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落了一夜的雪,天还未亮之时,雪堆映出来的光亮让沈奚产生了天亮的错觉,开窗一看,整个村庄仍是一派寂静,于是又回到了温暖的被窝。

    再次睁眼是被外头热闹的人声吵醒的,沈奚闭眼坐在床上醒神,从耳边的声响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

    这一睡竟然睡过了头,沈奚按了按头,赶忙下床。

    “起了?”

    沈奚刚打开房门,迎头便看见在庭院里清雪的扶渊,厚重的积雪被扫到一边,露出了一条行人道。

    “阿姐,你醒了,阿娘给你在厨房留了早食,快去吃。”沈朗也拿着铁锹吭哧吭哧地铲雪,他干得很起劲,为了在扶渊面前好好表现。

    对于扶渊的到来,整个沈家最为激动的便是沈朗了,自从沈奚跟家里说了扶渊会过来之后,沈朗便一直都兴奋不已,天天盼着扶渊来,每日的早练都豪气万丈,就为了给扶渊证明他没有懈怠。

    今日沈朗是全家起床最早的那个,在院子里砰砰砰动静很大,被吵醒的沈母揪着他的耳朵骂了几句后他才静下来些,面上激动神色仍是难掩。

    沈奚点头回应,又看了一阵这两人的互动,看见沈朗看向扶渊时那无比崇拜的星星眼时,不由得发笑。

    走到厨房里,沈母正在灶台上忙碌着,锅里黄澄澄的油冒着小泡泡。沈母把手放在油面上感受油温,点点头后,把放置在旁边簸箕的面皮放入油锅。

    “滋拉——”香味溢散开,灶膛里燃的火很旺,小小的空间里温暖如春。

    沈奚把下巴搁在沈母的肩膀上,蹭着她的脖颈,撒娇道:“好香啊。”

    “给你留了吃的,先吃。”沈母拍了拍沈奚的脑袋,示意她揭开另个个锅盖,里面是沈母给沈奚温着的粥。

    沈奚吃完了热粥,自然地走到灶台前坐下,给沈母添柴烧火。

    火焰忽高忽低跳跃着,映在沈奚的脸上,热气熏得她的面颊有些红。门外,沈朗同扶渊似乎不知在说些什么,时不时传入两人爽朗的笑声。

    沈母手中动作不停,余光瞥向沈奚,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同阿远日后有何打算啊?”

    “什么打算?”沈奚疑惑。

    沈母以为她是不愿意多说,自顾自说着自己的想法,“阿远这个人呢,我是放心和满意的,就是他这个身份……显赫是显赫,但是也危险,咱们家无意攀那个富贵,平安稳当地过日子便好了。”

    想到扶渊的身份,沈母虽然已经知道好些日子了,现在一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阿远真的是扶将军?”

    看着沈母不可置信的恍惚神情,沈奚笑了笑,“这也无甚好捏慌的。”

    沈母想想也是,当初瞧着他的气度学识就不是寻常人家。

    “奚儿,不论你如何决定,阿娘始终都是支持你的。将军算什么,我们奚儿不乐意那也是白搭。”

    “咳咳咳……”沈奚呛了一下,连连咳嗽,瞪大眼睛看向沈母,“阿娘,你在说什么呢!”

    “好好好,不说。”笑意攀上沈母的眼眸,她连连点头。

    灶膛里火正合适,不需要添柴,沈奚拿一根木棍凌乱随意地戳着火红的木炭。

    新年新气象,家中贴了红纸对联,挂了大红灯笼,烟花爆竹也一应购置齐全,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中午沈奚去了一趟马场,虽说今日特殊,但马儿也离不开人,还是留了人轮班的。

    马场空旷了不少,随着商会的发展,马匹销路打开了,沈奚养的马品质好,更是极受欢迎,只要能够出栏的都能卖出。

    成马养成的成本很高,时间跨度拉得很大,这次还多亏了刘老板早期提供的马,沈奚这才能快速回笼资金。后续沈奚考虑把育种也加入新的业务中,幼马成马生意一起做,不能指着一头。

    到了年末,步清竹那边派来的人也回去了,马场人手瞬间减少,开年后也要把招人的事宜提上日程。如今沈奚有了钱,做起事情来也可以迈开步子。

    “等年初我招到新人,就可以让你的人回去做他们的事情了。”沈奚对着扶渊说道。

    “放心,你安心用着他们就行了,事先我已经询问过他们的意思了。原先他们也是种地耕作,换了份工倒是轻松不少,加上都是熟悉的人,你这边用着也放心。”

