸位且再耐心等候片刻，毒发之时诸位刚走进马场，走在前面带领的人就是赵老板，这样看来，各位都没有作案的时间啊。”
“只是咱们流程还是要走一走，诸位若是没做这事自然也不会冤枉好人。况且这投毒人看样子是奔着咱们商会来的，若是不把他找出来，各位会员难免不会被他盯上。”
柳正平出面说话了，底下人也就点头了，等便等一会吧，跟得罪官员相比，这安静等待确实是一件小事。
孙老板没权也没势，本来就是冲着一股劲跟赵老板红脸的，现下气泄了也有些后怕，这些事情他确实做过，话也是他说的，如今被抖落了出来，他就是把蒋老板得罪死了。
余光向蒋老板看过去，孙老板心中一松，蒋老板居然没有生气？
这着实有些奇怪，按照以往的情况，蒋老板若是知道自己站队赵老板定然会记恨上自己，但现在看他的神情，似乎正专注于这场投毒案？
孙老板往人群里缩了缩，努力降低存在感，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注意到他便是好的。
赵老板也冷静了下来，线索中断，这些人还在起哄，令他气愤不已，失了理智，一时失言，句句往孙老板心口上捅刀。
赵老板脸上闪过几分懊悔，方才真是被气昏头了，现在想想真是不该。孙老板本是暗中支持他的，如今他把私底下的事情抖落出来，日后怕是其他人也不敢在暗地里支持自己了。
想到孙老板不仅被落了面子，还会被自己的死对头蒋老板针对，赵老板心中愧疚更盛，叹息一声，日后再多给孙老板介绍生意吧。
视线随意一扫，突然，赵老板眼神顿住，聚焦目光于蒋老板一人，只见他面色平静，束着手静静站立着，注意到赵老板的注视，坦然回望。
这很不对劲。
按照赵老板对蒋老板的多年了解，此刻的他可能会对赵家落井下石，可能为自己稳夺商会会长位置骄傲得意，也可能是因为孙老板站队赵家愤怒，但绝对不会是如此安静。
赵老板眼神一变，若是蒋家买通人来投毒，那这人一定收了不少好处，他叫来管家，附耳吩咐他去查查有谁今日突发横财的，或者急需用钱的。
蒋老板见到管家离去，心提到了嗓子眼，又开始紧张了。本来场上询问的几人没有他买通的那人，他已经轻松了不少，加上线索断了，想来是他的人还没来得及行动。
本就不是他指使的，虽然他有在饲料里面下泻药使马匹小病一场的打算，但这没有实施的想法也不能拿他定罪吧，这么一想，蒋老板心又落下去了，坦然处之，反正这事与他无关。
“嘴里有气味，饲料却没有，那是如何入口的呢？”柳正平沉思道，“不是马儿吃的，也不会是人一匹匹马喂进去，那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你觉得呢？”身旁的何松看向沈奚问。
沈奚想了想，道：“马不是吃就是喝水……”
沈奚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何松激动地打断了，“对！还有水。”
他的声音很大，在安静的人群中尤为明显，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柳正平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没错，进口的不止是饲料还有水，水是不是还没有查过？”
赵老板瞬间振奋起来，想喊管家，话没出口想到管家已经去查其他事情了，自己迈步便走，亲自去查看！
赵家马场的用水是从附近水源引来的，建有蓄水池，平日里随取随用。
一行人风风火火往蓄水池走去，最前面带路的赵老板越走越快，慢慢奔跑了起来，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随着蓄水池进入众人视线，人们看见一个苍白头发的老者正在洗木桶，他佝偻着腰背对着众人。
一群人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但老者像是没听见一般，粗粝的手抓着刷子，一下一下洗刷着。
有人喊他：“老人家？”
赵老板挥手止住了喊声，上前拍了拍老者的肩膀。
老者是个聋哑人，逃荒来的邺城，刚好赶上了赵老板得意的时候，便起了几分怜悯之心，把他留在了马场做工。
交流沟通不畅，马场上的其他工人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平日里，老人就干着这些洗刷的活，从早到晚，自己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干一天。
老者回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见到找老板，他立刻咧开嘴笑了起来，皱纹更深了，像刀刻的一般。
赵老板却眯了眼，没有为此动容，喊来兽医，厉声道：“师父，请您好好看看这些木桶，还有这池子水。”
又转头吩咐几个小厮：“你，去他的房里查看。你，去把他同屋的人请来。”
兽医上前一抹，一闻，神色顿时一变，“赵老板，这桶内确实有残余的味道。”
兽医往桶堆里查看，眼神盯住里层一只木桶的外壁，小心地把外壁上的粉末取到手上，经过一番查验后，对赵老板点了点头。
之前离开的管家此时匆匆往回返，见到刷桶老者顿时愤怒，一脚揣过去：“你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赵家哪里对不住你了，要这般对赵家？”
骂完赶忙转头跟赵老板汇报他查到的消息，这老头前几天刚去钱庄取了大笔银钱。
片刻后，查房的小厮也狂奔着回来了，带着几件沾着泥土的旧衣还有跟老人同住的人。
据同住的那人说，老人每日干完活后都会上山一趟，回来时就带着不少药草。
“小的原以为他挖草药是用来卖钱的，没想到竟是做这般歹毒的事情。”
一瞬间，凶手昭然若揭。
老者也收了笑容，冷眼看着赵老板。
“说，谁指使你的！”赵老板上前揪住他的领子，想起来他说不出话后气愤一扔，老人在地上滚了滚，脸颊肿起。
“老爷，这指使之人就在现场！”管家瞪着眼睛怒道，手一指，“蒋老板，你认不认？”
一纸钱庄凭证被拿出来，上面清晰地记载着蒋老板的族中一侄儿的账户。
蒋老板猛然一震，死死盯着凭证上的名字，确实他侄儿的名字，但他根本不认识这个老人！
其他人纷纷看向自己，赵老板、管家、柳正平，认识的不认识的，眼神有愤怒，有惊讶。
撞入那老人冰冷无波澜的眸中，蒋老板感到巨大的恐惧向自己袭来，有一张网将他牢牢束缚住，不得呼吸，越挣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