    扶渊了解沈奚,知道她定然是不愿意勉强旁人的意愿的,因此在最初派人的时候便已经问过他们的意见了。

    沈奚沉默了,为这了解和体贴,很多事情她没有问,他也没有说。

    “扶渊,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事情啊?”沈奚扭头看向扶渊,“不要说是最初的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早就在遇到刺客之时,你送我脱身便算是两清了。”

    冷冽的寒风吹乱她额边的碎发,盖住视线,眼眸的灼热却没有被盖住,扶渊看去,心头蓦然被烫到。

    这股炙热让他没有办法去说出慌言,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忽地,他便生出了勇气,心中所想瞬间倾吐而出。

    “我心悦你,想同你在一起。”

    话毕,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还有砰砰的心跳声。

    “我同你说这个并不是想让你为难,我知道我的身份会给你带来很多的危险,如今也不是最佳的时机……”顿了顿,他又改口,“确切来说,今后可能也不会有好时机。”

    “我曾想过离你远一些,就此退出你的生活,可当你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我还是忍不住看向你,一直看着你。”

    一口气说完这一段话,没有停顿,就怕下一秒勇气消散。

    良久,没有听到沈奚的回答,握紧的手僵硬而缓慢地散开了,偏头侧开了视线,“惊扰到你了吗,实在……”

    “抱歉”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手掌被人握住,温度从肌肤相贴处一路往上传,他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就那般直挺挺地站着,连视线都未曾转动,眼前景象也变得虚化,如在梦中般不真实。

    “我知道了。”沈奚牵住他的手,笑得明媚。两人交握的手被高高举起,“这就是我的答案。”

    年夜饭桌上,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不同,沈母自然是看了出来,对扶渊更加热情了,给他夹菜的动作几乎就没有停过,沈奚和沈朗都没有这个待遇。

    桌上,沈朗想到了学院里的一些见闻,忽然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阿姐,听说蒋老板疯了?”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晦气的事情。”沈母“啪——”一声拍到沈朗后背,及时制止了这件事情的讨论。

    “好吧。”沈朗收起了好奇,委屈巴巴地往嘴里送菜。不过他是个心大的,没过多久又兴高采烈地聊起了其他话题,活脱脱一个活跃气氛小能手。

    沈奚闻言面上没有说什么,夹菜的动作却慢了不少,思绪飘远。

    那次的投毒案,她原本就觉得有蹊跷,只是碍于身份获取不到什么信息,加上这事同她也没有关系,她没有理由进去趟浑水。

    现在看来,真是处处都不对劲。

    蒋家同赵家争商会会长的位置,并不止于做到这个地步,得不偿失。手下会错了意,事态发展超出预期?也不可能,沈奚至今仍然记得蒋老板最后凄厉的喊声,他说他根本不认识那个下毒的老汉。

    她一个普通老百姓都能看出来的疑点,没有道理官府不知道,但是后续官府的处理又快又狠,听闻蒋家人从中斡旋良久,四处打点都未得探视的机会。现如今,蒋老板竟然疯了。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沈奚不动声色地跟扶渊交换一个眼神,两人都觉得事有古怪,只是现在不是说事的时候,她也就没说什么。

    夜半,沈母和沈朗均入睡后,躺在床上的沈奚忽然起身,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

    扶渊正在门外等候,一身黑衣隐没在黑夜中,倒是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雪又开始落了,他静默地站立了很久,肩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沈奚顺手给他抚去,下一秒便被温暖的大掌握住。

    “别冷到了。”扶渊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方才他刻意把手束在袖子中保持着温度。

    “都打点好了,等下我们直接进牢狱里,去看看情况。”

    “你有怀疑的对象吗?”沈奚问。

    扶渊轻声笑了下,不答反问:“你又在怀疑谁呢?”

    沈奚勾唇,道:“看来我们想的是一样的。”

    沈奚再次回忆那日场景,柳正平来得未免太巧太快了,各个关键节点也很难说没有他的引导,后续的查案自然不用说了,在邺城没有谁的权力比他更大了。

    除夕夜,牢狱也冷冷清清的,不幸轮值的倒霉蛋心思早就飘向了家中的美味佳肴,温暖被窝了。

    扶渊令人假借送酒送菜将值守的人引开了,此刻那几人可能已经喝得烂醉,睡梦沉沉了。

    有人在门口接应,给扶渊送了牢门的钥匙和牢卒的衣服,两人快速换好装,一路直达蒋老板的关押地。

    是个单人间,这般待遇再次证实了沈奚的猜想。

    牢房内,那人蓬头垢面,满身脏污地睡在稻草上,身上盖的一床旧杯子破了个大洞,漏了不少棉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蒋老板。”沈奚轻声唤他,没有回应,忽然上手推了他一把,一手的冰凉。

    沈奚大惊,在摸他的身体,冰冷的,僵硬的。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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